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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雪清欢     道门大门道txt下载     道门大门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03章 杏花春雨

    复国锄奸盟是朝华军中将领组织起来的一支反叛力量,人员皆是军中高手,是十八路烽烟义军中最小的一路,以刺杀青川和投降青川的朝华官员为重点任务,主要活跃在大中城郡里。

    “暗影重重”秘密组织与之不同,存在的时间更长,不在十八路烽烟之内,是原朝华朝中几名高官要员发起的。

    这些官员不满当时朝华朝廷骄奢淫逸,无视青川潜在威胁的现状,于是吸纳中央和地方官府里的人员,主旨是暗中查访并暗杀青川安插在朝华的暗子,收集青川意图染指朝华的证据,以及清除朝中勾结和亲近青川的大臣。

    “暗影重重”的成员明面上都有掩护的身份,人数不多,但都精干,并且组织严密,少为人知。

    卫展眉被吸收进去后,成为了当作后备力量培养的“十三太保”之一。

    朝华陷落后,“暗影重重”的成员有的像卫展眉这样,仍被安排在傀儡小朝廷内做事,有的转而投入各路义军中从事复国行动。

    后来,青川大肆围剿义军,复国锄奸盟损失不小,经过秘密接洽,鉴于复国的目的相同,对手一致,暗影重重同意并入复国锄奸盟,但两方仍各为统属,大事上紧密合作,平时互不干涉。

    也因为这样,为了尽量减少双方地下秘密行动人员相互之间的冲突,卫展眉被告知了复国锄奸盟重要份子的一些资料,以便必要时可以相互识别、联络、保护和配合。

    所以,卫展眉才可以猜测到庄纪很有可能还在这片区域。

    在知道被围追的是庄纪后,卫展眉的想法是尽可能协助其脱困,他本来计划如果真能碰面,就以暗号相认,然后帮其逃出城外,没料到张忽雷横插了一杠子,这下就难办了。

    张忽雷经验老到,功夫又比他高,自己狙杀他很难一击得手,那样还很可能会暴露自己,而“暗影重重”给自己的任务是以保全自身全力潜伏为第一要义,其他的相机行事。

    是冒险相救还是置身事外?

    正在卫展眉左右为难的时候,张忽雷睁开眼睛小声说道:“有动静了,准备好。”

    卫展眉在黄昏暮色中向前看去,果然在前方不远处,有一道身影从层叠的屋角里冒出头来,又静默了许久,方才开始缓缓行动。

    那人非常小心,走走停停,十分善于借助地势隐藏身形,如果不是他们的位置极佳,卫展眉就算运足目力也难以跟上其行踪。

    黑影就要移到直线距离他们最近的地方,快到了这片区域的边沿,人影骤然加速,窜向另一片居民区,打算进入密密麻麻的街巷之中,张忽雷说了声:“走!我在上,你在下,联手捉拿。”

    说罢飞身而起,穿房越脊追了上去。

    卫展眉应了一声,跳下屋顶,从地面上沿着小巷道路向外跑去。

    那人立时惊觉,在屋顶上加快速度逃走。

    三人你追我赶,那人不时变向疾逃,卫展眉靠着张忽雷的声音指引,勉强没有被甩下。

    那人应该就是庄纪,他肩头有伤影响了速度,加上在后追赶的总是占了便宜,很快被张忽雷赶上,上方屋顶传来交手形成的兵刃撞击声,那人负隅顽抗,边打边逃。

    卫展眉内心犹豫,但脚步再放慢,终是在转过一个弯后,看见了七八丈外的两人。

    庄纪此刻形势不妙,受肩头伤势所累,他的短刃被张忽雷势大力沉的厚背山刀砸飞,人正在从屋顶上飞扑下来,身在半空,背后空门大露,而张忽雷的大刀已经自后劈下,他必定会被这一刀重伤。

    看见这一幕,卫展眉没有时间多想,他脑筋急转,右手刀交左手,右手五指弹动。

    杏花春雨夺命钉!

    三支春雨长钉被他以家传九种发射方法其中的一种甩了出去。

    三支长钉发出厉啸,去势强劲,呈品字型直奔半空中庄纪的胸腹。

    庄纪腹背受袭,千钧一发之际,他闷哼一声,在空中强行侧了侧身,伸手曲指,接连弹在三支长钉之上,居然迫使长钉变向。

    三根长钉霍然打向背后持刀力劈的张忽雷!

    事起突兀,张忽雷本来胜券在握,不想赤手空拳无处借力的庄纪奇招突起,竟能险中求生,利用卫展眉的长钉展开反击。

    无奈之下,张忽雷手中大刀竖起,当当当三声磕落了长钉,而庄纪落地,反身向另一侧逃窜。

    张忽雷也跳了下来,汇合追上来的卫展眉就要再追。

    突然间,传来机括扳动的声音,破空之声大作,十几只利矢自暗处疾射两人。

    不好,对方还有帮手,这是,军中才有的诸葛神侯弩!

    箭势迅急,卫展眉窜高伏低闪避,饶是张忽雷也不得不停步以刀挡箭。

    等两人挡过三轮远程突袭的箭雨,再追上前去,对方已经踪迹皆无。

    张忽雷一跺脚,大刀挽了个刀花,恨恨骂了一句,转过头来,他倒没有怀疑卫展眉,只说道:“你小子还是毛躁了,等我砍伤他再射上几钉,咱们早就捉了活口了。”

    卫展眉低头垂手,做懊恼状,不敢答话。

    他自己心里明白,刚才那三钉被他以特殊手法发出,看似猛烈,其实附带的劲力很弱,那庄纪反应也快,这才能迫使长钉转向,如果是换作重手法射出,凭庄纪在空中的仓促,是万不能轻易接下的。

    暗暗松了口气,就听张忽雷言道:“你马上回镇抚司向大阁领报告,并调兵过来,我去召集附近的绣衣卫先包围这里进行搜寻。”

    卫展眉答应后离去。

    回到南镇抚司,里面灯火通明,绣衣卫来来往往剑拔弩张,气氛紧张。

    胡式微正端坐桌前发号施令,佟祥垂头丧气站在旁边,显见是追丢了人没有成功。

    听了卫展眉的汇报,胡式微命令佟祥带人去配合张忽雷,然后对周围说道:“传令,所有绣衣卫取消一切休假,全部来衙里报到待命,挖地三尺,也要把庄纪的人找到。”

    “现在形势紧急,特使一行也在城里,又出了黄崇虎的事情,好在刚才一轮搜捕,虽然首犯庄纪在逃,但也抓到了不少十八路烽烟潜伏在城里的人手。”

    “太守严令限期破案,并让城内驻军协助绣衣卫在全城围捕,大家打起精神,有抓错无放过,叛军城内余党必然反扑,凡有嫌疑者和抗拒之人,一概拿下,本官要趁机来一**清洗。”

    众人轰然答应。

    入夜,卫展眉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胡式微安排的轰轰烈烈,却没忘敛财的事情,他私下里给了卫展眉一枚令牌,让他可以随时出城去寻找白晓升供出的宝藏。

    此时城里实行宵禁,街面上除了巡查官兵外没有其他行人,卫展眉边走边想着什么时候出城合适。

    庄纪他只能帮到这里了,那佟祥是只对自己起了疑心,还是他从瀛都下来肩负监察所有南镇抚司官员的使命,在试探自己呢?

    看来还是明天一早出城吧,先躲一阵清静再说。

    而且自己在这方世界里的身手算不上很强,最好趁着外出花些时间尽快提升为好。

    一路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百花深处的巷子口,白天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猛地又冒了出来!

    是什么人在窥伺惦记自己不放?

    卫展眉决定引蛇出洞探个究竟,他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慢吞吞走进巷子。

    百花深处名副其实,小巷弄里户户人家都在窗边屋外种植了各种花木,白日里争奇斗艳,晚上却显得处处黑影摇曳。

    今夜天气转阴,云彩时不时遮住了月光,路上忽明忽暗,光影斑驳。

    巷里同样空荡无人,卫展眉提高警觉往里走去。

    还没走到自家门前,在一个阴森的角落里,卫展眉听到斜上方的屋瓦轻响了一下,抬头观望时,身后响起风声,一物破空打来。

    对方动手了。

    转头用余光一扫,从屋顶自上而下打来的是一只链子锤,黝黑的锤头不大,只有香瓜大小,破空声也不如何强烈,但带起的恶风已然激的后脑生疼。

    来人好大的手劲!

    同一时间,他还觉察到了对面有暗器无声袭来。

    卫展眉下蹲伏身,先让过链子锤后,脚下发力,一个小巧的团身前空翻,避开了对准他下盘的暗器,不等落地,左手向前,右手向后,数只长钉激射而出。

    对方两人早已移形换位,长钉落空。

    卫展眉的左侧暴起一波暗器雨,大大小小的数十枚铁莲子、毒蒺藜、袖镖、飞蝗石漫卷过来,而链子锤划了个椭圆后也再度飞向他的右肋。

    开始两下只是试探,这次才是左右合击的杀招。

    那又如何!

    卫展眉左手扬起,一蓬细小的杏花钉发出,左边显出一片青青的空之色,对方的暗器全部被打落,他的右手自腰间拽出合扣在一起的两只白斩刀,挥手一击撞开了锤头。

    这时云走月出,夜光忽地清明,退身只一闪目,卫展眉看清了左右两人。

    这二人他有印象,令人吃惊的是,他们就是清晨早市上讨价还价的瘦削汉子和瓜农老头!

    他二人竟不蒙面,看来是有信心杀掉自己。

    只一转念间,杀手的第三波攻势又到。

    左首汉子双手连晃,这次发出的是地上的砖头瓦片和石子,劲道比刚才两次都要大。

    右首老头左手中被他打落的锤头重新弹起,右手另一只隐藏不露的链子锤同时飞出,两个锤头这次没有指向卫展眉的身体,而是分打他的前后,封住了卫展眉前进和后退的空间。

    看到汉子和老头,卫展眉自然想到了那扮做汉子婆娘的肥胖女子。

    果不其然,两人左右夹攻的同时,正面上,身形如山的女子手执两把短刀刺了过来,身法飘忽迅捷,完全不似身材臃肿沉重的样子。

    这女子的攻势,才是必杀一击。

第204章 引狼入室

    卫展眉沉腰坐马,左手抬起,这次发出的是一把粗重的春雨长钉,碎石瓦片应声而落。

    随后他双手一错,扣合的白斩双刀分开,左手握刀中宫直进,猛插向正面女子的心口。

    这是以命搏命,双方都不收手的话,女子的双刀固然能刺进他的胸胁肩窝,而他身高臂长,左手白斩刀就能先一步扎进其胸口。

    这还不算,卫展眉的右手也没闲着,自身不动就不用理会打向前后的链子锤,他的右手一抖,右手的白斩刀柄竟然有铁链相连,是一把链子刀!

    链子刀似一条白线飞起,正中并没入了对手的喉头,瓜农老头骇然变色,握住刀身,呵呵两声,倒地气绝。

    然而卫展眉还是失算了一招。

    他以为左右两侧和前方都做了应对,但那瘦小汉子在发出瓦石暗器的同时,就贴地滚到了他的身后。

    在他集中精神面对前方,并击杀右侧老汉的时候,瘦小汉子长身而起,一手一匕,分上下刺进了他的左大腿和右肩。

    还算幸运,瘦小汉子受了瓜农老汉之死的惊吓,以为卫展眉有所觉察,他没有选择心脏部位下手,反正他知道自己的匕首有毒,而且正面的女子另有奇功,自己只要伤到卫展眉就不愁这小子还能活到天明。

    卫展眉大腿和肩头吃痛,随后酥麻,叫道不好!

    瘦小汉子刺中后立即晃身后退,毫不拖泥带水。

    但是卫展眉的反应比他的动作还快,他右手反臂回圈,以刀柄上的锁链缠绕住了身后瘦小汉子的脖颈,猛力一勒,这人吐舌毙命。

    但这样一来,左手的劲力不免减弱,正面的肥胖女子双刀合击,他左手白斩单刀落地。

    卫展眉临危不乱,肥女打落他的刀后有一瞬间的停顿,卫展眉空着的左手并指如刀,一个手刀,越过对方双手,点向其咽喉。

    肥女不及回防,眼看反击就要得手,她猛然睁大双眼,其眸黑亮虚幻,深不见底,其中竟似有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伫立。

    卫展眉看见那个影像后,心头莫名一惊,继而头脑一晕。

    糟了,摄魂术!

    这晕了一下很要命,虽然卫展眉神魂强大,只不到半息就又清醒了过来,但是手刀停滞,肥胖女子的双短刃可就递到了近前,他喉头肌肤已经感受到了刀尖上冰冷的凉意。

    完了!

    刚生出这个念头,卫展眉就看到肥胖女子啊了一声,脸显迷茫挣扎之色,双刃居然没有继续前进扎入他的咽喉。

    机不可失,生死时分,卫展眉哪有余暇探究原因,臂肘重新聚力,手刀直切向女子的咽喉,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中指指尖已经触碰到了对方温软柔弱的咽部,卫展眉脑海中却乍然闪现出刚才女子眼中深处伫立的身影,不知为何,心中似有一个声音在制止他伤害对方。

    鬼使神差,卫展眉改切为拍,一掌抹在肥胖女子的颈侧,打晕了对方。

    危机解除,卫展眉浑身湿透无力,两处伤口既疼且麻痒,他慢慢坐下,必须要先控制住伤势和毒力的漫延。

    刀伤的毒力似乎不是很厉害,在封脉止血并服用了解毒药物后,卫展眉感觉行动上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刚才的打斗时间不长,响动不是很大,周围的老百姓就算听到了也不敢在戒严的时候出来查看,巷子很深,也没有惊动到官兵。

    卫展眉又休息了一会儿,站起身来想了想,这肥胖女子刚才不知为什么手下留情,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没下重手,他为人谨慎,蹊跷的事情要是没弄明白的话,心里总会不安。

    盘算片刻,他决定带着这女子先回到家里,等明天刀伤和余毒处理好了,审问清楚对方的身份和企图后,再看是解往南镇抚司,还是另做处理。

    点了女子的穴道,让她暂时昏睡过去,又搜了搜身,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卫展眉背起人,就来到了自己住的小院。

    天色已晚,只西厢房还有灯光。

    西间屋里住着爷孙两人,爷爷是个更夫,晚间在外替人打更守夜,孙女姓殷名姿,平时在家接些针线活儿补贴家用,这会儿估计还在赶工。

    院里没人,卫展眉迅速回到房中,他把女子放到床上,自己单手简单处理下伤口,勉强敷上金创药,坐在地上运功逼毒疗伤。

    这一运功却麻烦了,伤口处痛如刀绞,本已收束住的毒力又再散开,而且这次控制起来非常吃力。

    卫展眉不知道那瘦小汉子刀上喂的毒叫“三重天”,分三次发作,一次猛过一次,最后一次才会要人命。

    瘦小汉子存着如能拿下活口先逼问情报的主意,所以没有使用见血封喉的剧毒。

    卫展眉的体质比不了华澜庭的本体,现在他精神上挺得住,但**上的疼痛受不了,忍不住哼出声来,而且随着二次毒力的发作加剧,渐渐声音越来越大,晕眩感越来越强,动作也开始僵硬缓慢。

    华澜庭降临到这里后,就感应不到胸口空天青烟玉的存在了,在他急思对策的当口,屋门外传来怯怯的声音:

    “卫大哥,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我能进来吗?”

    这是西屋女孩殷姿的声音,她在做针线活儿没睡,暗夜寂静,听到这边有压抑着的痛苦哼叫声,开始觉得女孩家不好大半夜里的过来,后来听着断断续续一直不停,还是在担心之下,壮着胆子过来询问。

    卫展眉和院子的租户们相处得都很好,这个殷姿更是揽下了为他浆洗衣裳打扫屋子的活计。

    卫展眉这时行动已是艰难,也是无法,开口道:“进来吧,姿姿,门,没锁。”

    殷姿进来后带上门,看见卫展眉的样子吓了一跳,又瞥见床上有个黑衣女人躺着,慌忙问道:“卫大哥,出什么事了?”

    卫展眉只好说:“缉拿叛军,执行任务受了伤,还中了毒。我,我的同伴也伤重昏迷。”

    殷姿知道今天晚上城里戒严宵禁,白天外面鸡飞狗跳的,没有多想,遂着急关切地问道:“那怎么办?你怎么不回衙门里?我能帮到什么吗?”

    卫展眉答说:“当时来不及了。还真需要你帮下手,拜托去外面打两盆水,再拿把剪刀来,不要惊动旁人。”

    殷姿飞快地到院子的井里打来了水,并取了把剪刀。

    卫展眉费力地取过黑衣女子的短刃,一般就着烛火烧烤,一般喘着气说:

    “姿姿,我毒发难以行动,伤口在背后,自己也够不到,等下麻烦你剪开我的衣服,用刀以十字形划开两处伤口,先剜掉腐肉,然后再挤出毒血,我应该就能扛过去。”说完俯下身去。

    殷姿手忙脚乱地帮他趴好,看着右肩头和左大腿处发黑的血迹,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剪开黏连着皮肤的衣服,露出伤口。

    等了半天,没见殷姿再动手,卫展眉问:“来吧,我忍得住疼。”

    殷姿一方面是第一次看见青年男子的大腿和臀部在眼前裸露着,有些害羞不适应,更多是是害怕不敢动手,她连鸡都没宰过,一时如何下的了刀割肉。

    卫展眉也反应过来:“事急从权,难为你了,但你这是在救我的命,动手。”

    殷姿闻言不再犹豫,定了定神,微微颤抖着双手,开始下刀。

    开头哪里掌握得好轻重力度,直把卫展眉疼得龇牙咧嘴,床头血迹斑斑,费了好大气力,才将就着削肉挤血完毕。

    卫展眉小脸煞白,这一轮毒力已经过去,他好受了不少,说道:“行了,清洗一下,你虽做惯了针线活儿,估计再让你缝上创口也难,用那边的伤药敷在上面吧,我歇一会就好。”

    殷姿也是气喘连连,歉疚地说道:“卫大哥,对不起,都怪我手笨。”

    卫展眉笑了一下,牵动伤口,安慰的话就没说出来。

    殷姿回身去拿伤药,突然间,一个冷冷的声音说道:“没用的,没有解药,他挨不过第三重药力。”

    卫展眉是大吃一惊,猛然就要起身,却痛得哎呀一声又倒了下去。

    说话的只能是躺在他旁边的黑衣肥胖女子。

    卫展眉额头的汗一下又冒出来了,他不是点了对方的穴道吗?按理说还不到自行解开的时候,怎么这女子这么快就能说话出声了?

    他先想到的是殷姿的安危,低声叫道:“姿姿,你先出去!”

    殷姿呆住,不明所以。

    黑衣肥女闪身下地,顺手拿过床头剪刀,欺身来到殷姿身后,用剪刀抵在她的脖颈上:“让她出去叫人吗?别动,动我就杀了这丫头。”

    卫展眉挣扎着坐起身来:“你要怎样?放开她,此事和她无关。”

    黑衣女:“她已经卷进来了,你二人生死在我一念间。”

    话没说完,殷姿刚反应过来这女子和卫展眉不是一伙儿的,不由就要张嘴惊呼。

    黑衣女一把捂住她的嘴:“别出声,再叫我就杀了你卫大哥。”

    卫展眉沉声说:“放她走,你有什么条件我答应你,不然大家鱼死网破,我还有反抗几下叫上几声的力气,外面到处是绣衣卫,到时你也难以走脱。”

    黑衣女笑了,摸了把殷姿的面颊:“卫总旗有情有义,怜香惜玉啊,呵呵。可惜自己都命在旦夕还在嘴硬,我大可现在一走了之,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

    殷姿听了大急,竟挣扎起来,不顾利刃加身,就要反抱住黑衣女:“卫大哥你走,不要管我,去衙门求救!”

    黑衣女一掌打翻了殷姿:“小妮子性子倒烈,不要你情郎的命了?就算我不动手,他中了三重天奇毒,明年今日就是他的忌日。”

    殷姿一下子软了下来,跪地抱住黑衣女的大腿:“求求你,卫大哥是好人,你不要杀他。”

    “好人?叛国求荣的走狗罢了。”

    卫展眉说:“姑娘你是十八路烽烟的哪一路?有什么条件不妨说出来听听,你们义军不是不会滥杀无辜吗?”

    黑衣女答道:“不要拿片儿汤话挤兑我,没用,姑奶奶不吃这一套。”

    “我是谁,卫总旗要是听话,我自然会告诉你。”

    “本来今天是要取你的狗命,不过本姑娘改主意了,你要是肯服下这枚丹药,我给你解毒,让你回到南镇抚司,但是以后要听命于我。否则,不按期得到我的解药的话,你还是会一命呜呼。”

    “你,还有这丫头,是生,还是要死,给个话儿吧。”

第205章 路转峰回

    卫展眉苦笑一声:“我还有别的选择吗?好死不如赖活着。成交!拿药过来吧。”

    黑衣女冷笑:“哼哼,就知道你这样骑墙的墙头草,有奶便是娘,甘为异国鹰犬的人,都没什么气节可言。接着。”说完抛过去一枚药丸。

    “卫大哥,不可,不要啊!”殷姿边说边要扑过去制止。

    卫展眉伸手接过药丸,一口吞下:“姿姿,没事儿,这位姑娘说得对,我就当奶喝了,活着就有希望,天下之大,改天卫大哥就找人解毒。”

    既然吃了药,短期内黑衣女就不会杀自己,卫展眉索性破罐子破摔,信口雌黄起来。

    黑衣女柳眉倒竖:“放肆!本姑娘以前,以后都不会有你这样宁为瓦全、不为玉碎的不肖子。解毒?死了这条心吧。实话告诉你,这药是黔西药王谷上代药王炼制的,你就是找到当代药王都解不了。再油嘴滑舌占便宜,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殷姿轻声抽泣起来:“卫大哥,都是为了我,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肯吃这坏女人的药的。”

    卫展眉坦然一伸手:“姑娘,还未请教芳名,现在我是你的人了,总得给我解了三重天的毒吧。你这药这么贵重,相信你总不会浪费了吧。”

    “你……无赖!”黑衣女气结。

    “趴下。”

    黑衣女走过去,从床边被卫展眉之前搜走的布囊里取出了药膏、银针、纱布等物事,开始给卫展眉疗毒。

    黑衣女的手法可比殷姿高明娴熟多了,一看就是行家里手,银针放血、药膏外敷、纱布包扎,三下五除二就处理得差不多了。

    卫展眉伤口的疼痛减轻了很多,舒服地呻吟了一下:“好手法,做杀手真是屈才了。”

    “啊!”卫展眉痛呼一声,疼得全身扭动,呲牙咧嘴,虚汗瞬间就布满额头。

    原来是黑衣女在他腰间重重一拧,而后一指猛点在他的后心穴道上。

    卫展眉张嘴喷出一口黑血:“这么不禁夸,要不要这么狠啊!”

    黑衣女冷笑:“让你刚才嘴贱,敢调戏我叶仄仄,看我怎么慢慢调理你。刚才这两下,激出三重天余毒是次要的,主要是加速吃下的那枚新药的溶解消化。”

    “这药也不如何烈,就是如果一个月没有吃下我配制的缓解之药,你就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全身寸寸溃烂,然后人会逐渐缩水,直至身高只有平时的三分之二,才会停止并死去。那种筋骨缩水的滋味,呵呵,没有人能忍受。”

    卫展眉这次紧闭嘴唇不说话了。

    过了片刻,才又张口问道:“叶姑娘,都是自己人了,还请为我解惑,我明明点了你的穴道,你怎么还能够行动?”

    叶仄仄还没回答,卫展眉突然嘘了一声道:“安静!”

    他的感知比二女都要灵敏的多,听到院子里有人落地的声音,虽然轻微,却不能瞒过他。

    随后院子里传来拳脚打斗的砰砰声,叶仄仄和殷姿都听得到了。

    叶仄仄脸色一变,冲卫展眉努努嘴,轻声说:“你,出去看看。记着,你的命在我手里。”

    卫展眉蹑手蹑脚走到门边,慢慢打开屋门,猛地一人跌跌撞撞地猛然撞了进来,他有伤在身躲避不及,被来人带倒在地,随后又是一人冲了进来。

    卫展眉被冲击到伤口,赶紧咬牙站起来,借着烛火一看,妈呀,两人他都算认识。

    先被打得退进来的,是在他和张忽雷手下逃走的复国锄奸盟杀手庄纪,而后进来的是涂海涂公公身后的那名女护卫,两人都蒙着面。

    卫展眉先是一惊,心说一声热闹了,连忙走过去掩上了屋门,没忘对被惊动出来查看的其他屋子的租户说了声:“要命的都回屋去,今晚抓叛党,不要多事。”

    关上门,看着屋里三个黑衣女和殷姿,卫展眉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青川淳安公主季瑜一眼认出了方展眉,惊到:“你,你不是南镇抚司方总旗吗?怎么在这里?这是你家?好极,这人应该是朝廷通缉的复国锄奸盟庄纪,本公……我替你观敌掠阵,你去拿下他,这场功劳就送给你了。”

    季瑜在馆驿下榻后闲极无聊,就趁着季琨和涂海忙于公事,偷偷溜了出来,她有南镇抚司给的通行腰牌,在街上行走没有阻碍,后来碰到佟祥带人在叫喊着围追庄纪,于是就带上面纱跟了上去。

    庄纪在同伙的帮助下从张忽雷和卫展眉手下走脱后,那片区域遭到张忽雷和佟祥领着绣衣卫的大肆搜捕,在暴露了行踪后,一人单枪匹马突出重围,但还是被佟祥吊上了。

    庄纪在巷子里转了数圈后,本来几乎要摆脱追兵,却被身手高强,暗中尾随佟祥的季瑜咬住。

    季瑜贵为青川公主,又自恃一身武学修为,不屑喊来官兵帮忙,想着自己活擒庄纪,这样也能在季琨、涂海和胡式微跟前炫耀一番,就一路直追下来,也没动用响声太大的兵刃,意图以拳脚功夫击败庄纪。

    庄纪在跳入卫展眉的院子后被季瑜追上,庄纪武功本就较季瑜要弱上一线,又肩上带伤,这才被一拳打进了卫展眉的屋里。

    听了季瑜的话,卫展眉犯了难,他刚不着痕迹地帮助庄纪脱身,不想这么快就又遇上,如今屋里两名叛军杀手,一个朝廷要人的亲随护卫,还有个无辜卷入的殷姿,外面大队绣衣卫随时可能找过来,这要怎么应付?

    只好先搪塞道:“回禀这位,这位姑娘,在下在回家路上遇到刺客,虽然力毙两人,但也受了些伤,不大能,动得了手了。”

    季瑜这时才注意到他身上有血迹和包扎的痕迹,也记起来路上看到有两个人的尸体倒伏,马上大惊小怪地说道:“啊,你受伤了,重不重,要紧吗?脸上没事就行。没关系,你且闪到一旁,让我来,功劳还是你的。”

    卫展眉受宠若惊,莫名所以,心道咱俩有这么熟吗?不过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就言下焦虑、嘘寒问暖,还口口声声要送功劳给自己?

    不待他想明白回过神儿,季瑜突然又叫道:“这两个是谁?好你个方展眉,大半夜的金屋藏娇啊,还一拖二。你,你这口味够重的呀。”

    “这个小姑娘年岁既轻,细眉细眼,面貌清雅,还是处子,倒还说得过去,可那位虽然五官端正、眼大有神,但也太月半了吧,怕不是你的两倍……俊俏小哥果然没一个好东西!”

    方展眉无语凝噎,这都哪跟儿哪儿啊?这姑娘的思维也太跳脱了吧,正想解释,叶仄仄已经阴沉着脸说道:

    “你谁啊?夜闯民宅,咋咋呼呼的。哦,认识姓方的,还追杀复国锄奸盟的人,那就是青川的鹰犬无疑了。嗯,对姓方的还很在意上心的样子,小浪蹄子,可惜人家好像对你没什么感觉呦。”

    季瑜大怒:“贱人,看你穿着夜行衣,也不是什么好人,一并拿下送官,叫你猖狂。”

    叶仄仄说道:“不错,本姑娘也是义军一路,自然要帮着复国锄奸盟的义士。卫展眉,你站在哪头儿?想好了再说话。”

    又没等卫展眉张口,殷姿急道:“这位姐姐,卫大哥被胖女人逼迫吃下了毒药,求求你,救救他。”

    季瑜双掌一错,喝到:“原来如此,我错怪你了,卫大哥你且做壁上观。你们两个叛党一起上吧,本姑娘又有何惧!”

    卫展眉暗暗叫苦,从白天简单击杀张富贵的那一剑里,他就能看出这女子师出名门,武功是相当之高,庄纪和他有伤,就算三人联手,能不能敌得过还是两说着。即便赢了,惊动了外面的官军,还是插翅难逃。

    自己明暗两重身份,于情于理要救助义军的人,于公于法要站在另一边,但三女对立,暗间可真是难做,现在要如何行事?

    他在纠结权衡,这边的庄纪见有了叶仄仄这个帮手,卫展眉不论向着谁,都是受伤中毒不能动手,此刻时间紧迫,必须击败这女子方可能突围。她迅速摆了个起手式,就要用出很少动用的绝技。

    姿势刚刚摆出,对面的季瑜就咦了一声,叫道:“且慢,你这是大雪山无花折枝手,你怎么会使?从哪儿偷学的!”

    庄纪冷然一笑:“害怕了吧,见识不俗,言语无状,什么叫偷学,大雪山温如师太亲授,如假包换。”

    季瑜道:“你胡说,师父什么时候有你这个弟子,我怎么不知道?啊!莫非你是……慢着,你叫庄纪。”

    庄纪也停了手:“师父?你叫温如师太师父?温如神尼这个年纪的女弟子只有一人,莫非你是……青川淳安公主季瑜?”

    季瑜取下面纱道:“你,你是纪妆妆?你是女的!“

    “师父当年游历南朝时曾教过一个女子功夫,但没有收为弟子,此事只有我们几个亲近弟子才知晓。”

    庄纪也掀开蒙面黑巾,一把扯散了头发,秀发瀑布般散落下来,杏眼桃腮:“不错,我是纪妆妆。那时我还小,并且另有师门,师太喜欢我就传了无花折枝手,其他的大雪山功夫我并不会也不识得,勉强算是个记名弟子吧。”

    季瑜笑道:“姐姐早说啊,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师父她老人家其实很可惜没有收你为徒,有时还会提起,并引为生平憾事。说起来,要叫你一声师姐呢。”

    纪妆妆收了式,但没有放松警惕:“如今你我对立,师姐的称呼,可不敢当。”

    季瑜却不以为意:“师父和我情同母女,我在大雪山学艺的时间比在青川还长。咱们只论师承,不论家国。我来朝华只为以武会友,顺便游玩见识。两国开战打仗是他们男人的事,师姐不必紧张。”

    纪妆妆说:“哦,你不抓我了?”

    季瑜道:“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抓你。喂,卫展眉,你敢吗?”

    卫展眉不料事情峰回路转,两人同门相认,名声在外的复国锄奸盟杀手竟是个女子,而季瑜竟是青川公主,还是这么一个态度。

    他双手抱拳:“参见公主,在下什么也没看见没听见。”

    季瑜笑靥如花:“算你小子聪明,这两位姐妹也介绍下吧。”

    卫展眉现在知道这位公主的脑回路着实与众不同,当下苦笑言道:“公主,非常之时,还是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季瑜还没作声,大家就听到院子周围响起人声,间杂着哭喊和狗叫的声音,这是绣衣卫挨门挨户搜查到了附近。

    一男四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寻思脱身的办法。

第206章 金蝉脱壳

    季瑜先说道:“无妨,本公主有通行令牌,加上卫总旗证明,我看谁敢造次。”

    卫展眉道:“亮出朝廷特使亲卫的身份,问题倒是不大,就是碰到一般绣衣卫还好说,要是来的是张千户或佟百户,这两人精明,难免引起怀疑,就算当时没事,也会留下隐患,而且张忽雷和纪妆妆照过面,有风险。”

    季瑜道:“我不管,这是你的地盘,你给我想办法,叛军我当然没好感,但帮亲不帮理,纪师姐除外,这位给你下毒的姐姐嘛,算她沾光。”

    卫展眉:“这样吧,我屋里有条地道通往外面,可以躲避一时。姿姿,你先回屋,装作什么事也不知道。”

    “不行。”纪妆妆说道:“她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和面貌,我不放心,带她走,等脱险后再放她回来。”

    见卫展眉皱眉,殷姿抢着说:“没关系,卫大哥,我和你们走。爷爷昨天说过他出城有事要办,七天后才回来,你不用担心我。”

    卫展眉想了想答应了,他心思细密,先让殷姿回屋拿了三套平时穿的衣服,然后自己带着两女开了院门又再返回屋内,给院里租户造成已经离开的假象。

    回到屋里,他清理了床铺上的血迹后,开启了墙角隐藏的暗门,五人依次进去。

    卫展眉还不放心,他扳动机关,毁掉并堵塞了这处暗道的入口,大家才沿着狭小的密道潜走。

    密道不是很长,出口处是片堆积破旧杂物和垃圾的小树林,外面现在并不安全,五人没有急着出去,三女先在拐角的地方换下了夜行衣,穿上殷姿带来的衣服,季瑜和纪妆妆的身材大致合身,只叶仄仄就穿得紧绷绷很局促了。

    卫展眉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我是领有任务,要出城一趟。”

    季瑜说:“那正好啊,我跟着你,反正到朝华我就是到处走走逛逛。”

    “这不方便吧,您贵为青川公主,怎么好无缘无故消失,那南镇抚司和涂公公还不急的上房揭瓦。”

    “没事,等会儿我找个绣衣卫,凭令牌让他去报个口信就好了。哼,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涂海他还不敢管本公主的事儿。”

    卫展眉有些头大,他不想带着这个刁蛮不着调的公主,却不知用什么托词拒绝。

    殷姿小声说道:“卫,卫大哥,我也想跟着你,我一个人回去害怕,这位纪姐姐估计也不希望在出城前放我走。”

    纪妆妆说:“巧了,我也要出城,一起呗。”

    叶仄仄说:“我也有事要办,正好出城避避风头。”

    卫展眉:“问题是我们五个人,只有公主和我有南镇抚司发放的特别通行腰牌,这种牌子虽没标明序号,但只限本人使用,现在盘查必定森严,要如何出城?”

    季瑜大咧咧说道:“这种烧脑的问题你去想,我先出去找人报信。”

    走到这步,大家也不担心她会反悔,于是季瑜悄悄出了地道口。

    过了足有大半个时辰,季瑜又钻回了密道,盖上伪装后说道:“搞定,而且有个好消息,戒严已经解除,街面上能够任意行走了,不过进出城门还是受限,你们想出办法没?”

    卫展眉绞尽脑汁也没有想出好的法子,蹙眉不答,这时叶仄仄沉吟道:“如果实在没有办法,我……”

    话没说完,一直在沉思的殷姿突然怯生生开口:“我,我有个主意,你们看成不成?”

    大家听她如此这般说完,季瑜一拍她的肩膀:“行啊,小姑娘人小鬼大,脑筋灵光的很,聪明,就这么办了。”

    时近中午,卫展眉和季瑜出现在西城门附近,城里的人流已经基本恢复了正常,街边的店铺和小商小贩也开始做起了生意,城门口有两队军士列队把守,进城不限,出城要凭特殊手令和腰牌才能放行。

    季瑜和卫展眉一起走到城门前,守门的一名队长先是验看了季瑜的令牌,然后又接过卫展眉的腰牌瞟了一眼就还了回去,他认识卫展眉,笑着说:“卫总旗,出城啊,看您的面色,又是忙了一宿吧。”

    卫展眉上前一步:“说得是呢,兄弟们也辛苦了,等这阵儿风过去,我请你们喝酒。”

    “那敢情好,一醉方休,不醉无归。”队长一边答话,一边抬手让行。

    没走两步,卫展眉站住,返身往回走来,随口对守门队长说道:“突然就饿了,想起早饭还没吃,我去买个煎饼垫垫肚子。”边说边走向不远处一个摊子。

    排队买了两张煎饼,卫展眉又和队长说笑几句,这才出了城门。

    一刻钟后,纪妆妆带着殷姿来到了城门边,还是那名队长查验了两人的腰牌,他们是认牌不认人,见腰牌无误,就挥手让两人过去了。

    没过多久,卫展眉再次返回,说是忘带了东西要回去取,等再出来时,只和队长点一点头就急匆匆出城了。

    又过片刻,叶仄仄神态从容地走向城门,向队长出示腰牌后向外走去。

    “等等。”她刚走两步,不想身后的队长叫住了她。

    这队长也是临时起意,今天这是第四名女子携牌出城了,按说府衙和军中发放的腰牌很少有给女子使用的,难道说是城中长官的女眷出城避乱?他想着盘问上几句。

    叶仄仄心中一突,回身问道:“请问何事?”

    队长刚想询问,等他对上叶仄仄的眼睛,忽然头脑里一片空白,愣了下神,张嘴说道:“啊,没事没事,叨扰了。”

    叶仄仄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城而去,留下这队长挠了挠头,他自己都记不起来为什么要叫住人家了。

    原来,殷姿出的点子是让卫展眉和季瑜先出城,在卫展眉和队长说话的时候,他已经暗中接过了季瑜的腰牌,两人都是习武之人,手法快捷隐秘。

    等卫展眉慌称肚子饿去买煎饼时,他就把两枚腰牌偷偷递给了同样装作在排队的纪妆妆的手中,这样纪妆妆和殷姿两人凭着腰牌顺利出城。

    最后,卫展眉二次回城,在暗处把一枚腰牌交给了叶仄仄,叶仄仄也就可以诓出城去。

    没想还是出了点儿小插曲,那队长偏生有心无意地拦住了她。

    好在叶仄仄被安排在最后一个出城,她身具摄魂奇术,立即施法掌控了队长的心神,有惊无险地蒙混过关。

    随后,一行五人在城外一个偏僻处汇合一处。

    平安离城,大家都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卫展眉对纪妆妆和叶仄仄说道:“现下安全了,殷姿姑娘回城,在下和公主去办事。相逢即是有缘,但大家彼此立场不同,不相统属,纪姑娘和叶姑娘两位身有要务,不如就此别过。”

    两女还没说话,殷姿就红了眼圈:“卫大哥,能不能不赶我走,爷爷不在家,我一个人回去,兵荒马乱的,我知道自己不会武功是个累赘,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季瑜也说:“带上她吧,这丫头聪明伶俐,我喜欢。”

    “出来这感觉真不错,离开了涂海和……那老家伙,我才有了仗剑天涯闯荡江湖的感觉,多个伴儿也好。”

    公主如此说,卫展眉的眉可有些展不开了。

    叶仄仄说道:“那就在此分手吧。卫总旗,我还会去找你的。”

    殷姿有了公主季瑜撑腰,胆子大了起来,冲叶仄仄说道:“这位叶姑娘,你已经脱险了,能不能麻烦你在走之前解了卫大哥中的毒?”

    叶仄仄:“不行!他这人我还有用。”

    季瑜不干了:“多亏姿姿提醒,差点儿忘了这事儿。叶仄仄是吧,看在师姐的份儿上,这次没找你这叛党的麻烦,还帮你出城,但这只是你运气好,适逢其会,识相的赶紧解毒,不然要你好看!”

    叶仄仄退身,拔出短匕:“怎么着,我和姓卫的事,和你们没关系。本姑娘又没求着你帮忙,这刚出来就翻脸不是?当我怕你啊,大雪山武功名闻天下尚未见识过,我倒要讨教一二。”

    季瑜刷地一下宝剑出鞘:“嘿嘿,不识好歹,那就如你所愿,正愁没有机会动手呢。”

    看两人摆开架势,纪妆妆忙劝解道:“你们先别打,我说两句。”

    “公主,蒙你看在神尼的面子上叫我一声师姐,还帮助我们离开,很是感激,要不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卖师姐一个面子,这次就放过叶姑娘。”

    “师姐身属义军,你为青川公主,你我各为其主,以后最好不要有机会在战场上相见,但这份私谊我记下了,容后报答。”

    “这位叶姑娘,我也多说一句,不管初心如何,总是人家今番帮了我们的忙,卫总旗这样的人多得是,不如今天就放过他一人可好?”

    叶仄仄冷然说道:“本来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他中的毒是慢性的,并不会很快发作,我身上也没有带着现成的解药,现在无能为力……既然纪姐姐替他求情,一个月之内,我会着人送上配制的解药。”

    季瑜说道:“人命关天,怎么能相信你?”

    叶仄仄:“那我就没办法了,手底下见输赢吧。我胜了,也是这句话;我死了,他也活不了。”

    纪妆妆又出来打圆场:“这样吧,同为十八路烽烟,我相信叶姑娘不会食言,我来作保此事。卫总旗,你看可行?”

    卫展眉苦笑道:“我看,行吧,今天就不要伤和气了,快到一个月的时候,我在南镇抚司恭候。”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大家都没有了久留的必要,扬手告辞后,分作两路而行。

第207章 草根百姓

    季瑜问卫展眉:“卫总旗,咱们往哪边走?你是要去做什么?”

    卫展眉回道:“公主不要总旗总旗的叫了,怪别扭的。”

    “就是,公主,你也叫卫大哥吧。”殷姿说道。

    “我的哥哥们太多了,让我想想,我上面有十八个哥哥,那就叫你十九哥好了。”

    “这如何敢当,公主的哥哥可都是青川皇子。”

    “那是家族与朝堂,诺大的江湖上,目前我只认你一个卫十九哥。话说,那你也不要叫我公主了。”

    “对对,卫大哥叫季瑜姐瑜瑜吧。”

    季瑜说:“瑜瑜?不好听,好像赶马的一样,母上大人给我起的乳名叫格格,本公主特准你使用。”

    卫展眉不想搞的太亲近,岔开话题道:“说到马,现在战争时期,马匹使用受到管制,我等会儿去前面的驿站借用三匹,我计划先去历城一趟,在此西南方约莫百里,腿儿着去实在太慢了。”

    “不过,公主格格,咱们先说好了,你要跟着我行,但是不能任性,我此去主要是打探情况,不是打架,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

    “行啊行啊,探秘是吧,肯定有意思,具体什么事情?”

    “嗯,啊,有消息说叛军的一处宝藏藏在那里,只要确认清楚就行,顺便看看是谁在资敌。”卫展眉想了想,觉得没有必要隐瞒。

    三人一路西行,到了城郊最近的一处驿站,卫展眉凭令牌要出了两匹健马,殷姿不会骑马,她和季瑜共乘一匹,三人两马向西南而去。

    卫展眉肩上腿上带着伤,加上殷姿有些晕马,所以行进的速度并不是太快。

    殷姿是第一次出远门,季瑜也好奇南地的山川景物,两人边说边走,都是年少开朗之人,很快就好的象亲姐妹似的,不知怎地,话头就聊到了找什么样的夫家上面。

    殷姿在后面瞄了眼卫展眉:“爷爷说要找个踏实稳重的男人。”

    “男人嘛,当然要英俊潇洒啦,不然天天面对,不耐看怎么行。”季瑜目不斜视地说。

    “还要有本事、有担当才好。”殷姿继续说道。

    “嗯,最好要能逗我笑,让我开怀,加上乖乖听我的话。”季瑜补充道。

    “要是像卫大哥这样会功夫就更完美了。”殷姿又说了一条。

    “呵呵,姿姿你说的是手上功夫还是床上功夫?”季瑜虽然单纯,这会儿却开起了殷姿的玩笑。

    殷姿粉拳捶了季瑜后背一下:“瑜格格口没遮拦,哪里像个公主。”

    “哈哈,江湖儿女,餐风露宿,饮马喋血,没那么多讲究。喂,十九哥,你觉得我们应该找什么样的男人?”

    卫展眉一边听着两女闲聊,一边心里却在走神,他想起了和风清隽两人在雾岚山策马赋诗的时候,不由思念起风清隽来,暗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不知你在哪里,我贼他妈的想你。

    听到季瑜发问,卫展眉信口答道:“这个,什么样的男人好,我不肯定,但最重要的一点是

    千万要小心,绝对绝对,不能让你们找的这五个踏实稳重、英俊潇洒、功成名就、嘴甜听话、那什么功夫了得的男人扎堆儿见面……会很尴尬的。”

    二女半天才反应过来,季瑜仰面放声狂笑:“嚯哈哈哈,好建议!”

    殷姿红了脸,小声嘟囔:“卫大锅你太坏了……”

    笑了一会儿,季瑜又追问:“卫十九,你要是个女子,你会找什么样的夫君?”

    卫展眉略想一下,答道:

    “说来也简单以德服人,以杀止杀,以诗泡妞。人道是:一箫一剑平生意,负尽狂名十五年。剑,是豪情壮志,箫,是温婉柔肠。正可谓来何汹涌须挥剑,去向缠绵可付箫……

    殷姿雀跃道:“那卫大哥就即兴赋诗一首吧。”

    卫展眉向着前方望了一会儿,才吟道:“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二女都是识文断字的人,知道这句表面欢乐张扬的诗以及整首诗里暗含的意思,原来是,卫展眉看见他们的前方正有一队逃难躲避战乱的老百姓在赶车背包、拖家带口地迤逦而行。

    季瑜默然半晌,而后问道:“卫展眉,你,这是在怪我们青川大军南下,铁蹄踏朝华吗?”

    卫展眉摇头:“也不是。所谓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人间不值得,哪里都没有永久的太平,我们只是恰逢乱世而已。我的立场,就是希望兵火能尽快平息,草根百姓可以早点儿过上安生日子。至于说谁坐江山,都一样。”

    时近中午,越往南走,逃难的人开始多起来。

    在一处河边的开阔地上,一些人家就地支起炉灶生火做饭,有一些人除了自己家吃,还做起了生意,不少孩童洋溢着笑脸在周围奔跑嬉闹,夹杂着家里大人老人们的呵斥声,烟火气十足,俨然一个小小的集市一般。

    卫展眉说:“你们看,给点儿阳光就灿烂,不过片刻安宁,老百姓们是很容易知足的,只要有口饭吃,能又见炊烟,能有儿女绕膝,他们就是温顺而又知足的,就是平和而又坚忍的。”

    “他们是一群但凡见希望,就愿意在筚缕中前行;但凡给机会;就能够在夹缝中生存;但凡去导正,就可以在宽容中谅解,但凡有共识,就会同你共克时艰和埋首耕耘的人。”

    殷姿看向卫展眉的目光中,满眼都是小星星。

    季瑜愣了愣,微微点头,随后说道:“我们也过去吃点而东西吧,跑了大半天,饿了。”

    卫展眉说声好:“常言道,识食物者乃为俊杰。来,姿姿,你是一介草民,我是个无品辅兵,今儿个何其幸也,一同陪格格公主殿下用膳。”

    三人寻了个草棚坐下,叫了三碗羊汤和烙饼,季瑜还是头次吃上平头百姓做的这样的食物,却吃得兴高采烈、津津有味,一个人就干掉了三张粗面葱花大饼。

    用罢午饭,三人继续打马扬鞭上路。

    两个时辰后,天擦黑的时候,卫展眉忽然放慢了马匹的脚步。

    旁边马上的殷姿心细,瞧着他的脸色不大对头,关切地问道:“卫大哥,你怎么啦?”

    卫展眉止住马头:“伤口隐隐作痛,身上发冷,头晕眼花。”

    季瑜跳下马来走到近前,看卫展眉面色潮红,额头上有虚汗,忙道:“你下来,让我看看。”

    她伸手一摸,卫展眉的前额滚烫,惊叫道:“你发烧了!许是刀伤未愈,又在路上受了风寒?”

    卫展眉自觉虚弱无力,两处伤口火辣辣的,皱眉道:“干我们这行,受伤是家常便饭,这都多少年没伤风生过病了。”

    殷姿着急地说:“那怎么办?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卫展眉扶着马站了片刻:“抵达历城前只有一个小镇,不太远了,我坚持到那儿再说。”

    勉强上马,三人在天全黑下时进了镇子,找了个旅店要了二间上房住下。

    这时卫展眉的温度愈发的高,躺在床上起不了身。

    季瑜说道:“这样烧下去不行,我带着少许伤药,大雪山的东西很管用,姿姿你先帮十九哥换药,我出去找找镇上有没有郎中。”

    季瑜出去后,殷姿打来清水替卫展眉换药,他此时烧得神智恍惚,竟说起了胡话。

    殷姿给吓得够呛,季瑜还没回来,她顾不得羞涩,只好又找来手巾,小心地给卫展眉擦试头脸胳膊腿降温,等卫展眉昏昏沉沉睡了一觉醒来,看着略微清醒些后,又去厨房亲手做了碗小米粥,一口一口喂着吃下。

    这时季瑜才风尘仆仆地回来,身后带着个郎中,气哼哼道:“这家伙下乡给人瞧病去了,我骑马好不容易才找到。”

    郎中满脸惧色,战战兢兢,想是公主没给他好脸色看,路上没少受埋怨和催促。

    郎中过来瞧了卫展眉的面色并号了脉,查看了伤势,问明情况后说是无妨,他取过药箱,先是扎了几针,然后开了个方子让去抓药。

    季瑜竖眉喝道:“这么晚了,去哪儿抓药!你家有没有?我和你去取。”

    郎中:“是是是,小人糊涂了,我家有,这就去,这就去。”

    亲自押着郎中回家取药,又回来煎了药,待卫展眉喝下,季瑜才赏了郎中一锭金子,让他回去,但是命令不能睡觉,要随时待命。

    当夜,卫展眉折腾了一宿,殷姿和季瑜两人衣不解带换班陪伴看护,直到东方亮起鱼肚白,他才退了烧。

    一早,又喝了碗大米白粥和鸡蛋羹的卫展眉气爽神清,有武功的底子,他恢复起来极快,看着略显憔悴的两女,这会儿倒不善言辞起来,只深深注视两眼,就催她们去补觉。

    日光大盛时,季瑜和殷姿坚辞不许卫展眉起身赶路,让他再休息一阵儿,直到日上三竿吃过午饭,三人才再次出发。

    路上,卫展眉约略介绍了下此行的目的地。

    据南镇抚司的档案记载,历城再向南二十里的深山里,有一山名为子规山,山上有个严家寨。严家先祖为朝华开国勋贵之一,数代皆为镇边大将,后来朝华国君稍露嫌其功高震主之意,那代族长为免杀身之祸,主动辞官告老回乡,建起了严家寨,而国君为显大度,准其不纳赋税,并可豢养少量私兵。

    其后代子孙隐居于此,几不出世,山中珍稀物产丰富,自给自足有余,只和山外交换缺少的物品,是个相对遗世而独立的所在,即便青川南攻,也没有精力顾及到此处。

    普通人只知是严家是朝廷大员退仕闲居于此,但严家数代军伍,在军中和武林之中都是有一号的世家,马上步下的功夫都是有一套的,尤以严家拳和严家枪闻名。

    由于严家后来少有人在外行走,南镇抚司的资料也就这么多了。

    三人在历城打尖歇息后,于傍晚之前来到了子规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卫展眉进村扫听了一些严家寨的情况,得知严家寨分为内寨和外寨,外寨允许山民居住和交换物资的商人进出,于是就又赶到了寨子的入口。

    进山后,经过询问沿途碰到的山民,才清楚山高皇帝远的严家寨有自己独特的规矩,从他们的情况和到达的时间看,今晚,不得而入。

第208章 巧计潜入

    进入严家寨有两条路,一条大路只允许带货的大车马队使用,另一条小路供山寨里的人和普通山民以及商人日常进出,但是必须有寨子里发的路引或有人引介,并且在戌时之后就会关闭。

    三人来到行人入口,这里地形奇特,地势险要,和对面的山寨隔着一条既深且宽的沟壑,由一座长长的可容五人并行的铁索木板吊桥相连,尽头处有个高高的哨楼,内有寨兵看守。

    大路的情况还不知道,仅从这里看,严家寨绝对是易守难攻之地。

    距离戌时还有一小段时间,还有零星的人在进出,他们没有人引荐,卫展眉是暗访,不想露出南镇抚司总旗的身份,所以看来今天是进不去了,只能回到村子里住下再想他法。

    三人在入口处的巨石后观察了一会儿,卫展眉打了退堂鼓,就要带二女回转,殷姿却道:“等等,让我再看看。”

    卫展眉和季瑜不知她何意,等了一阵儿,殷姿说道:“或许可以试一试。”

    “你们看,天色已晚,快到闭关的时间了,岗哨也懈怠了,不是时时站在路口盘查,而是上到吊楼里避风,每隔一小会儿才起身张望一下。我数了数,最短的一次是间隔了十五个呼吸,其他时候间隔更长一些。”

    卫展眉以为明白了她的意思,看了看吊桥的长度说:

    “我和格格带着你施展轻功,十五息的时间不够用,肯定到不了对面,就算我俩单独顺着不稳的吊桥飞奔过去,万一守卫提前一点儿查看,也会被发现,不够稳妥,不保险。”

    殷姿笑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认为哨卫在一天里是轮岗的,山里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他们不会认识和记得每一个人的面貌。所以,我的想法是……”

    听了殷姿的主意,卫展眉诧异地看了她几眼,在他的记忆里,平时没觉得小姑娘这么足智多谋啊?现在像换了个人似的,使巧计让大家大摇大摆出了郢都城就是她的主意,这次又能冒出这样的奇思妙想,当真让人刮目相看。

    季瑜也像看怪物一样盯着殷姿:“可怕,活脱脱一个女中诸葛啊,果然高手在民间,自古英雌出少女。”

    “姿姿,你以后跟我回青川吧,我早有想法,以大雪山女弟子为班底,组建一支军中女子特别任务行动队,专门对付朝华的江湖门派,名字我都想好了,简称女特务营。“

    “咱们姐妹合作,我做娘子军指挥使,你当军师,保准巾帼不让须眉,让我那些哥哥们惊掉大牙,就这么定了。”

    殷姿不好意思地说:“让姐姐见笑了,平日里除了女红,爷爷也教我识字和其他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你们觉得这主意行吗?”

    卫展眉没想到殷姿那晚出早归没有太多交流的更夫爷爷是个深藏不露的隐市高人,这会儿不是细问的时候,先混进去山寨要紧。

    三人又等了一会儿,等天色更加昏暗,也没了其他进出的行人后,就在戌时要来临的时刻,瞅准时机,卫展眉和季瑜一左一右架住殷姿,从巨石后面闪出,快步上了吊桥,展开轻身功夫,在强劲的山风吹拂下,沿着晃晃悠悠的木板铁索桥向前冲去。

    卫展眉和殷姿的轻功俱都不错,二人架着殷姿迅速通过了吊桥中部,又奔行数息后,在快到吊桥五分之三的位置处,却是停住了脚步。

    三人随即转过身来,向前向回,向着来的方向,慢慢走去。

    果不其然,如殷姿所料,走了十几步后,身后传来守桥寨兵的喊声:

    “喂,你们给我回来!说你们呢,那三个背包的,麻利儿赶紧回来,不然开弓放箭啦。”

    三人装作不情愿的样子,又转身走回到桥头,寨兵头目带着持刀背弓的两名手下等在哨楼下,骂骂咧咧道:

    “你们三个是属耗子还是属黄花鱼的?当爷们儿是摆设?哥儿几个打屁聊天的功夫就想溜过去?规矩懂不懂?时间到了,吊桥关闭,有事明天再出去。”

    三人假意争辩求肯几句,寨兵坚决不肯放行,于是只好唉声叹气垂头丧气“灰溜溜”地往山里走去。

    走了不远,转到树后无人处,三人击掌,殷姿的妙计得逞,三人在桥上转身造成出山的假象,如愿骗过守卫,顺利过关进了子规山严家寨。

    进了山后,严家寨的外寨里就没有什么严格的检查盘问了,三人找了个客栈住下。

    晚饭后,卫展眉和季瑜出了客栈,在隐蔽处换上夜行衣,这是要去夜探严家寨。

    这回就不方便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殷姿了,不过两人也答应她小心行事,如果防备森严就回来商议。

    入夜后,山中灯火极少,两人在山石密林中穿行,很快就摸到了严家寨的内寨附近。

    卫展眉非常谨慎,两人藏身在不远不近的一个地方仔细观察,发现内寨的防卫极其严密,根本不像是一个退隐的官宦大户人家,甚至比一般的江湖门派大本营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其一,寨子边建有围墙,高大光滑,不易攀援,且上有尖利的铁丝网栏。

    其二,高墙下挖有壕沟,卫展眉估计里面很可能埋设有鹿角丫杈、蒺藜钉板等伤人之物。

    其三,高墙上和壕沟周边,都是隔着不多远就有气死风灯用来照明,不说亮如白昼,也是让人难以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靠近。

    第四,壕沟外有层层岗哨守卫。

    为查看守卫情况,卫展眉在暗处发出一粒小石子,打向一颗高树上的鸟窝,他使力巧妙,石子落入鸟窝内而没有穿过落下。

    当夜鸟受惊飞起,先是远处站立着的明哨马上派出三人过来巡视。过不多久,又有躲在黑暗里的一名暗哨悄无声息地出现,再等一时,一队游动哨又悄然现身。

    好家伙!严家不愧是世代军旅出身,一应守备不弱于军营配置,加上守卫们都是刀枪在手,强弓硬弩在身,无声潜入实在是困难。

    卫展眉暗想,要不就是严家习惯以军营的办法管理山寨,要不就是里面确有秘密,不然没必要对地处偏远深山里的家宅大院进行如此戒备。

    看来今夜要回去客栈洗洗睡了。

    两人正要起身退走,忽然听到山道上传来声响,在灌木枝叶的遮挡下向下看去,原来是有两驾马车沿着山路驶向了寨子大门。

    卫展眉和季瑜悄悄转移到一个更容易观察的位置。

    只见马车到了门口后,先是车夫下来和守卫说了几句,守卫随后进门,接着从大门里出来一人,掀帘探头进去和马车里的人交谈几句,然后有守卫过来对马车上下四周检查了一番,这才放了来人进门。

    卫展眉摇头叹息,如此程度,暗中潜入的机会渺茫,这趟任务难度很大啊。

    等山寨大门口平静后,卫展眉和季瑜放弃了今晚夜探的计划,起身打道回府。

    在向山下潜行的过程中,两人又听到山路上有马蹄和车轱辘的声音由远及近响起。

    在高处向下看去,夜色幽暗,以习武之人的夜视目力,看到又是两辆马车顺路缓慢盘旋而上,车身比普通马车要宽大。

    书中暗表,这是给严家寨的厨房运送第二天要用的新鲜肉食和蔬菜水果的专用马车,每天固定在这个时候上山,因为寨里人多,厨房从后半夜就要开始做一天的准备了。

    卫展眉心头一动,既然明里暗里都不易潜入,那这是个难得的混入机会。

    他在心里快速算计一番,最后决定搏上一把,附耳在季瑜脸边悄声把想法说了,季瑜被他弄得耳垂痒痒的,强忍悸动的心神听完,自然点头答应,她最喜欢这种冒险带有不确定性的事情了,更何况是跟着卫展眉这样的帅哥一起,想想都刺激。

    卫展眉一直在评估风险和应对的方法,并没注意到季瑜的心情,等计较已定,他带着季瑜窜向山道,很快找了个道路狭窄不平,又在山石林木掩映下最阴暗的地方停下。

    听到马车声渐行渐近,两人弯腰跃向路中间,分前后各自在坑洼处仰面躺下。

    卫展眉运气好赌对了,两名车夫只是普通山民,不会武功,感知并不灵敏,夜里又疲倦,一个哈气连天半闭着双眼,反正老马识途不用他指挥,另一个抽着旱烟哼着小曲,完全没有注意路上的情况。

    紧张的等待后,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经过了两人,卫展眉和季瑜身手矫健,分别轻盈无声地扣住并攀附在了车身的底部。

    马车带着两人一路上行,终于来到了严家寨大门前。

    灯光下,马车停下,车夫和门卫都是认识的,相互聊了两句后,就有两名寨兵上前,一人负责一车,先是打开了车门往里瞧了瞧,又攀上车辕去检查了车顶,然后跳下来,半蹲着身子草草瞟了眼车下。

    这还不算,起身后还横过手中长枪,略略俯身一摆,竟然以枪向着车厢底部,从头到尾划拉了几下。

    见没什么异状,领头的守卫一摆手,两驾马车缓缓驶进严家寨大门,沿边侧道路去往了厨房。

    等车停下,在车夫进门去叫人来抬取货物的时候,卫展眉和季瑜自车身下出来,展身形到了旁边的阴影处,又沿角落兜兜转转,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存身。

    卫展眉轻轻舒了口气,心脏也是在砰砰地急跳,季瑜的双眼在黑暗中闪动,胸脯起伏,显得很是兴奋。

    回想刚才门口的一幕着实惊险,好在卫展眉早有计较和准备,不然那长枪的几下划拉,就能让两人,当场暴露。

第209章 意外发现

    藏身马车下面潜入,是卫展眉临时起意,但却不是一时冲动。

    他在观察之前两辆马车在大门口进入并接受检查时,看得非常之仔细。他注意到兵丁虽说查验的程序步骤没有省略,但可能是很久没有出过事情,所以难免过程上就流于形式和走过场了。

    比如说,蹲下身子检查车底只是意思了一下,没有伏得足够低,不能看到车下的全貌。

    再比如说,以长枪横扫也是半仰着身子,还是不会看见车身下的情况。

    正因为如此,两名寨兵没有发现车下有人贴着,而在他们以枪拨拉的时候,卫展眉和季瑜抢先一步松手落到了地面上,装货的车身宽大,旁边的人发现不了,长枪的枪身也碰不到二人的身体。

    卫展眉此来,除了藏于胸胁的半长白斩双刀和暗器囊等必备物件,没有携带镔铁飞抓等多余累赘物事,他胆大心细且经验丰富,起落毫无声息。季瑜带着宝剑,但她身手了得,分寸时机拿捏的好。

    虽然长枪贴着车底荡漾时,都是险些触到躺在地面上两人的身体,终是没有暴露。

    等长枪撤出,两人又再伸手勾住车底附身其上,随着马车进到了严家寨里面。

    这是卫展眉看到检查不够细致,存在漏洞,于是乎决定冒险一试,加上些运气,最终涉险通过,否则他是不敢采用这个方法的。

    两人在隐身处平复了下心情,开始在寨子里面搜寻。

    应该是有吊桥和内寨两处关卡,尤其进入内寨的防范严密,因而寨子里面的守卫就很松懈了,明岗很少,也没有发现暗哨,只有打着灯笼的夜巡小队偶尔在路上出现,很容易避过。

    两人蹑足潜踪,卫展眉领着季瑜沿边边角角窜高伏低走位。

    以卫展眉的经验,储藏东西的仓库多修建在寨子的后半部分,只要找到守护相对严密的地方探查,就有可能发现藏宝之地。

    搜索多时,果然让他发现了几处库房,在经过判断,排除了堆放普通生活物品和寻常物资的地方后,卫展眉把目标锁定在了山寨的西北角。

    这里没有明哨,而且外面看上去非常不起眼,季瑜在开始路过时就没有看出来有什么蹊跷,卫展眉也是在不经意间发现了一个躲藏隐蔽的暗哨才起了疑心。

    两人反复观察确认,又在周围找出了四个暗桩之后,见这里的看护明显比其他地方要严密,于是耐心蹲守了一阵儿,终于在换岗时看清楚了此处是一个地窖入口的所在。

    莫非这里就是军饷藏宝地?

    卫展眉有心进去一探究竟,然而五处暗桩高低错落,形成了交叉无死角的视线网,绕过一处躲不过第二第三处,欺近或用暗器能够解决一人或两人,但又不太容易在确保不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干掉所有暗桩。

    思量半晌,卫展眉悄悄带着季瑜向后退走。

    他是放弃了进入的打算,反正严家寨怎么说都是透着诡异,回去报给胡式微就好,让他决定是公然带大队人马上山还是私下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吧。

    卫展眉还有另外的地方要查访,不能在此耽搁太久,再说这里到处是军营化的布置,一不小心就会难以脱身,还是再搜寻一番就想办法离开为好。

    他和季瑜说了打算,季瑜说:“前面进山还挺刺激的,但这就完事儿了?虎头蛇尾,知难而退,你们绣衣卫就是这么给朝廷办事的?”

    卫展眉翻了个白眼:“不然怎办?侦察有成果就行了,不知殿下有何高见?”

    季瑜歪着头想了想:“既然是地窖,我们青川皇宫也有藏冰的冰窖等地下仓库,我去玩儿过,这种地方通常会有透风的天窗洞口什么的,走门口不成,我们可以试试找一找通风口。”

    卫展眉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季瑜还真出了个好招儿,拍马屁道:“嗯,公主英明,好主意,末将依计行事。”

    季瑜撇撇嘴:“那是,过吊桥是姿姿小丫头的功劳,进寨是你想出了办法,现在也该轮到本公主冒头了。你个没见识的土包子,自然不会知道皇家地窖的玄机。”

    卫展眉只能诺诺不语。

    两人从侧面绕路上了土山,转到了地窖上方的位置,这里荆棘树丛密布,倒是没有人迹。

    在黑暗中摸索寻找了半天,真叫两人找到了一个被灌木掩盖的通风口。

    通风口不大,有铁格栅嵌在岩石里,人是钻不进去的,卫展眉发力探了探,又用白斩刀撬了撬,纹丝不动,他摇摇头。

    季瑜一把推开他:“闪开闪开,这活儿你们男人做不了,还是看本公主的吧。”

    她随手抽出长剑,一划一压,铁栏应声而断,这剑看着和普通宝剑没有区别,竟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

    卫展眉咽了口口水,皇家之物,确不一般,小民百姓果然比不了。

    两人自通风口落下地面,等眼睛习惯了里面的黑暗后,二人游走一圈确认没人,卫展眉取出随身的火折子点燃。

    地窖占地很大,满满是堆得高高的木质大箱子,季瑜接过火折子,卫展眉用刀撬开木板,两人眼现惊色,又接连打开了数口箱子,里面装的都是差不多的东西。

    不是金砖银锭和珠宝财物,而是整整齐齐、各式各样的长短兵器和箭矢!

    这里是个武库!

    严家行伍出身,又被允许私养护寨家兵,有刀枪武器并不奇怪,但是放眼地窖,这里如果都是武备的话,少说也能武装起几千人的队伍。

    私藏大量军备,这,这是要谋逆造反的节奏啊!

    而且这么大的数量,必须是分批运进来的,加上又是疑似军饷藏宝之地,严家寨勾结叛军快雪时晴堂隐忍至今,所谋者大啊。

    两人都没有说话,现在也不用查什么财宝了,有这个发现就够了。

    卫展眉心思转动,如何处置可以迟些再说,以他现在的身份,还是带着季瑜先离开这里出山为妙。

    两人自通风口出来,伪装掩护好后,原路折回到了地窖的入口附近。卫展眉停了下来,正在考虑如何脱身出寨时,耳边隐约听到了暗哨守卫处传来说话的声音。

    听话头,是有人过来传令,让其中一名暗桩回住处叫上十个人去后山烧山冲帮助搬运东西。

    卫展眉犹豫了一下,没有拗过自己的好奇心,深更半夜的搬运什么东西?既然碰上了,索性打探个明白,他决定和季瑜跟上去。

    两人尾随着那人,等叫齐人后,这一队寨兵打着火把向寨子后面走去。

    后寨沿山势而建,想是山寨周围或有高墙,或是山势陡峭,后部寨子并没有人把守,卫展眉和季瑜得以顺利地跟在后面出了门。

    后山怪石嶙峋,崎岖险峻,林深树高,极难行走,只有羊肠小路通向远处。

    季瑜问前面的卫展眉:“十九,你的腿……你行不行?”

    “.…..我,龙精虎猛,行得很。说来也怪,发过烧后,伤口痊愈的极快,比以前任何一次受伤好的都迅速彻底,难道说叶仄仄的药需要烧过才见效?”

    两人一路尾随,不多时,经过了一片低谷,二人发现这里别有洞天,在沿途相对平缓的山坡之上,葱郁的林木掩映间,建有五六处外观精美的院落,距离他们所在的谷底有高有低,相互之间间隔着数十丈左右的距离,房舍古朴俨然,山上还有山泉流瀑,环境清幽雅致。

    这可能是严家家眷和山寨里有身份的人的居所。

    那队寨兵继续向前,很快地,在跟到一处石崖后,寨兵们忽然消失了踪迹。

    略停了停,两人疾步跟上去一看,原来这里是一座断崖,切面直入刀切,寨兵们是踩着一道铁索悬梯下到了沟底,接着向山里走去。

    看来严家寨后山必定另有出路,不然装运的大宗货物是不可能从这里运送到山寨里再出山的。

    两人等寨兵走远,顺梯而下,继续追踪,寨兵最后在一个山坳里停步。

    卫展眉和季瑜爬上一处山石向下观瞧。

    山坳里灯火通明,有近百人正在忙忙碌碌,有两人站立着,在指挥寨兵们从一个山洞里往出搬运箱子。

    箱子的制式和地窖里不同,看寨兵抬动时的样子,重量不轻,不是兵器就或许是金银之物?

    站着的两人中,其中正在指指点点的一人是名老者,身材高大魁梧,另一人年轻,但也是膀阔腰圆,偏偏穿着一身白衣,显得更是臃肿,手拿一把折扇摇来摇去。

    卫展眉心中一动,这个白衣青年胖公子和南镇抚司画影图形通缉的一名叛军人物颇为相像,他想再确认一下,于是带着季瑜悄悄向前又移动了十几丈。

    这一移动可坏菜了。

    那名魁梧老者是严家寨的二当家。严家老一辈掌权的目前是兄弟三人,家主是大哥严歌泣,老二严丁卯,老三严圈点。

    严歌泣文武双全,一直深居简出,平常很难见到其人,老三严圈点精于兵韬武略,马上功夫也不差,这个老二严丁卯专攻严家拳和严家枪,武艺精熟,并且他有个稀罕的特点,就是鼻子特别灵,天生嗅觉敏锐。

    卫展眉和季瑜不巧正处在上风头上。

    季瑜虽是练武之人,到底是皇室贵女,涂脂抹粉注重妆容也是自小宫里必修的功课,所用之香料还很稀有金贵,淡淡的脂粉香被风就带了下去。

    常人没有感觉,严丁卯吸吸鼻子却觉到了异常,这荒山野岭的怎么会有淡淡的香气?

    他不动声色,暗自让人集合起一队寨兵,这里明亮,不适合偷袭,等人手准备好,遂命令冲上山拿人。

    卫展眉两人发现不对,转身就向回跑,欲寻岔路向山中逃脱,却发现两侧不是绝壁就是沟崖,只能顺原路返回。

    二人很快回到铁索悬梯,急急爬上去后,季瑜一挥宝剑,斩断了铁链,悬梯坠落,追兵一时半会儿是上不来了。

    但是严家寨兵马皆是训练有素的军中健卒,自有应对之策,只见数只响箭直射空中。

    随即,严家寨内寨方向响起密集的锣声。同时,两人刚才经过的那几处山坡院落里也亮起了灯光。

    要遭!

    回内寨那是自投罗网,卫展眉赶紧查看地势,山坡院落周边似乎还有几条小径出没,为今之计只能沿路上山逃走。

    两人展开轻功疾驰过去。

    不一时,坡上的院落里分别有人出来,一拨人去崖边接应下边的人,另有两拨人分作两队追了上去。

第210章 狭路相逢

    第一拨有九人,在漆黑的夜里竟不打火把,而且速度极快,并且分散开走近路包抄过来,显是对地形极为熟悉。

    卫展眉和季瑜很快就被追上,当前一人飞身而起,在空中翻身后凌空下击,手中钢刺扎向后面的季瑜。

    公主哪里在乎,举剑上撩,剑刺相交,钢刺就被削去半截,手腕一抖,去势不减,那人低呼一声,半空拧身险险避过。

    后面几人陆续赶到,见季瑜的宝剑厉害,纷纷一起围攻而上。

    这些人身法诡异迅捷,招式毒辣,全部手持短刃,都是近身搏击的打法,一击不中就会退后觅机再上,攻击一概指向一招致命的部位,不像是军中的作风。

    季瑜展开大雪山又见雪飘落剑法,剑势轻柔绵密,护住周身,全无破绽,对手忌惮宝剑锋利,往往招式未老就不得不变招。

    卫展眉也被三人围上,只有一个领头模样的人没有出手,站在一旁观看。

    过了片刻,那人见季瑜剑法一变开始反击,己方五人抵挡不住凌厉的攻势,已经有人受了轻伤,遂取出短刃上前接下了卫展眉,嘴里简短说道:“这里我来。”

    那三人明白话里的意思,立即放弃了卫展眉,去到旁边帮助同伴。

    卫展眉听到话音,这人的男声和女声他都听见过,再一辨身形,他双刀一停,低声道:“纪妆妆?”

    此人一惊,她正是纪妆妆,卫展眉此刻一身夜行衣,还蒙着面,两人又没有交过手,她并没有认出来,但乍闻声音,还是明白过来:“卫总旗,是你!”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同时发问。

    卫展眉心中惊讶,在郢都城外分手后,不想纪妆妆也出现在这里,他心里迅速判断着形势。

    纪妆妆更是吃惊,这个南镇抚司姓卫的在此,一旁的就是青川公主季瑜了,怪不得剑法高明,她只和温如神尼学过一套无花折枝手,并不认得大雪山剑法。

    季瑜是大雪山门下,名义上还叫自己一声师姐,日前在郢都城里又帮过自己,但季瑜是青川公主,卫展眉是伪朝华小朝廷南镇抚司的总旗,两人都算是复国锄奸盟的敌人,这要怎么办?

    卫展眉余光一扫,季瑜的武功到底有多高他不深知,但此刻她独斗八人并不见败象,自己也不惧纪妆妆,这九人未必吃得下两人。

    问题是严家寨已经被惊动了,远处正有火把之光和人声向这里靠近,一旦在这里被绊住,双拳难敌四手,他和季瑜必然逃脱无望,他又探得了严家寨的秘密,自己还带着青川公主,即便万不得已亮出“暗影重重”的身份,也未必解释得清。

    纪妆妆为什么会在这里那是后话了,当务之急是逃出严家寨。

    想到这里,卫展眉快速说道:“那天在郢都城里,是我放出三枚长钉暗中助你摆脱千户张忽雷,今天你放我和季瑜走。”

    纪妆妆又再吃惊,当时竟然是这个姓卫的救了她?此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见纪妆妆犹豫不答,时间不等人,卫展眉无奈,低声道:“朝花夕拾蒙霜雾。”

    纪妆妆第三次吃惊,下意识回道:“碣石潇湘无限路。”

    “晴川暗影重重幕。”

    “复国锄奸延气数。”

    暗语对上了,这是复国锄奸盟和暗影重重联合时,为双方重要人物在必要时相认设置的暗号,不会有错。

    纪妆妆不再迟疑,朝旁边一挥手:“停手,收队。”随后对卫展眉说道:“前面两里,左拐走舍身崖,途中可能还有阻碍。你,好自为之。”

    卫展眉一点头,带着不明所以的季瑜迅速远遁。

    那八人是复国锄奸盟在严家寨秘密培养的杀手,都是严格选拨过的嫡系子弟,对纪妆妆唯命是从,嘴严的很。

    过了一会儿,严家寨的人马追了上来,纪妆妆对为首之人淡淡说道:“对方两人,高手,拦不住。”

    领头的并没有怀疑,看到复国锄奸盟杀手中都有人带了伤,暗暗心惊,带人继续追击的同时,立即派人回去向主事的三寨主禀报。

    卫展眉和季瑜离开后,山势还是一边石壁一边是深沟,夜半时分又是急切之间,两人无暇探索,只能沿山间小路奔行。

    将近二里地后,就要到了纪妆妆说的拐弯处,顺路上行,翻过一坡,眼前猛然又出现了九个黑影在严阵以待。

    其中八人人人手执长枪环立,另一人立在一侧。

    这八人长住山中,同样对周遭的地形无比熟悉,而且他们在严家寨受训的主要内容就是战阵韬略,见纪妆妆一队人衔尾追去,他们就绕路而行,提前半步赶到了这个必经之地进行截击。

    夜里的视线尽管不佳,但卫展眉的眼力还能够大致辨明这些人的身形轮廓,待他看见侧方那人的时候,不由狠狠眨了两下眼睛,心里只觉无力吐槽,难道这就叫,无巧不成书!

    此女身材不止微胖,非是旁人,正是叶仄仄!

    原来大家殊途同归,目标都是严家寨,早知道,还不如结伴同行……

    诧异又无语的同时,卫展眉心里压着的几个疑团却浮了上来。

    疑团之一,叶仄仄是属于哪一方的人?怎么也来到了严家寨?

    按理说,她伙同被自己杀掉的二人跟踪并埋伏暗杀于己,很可能来自十八路烽烟中一支义军,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哪路兵马。

    疑团之二,她为什么能很快解开自己亲手封上的穴道?

    疑团之三,也是最大的一个不解为什么她在施用摄魂术时,自己能够从她眼中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并且由此心软,没有对她下杀手,而她似乎也手下留情?

    此事一直让卫展眉感到困惑不解。

    这时季瑜也认出了对方:“十九哥,你看那人是不是妖女叶仄仄?”

    卫展眉点头:“格格公主,你对付那八个,我来会会叶仄仄,能不杀人就不杀,但是,此地不能久留。”

    季瑜道了声好,抢身出去,一剑飞起,剑光飘忽闪烁,那八人竟都觉得这一剑是针对自己而来大雪山九转雪莲迷人剑!

    八人也不移动脚步,他们同时快速出枪连续攒刺,颤抖的枪头在环立的阵型前筑起一面枪网,挡下了这一剑。

    季瑜又叫了声好,脚尖最后在八只上扬的枪头上一踩,单手转圈挥动宝剑,镗啷啷三声响,反应稍慢回收不及的三把长枪的枪头断落。

    八人虽惊不乱,展开严家枪外门枪法,组成枪阵和季瑜周旋起来。

    这八人论及单打独斗的江湖功夫和暗杀手段,每个都不及复国锄奸盟的杀手,他们主修的是战场上的马上冲杀本领。

    但是八人配合有度,以严家枪中的挑拨粘靠之法尽量规避和季瑜宝剑的硬碰,并借助枪阵的力量弥补招式上的不足,所以短时间内,暂时在季瑜手下撑住了局面。

    卫展眉两把白斩双刀合璧,交于右手,冲到叶仄仄面前,左手扯下面巾,低喝了声:“你看我是谁?”

    边说着,边以白斩刀直取叶仄仄的前胸,而左手已经暗中扣住数只长钉。

    不管有什么疑团,都要先过了这一关逃走再说。

    所以卫展眉一上来先是自揭身份,想趁着叶仄仄吃惊的时候,在黑暗中施展“刀中夹钉”的大招放倒伤了对方。

    叶仄仄听到声音,看清近身的卫展眉的面目时,确实吃了一惊,呆了一呆,眼中神色复杂,既有惊讶,也有惊喜,还有迷惑和怅然,不一而足。

    而卫展眉的双刀已到胸前。

    叶仄仄的瞳孔骤然一缩一开,短刃击出,娇喝道:“看着我!”

    没来由地,卫展眉就不由自主盯向叶仄仄的眼睛,一团不断放大的黑色星幕扑面而来,那道熟悉的身影伫立其中。

    “摄魂术!”卫展眉没想到叶仄仄反应这么快,还这么决绝,不做任何打斗拼杀,同样出手就是绝招,他的左手钉可就没有发出去。

    片刻之后,两人的刀尖刃尖相抵,叮当一声,随后同时大叫,同时后仰跌向后方。

    另一边酣斗的九人没料到这里一招就见了分晓,见此情景,都停下了手,那八人过来扶起叶仄仄,季瑜过去扶住了卫展眉。

    卫展眉说:“我没事,咱们走。”两人飞快地转向左侧小路。

    八人中一人道:“坛主,那边是舍身崖绝壁,他们跑不了,追不追?”

    叶仄仄转头看看即将赶上来的严家寨寨兵:“不用了,咱们是外人,已经尽力了,让他们去追吧。”

    那名严家寨追兵的领头之人上来后,看见叶仄仄被两人搀扶着站立,上前抱拳拱手问道:“叶坛主,您没事儿吧,那两个潜入的贼人呢?”

    旁边有人替叶仄仄答道:“被我们阻截,逃向舍身崖方向了。”

    “那就好,多谢支援。嘿嘿,他们慌不择路,那里是悬崖绝壁,这两个不看眼的小贼,今晚,插翅难逃。”

    为什么纪妆妆和叶仄仄也会来到严家寨,卫展眉和季瑜又是如何逃出生天的,且听下回分解。

第211章 山口激战

    前文书说到卫展眉邂逅故人闯过两关,关于纪妆妆和叶仄仄为什么也在子规山,就要提一提严家。

    严家先祖对皇上的猜忌之心有所察觉,为谋后路,早已暗中安排将攻城拔寨时积累的军备物资和金银财宝运往子规山老家,后来辞官避祸后,严家数代后人一直图谋起复,再现严家荣光。

    严家并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就是想割据一方,延续严家从军镇边的世家传统。

    当代家主严歌泣在遇到青川入朝华的混乱局面后,觉得是一个好机会,决定浑水摸鱼,他选择了十八路烽烟中有实力有特点的三家义军谋求合作,以期在任何一家做大做强后,严家都可以从中获益。

    其一就是以财富资助快雪时晴堂扩军征战,当晚卫展眉看到的马车进寨,来的就是快雪时晴堂派来催要军饷的人,也就是在严丁卯身边的那名白衣青年胖公子,姓韦名普天,他是总堂主的传人。

    其二,是为复国锄奸盟提供训练新血杀手的场地,并派出严家高手传授以严家武功,纪妆妆作为负责人和教头,此来就是检验并接收训练有成的新一批杀手的。

    第三,是为十八路烽烟中唯一一家对外称王的南平王军中培养高级将官。严家行伍出身,对行军布阵、指挥作战有独到的心得,旨在建国称雄的南平王的南平军亟需这方面的人才,南平王义女叶仄仄正好负责这方面的事务,也是她为什么入山的原因。

    纪妆妆和叶仄仄与卫展眉分开后各自前往严家寨,三拨人的脚程有快有慢,前后脚进了子规山。纪妆妆、叶仄仄和韦普天分别居住在后山的别院里,三人都是身负秘密使命各干各的事,严家也不会允许和安排这些人碰面。

    今天夜里听到示警声,才有了协助严家追杀卫展眉和季瑜的一幕。

    再说卫季两人拐上了舍身崖方向,不多时就到了悬崖绝壁跟前,这里是死路,崖下深不见底,季瑜急道:“纪妆妆指这条路是什么意思?不帮我们,也没必要多此一举啊?”

    卫展眉沉声道:“她应该是知道凭我们的本事,能从这里险中求生,别急,想想办法。”

    怎么会不急?卫展眉匆匆检视摸索一番,发现地上长有不少藤蔓,崖边也有一些垂下,心中有了主意,他用白斩刀割断一条较长的坚韧藤蔓,牢牢系到两人腰间,分给季瑜一把白斩刀:“攀岩而下,不知公主,可敢随卫某一行?”

    “哈哈,玩儿的就是心跳。你不提我倒忘了,初上大雪山时,师父也以此锻炼过我们的胆量,我有经验,只是那是在白天,也没有这么直上直下。走着。”

    两人隔着一丈左右的距离下了崖,一人以刀插入岩缝固定并寻找藤蔓扯住,另一人攀援着慢慢垂落数丈找到下一个落脚点,两人交替下行,期间虽有凶险,好在没有失手。

    等严家寨的人追到悬崖,空有山风呼啸,不见人影。

    为首之人发现地上有藤蔓割断的痕迹,猜想两人是冒险下崖了,他们这些人是无论如何不敢跟下的,恨声道:

    “这两人好大的胆子,外面就是一线天,过了一线天就出了严家寨了。你们两个,立即回报三寨主,其他人,跟我绕道烧山冲继续追。”

    卫展眉和季瑜脚踏实地后,任是胆色惊人也手脚酸软,坐地喘息了好一阵儿才继续向外跑去。

    这会儿,在乌云遮盖下的月亮露出了一角,月色下能够看到正前方高高的黑色山峰耸峙之间,有缝隙漏出一抹亮色。

    两人加快步伐赶到山口,一线天恰如其名,坡上双峰间夹着一条天然形成,只容一人通过的空间。

    总算是要逃出去了。

    一念及此,斜上方的岩石后就闪出了一人。

    此人远远见过,正是凭借过人的嗅觉发现两人踪迹的严家三老中的老二严丁卯!

    严丁卯右手背在身后,掌中一杆鹅蛋粗细的混铁皂缨长枪,枪头处嵌有一根两头尖的横向铁纤,和枪尖呈一十字形。

    严丁卯当时见他二人向后逃窜,心知寨里有三弟坐镇,严圈点足智多谋,寨内高手众多,贼人回到地势复杂封闭的后山和内寨那是自投罗网,并不足虑。

    但他心思缜密,所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贼人既然能够偷入守卫森严的严家寨,想来身手高强,前山人多势众,后山出口也有重兵把守,只有烧山冲这一带因为山势最为险要,大队人马没有攻入的可能,反而力量薄弱,于是他坐镇原地没有动窝,以防贼人回马枪杀回来。

    就在刚才,寨内飞鸽传书,用最快的速度通知他贼人自舍身崖突围逃向一线天,烧山冲外就出了严家寨,去往一线天的路上天险重重,只有他有能力在最短的时间内进行堵截,他这才火急火燎赶来,真就堵住了两人。

    双方照了面,都没有说多余的废话,都明白只有一战才能决定成败。卫展眉的白斩双短刀和季瑜的游心太玄剑,要大战严丁卯的严家内门密不外传的十字锁喉枪!

    严丁卯自然不着急,季瑜知道这一战关键,抢先出手,她一剑前指,剑身嗡嗡轻响,剑尖吞吐不定,直接用出了大雪山的镇山剑法游凤戏龙。

    严丁卯虽觉两人年轻,并没有轻敌,大枪迎上,枪尖也是突突乱颤,红缨卷动扰人耳目。

    枪尖剑尖碰上,这次枪头却没有被宝剑削掉。

    严丁卯手中枪也是上等精钢打造,而且料足沉重,接触之下,他立知对手拿的是宝剑,心随意走,手腕圈转抖动卸力,宝剑只是在枪头上磕出了细小的缺口。

    暴喝一声,严丁卯打起精神,手中十字锁喉枪充分发挥长兵器一寸长一寸强的特点,进攻有刺、戳、点、扫、挑,防守有格、拨、架、挡、淌,严家枪独特之处在于将防守和进攻两端融为一体,攻防一次完成,防中带攻,攻中有防。

    特别是十字锁喉枪独有的前部十字形设计,使得对手难以利用短兵器沿枪身抢攻近身,而使枪者出枪前可攻,收枪时又能远距离格拦架挡,而横十字同时具有杀伤对手的作用,这才是严家枪攻防一体的妙诀。

    季瑜出山以来乍逢强手,她是遇强兴奋的性子,一口剑在灵动的身法配合下,时而凌厉逼人,时而中正堂皇,时而繁复花哨,时而缠绵柔和,时而刁钻诡谲,并且变换自如,让严丁卯一开始很不适应。

    所谓凤者,共有五象:五色而赤者凤,黄者,青者鸾,紫者,白者鸿鹄。游凤戏龙剑法据此分有五种,各具特色。

    季瑜能够把五种剑式间杂交叉使用,这是已经得到了温如神尼的真传,在剑法上具备了相当的功底和火候,初步达到了融会贯通的地步,寻常江湖高手难以匹敌。

    她如果百尺竿头再进一步的话,假以时日,到了温如神尼化繁为简,和五为一,只有剑意,剑招顺手拈来的层次,内功上再精进突破,就可臻至江湖上的顶尖高手之列。

    就是现在,在内力和经验不如严丁卯的情况下,只靠这一路剑法,三十招之内,修习家传武学数十年的严丁卯竟然略微处在下风,守多攻少。

    卫展眉开始没有上前,他在观察分析严家十字锁喉枪的特点,等严丁卯老脸有些发红,挂不住面子加力出手后,卫展眉双刀一摆,舞动半短不长白斩双刀,趋近夹击严丁卯。

    他这路刀法,是白斩刀百战刀法中的一套功夫,名为不亦快哉刀。

    白斩刀,顾名思义,以斩为主,但这路不亦快哉刀有所不同,侧重刺击,而且是主攻下盘的地趟刀法。

    此路快刀借鉴吸收了醉八仙的身法步法,形成了撒泼打滚、滚地葫芦般的无赖打法,一刀护身,另一刀不是扎脚就是刺膝,一旦使开,围绕对手不停歇地翻滚,只见刀光不见人。

    人直立行走后,才区别于动物,进而知礼仪,然俗话说站着不如倒着,动物性仍深植意识身体中,四肢着地、肆意翻滚是最符合天性又舒服的放松放纵情绪的方式之一,正所谓手舞而足蹈,不亦快哉取其意而命名。

    季瑜能从正面牵制住严丁卯,但很难攻进,卫展眉正是利用这点,意图从下三路破防,让严丁卯顾上顾不了下,顾远顾不了近。

    此举起先见效,打了严丁卯一个措手不及、手忙脚乱,但老人家也不是省油的灯,严家枪使得是出神入化,只见他手位前移,带尖的枪尾挡压顿挫,一杆枪直如两杆枪一般,同时应付前方和下面的攻势而不见散乱。

    更有甚者,他有时竟然以小腿硬扛刀锋,发出金铁交鸣声。

    却原来,严家出身军旅,装束与普通江湖人士又有不同,虽然不便周身顶盔贯甲,但胸背小臂小腿处均有铁制护甲防护。

    这一来,严丁卯无惧两人联手。

    严家人不是江湖武夫,讲究以韬略求得最终结果的胜利,不在意过程的周折。如今,只要耗到后续援兵前来,势单力孤的两人终会束手就擒,这不是江湖斗气争胜。

    所以严丁卯不急不躁、稳扎稳打,并不冒进。

    卫展眉自然看得出他的打算,他和季瑜可耗不起,岂能让严丁卯如意。

    收起左手刀,不亦快哉刀法不变,杏花春雨夺命钉在手,他祭出了“刀中夹钉”杀招。

    他的暗器时多时少,有虚有实,加上距离又近,威胁很大,严丁卯终于不得不连连后退以避锋芒。

    但严家历代经过军伍和江湖两方面打磨而成的技艺非同小可,严丁卯刚才胜券在握,又怎会不留后手。

    见势不对,严丁卯虎吼一声,全身气势拔起外放,内力激荡,大枪舞动如车轮,不再退避,而是硬桥硬马冲出,枪如蛟龙翻飞,风雨不透,人似奔马冲锋,势雄力沉。

    这一手枪马合一冲锋劲悟自战场厮杀。

    盖因两军阵前,骑兵集体冲锋时,人借马势,马借人威,人数不足的步军盾阵往往也难以抵挡对方单骑大将短距离冲刺形成的力扫千钧之威势。

    人枪一体,枪马合一劲一出,卫展眉再难以近身,这次换作他和季瑜被压迫的不断退后。

    久拖不利,展眉急了,眉锋一展,双刀合壁,大喝一句:“格格,掩护我!”

    说罢丹田较劲,全身发力,气运双臂,不再顾惜暗器存货,要放大招“钉中夹刀”。

第212章 不用找了

    季瑜答应一声,纵身上前,运足内力拦住十字锁喉枪的狂暴攻势。

    卫展眉将是决定这一战胜负的关键,但其实严丁卯的泰半攻势一直都是被季瑜接下的。

    游心太玄剑全力拦截之下,再强的暴风雨也出现了空隙。

    卫展眉双刀入套,矮身滚地向前,双手连挥,大大小小的杏花钉和春雨钉连续密集射出。

    严丁卯应接不暇,气势一泄,十字锁喉枪被季瑜的宝剑绞住。

    他猛力抖动枪身。这次,伤痕累累的枪尖没再能扛住宝剑的锋锐,被切断落地,但季瑜的剑也被严丁卯的大力震的脱了手。

    抓住时机,卫展眉跟进,又是一轮密不透风的钢钉发出,严丁卯没有铁甲保护的大腿和上臂中了几钉,他内力深厚,入肉不深的钢钉马上被挤了出来,身形难免一滞。

    卫展眉取刀扬手,左手白斩刀疾飞而出,电射严丁卯没有护心甲遮盖的小腹。

    严丁卯被逼后仰,白斩刀贴着鼻尖掠过,刚要起身,卫展眉的右手刀甩出,压迫得他没能一下起来。

    这时卫展眉可就到了他的身前,手腕细链已拉回了左手刀,跪地翻手,就近下刺,一刀扎入了严丁卯的脚面并穿透。

    严丁卯吃痛倒地,他反应不慢,没了枪头的枪身被当作长棍使出,快速点向卫展眉的咽喉要害。

    卫展眉的左手刀还没有拔出来,右手刀不及收回,弃刀后退可就有些来不及了,好在身后的季瑜已经捡起了宝剑飞扑过来,从后面压倒了他,并以游心太玄点开了严丁卯的棍枪。

    严丁卯再要反击,卫展眉翻身而起,一把拉起季瑜,两人向斜刺里冲出。

    他已经看到严家寨的追兵将至,伤到严丁卯后无心恋战,迅速逃向一线天。

    严丁卯脚伤疼痛,起身后无力追赶。等寨兵赶到,卫展眉和季瑜已经逃的远了,寨兵的脚力哪能和武林好手的速度相比,眼见是追不上了。

    两人出了一线天,不敢停留,直跑到天光见亮,才放慢脚步找了个地方休息。

    卫展眉和季瑜在天明后,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绕了个大圈回到了历城。

    他们在严家寨已经和殷姿约好,如果当晚不归,三人就在历城来时打尖吃饭的地方相会。

    二人逃脱后,严家寨立即封山,在山寨内外,包括子规山下的小村子进行排查搜捕,一无所获后,还是在傍晚放开了行人的进出。

    殷姿虽有疑点,但她应对得体,又明显是个不会武功的普通弱女子,一番盘问无果后,人得以顺利出山。

    不提严家寨如何应对后续局面,且说三人相聚后,卫展眉还要去往第二处地点查访,他的意思是先送殷姿回返郢都城,但是殷姿执意不肯,最后卫展眉同意三人同行,但条件是完事之后,殷姿就要在他爷爷所说的七天之期前回家,不能再参与对第三个地点的访查。

    三人在休息一晚后出发,赶往快雪时晴堂副总堂主白晓升交代的第二个军饷匿藏地点。

    来时候的马匹留在了子规山脚下,当卫展眉想要去买两匹马代步时,突然发现身上在付了昨晚的店钱后没剩下多少银两了。

    他和季瑜在夜探严家寨时套上了夜行衣,兵器、令牌等物都在,但随身只有少量的散碎银子,而殷姿为防露馅,出山时只带了些日常必需物,两人的衣囊行包就丢弃了,盘缠倒是颇丰,可全部被寨兵在盘查时顺手牵羊中饱私囊了,不然她一个单身入山的女子还没那么容易脱身。

    卫展眉有些傻眼,此地没有驿站,到官衙借用不太方便有些风险,他目光就落到了季瑜头上和手上戴着的首饰上了。

    公主当然不是小气之人,除了身边至亲之人给的几样外,都取了下来让卫展眉去变卖。

    历城是座偏僻小城,当铺没两家,掌柜故意趁战乱之时狠狠压价,卫展眉又不是仗势欺人的主儿,换得的银两实在是不太多。

    两女先是去买了些换洗用的衣服,卫展眉又去铁匠铺购置了不少勉强可用的现成铁钉以补充暗器存货,在当三人去集市采购马匹时,以为足够的银子却发现不够用了。

    马匹买卖受到管控,多被官府征用作为军马,另外这里是山区乡间,有限的民马用来售卖的本来就少,加上战乱时期价格飞涨,地下黑市的价格更是高的离谱。

    三人无奈。

    最后不得已,他们雇了当地的一辆大车前去中转的镇子。

    两名车把式长得獐头鼠目贼眉鼠眼,不像什么好人的样子,开的价钱也不低,卫展眉并不在意,只要银钱够付车费还能有余就好。

    一路无话,赶车的汉子手艺不赖,打马如飞,中途歇了一晚后,第二天晌午时分,他们就到了目的地镇外。

    三人下了车,卫展眉待要结讫车费,其中一名汉子嘿嘿笑道:“兄逮,纹银四十两,多谢照顾生意。”

    卫展眉诧异:“不是说好了二十两吗?怎么翻了一番?”

    “兄弟,不好意思,我们哥俩儿真个是卖了力气了,头一次到这里,没想到路途这么远,路上这么难走,回程你说人吃马喂的,小人也不容易啊。”

    卫展眉沉脸:“我们又没有改变路线行程,当时你们说知道这个地方的,时间也大体不差。这样吧,二十五两拉倒,剩下的我们还要住店。”

    车把式收了笑容,露出凶相:“怎么着,小白脸,少跟大爷这儿废几把话。我还明告诉你,晚了,现在是六十两啦,少一文都不行。“

    “别看你们丫头小子提刀带剑的,我们兄弟俩也是练家子。今天不按我们说的给足了,爷爷们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着晃身就要下车。

    卫展眉烦了,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不过他实在也是懒得和地痞流氓动手,他拦住身后撸胳膊挽袖子就要干仗的季瑜,把手往马车厢帘里一送,说道:

    “得,怕了你们,钱袋都给你们好了,只多不少。嗯,算了,不用找了。”

    说完,拉起殷姿和季瑜就跑。

    两名车把式到车里一看,没找着钱袋子,转身喊道:“银子呢?放哪儿啦,站住,给我回来!”

    卫展眉和季瑜的轻功高超,三人业已跑远,展眉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远远回道:

    “你二大爷的,都跟你说了不用找了、不用找了,听不懂人话吗?还特么找个屁呀。“

    “记得回去路上小心点儿,千万别翻车啊。”

    留下两个面面相觑,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汉子在风中凌乱不表,三人就进了镇子。

    第二处地点和子规山严家寨不同,是在距离镇子相当远且人烟稀少的荒郊野岭,三人需要走着进山探寻,所以今晚就住在了镇子上。

    意外省下了车马费,三人找了镇子里最贵的一间客栈住下。

    卫展眉给两女安排到了最里面的上等房里,自己则睡在临街的大通铺,反正世道不太平,客栈里是门可罗雀,以致大通铺里就他一个人,和单间无异。

    用罢晚饭,一起出去采买了些山野探险需要的物品,大家就分开睡下了。

    卫展眉坐在通铺炕头,全无睡意。

    经过这些天,他现在对之前的记忆又解锁了不少,进入梦笔生花山修炼头几年的细节不但清晰了很多,对其后日子的印象也多出了不少枝节。

    其他的可以再慢慢回想,当务之急是提升内力和武功水平,这样才能在这个世界里自保争胜,以求尽快回归。

    想到这里,他整理了下可以记起并适合现在使用的功法和武技后,闭目进入了入定修炼的状态。

    不知何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从轻到重。

    卫展眉在这里不敢进入深层次的闭关状态,是以很快觉察并清醒过来。

    披上外衣开门一看,是殷姿,不由紧张问道:“姿姿?出什么事了?”

    殷姿的面色不是很正常:“啊,那个,没事,哦,有事。嗯,瑜姐姐请你过去一趟。”

    卫展眉奇道:“到底有没有事啊?这三更半夜黑灯瞎火的,让我去你们俩房里作甚……”

    殷姿扭捏了一下,咬咬嘴唇,吞吞吐吐说出了原委。

    卫展眉听完,支头捂脸:“矮马,早点儿叫我多好,一卷三,错亿啊……不不,走走,这都什么事儿啊……”

    原来季瑜和殷姿睡下后,时近午夜,旁边的房间里就传来奇怪的响动和声音……

    开始还断断续续,后来就明目张胆、此起彼伏、连绵不绝,而且还是……一男三女盘肠大战……

    季瑜长居深宫和大山,起先还不明所以,殷姿毕竟是市井里长大,很快就明白过来,闹得个面红耳赤,而季瑜再未经人事,午夜流莺恰恰啼的久了,也终是联想到了什么。

    一时手足无措后,她勃然色变,起身披衣就要冲出去,到了门口又停下来,转头对殷姿说道:“姿姿,你去,叫,叫他们……停战……”

    殷姿没办法,转到隔壁门口,鼓足勇气敲门,怯怯道:“这位大哥,夜阑人静,能,可否安生些……”

    片刻后,里面的汉子怒道:“丫头片子,你谁啊?大爷办事,却在一旁聒噪,爷是犯了青川还是朝华的法啊?一边凉快去,再比比,要不,一起开心,你行你上啊!”

    殷姿狼狈退回,两人一合计,只能让姿姿去请卫展眉解决。

    卫展眉进门后,看季瑜正襟危坐,一副气鼓鼓脸色红白相间的样子,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季瑜把脸一板,眼一瞪:“十九,怎么才来!你傍晚对付那两个车把式不是很灵光的吗?笑,你,你再敢笑!赶快去……不然要你好看!”

    卫展眉诺诺连声,本待打上门去,转念一想,何苦呢?

    他心生一计,不战而屈人之兵方为上策,于是说道:“小的得令,且看我的。”

第213章 太一生水

    清了清喉咙,卫展眉扯开嗓子,开唱道:

    平生勇猛怎会轻就范,如今,再上虎山。

    人皆惊呼,人皆赞叹,人谓满身是胆。

    何必劝我不要找麻烦,明知我,要闯关。

    为心所痴,为心厌恶,难让猛虎为患。

    但莫问,此去哪时还,分离难说短暂。

    若日后大家再见面,必回赠一双虎眼。

    明知要去,此际不平凡,行者笑带傲慢。

    头上朗月,

    明灯一盏,

    何惧无路往返!

    季瑜在他一开口的时候就明白了他的用意,此时也来了兴致,笑意盈盈:

    “停停,打住,大兄弟,这也太励志了,还是看姐姐我的吧,让你们听一听大雪山外西北大漠的雄浑。”

    言罢,公主沙哑着喉咙,唱道:

    我要穿越这片沙漠,找寻真的自我,身边只有一匹骆驼陪我。

    这片风儿吹过,那片云儿飘过,突然之间出现爱的小河。

    我跨上沙漠之舟,背上烟斗和沙漏,手里还握着一壶烈酒。

    漫长古道悠悠,说不尽喜怒哀愁,只有那骆驼奔忙依旧。

    什么鬼魅传说,什么魑魅魍魉妖魔,只有那鹭鹰在幽幽的高歌。

    漫天黄沙掠过,走遍每个角落,行走在无尽的苍茫星河。

    白天黑夜交错,如此妖娆婀娜,蹉跎着岁月又蹉跎了自我。

    前方迷途太多,坚持才能洒脱,走出黑暗就能逍遥又快活…….

    公主一曲高歌,意犹未尽,但毕竟是有教养有素质的人儿,遂停口对着殷姿道:

    “哇塞,痛快,好爽!姿姿,该你了。”

    殷姿早就在一旁笑的直打跌,而后又听得入神,这会儿子也按奈不住了,居然连铺垫都没有,直接引吭高歌,一把拉上**:

    “亚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亚拉索,那就是青藏高.........................................原!”

    卫展眉和季瑜都惊得长大了嘴巴,季瑜至多算是女中音,小姑娘殷姿深藏不露,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花腔女高音啊。

    一句撕心裂肺、穿云裂石的高音过后,本来还算拿的住进出节奏的隔壁间那汉子,立马,丢盔卸甲,一泻千里。

    自此至天明,四个男女邻居们,再无声音传出。

    转天清晨,卫展眉等了足足有小半个时辰,才等到季瑜和殷姿出来。

    看到卫展眉错愕的表情,季瑜摆了个姿势说道:“怎么?不认识了?惊艳于本公主的美貌吧。”

    卫展眉吐字不清地嘀咕:“.…..邪术啊,以前是化成灰灰都能认得出来的人,而今是化了个妆妆就认不得了…….比人皮面具还管用。”

    说完迅速闪身,及时躲过了季瑜一记飞踹。

    季瑜嗔道:“人家不是昨天夜里没睡够脸色差嘛,所以弄得浓了点儿。既然十九哥不喜欢,那好吧,姿姿,回屋卸妆重来。”

    又是将近半个时辰,就在卫展眉的脸都等得快发黑时,两女终于走了出来。

    看卫展眉有发作的趋势,季瑜先发制人,抢先发难道:“这就等急了?刚才的帐还可没和你算呢。”

    卫展眉一头雾水:“刚才?什么帐?哥哥我大早上都罚站了一个时辰了,啥事体也没做,快日上三竿了,这不是瞎耽误工夫嘛?”

    季瑜冷脸道:“这快就忘了?你和我们姐妹在一起,刚才说什么?化了个妆妆?”

    “一个大男人,讲话非要叠字不说,就这么惦记纪妆妆师姐?要不要青川淳安公主给你牵个红线,搭个鹊桥,啊啊啊?”

    卫展眉险些一头栽倒:“我勒个去,这还让不让人活了,公主殿下神功无敌,随手出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无迹可寻,在下败退,先行告辞,嘤嘤嘤……”

    三人顶着骄阳向郊外走去。

    越走人烟越少越荒凉,到了后来,进入了一块荒漠化的沙石山地中,只有他们三个在毒辣的日头下艰难前行。

    季瑜裹着纱巾抵挡风沙,抱怨道:“还有多远啊?一胖毁所有,一白遮百丑,晒黑了本公主,你能负责吗?”

    卫展眉也有些着急,他原地转了几圈:“差不多就是这里了,我一直在找,其实我也不清楚具体的位置。”

    殷姿说:“啊,你不知道?那来干什么?”

    卫展眉道:“唉,说来话长。地点是别人交代出来的,但是当时情况特殊,并不是对这人严刑拷打,审讯逼问,而是半商量半威胁,所以那人也语焉不详的,没有和盘托出,并且据他说,他不具体负责这一块儿,因此只知道个大概其。”

    季瑜手搭凉棚,看见远处有一个废弃了残旧不堪的木屋,建议过去歇歇脚。

    木屋前后上下都漏风,好在还有地方可以遮蔽阳光的暴晒。

    屋里残破凋敝,但灶台看着还将就可用,他们带了足够的水囊和干粮吃食,既然可以生火做饭,就没必要吃冷食,殷姿自告奋勇开始收拾张罗,边准备边和卫展眉说话。

    “卫大哥,你要找的地点到底有什么记号和特征啊?”

    “那人说了一堆五行八卦的术语,需要配合周边山头的分布推断入口的位置,我对此只知皮毛,刚才在外面还没有理出头绪。”

    “是怎么说的?说不定我可以帮到你。”

    “你?也会这些?”

    “略懂。”

    “.…..姿姿,你到底是何方神圣?一个居家少女,想出妙计出城和入山已经让我吃惊了,还知晓五行八卦,还有什么瞒着我啊?”

    “呃,不是说过了吗,爷爷没事的时候教过我很多东西的。”

    “你这个更夫爷爷很神秘啊。算了,先不说他,我告诉你,你来参详一下。”

    卫展眉说完后,姿姿说是要到屋外才能根据地貌分析判断,季瑜在一旁说道:“这些我都不懂,你们出去找找吧,我来做饭。”

    卫展眉:“你行吗?公主殿下还会做饭?”

    “请你把吗字去掉好吗,人家在山里也是经常看师姐师妹们下厨摆弄的,这有何难。”

    于是卫展眉和殷姿出来观察寻找入口,留季瑜自己忙活儿。

    不一会儿,两人还在周围走来走去讨论商量的时候,就听季瑜大呼小叫地跑了出来,随后屋子里冒出浓烟,火苗迅速窜起。

    失火走水了!

    天干物燥风大,火势很猛,残破的木屋很快就烧尽倒塌。

    屋外,卫展眉喃喃道:“公主啊,厨艺好的人是烧得一手好菜,您可倒好,烧得一手好厨房啊!”

    季瑜委屈地说:“真不怪我啊,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是锅先动的手。”

    卫展眉:“得,午饭泡汤,行包也没了,这下轻省了。”

    殷姿安慰道:“想开点儿,爷爷常说:人生有葱动,才会有姜来,不要遇到一点挫折就蒜了。”

    卫展眉不甘心,等火势熄灭,去到废墟里看看还有没有什么物品可以抢救出来的。

    不想一看之下,竟叫他发现了一个洞口,上面的遮盖物被烧尽后才得以露出,他扫开旁边的杂物,自语道:“像是个盗洞的样子,职业盗墓贼寻宝挖出来的。”

    季瑜得意了:“看看,要不是我,还发现不了呢,这肯定就是你要找的藏宝之地的入口了。哈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功劳得记我头上吧。”

    殷姿问:“卫大哥,下不下?”

    卫展眉沉吟:“藏在地下是对的,这里应该不是入口,但位置和藏宝之地看来有关。好,下去看看。”

    等空气流通了一会儿,三人顺着洞口跳下。

    这里不知是座什么时候的古墓,建制规模颇为不小,由于已经被盗过,进去后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三人借着火折子的光亮照明,古墓里阴冷阴森,一切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尘土,陪葬品满地都是,盗墓贼认为值钱的都被带出去了,剩下的是他们看不上的东西。

    三人随意翻捡,进了一个新的墓室后,卫展眉看到里面全部是散落的竹简。竹简不易保存,但这些显得坚韧挺拔,只有少量残损。

    他捡起一幅看去,马上就认出来这是道家经典老子李聃的《道德经》。

    然而,在翻看几幅后,卫展眉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惊喜。

    因为,这里的版本居然和后来广为流传,他所接触到的有所不同!

    历朝历代以来,一方面是统治者有意而为的政治化的歪曲,另一方面的文人学者有意无意的断章取义、以讹传讹的扭曲,很多经典中的内容早已变了味道。

    如果竹简记载的很早期的老子学说,那么对于道学和修行的研究一定有非常重大的意义。

    卫展眉顾不上别的,小心地整理起地上的竹简来,二女见他认真投入的样子,各自去其他地方查看,没有敢打扰他。

    很粗犷地整理归类了一下后,卫展眉发现地上不止有《道德经》,还有《论语》等等。

    他迅速翻看,在心中和他学习的版本对照了一遍,起码发现了几处重大的差异。

    例如,传世本第十九章中有“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的话,这个说法直接彻底地否定了以仁义为核心的儒家学说,但是这里对应的文字却是“绝伪弃虑,民复孝慈”。

    由此可见,原始道家并没有排斥仁义,道儒两家在这一点上完全不是后世所说的对立的情况,这必是后人篡改的。

    另一个差异让卫展眉感到既困惑又兴奋。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这句尽人皆知的名言通常被用以解释万物始源,“道”在很多情形下被广泛认作是“气”。

    让卫展眉惊诧不已的是,他在相应的位置和其他竹简上完全没有找到这句话,反而在一篇《太一生水》中看到了不同以往的“水源说”:

    “太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天反辅太一,是以成地。天地复相辅也,是以成神明。神明复相辅也,是以成阴阳。”

    水才是万物的本源!

    而且世间万物是一个循环产生的模式。

    这话搁在现在自然能够理解,但以水为源就有些颠覆性质了,值得深思。

    除此以外,其他竹简文献中也有一些和后世认知迥然有异,乃至是对立的言辞。

    例如,以前的人们一般都认为儒家重性轻情,主张修身养性、克服**,道家也强调太上忘情,然竹简有述:

    “性自命出,命由天降,情生于性,道始于情。“

    大道始于情,情生乎于性!

    这就很有趣了……

    再有,《论语》中有一句争议很多的话叫“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竹简中有四五处提到这句话,语意十分之清晰,根本不是不能让老百姓读书明理的意思,而是身教重于言教!

    卫展眉颇有振聋发聩之感,就在他沉浸其中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第214章 古墓蝴蝶

    卫展眉马上放下了手中竹简,快步赶了过去。

    进了一处墓室,只见季瑜正手持游心太玄剑,一手把殷姿护在身后。

    在她们面前不远的地方,一个女子同样以右手的一柄细长的宝剑挽了一个剑花,左手拎着只带链子的飞抓,双脚不丁不八站立,胯部微微抖动。

    双方正在对峙。

    怎么还有人?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火折子光芒的明暗映照下,此女旁人一眼望去,最先被吸引注意到的是一双秋水明眸,炯然有神,寒光湛然,宛若冷电,然后才会看到其人通身红衣,随便扎了个马尾在脑后,一口剑放着幽幽蓝芒,定非凡品。

    刚才的惊呼是殷姿发出来的。

    她在一处散落着殉葬物品的石台上发现了一个铁盒,正要伸手去取的时候,一把飞抓斜刺里飞来,带走了铁盒,让她惊叫出声。

    季瑜闻声过来,红衣女子显出身形,季瑜喝问:“什么人?你是谁?为什么要抢夺我们的东西?”

    红衣女子满不在乎,冷然道:“大言不惭,什么叫你们的东西?这里都是无主之物,先到先得,先拿先得,到手便算。”

    季瑜已经把殷姿视作妹妹,自己人吃了亏,哪肯示弱:“强盗逻辑,长得不错,奈何做贼,把东西交出来还则罢了,不然让你好看!”

    红衣女不肯相让,把铁盒收到怀里,头一扬:“彼此彼此,进了这里都是盗墓贼,难道是来观光的不成?分什么强盗圣人。姑娘我本就生得好看,你还要怎么让我再好看?”

    “你!”季瑜气结,说不出话来,手中剑作势欲刺。

    红衣女比她动作还快,这边刚一动,她已经飞身抢进,两胯拧动摇摆,身形起伏,一柄细剑自下而上挑起再压下,如一片雨幕洒下,耀眼生辉,剑芒倾泻而出。

    好快的剑!好空密集的剑意!

    卫展眉油然而生这样的感觉,季瑜自然知道厉害,游凤戏龙剑法挥出,游心太玄剑也是荡起层层光华,迎面扑了过去。

    当当当的交鸣之声连续响起,几不断开的声音响彻墓室,双方交手数合,对方也是口宝剑,两人你退我进、你进我退数次,旗鼓相当,没分胜负。

    季瑜叫了声:“来得好!”催动大雪山冰上一羽轻功,出手再攻,剑势如水银泻地。

    红衣女的身法似拙实巧,趋避自如,总是能在间不容发之际找到空隙,两人你来我往,打得越来越快,殷姿常人的眼力已经跟不上变化,只见一红一青两团光影滚动。

    蓦然见,一道黑影飞出,红衣女挥出飞抓抓向殷姿。

    交手之时还能分心抽空偷袭,这红衣女子的武功起码不在季瑜之下。

    卫展眉一直在旁防范,见状抽出白斩刀磕飞飞抓,挡在殷姿身前。

    季瑜也抽身回到殷姿身侧,脸色惊疑,口中说道:“且住。你这是细雨骑驴剑和步步涟漪身法!你,姓容,还是姓颜?”

    红衣女也住了手:“呵呵,细雨骑驴剑法久不现江湖,难得中原之地还有人认得出来。嗯,你用的是大雪山神剑,当是温如神尼门下了。猜的有理,但是我姓裴,裴晚伶,你叫什么名字?”

    经季瑜这一声叫出了红衣女子所使的剑法,卫展眉这才想起来江湖中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许多年前,江湖中有一对夫妻横空出世,夫妇两人联袂浪迹江湖,先是自南向北,再从东向西,一路拜名山访大川,专门挑战各大门派掌门和名宿,斗尽了天下高手,闯出了诺大的名头。

    男的名叫容东阁,善使一套铁马秋风大劈棺手,刚猛无俦;女的名唤颜照静,就是以凌厉无匹的细雨骑驴剑和神鬼莫测的步步涟漪身法闻名。

    两人都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在那一年里纵横中原武林,鲜有败绩。

    容东阁是丰神俊朗,颜照静娇美秀丽,共同谱写了一曲江湖传奇,那段往事后来被当做一段佳话传颂,成就了两人“君临天下,绝世容颜”的美名。

    两人也不是天下第一从没败过,像颜照静就曾在季瑜的师祖,也就是温如师太的师父九菊师太手下输了一招,但这两人并不在意名声,只要失败就会联手再战,是以那句“君临天下”指的是夫妻联手天下无敌的意思。

    夫妇二人以武会友,只求与高手切磋以增进武功和双人配合的技艺,虽然交下了很多武林豪杰朋友,但也打败了强者无数,从而得罪了不少人。

    后来,颜照静怀孕待产,一批怀恨在心的江湖高手得信后集结在一起找上门寻仇,两人不敌之下逃走,在西南大山里逃脱追杀后就不知所踪,其后再也没有现身江湖。

    两人的身份来历成迷,短暂辉煌后就销声匿迹,但这段璀璨如烟花般的传奇经历仍为江湖人士津津乐道了许久,直到近些年才不再被人提起。

    温如神尼当年作为九菊师太最小的弟子,在少时有幸观摩了正值盛年的九菊师太和颜照静的那场旷世大战,印象极深,曾和季瑜等弟子描绘过颜照静武功剑招身法的特点,所以季瑜能够在亲身交手后认出来。

    那时九菊师太和颜照静一场大战后惺惺相惜,成为了至交好友,季瑜见对方承认,猜这裴晚伶不是容颜夫妇的后代亲人也必是再传弟子,于是收手回道:

    “小妹季瑜,家师正是温如神尼她老人家,姐姐剑术通神,佩服佩服。”

    裴晚伶也收了剑:“果然是当世名家弟子,本派故人门下。妹妹不必客气,姐姐自幼学剑,年纪还要长上你几岁,你我不分伯仲,该佩服的是我。”

    卫展眉见两人化敌为友,也是放下心来。

    季瑜问道:“我们是误打误撞进入这里,姐姐你是在找什么吗?”

    裴晚伶点点头:“不瞒你说,我寻到线索,说是此墓里藏有佛祖舍利,此圣物于我有用,这才探墓寻踪。既然我们的长辈是旧识,说来还要求你们帮个忙。”

    “姐姐但说无妨,力有所及,自当尽心。”

    “我从另一个方向比你们早进入这里,位置是找到了,墓中机关我也不是不能破解,但是以一人之力打不开取不出来,所以需要帮手,能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否则这次只能无功而返了。”

    “放心,我只要佛祖舍利,其他的东西绝不染指,都归你们。随我来。”

    卫展眉三人自无不可,跟着裴晚伶到了另一个墓室。

    这个墓室还要深入地下几层,沿途机关重重,有的被损毁,有的还可以恢复和使用,要是三人单独前来,恐怕是破解不了的,还要面对不少危险,而裴晚伶显然是准备充分,且是此中行家,这才能通行无阻。

    墓室十分宽大,其中景象让卫展眉三人吃惊不小,眼前竟是座建造精美的浇筑缩微寺庙,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并且气势恢宏,庄严大气,极具震撼感,手笔极大。

    四周是铜铸的山石,山势磅礴,颇具藏风聚气之象。

    中间是一座寺庙,殿堂林立,缩微的建筑高度大致与真人高度相仿,人可穿行期间。

    山门之后,依次分布有天王殿、东西配殿、左右轩廊、大雄宝殿、钟楼鼓楼、三圣殿、观音阁、五路财神殿、藏经楼和方丈室、僧舍,以至墓塔塔林等等,均依山势而建,高低错落,主从有致,楼台殿阁,参差其中,结构奇巧,风格淳朴浑厚,还有铜质古柏掩映。

    裴晚伶说的地方在后部山腰处,这里是个长方形的地宫,掩藏地宫的条石已经被搬动过,横七竖八摆放在周围。

    裴晚伶说道:“盗墓的发现了这里,打开了条石。你们看,地宫里面是个石函。据记载,石函里是一共五层共五座从大到小的棺椁,分为石棺、木棺、鎏金铜棺,以及银椁和金椁。佛舍利就在最小的金椁里。”

    “石棺坚硬沉重,打开不但要知道机关,还需要非同寻常的力气。盗墓的那伙人破不开机关,就算有力也无处使。”

    卫展眉向下看去,石棺上布满铭文,记载的应该是所有供养人的名字,上面到处是撬痕和重物敲打留下的痕迹,但石棺坚硬如故,未曾移动过。

    裴晚伶继续道:“解开机关的地方不在这里,在中间的观音殿里,我会去尝试破解,问题不大,但破解的同时,需要有人在这里用力掀开石棺,因此我一个人做不到。”

    “等下我去开启机关,等石棺发出响动,还要劳烦这位卫兄抬起石棺。按我所学,里面没有其他危险,万一起见,请季瑜你在旁护法,实在不行,就扣上石棺。可好?”

    三人答应。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石棺下部出现声音,卫展眉奋力振臂去抬石棺,季瑜在旁边持剑关注。

    石棺渐起,卫展眉用出了吃奶的力气,一般壮汉的蛮力还真不够劲,也就是卫展眉习武有成,双膀之力再加上内力的支撑才能作用。

    里面没有任何危险出现,即便如此,季瑜也是把地上的石条当作撬棍放进去支撑作为缓冲,让卫展眉休息了两次后,才完全打开了石棺。

    裴晚伶回来后,大家一起开启第二层的木棺。

    木棺四周刻画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以及兽首衔环等装饰画,并不沉重。下面是鎏金铜棺,再下面是镶嵌着宝石、光闪闪的银椁。

    裴晚伶小心翼翼地抽出银椁的上盖,终于露出了里面最后一层的金椁。

    众人屏息而视。

    实在是太太精美了!

    最里面的金椁有成人手掌大小,没有上盖,里面是如竹节屋瓦一样光滑圆润,金光灿然的一个容器。

    这倒还不算很稀奇。

    然而,金色的竹节屋瓦容器上,竟然系着一个栩栩如生,宛若实物卷曲扭结着的,纯金蝴蝶结!

    若不是颜色不同,只看形状的话,完全与用绸带系住的蝴蝶结一般无二!

    真是件精品啊!假使里面没有佛舍利,就这件蝴蝶金椁,就是价值连城的奇珍异宝了。

    虽然惊叹连连,目光火热,但既已经说好,卫展眉三人倒也不会觊觎这件宝物,任由裴晚伶轻轻取了出来。

    裴晚伶上下左右观察一番,摇了摇头:“看似浑然一体,在这里是打不开的,需要回去后再想办法。”

    “目的达到,大恩不言谢。我们走吧,你们要是在其他墓室有什么发现,需要我可以帮忙。”裴晚伶把金椁层层包裹好后,放入身后的背囊之内。

    四人出了墓室,耳边就忽然听到从四下里传来轰隆隆沉闷的响声。

    “不好,这是断龙石落下的响动。“

    “快走!”裴晚伶叫道。

第215章 杀人夺宝

    裴晚伶带着三人跑向她用洛阳铲挖开的盗洞的方向,但是已经来不及了,沿途地面轻微晃动,头顶上不断有尘土扑簌簌地落下,还没到地方,他们就被闭合的断龙石挡住了去路。

    问了一下方位,裴晚伶又领着大家冲向卫展眉他们下来时的洞口,可仍旧在半路上受阻于断龙石。

    裴晚伶一跺脚:“好严密的设计。刚才我取金椁的时候,已经把重量差不多的替代物同时放进了银椁里,怕的就是拿出金椁引发机关,谁知还是不行。”

    “那怎么办?”

    卫展眉三人都不精通古时墓道里的机关布置,但也清楚一旦所有的断龙石落下闭合,这座古墓就变成了一座活棺材。

    “别无他法,断龙石从内部是打不开的,为今之计,只能是四处看看,希望历经千多年后,这里的地质条件有所变动,能够找到薄弱坍塌的地方。”

    三人都默契地没敢再问要是找不到突破口怎么办,跟着裴晚伶沿古墓周边游走查看。

    裴晚伶一路观察,时而敲敲打打,都没有发现有可资利用的缺口,就在大家的心越来越沉到谷底、室内空气也开始变得稀薄气闷的时候,终于天无绝人之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那座缩微古寺的后面让他们看到了一线生机。

    古寺的后身也有一道断龙石落下,但可能是这里的土质松软,滑道受到挤压,断龙石出现了歪斜,最后落地时在一侧留下了一条几指高的细缝。

    四人从附近找来一些条石硬物和尖利的陪葬品,开始齐心合力换班挖掘。

    石质地面虽坚硬,靠着这条缝隙和两口锋利的宝剑,在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后,终是挖开了一个勉勉强强可容一人爬出的缺口。

    四个人依次钻出,到了断龙石的后面,在火折子的光照下,这里还是个密闭的空间。

    看到三面都是坚固的碎石夯土墙壁,卫展眉三人不免脸露失望之色,难道真要困死在这里?

    裴晚伶在仔细查看并敲打听声之后,却脸显喜色,说道:“有戏,你们看,这里有渗水干涸的痕迹,说明距离地面不远,而且听回声判断,对面应该是空的。”

    有希望就好,三人闻言精神大振,以卫展眉为主力,继续利用一切可用的物体开凿墙壁。

    经过艰苦的挖掘,轰然一声,土石墙被洞穿,一阵尘土飞扬过后,对面真的现出一处广大的空间,由几十根粗大的木柱支撑,其间凌乱摆放着很多只一人多高的木箱。

    卫展眉三人对望一眼,因祸得福,这里说不定就是他们此行所要找的藏宝之地。

    打开一口箱子,果不其然,里面确实是金砖银锭等财宝之物。

    齐齐欢呼一声,当务之急不是检索财物,而是要继续找到出口才行。

    四人正要去找地穴密室的门口,就听到有脚步声传来,没等隐藏,有三个人就从前面转了出来。

    三人显然是被墙壁破裂的声音引过来的,全部一身劲装、手中提刀,一名汉子喊道:“呔,什么人?好大的狗胆,竟敢潜入偷宝,活得不耐烦了吧。”

    卫展眉望向对面,三人中的一人他居然识得,就是在子规山严家寨中远远见过的那个青年白衣公子,他当时怀疑是南镇抚司通缉在案的义军快雪时晴堂少堂主韦普天。

    书中暗表,卫展眉的判断是对的,此人正是韦普天。

    韦普天奉命前往严家寨催要军饷,虽然出了有人夜闯严家寨的事情,严家还是依言给足了约定的钱财。

    这个韦普天作为总堂主的爱徒和少堂主,为人算是精明干练,并且一身功夫尽得总堂主的真传,但却是个花花纨绔公子。

    他自恃总堂主的宠爱,在管理堂内事务和指挥军事上并不含糊,然平时恃才傲物,行为放浪不羁、横行无忌。

    这回押送军饷回返,他倒不敢打十几车军需财物的主意,但他日常挥霍无度,在途中的青楼妓馆流连后,手头甚紧,于是命令副手押车回程先走,自己则带着两名心腹暗中来到了这里。

    这里是快雪时晴堂极少数核心高层才能知晓的地方,是留作万一时刻和最后危急关头才会启用的保底秘地,韦普天是知情者之一,知道地点和开启的方法。

    他是未来的堂主人选,把这里视为私人资财的来源,已经数次从中取走财物私用了,反正再多也就是九牛一毛而已。

    这次秘密过来,打算取用一些后就日夜兼程追上车队,没想能遇到有人潜入进来的情况。

    这还得了!

    韦普天在暗道侥幸之后,心里已经把这四个小贼判了死刑了,待他看清几人的面貌,更是惊中有喜,命令道:

    “我来对付这男的,你们两个,拿下三个女娃,记住,要生擒活捉。这穷乡僻壤的,这几天快憋死我了,难得遇到三个水灵灵粉嫩嫩的豆蔻佳品,玩儿过了再弄死不迟,吃剩下的给你俩个喝汤。”

    “是,少主放心。”两名心腹手下闻弦歌而知雅意,都抽刀坏笑起来。

    “卫展眉”穿越而来,虽是暗影重重的人,听了这话,对韦普天此人好感顿消,说不得要教训一二。

    身后三女更是闻听之后心中大怒,季瑜和裴晚伶挺剑而上。

    季瑜贵为青川公主,自然受不得这等污言秽语。她年纪不大,但也随军出征过,虽未亲自上阵,阵前可是见过两军血腥厮杀,师父温如神尼性格刚烈,调教出来的弟子不允许是温室花朵花拳绣腿之辈,她不缺实战猎杀手刃江湖恶徒的经历。

    裴晚伶就更不用说了,本身就是山野中生长,不受拘束、清高冷冽、率性而为的性子,师门长辈又都是好武成痴、三天不动手过招全身皮痒的武人剑客,她不说是视人命如草芥,那也是不把豆包当干粮的人物。

    韦普天的两名手下武功不弱,都是快雪时晴堂网罗过来的江湖豪客,也是一等的武林好手,奈何两女师出名门,非但内功不俗,剑法好的出奇,用得更是神兵利器,三下五除二就削断了两人的长刀,加上心中有气,下手无情,两人就这样被干脆利落地以窝心剑扎了个透心凉,死尸倒地。

    卫展眉就没这么轻松了。

    韦普天天资既好,又得名师指点,自己也肯下苦功,真有绝艺傍身,功夫比他的手下要强多了。

    他手执一对护手双钩,比常用的要短上一半,出手是招招抢攻、式式凶险。

    而且,这一动上手后,两人都是暗自惊奇,双方刀法和钩法的路数颇为相似,只是双钩是刀剑类兵器的克星,让卫展眉感到处处受制,束手束脚。

    季瑜和裴晚伶快速了结了言语无状的对手后,见卫展眉没有落败之虞,都没有上前夹攻,而是粉脸带煞,气定神闲地负手旁观。

    卫展眉虽落下风,尽自抵敌的住。

    对手的兵器是克制他,但他对对方的钩法有熟悉之感,应对起来虽吃力不轻松,但并无大的危险。

    韦普天可就不好过了,心里翻起了滔天大浪。

    一是两名手下很快就挂掉了这件事让他一时很难接受,这两人是不如他,但也不至于在两个少女手下走不了三招五式就丢了性命啊,那二女得强到什么程度?这下可撞到铁板了。

    二是卫展眉看上去比他还要小几岁的样子,竟能和他游斗良久不露明显的败象,要知道他韦普天在当代江湖青年俊彦中,可是公认数得上字号、排名十分靠前的后起之秀。

    三是季瑜和裴晚伶虽不参与围攻,但两女自带强大的气场,兼而煞气逼人,挟杀人之威和宝剑之利环伺在侧,给他的心理压力太大了,这就令他开始吃不消了。

    钱财都是身外之物,没有什么比小命更重要的了,韦普天有大好的前程可期,可还没活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记住这几人的容貌,韦普天打了退堂鼓。

    虚晃数钩,韦普天抽身爆退,同时收钩插于后背兵器套中后,双手连扬,数十只银针射向四人。

    他还是名暗器高手!

    季瑜闪身护住殷姿,裴晚伶以剑拨打银针,卫展眉自然不怕,闪避后同样发出钢钉还击,并和裴晚伶就追了上去。

    别看韦普天身形胖硕,身法却快如游鱼,加上熟悉地宫里的道路,两人跟上逼近却无法追上。

    韦普天本打算佯装败退,利用他熟知暗道埋伏的优势,借助隐藏的机关暗器暗算两人。

    但不想裴晚伶是此中的行家里手,每每在他要发动机关时就先行叫破,指引卫展眉发出钢钉阻止韦普天的算计。

    几次之后,韦普天彻底放弃了争斗的想法,发足狂奔,全力出逃,依靠地利优势率先跑出了地宫,一溜烟远去了。

    卫展眉两人追之不及,在洞口停下了脚步。

    返回之后,四人商量接下来的行动。

    裴晚伶说:“财宝之物我没有兴趣,我可以帮助你们改变洞口的机关禁制,除非顶尖机关高手亲至,否则他们以后恐怕是不容易再行打开了,你们可以尽快安排人手来取宝。我另有要事要办,不能在此耽搁。”

    季瑜和殷姿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卫展眉想了想说道:“那就有劳裴女侠去调整禁制。入宝山不必空手而归,麻烦格格和姿姿取走一些咱们能带的走的珠宝玉饰等,以备不时之需。”

    “我还要回到古墓里一趟,翻阅记忆下竹简上面记载的珍稀典籍文字,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吧,我们封住地宫后离开此地。”

    亏得卫展眉不甚在意金银财宝,而是惦记着没有看完的宝贵竹简古籍。

    这一去,倒叫他得了更大的好处。

第216章 先走一步

    只身回到古墓,卫展眉在那间墓室里把竹简逐篇翻阅了一遍。

    这么多的竹简是带不走的,但他记忆力惊人,只挑和流传下来的版本有异的地方死记的话,足以把这些珍贵典籍烙印在脑海中。

    经过后人解读和修订后的传世版本自有其价值所在,但是通过和这些明显是更早期的儒释道经典著述做对比,对于理解原创者的本意,还原其思想原貌,对扭曲的内容进行正本清源,也还是大有裨益的。

    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卫展眉看完了所有的竹简。

    出于对先贤的尊重,他着手把已经分门别类的竹简重新码放整齐。

    在收拾到一个角落的时候,无意中,竟叫他发现了一个地洞。

    地洞很小,就是个小坑,看样子是断龙石落下引发的震动,才使得地洞露出来一角,不然绝难发现。

    他不由好奇心大起,里面是什么东西?值得专门开辟个空间隐藏呢?

    仔细检查后,确认里面没有机关,卫展眉伸手把洞内的东西掏了出来。

    入手沉重,是一片与众不同金属质地的书简。

    确实是书简,因为样子和竹简很类似,而且上面镌刻有密密麻麻细小的文字。

    之所以说与众不同,一是材质似铁似铜,很是不轻;二是每一条都要比普通的竹简宽上一些,相互间的连接也很紧密;三是当他把书简翻过来时,背面居然是好几幅人体的线条图案。

    没着急继续查看内容,卫展眉又伸手到地洞里摸了摸,触到了一样有半个手臂长的硬物,取出来一看,是把带鞘的细长短刀,刀鞘在火光下散发出淡淡的光泽。

    慢慢把短刀拔了出来,刀身冷森森,虽然晦暗幽绿而不是寒光四射,但给卫展眉的直觉是绝对锋利之极,只用眼晴看看,就让他眉峰颤动、头皮发麻,喉头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稳了稳心神,卫展眉拔下一根头发松手,发丝轻轻就要飘落到刀刃之上时,就轻巧地被一分为二。

    没毛病!吹毫立断!

    不沾刃而断发,绝对是把只在季瑜的游心太玄剑和裴晚伶宝剑之上,而不在其下的盖世宝刀无疑了。

    按捺住喜意,卫展眉把火折子凑近,开始细细观看金属书简上的字迹。

    化了半盏茶的时间全部读完后,卫展眉直想纵声长笑,这才是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书简的开篇起始是三个字,显示其名为《大神经》,里面记述的是一篇至高玄妙的内功心法!

    而背面的人体图形标示出的是经络穴位关窍和行功路线。

    卫展眉在这个世界中的武功修为算不上顶尖,顶多是中偏上的水平,像刚才要不是他对韦普天的钩法感到熟悉,在双方都不动用压箱底的绝活儿的前提下,只要二三十招一过,他就会败下阵来。

    尽管他已经能够记起在自在万象门头几年里接触到的功法和武技,但武技招法可以在短时间内提高一大截,而在内力增长方面,受到这里灵气条件的制约,高深功法并不完全适用,就算能提升也不是一朝一夕做得到的。

    想要混出名堂有所作为,想要通脉破关回归,都需要尽快在内功修炼上取得突破。

    这篇《大神经》就是雪中送炭。

    依他的见识,《大神经》首先是一篇奇经!

    此功法在屏蔽过滤杂质,萃取灵气上具有很高的效率,行功的路线和行走的穴窍极其异想天开、诡谲绝伦,甚至可说是匪夷所思,非鬼才天才之人不可以想出来,可助他迅速提高内力修为。

    但是另一方面,《大神经》真的是只有大神经病才能想的出来,简直就是门邪功!根本不顾忌对人体机能造成的巨大的伤害和潜在的致命之危,只追求短期的爆发和狂飙突进,毫不循序渐进,违背了佛道两家养生修身延寿的主旨。

    练到最后,其结果不是在中途走火入魔爆体而亡,就是在破关之时或之后根基大损,此后将再也无法寸进。

    在书简的最后,留存这篇功法的高人有过警示,说是本来想毁去这门魔功,但实在是激赏发明人天马行空违背常理的绝妙思路,所以最终没有舍得销毁,于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诫后人千万不要照此修炼,而是要借鉴其中的思路,在通篇吃透后加以完善,否则逞一时之快的话,必然是死路一条,早练早超生,早练早投胎。

    但是,对于卫展眉来说,此经不亚于雪中送炭,他是个例外。

    因为只要能够破关回归,以他被压制住的深厚的内丹初成之修为根基,以殊玄仙洲灵气之浓郁,以自在无极功功法之高妙和自在万象门丹药之神奇,修复受损的经脉和元气,就是天空飘来五个字,那都不是事儿。

    他从书简上还得知,那口宝刀名为“柳叶神经刀”,不但能抽刀断水、削铁如泥,而且专破内家护体罡气。

    看到宝刀的名字,卫展眉才想起来关于这《大神经》和柳叶神经刀的古老传说那是三百年前天下黑道第一高手艾道光之物。

    艾道光曾在江湖上掀起了腥风血雨,横行黑白两道,江湖中人莫之能御,无人可敌,却如彗星一般,在盛极一时后突然消失。

    其后,经书和宝刀有过数次短暂的出现,但鲜有人能保得住,持有者不是被围攻横死就是爆亡毙命。但即便被视为不祥之物,还是每次都会引起莫大的武林纷争。

    卫展眉叹了口气,他却知道,《大神经》虽是内功速成的绝顶法门,仍然需要相当的修为火候和大毅力者才能修炼,而且过程凶险万分,断不是谁得到后躲在山窝里就能随便练成的。

    就算一代枭雄,想当初修成《大神经》,并以颜色幽绿的柳叶神经刀在江湖独占鳌头,人送外号“爱是一道光,绿到你发慌”的艾道光,一定也是在最后躲不过走火入魔的下场。

    不过,以“卫展眉”的修真底子,他倒不愁练不成,而且心中对如何使用柳叶神经刀也有了计较:

    此刀的大小,正好可以扣入右手白斩刀内,双刀临敌之际,右手突然变招斩断敌人的兵器,再破了对方的护体罡气,这一式必有奇效。

    计划好后,卫展眉环顾墓室,没有什么可以记挂的了,他关上墓门出来,回到地宫中和三女汇合,一起出了大门。

    裴晚伶教会了改进后的地宫大门掩藏和开启之法后,就和三人作别走了,卫展眉、殷姿和季瑜折返回郢都城。

    这次,卫展眉坚决不让殷姿再跟随冒险了。晚间进城之后,殷姿回到百花深处的住地等她爷爷,季瑜去找季琨和涂海报个平安,卫展眉去南镇抚司向胡式微汇报。两人商定第二天清晨汇合,然后共同去查访第三处宝藏。

    见到胡式微后,卫展眉把子规山严家寨和地宫的事情拣重要的说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同行诸女的存在。

    胡式微大为满意,只要能确认并有线索和有办法能掌握财宝就好,倒是不急于一时去取宝,尤其严家寨的问题更加复杂一些。

    说完之后,胡式微告诉了卫展眉一件江湖上近来爆出来的大事,让他心中暗惊。

    原来,快雪时晴堂副总堂主白晓升交待出来的第三处藏宝之地,位于郢都城西北百里之外的堆云山内一个叫满觉陇的地方,本来卫展眉接下来是要暗中查访此地,但近日一个天大的传闻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并且和堆云山有关。

    传闻的内容是说,昔日黑道巨擘艾道光的《大神经》和“柳叶神经刀”藏在堆云山积翠谷!而这积翠谷和满觉陇离得并不太远。

    传闻一出,马上就散播的沸沸扬扬,如今天下各大江湖门派都有人赶往堆云山,意图染指获得神秘的内功心法和宝刀,据说临近的排风城已经人满为患。

    卫展眉听后脸色不变,心里就纳了闷了,这《大神经》和柳叶刀明明刚刚落到自己手里,都是真品无疑,怎么就早不来晚不来这么巧,突然出现这个传闻呢?

    他嘴里回道:“大阁领,事出反常必有妖啊,朝廷和义军之间的征战本来就搅得天下不宁,忽然就又在江湖上无端生出此事,这不乱上加乱吗?我怎么觉得这是个圈套,无论真假,都是要搞事情啊。”

    胡式微说道:“你说得有理,事有蹊跷,排风城和堆云山必有一场江湖群雄盛会。这事看似无关朝堂之争,但青川、朝廷和我南镇抚司不会坐视,尤其是十八路烽烟中有很多江湖人在内。”

    “这样,你还是前往堆云山查找宝藏,顺便探察情况,其他的我来处理。如有重大发现和异常,到时候保持联系,再做处置。”

    卫展眉带着疑问出了房间,反正还是按原计划去往堆云山,到时什么情况自会清楚。他没有回到百花深处的院子,而是在南镇抚司里住了一晚,并开始修习《大神经》。

    转天一早,他和季瑜打马出城向西北驰去,一路无话,等赶到排风城已是又一天的黄昏。

    自传闻扩散开后,排风城里涌进了不少的江湖帮派人物,城守不得不决定查验身份后才予放行,一些武林人士还是会进城歇脚了解情况,一些没有身份路引,或者嫌麻烦,或者有案底在身的武林豪客就直接绕城进山。

    卫展眉想进城先看看情况打探消息,就和季瑜两人在城门口外排队等候入城。

    队伍缓慢,两人百无聊赖,好容易排到了前面,突然之间就有三个女人从后面施施然走了过来,二话不说,直接插队站在了二人前面。

    是一个中年女子带着两个少女,均是劲装背剑,一看就是身负武功的江湖人。

    季瑜马上不干了,张嘴就要理论。

    卫展眉也很生气,但他拉住季瑜道:“格格,就让让她们吧。记住了,以后看到这种人,你就永远让她们先走。”

    “凭什么啊?”季瑜不忿地问道。

    卫展眉嘿嘿一笑:“没关系的,既然别人着急,就让人家先走一步,一路走好。”

    “咱们的日子,还长着呢。”

    季瑜听他说两人的日子还长着呢,心里莫名美滋滋甜丝丝的,不再说话。

    前面的三名女子闻言不乐意了,一起转过头来。

    三女竟都是绝色,中年女子柳眉凤目,岁数不小但风韵犹存,两个少女是对双胞胎,同样容颜姣好,瞧面貌是母女三人。

    中年女子脸若寒霜,盛气凌人地以手点指卫展眉:

    “臭小子,怎么说话呢!咒老娘先走一步、一路走好?招子放亮点儿,也不求二两棉花纺一纺,胆敢戏弄编排我黑寡妇洛霜枝!”

    “女儿们,亮家伙,给我送这对狗男女先上路!”

第217章 排风城内

    “动手啊。”卫展眉拽了拽身边季瑜的衣袖。

    要搁往常,被人骂作狗,季瑜早就气炸了,但现在只要被人把她和卫展眉放在一起,叫“狗男女”她也认了,心里生不出任何的杀意,反而暗生欢喜。

    她不动作,洛霜枝的一双女儿已经拔出剑来。

    身后的江湖汉子们都排队排得不耐烦了,见有人要打架,纷纷兴高采烈地围拢上来,形成了看热闹的一个圈子,一个个添油加醋叫好聒噪,集体起哄架秧子,生怕错过看戏。

    还有知道黑寡妇底细的好事者就为大家介绍起来。

    这洛霜枝也是个有名头的江湖人物,她出身卑微,但是年轻时就艳名远播,凭着美若桃李的姿色接连嫁了几个武林大佬,然而丈夫嫁一个死一个,所以黑寡妇不是说她肤色黑,而是指的她生就克夫的命,再之后就没人敢娶了。

    几任丈夫给她留下了万贯家财和几处庄园,算是富甲一方。更难得的是,洛霜枝不但貌美,在武学上也有天份,竟叫她博取前夫们的功夫,自创了一套“眉眼如初”剑法出来,水性杨花的名声是不佳,但是名气不小,在朝华东南一带少有人敢于轻易招惹。

    黑寡妇和第一任丈夫育有一对双胞胎姊妹花,随母改嫁后跟了母姓,一个叫洛花倾,一个叫洛琼骋,正处在双十妙龄,两人继承了母亲的无双美貌和火爆脾气,一左一右就摆开了架式。

    两女的剑法另有一功,她们一人是右手使剑,一人惯用左手,使出来的眉眼如初剑法正好相反,双剑合璧后更是厉害,两人有个外号叫作“倾城双姝”。

    守门的官兵见门外要动手,迅速关闭了城门。他们得到的命令是鉴于武林人士好勇斗狠,在城外生事的不予理会放行,城内闹事的就地镇压。

    卫展眉取出了白斩刀,季瑜为了不引人注目,这回多带了只普通的青钢剑,两人并肩而立。

    还没打起来,一大群人的身后传来吆喝声,是几驾马车鱼贯而来,声势不小,被人群阻住去路后,有人下来询问,随后一名管家模样的老者挤了进来,走到洛霜枝跟前说道:

    “原来是洛夫人,久闻大名,我家镜虹山庄陶庄主有事急于进城,敢请夫人行个方便,不要和两个后辈一般见识,罢手停战,鄙庄感激不尽。”

    人群中传来嗡嗡的议论声,来者居然是赫赫有名的武林大豪陶然亭。

    陶然亭年逾五旬,手创镜虹山庄,一身艺业惊人,以万劫不复神功和一手惊鸿月明刀威震江湖,更兼家有良田千倾,为人交游广阔,仗义疏财,山庄里收留养着高手食客数百人,在武林中享有巨大的声望,隐隐然是朝华东部的白道领袖。

    管家话说的十分客气,加之陶然亭的盛名在外,洛霜枝也不得不卖这个面子,她以凤目瞪了眼卫展眉:“便宜你们了,既然陶庄主发话,就让你二人躲过一劫。我们走。”

    一场拼斗就此消于无形,城头的官兵见众人散开,也就重新打开了城门放人,马车先经过检查进去后,众人也陆续进了排风城。

    排风城里的客店爆满,卫展眉和季瑜在城里转了半天,才在一个偏僻的地方找到了空房。

    这一路上,二人很快发现洛霜枝母女一直在后面跟随,而且并没有刻意掩藏痕迹,看来是余怒未消,还想着找麻烦。

    两人没有太过放在心上,任由三女和他们前后脚住进了客栈。

    安顿好以后,卫展眉下楼转了一圈,楼下大堂和吃饭的地方满是闻讯赶来的各路江湖中人,不一会儿工夫就听来了各色传闻。

    首先,这件事还真的闹得很大,几天时间里,四野八荒蜂拥到排风城和堆云山的武林人士据说就将近二千人了,还有人在不断地陆续赶来,其中黑道和白道,豪门和小派、大人物和小虾米都有。

    一方面是《大神经》和柳叶神经宝刀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

    所谓艺不压身,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认有两把涮子的都想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以期在人前显盛、傲里夺尊、武林称雄,乃至能问鼎武功天下第一的宝座。

    至于说夺取宝物其中的风险,并不是很被刀头舔血的江湖人放在眼里。

    再说到修炼《大神经》的凶险,一来是先拿到手再说,就算不练神功也有宝刀在手;二来是即便自己失之交臂,也不能让对头敌人得了去;这三来嘛,大凡高手都是觉得那是别人不行,自己练起来未必就练不成。

    另一方面,有企图并觉得自己有实力抢宝夺刀的毕竟是少数,绝大多数人是来凑热闹的。

    青川和朝华争斗日久,朝堂上不安稳,民间也是人心惶惶,江湖上更是许久没有这样大规模的盛事了,都是精力充沛的草莽汉子,好容易赶上自然不能错过。

    另外,青川和朝华小朝廷目前的主要精力放在对付十八路烽烟义军上,虽说义军里有相当多的江湖门派参与,但青川至今还没有针对武林势力采取过任何针对性的行动,大家不认为此来有多大的危险。

    再说到来的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吃瓜群众,组成和意图就多种多样了:

    一大部分是纯粹来敲边鼓看免费大戏的,顺便增长见识、结交朋友,也没寄望自己能得到宝物;

    还有一部分人是想趁乱浑水摸鱼的,例如想着见机行事打家劫舍,通过黑吃黑,从弱小者身上得到些好处油水,钱财也好,功法武技也行;

    另有一部分人,因为很多平时见不到或不露面的人物都可能被吸引出现,有的是想在此寻朋会友,有的就是来借机滋事寻仇的。

    总之,排风城里现在是鱼龙混杂,数日里已经发生了几十起斗殴火并的事件了,这让城内数量有限、高手不足的守军很是头疼,好在大家并不敢直接和官军作对,当地官府勉强还弹压的住。

    至于说消息的来源和准确性,说法就五花八门了,传的比较多的说是最后得到功法宝刀的门派的后辈弟子在争夺传承资格时发生内讧,有人就把事情捅了出来。

    唯一肯定的是藏宝的地点就在堆云山积翠谷内。

    积翠谷里有一个名为西海的大湖,湖里有个小岛叫翡冷翠。此岛在当地是一个奇景,岛上山石的颜色奇异不说,最神奇的一点是这里虽然距海还有相当的距离,但翡冷翠岛平时是隐藏在湖面之下的,只有初一十五前后湖水涨落时,才会浮出水面得见真容。

    此时到小岛现身的日子还有不少天,所以不愿意在山里餐风露宿等待的人才会先在排风城里落脚,届时再赶往谷中。

    得了这些消息,卫展眉本想回到房间去找季瑜分享和商量,谁知敲过门后,发现季瑜不在房间里。

    这下他惊出一身冷汗,季瑜的功夫非同小可,但现在一则城里混乱不堪,二则还有洛霜枝母女窥伺在侧,三则他名义上的身份对青川公主负有保护之责。

    刚要下楼寻找,就见季瑜迎面走了过来,卫展眉责怪道:“说好了在房里等,你跑哪儿去啦?怎么如此不听话。”

    季瑜嘻嘻笑道:“原来卫总旗还是关心我的。谁让你半天不回来,我待的气闷,就出去转转,顺便吃了碗面,味道真不错,比宫里好吃多了。”

    卫展眉说:“这里乱得很,不要瞎跑。”

    进屋之后,季瑜揶揄道:“呦呦,十九哥的功夫可还不如我,我怎么觉得这些天都是我在保护你呢?以后你去哪儿都应该带着我才对。怎么样,有青川公主给你做保镖,你面子大得紧呀。”

    卫展眉:“小人不敢,您若有个闪失,我项上人头定然不保。”

    季瑜撇嘴:“哼,说来还是担心自己的小命。放心啦,上次私自出去,回去就被十七哥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次出来,他一定让人跟着我。”

    “这不,刚才就是和那批人见了个面,他们会在暗中保护咱们的。”

    “不妨告诉你,其中有简郡王府八大金刚里的两人,内廷十八铜人侍卫中的三人,以及北镇抚司锦衣卫和南镇抚司绣衣卫组成的混合小队,本公主手中还有可以征调城中守军的手谕。那什么黑寡妇要是敢瑟,都不用你我出手。”

    卫展眉作势打了个千儿:“公主吉祥,既然您看不上也不需要我,那我就单独行动了。”

    季瑜佯怒道:“不行!那些人都是些粗鲁腌的汉子,本公主需要你这个小白脸贴身保护。怎么着,你还不愿意啦?”

    “这样吧,左右今晚没其他事了,听你说这些天都在练功,不如咱俩去外面比划比划,由我这个大雪山当代关门弟子来指点指点你,省得遇事总要我亲自出马。”

    虽然不愿意,卫展眉最后没能拗过季瑜,两人来到了客栈后面一片稀疏的小树林里。

    季瑜叉手站立:“来,小卫子,先耍套拳,让我看看你的功底。”

    卫展眉无奈,只见他含胸拔背,先打了套朝华常见的工字伏虎拳,接着是一套青川最普通的北派长拳,动作十分标准,攻守进退之际,动静疾徐有致,刚柔虚实有度。”

    季瑜点点头:“还成,马马虎虎,中规中矩,能把大路货打到这个地步,算你基本功不错。下面,你我合练对打。”

    初时,卫展眉就是陪着公主玩一玩,没有当真。卫展眉本人的功夫的确不及季瑜,接连被击中后退,而季瑜却很较真,下手愈发沉重,大雪山冰上一羽轻功配合无花折枝手,步步紧逼。

    慢慢地,卫展眉也进入了状态,心说正好用来磨练提升武技,他逐步加进了有心无意勾连手和快慢四字诀法的技巧。

    半刻钟过后,季瑜被他一招弹飞,脸上骇然:“卫展眉,你这是什么功夫?我怎么从来没有听闻见过?好厉害!你,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卫展眉正要作答,树林外传来几声嘬唇啸声,季瑜一偏首:“护卫示警,有人靠近!”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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