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全部留下
“在真界不论新仇、旧恨,于巨大利益前皆要退上一两步,绝元,不论你有多大能耐,你觉得能强过我们三人联手?”
秃头大汉完全无视了苏伏,目光灼灼盯着绝元,真正的宝藏在他身上。
“今日木属化灵我们要,太渊令我们亦要,你二人乖乖交出便罢了,或留你们一命……”
三人之所以会现身,乃是因行藏已然被发觉,苏伏与绝元又不是傻子,怎会拼死,让他们三人捡个便宜?不若大方现身,比之被逼出,却要有气势得多。
矮个修士鹫阴冷冷一笑,道:“若不配合,此地便是你二人葬身之处。”
言罢自怀里摸出一把木质短箫,场间便响起了丝丝箫音,随着箫音,深林便涌来一股寒气。
“嘶嘶!”……“咻咻!”……“咕咕!”……
古怪的音声传入众人耳内,却竟是遍地毒虫围拢而来,这些毒虫个个散发着让人心悸的寒气,那是因它们身上皆携了可以置人于死地的剧毒。
没有半刻,便借着月光看到山谷内充斥了蜘蛛、花蛇、毒虫、蜈蚣、蟾蜍、蝎子应有尽有,这些毒虫平日见着或一脚踩死,或无视之,可当数量到了一定程度,却教人不寒而栗。
密密麻麻的黑点,犹如蝼蚁般密集,即便是高阶修士见了,亦是头皮发麻。
高个修士秃冷冷笑着拿出一柄飞剑,质地不算很好,然而却有着五层禁制,随着他动作,两边气氛便僵到极点,正是一触即发。
独狼深知低调才能活得久一些,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且见着绝元没有承认,亦没有否认的模样,他反而更清醒一些:这太渊令恐怕是绝元放出的一个幌子,方才这散修话中有话,他自折羽翼,其目的便是引得一些有心人出手,莫非是陷阱?
想到此,他不由凝神警惕,背上长弓亦解下,双目若鹰眸般盯着绝元动作,并不时关注苏伏,他潜意识里认为这个散修有极大问题。
“呵,真是好大阵仗。”
绝元轻轻笑着打破了这一片沉默,随即便拍了拍巨虎头颅,座下巨虎竟有灵性,即刻会意般仰天狂吼。
百兽之王的呼喝,震啸山林,一层层的音波传递开去,约莫两息,大地便又颤动,被吓退的万兽竟在此时复返,那三人脸色一变,秃毫无犹豫道:“杀了他。”
相应他话音的是毒虫,如同雨点般扑去的毒虫,正是矮个修士鹫的看家本领。
那绝元轻笑着打了个响指,空气‘啪’的一声脆响,如同被鞭子抽中一般,他身前虚空竟坍塌了一瞬,扑来的毒虫纷纷倒下,皆被一震而亡。
而后山谷再度传来‘咚咚咚’的闷响,借着月光,远方被万兽踏出的地平线涌出了一股黑潮,比之前次更疯狂的万兽蜂拥而来。
鹫面色微变,方才不觉,此时亲身体验,却有不同感受。动作却丝毫不慢,其再度吹动短箫,随着箫音起,毒虫大军们簌簌着迎去。
正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兽潮与虫潮不一刻便撞在一起,如同死神的收割,不断有毒虫被踩踏而亡,亦有野兽被剧毒侵蚀而倒下,战场处处散发着惨烈气息。
谷内几人亦没有停顿,趁着鹫操纵毒虫挡住兽潮,独狼手中长弓对准了绝元,黑色的弦被他拉成了满月状,因其弓实在太长,拉弦的右手却是扩张开才将弦拉满,亦是因此,随着他拉弦的动作,便有点点灵气开始聚集,而后形成一把箭矢状,周遭空气在颤鸣,预示着这一箭的巨大威能。
秃蓦地将飞剑掷出,有气机寄托在他剑指上,飞剑上有着他阴神烙印,已可隔空御剑,若非天赋异禀,很少修士能在阴神境便学会御剑或御器,秃这一手顿教人心惊。
绝元确实有些意外,不及多思,他身形站立而起,警惕着独狼,并将手中长鞭甩动,长鞭在空气中划出了一道波浪状弧线,便探去噬咬飞剑。
秃剑指微动,飞剑便凌空旋转,侧开了些,避开长鞭。
奇异的一幕顿显,那鞭子突放出炽亮光芒,转眼竟化作一条‘龙’。龙角、龙须、龙爪,无不栩栩如生,其龙首却突转向,咬向侧面的飞剑,猝不及防之下,飞剑被咬个正着。
秃大惊,咬牙将气海内灵气急遽地隔空传出,涌入飞剑,他御剑尚不纯熟,否则不至于如此轻易被制,此时使了吃奶的力气,飞剑‘颤鸣’着在鞭子化成的龙口里划动。
“唰!”
似切开了空气,那龙首被切开两半,见状他心头微喜,飞剑随着他意念,顺势化作流光,向着绝元刺去。
只由灵气构成的龙的虚影,敌不过真正的飞剑并不奇怪,是以绝元没有丝毫慌乱,双眸清冷,正是此时,他心中杀机才释放而出。
远远站着的秃不禁打了个寒颤,他心头突有不好预感。
许只一个刹那,绝元丢开了长鞭,手至储物袋抹过,便见一道蓝色匹练倏然张开,顿将那飞剑弹飞,蓝色匹练没有丝毫停顿,径自延伸向秃,未及他反应,便将他层层捆缚,而后便因站立不稳而倒地。
在被捆缚前,秃只及将随身携带的那只狼牙蛛放出,然而他却看不到结果了,因那蓝色匹练有着万钧巨力,在捆缚完毕后,仍没止住,而是加紧缠绕,愈来愈紧,愈来愈紧,而后……
“大哥!”
一声悲鸣,矮个修士鹫正欲冲来搭救,因那蓝色匹练正在节节缩紧,本来六尺大汉,却被生生浓缩至三尺不到,换了谁都不可能活得下来。
果见一道灵光自匹练冲出,正是秃的阴神,他满面惊恐欲逃离此地,却被匹练卷个正着,而后便被生生绞碎。
便在秃死时,独狼阴测测一笑,借着飞剑无人操控而落下的那一瞬混淆气机,那由灵气形成的箭矢倏然离弦,如此近距离下,眨眼的功夫便刺穿了绝元。
他不曾按秃鹫二兄弟要求隐在暗处偷袭,便是将自己摆在明面,以他老练的修士生涯,深深明白自负的人往往对明面上的威胁没有那么深的警惕。
天地在这一刻似乎安静下来,独狼强忍放声大笑的冲动,可定睛望去,脸上却僵住,因他瞥见绝元嘴角挂了一抹嘲讽。
他仍站立着,被灵箭穿过的身躯几乎没有损伤,他敢大咧咧站在持弓的独狼身前,岂会没有任何防备,虽不曾与其照过面,可亦听过其大名,知道他的弓对肉身损伤不大,却独对神魂有着特效。
寂静只有一瞬,矮个修士鹫因其大哥死得凄惨,心头慌乱下,毒虫防线被破开,被兽潮涌进了山谷,只得狼狈地躲避。
独狼艰难开口道:“你怎料定了我会出现,而提前备了抵御魂识攻击的护甲。”
同等修为下,他自信没有任何修士可以正面接下自己的箭,是以见绝元无事,他内里定有护甲。
其实绝元何止准备了护甲,凡是秃结交过的人,皆被他列入黑名单而防备,今日无论换了谁来他皆有防备,为了将秃杀死,他可谓是费尽了心机手段。
可他有甚必要给独狼解释,胜利者只需书写感慨便可,他面上挂着微笑,道:“我辈修士修天道本就如履薄冰,我亦只是有备无患而已,不若你再来一箭,或便可破开护甲了。”
独狼一颗心落到了谷底,心知今日判断失误,便欲抽身而退,思绪定下,便对着矮个修士喝道:“各自逃吧,今日难以成事!”
“想逃?全都给我留下吧!”
独狼错愕,循声望去,便见被他们忽略多时的苏伏缓缓自地上站起,他朗星双目酝着杀机,几欲透出化成实质。
第一百零三章:军号千魂
“全部留下?就凭你?”
本来闻着苏伏的音声,正处悲戚中的矮个修士鹫与独狼心头皆是一惊,还以为苏伏与绝元乃是一伙,可随着绝元诧异的音声传来,才知是误会。
他们争斗不休,苏伏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盘膝坐下,而后极为冒险地将心神沉入心内虚空检查道基圆台,果见圆台亦被一层迷雾笼罩,他试着将青光引导下来驱散,却没有作用。
然而解决这个难题的却是那个小女孩,见苏伏不陪她玩,便吭哧吭哧将那迷雾给吞吃了近半,而后便就着虚空而现的卧榻,呼呼大睡了。
苏伏虽不知她究竟是何来历,然而其非但能吞噬浊气,还能吞吃禁制,其来历绝对非同小可,然以他自小博览群书,对真界的知之程度,尚堪不破小女孩根脚。
禁制被破开一半,青光顺利入主,用了近一刻的时间一丝丝清理,终将禁制解开。
绝元冷笑着看着苏伏,那深蓝色匹练盘旋在他头顶,然而下一刻他脸上笑意便僵住,因苏伏的动作,因动作之后虚空浮现的布幡,因布幡上散发出来的不详预兆,还有隐隐可见的深沉的黑色气息。
“这是?炼魂幡?”
矮个修士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涩声道:“小辈,此地乃是剑斋所属,你竟敢动用此幡,不惧被剑斋抓个现行么……”
苏伏右手虚托,有着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出,虚空蓦地张开一个口子,一个银甲将士虚空踱步而出,然而连苏伏都惊异的是,在其身后,竟如井喷般涌出一个个持枪黑甲卫士,苏伏许久没有关注魂幡内部,尚不知赵云对里面做了变动。
这是魂幡所有的煞气凝聚的,不一刻,苏伏身边便列了三排井然有序的甲士,一排五十个,共有一百五十个的黑甲卫士,它们身上尽皆散发着悍勇与血杀之气,应是赵云手笔。
赵云比之第一次露面,气息相对弱小一些,因浊气已然全部散尽,如今他取代了邪灵主将,作为魂幡的第一个主将,对魂幡的掌控全面超越了邪灵主将,是以操控着煞气变作带着血杀之气的黑甲卫,比之只懂得杀戮的邪灵,黑甲卫已然在他调教下,懂得了服从命令,不懂得服从命令的黑甲卫皆被他打散重组。
这个过程不算漫长,耗费了大量煞气,苏伏信任他,是以没有对其多加限制,魂幡自五层禁制完满,掉落至四层,苏伏都一清二楚。
而后便形成了这支黑甲卫,赵云站在苏伏身侧,一身银甲威风凛凛,率着黑甲卫士一起单膝点地,恭敬道:“愿为主公荡平一切敌寇。”
苏伏遥遥指着那三人,冷冷道:“杀了他们,全部收进魂幡作养料!”
“定不教主公失望,在战前,子龙希望主公为这支黑甲卫取个名字。”赵云应声道。
苏伏沉思片刻,便道:“尔等为煞气凝聚,唯有子龙一人得英魂,可子龙一人可挡万军,军魂便以子龙为重,吾辈当谦,不若便唤作千魂军。”
赵云闻听此言,便站起,沉沉喝道:“千魂军,随我杀敌。”
诡异的一幕教人难以适应,绝元心头微感荒谬,可赵云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却让他心惊,那道蓝色匹练却是护在身边,决意先观望一二,暗里却操控着野兽冲进来。
独狼与矮个修士鹫哪管许多,早便欲逃,可不知何时,周边弥漫了一层薄膜,他们往外冲去,却诡*倒转回来,连续三次皆如此,二人便知被困住了。
“这位道友,你我无仇无怨,何必为难我呢,我此次目标只是绝元而已。”
那独狼心头震惊,面上却仍装作镇定,从容地对苏伏说:“道友虽有炼魂幡,且还有如此阵容的……呃……军队,可在下亦非软柿子,道友决意要赶尽杀绝么?”
在薄膜外,野兽与毒虫却可进来,矮个修士鹫虽慌却不乱,吹响了箫音,那些毒虫便转个向,向着山谷内进军。
转眼野兽与毒虫便涌进来,目标却转向了苏伏。
赵云伸手虚握,亮银枪便凭空而现,他遥指着野兽与毒虫大军,喝令道:“杀!”
话音落下,便见以他为首的千魂军摆了尖锥阵,他们身上皆溢出一层淡淡的血气,血气隐隐与赵云相勾连,下一息便迎上了兽群与虫群。
没有马踏千军,没有震天巨响,更没有任何厮杀音声,然而眼前一幕却教包括苏伏在内的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那层血气初始还不觉有异,随着两军撞上,便见千魂军如同一把尖锥刺入兽、虫群,挡在其阵前的野兽纷纷七窍流血倒下,毒虫们皆爆体而亡。
随着野兽与毒虫的死亡,尸体皆被炼魂幡吸入,千魂军的血气愈发浓郁,不过短短十来息,兽潮虫潮便节节退去,如此威势已然教它们胆寒,即便受着人操控,亦瑟瑟不敢上前。
苏伏远远观之,心头感叹:赵云不愧是智勇惧佳的名将,难怪在前世家喻户晓。
他忽然便觉得凡俗军队不是奈何不得修士,而是凡俗军队并不懂得利用自身优势,一个有着军魂的军队,其所能爆发出的威能绝非普通修士可以想象,这让他想起了太守府外那一对血气浓厚的银甲卫士,大律皇朝看来还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不过这不是他需要关心的,眼下将这几人灭杀干净,他才可安心去往剑斋,自曝露炼魂幡起,这几个人便必死无疑,绝不可让炼魂幡的消息传出。
眼见兽潮毒虫已不能阻止赵云,甚至有些处在薄膜外的野兽毒虫不敢进来,而在薄膜内的尽皆被屠灭殆尽。
见状,赵云重整了军势,便冲向矮个修士鹫,后者一脸惊惶,却苦于无法脱身,便径自祭起神禁石,而后面上闪过一丝狠色。
其手自储物袋抹过,便攥了一把符篆,约莫有着六七张,随着他灵气涌入,便绽放出璀璨光华,便见六七道不同颜色的水、火、雷等光轰然袭去,皆是初级符篆。
这还不止,矮个男子修士之所以被称之为鹫,乃是因其拼命时,有着巨鹫的凶残狂暴,且对自己亦是无比凶残。
那六七道不同颜色的光合在一起,便剧烈地爆裂开来,轰然一声鸣响,将千魂军的步伐阻了片刻,便是这片刻功夫,鹫猛地撕下左臂,不顾断裂处匍匐流出的鲜血,右手高举断臂,多年苦修的毒功尽数涌进断臂,而后便见断臂崩散开来,化作一片绿油油雾状体,那绿雾非常恐怖,竟无视千魂军血气,径自透入,但凡黑甲卫被其沾上,身为魂体的它们竟被侵蚀着,而后消散无形。
绿雾没有停下它的步伐,而是急遽地往外扩散,沿途上的零散落单的野兽与毒虫尽皆化作一滩液体,场面非常恐怖。
赵云作为百战之将,岂会被这样阵势吓倒,其手中显出亮银枪,忽沉沉喝了一声,便自千魂军身上溢出丝丝煞气,凝聚在亮银枪里,赵云便对着血雾一顿疾刺,枪影如龙首般探出,随着每次亮银枪每次探出,皆会发出一股沉闷的破空音。
当疾刺连在一起时,便化作了剧烈的音爆,那血雾被音爆倒卷而回,矮个修士鹫被血雾冲个正着,血雾却丝毫不会对其造成损伤,而是被其吸取,他脸上便泛起了一阵不同寻常的红晕。
正此时,虚空忽然便溢出丝丝雾气,众人便发觉自己的灵觉开始有些模糊。
第一百零四章:被忽略的狼牙蛛
眼见山谷内溢出丝丝雾气,掩盖了千魂军的血杀之气,亦将矮个修士发出的绿雾给淹没。
“老爷,幻阵布置妥当咧!”
苏伏耳边闻着九命音声,这心头一颗石头才落了地,他决意要将此地所有人灭杀不是没有理由,若今日放走这二人,他们又岂会善罢甘休,定会缀在其身后,如同饿狼般骚扰,时刻等着你疲惫时候,便亮出獠牙。
薄膜乃是九命借《天狐幻月法》布置而成,自计划定下时,九命便开始了暗中布置。这薄膜乃是结合九命早年研习过的阵法与幻法凝结,费了他相当大的力气,其阵眼便是九命的幻梦铃,而阵心便是他自己,若给这三人时间,找出他并不困难,然而此时他们皆被炼魂幡吸引了注意力。
山谷内的雾气不但将众人视线剥夺,便连灵觉亦逐渐模糊。
矮个修士鹫在此时正欲收回绿雾,赵云早有防备,千魂军随着他破开迷雾,气势汹汹逼近他,却在此时,一把利箭刺破虚空,径向他袭来。
这利箭可不得了,专损神魂,乃是赵云此类邪灵的克星,正是那独狼慎重考量后的结果,他如今只求保命,那么解决炼魂幡便是首重,而这个自炼魂幡跳出,不太一般的赵云,便成了首要目标。
一箭袭来,未落,第二、三箭便已然发出。
赵云当机立断,舍了矮个修士不管,矛头顿转,血杀之气轰然涌出,那利箭钉在其上,便发出一阵颤鸣,第二、三箭紧随而至,血杀之气便‘兹兹’的蒸发着,这可让赵云心疼了。
血杀之气非但是煞气,还是将士凝聚的军魂之气,虽这些黑甲卫不曾诞出灵智,却已可接受简单命令。
三箭立功,独狼精神一振,便自储物袋拿出一把雕翎箭,这箭身上刻着繁复的符文,随着他灵气涌入,那符文便闪起微光,他熟稔地搭上了,可在那一瞬间,没来由一股心悸传入心头,身形忽往前一扑,竟往前打了个滚,一道寒芒切开迷雾,划过他方才所站位置。
感受其上锋芒,不禁冷汗隐隐,而此时他才发现灵觉探去,似乎陷入泥沼般动弹不得,模糊不清。
便是这一顿的功夫,千魂军已然近在眼前,吓得他魂飞天外,此时想也不用想,赵云绝不会再给他开弓机会。
他咬牙自储物袋拿出一张符篆,面上闪过一丝心疼,动作却不慢,灵气倏然涌入,他脸色便一阵苍白,便见符篆自主浮空,光华大放,一道深色雷霆轰然涌向千魂军。
山谷间中位置,暗暗关注场内的绝元肉眼见之一惊,暗忖:竟是九霄化雷符,听闻此法早已失传,便是符篆亦在真界绝迹,不想独狼便有一张,若将之对付我,恐不那么好接下,那散修偏要招惹,我且静待他们两败俱伤……
那道雷霆径自劈向千魂军,血杀之气一触便破,身为魂体的黑甲卫完全没有抵抗之力,打在前头的除赵云外的六十来个黑甲卫瞬间汽化。
苏伏远远见之,没有任何犹豫,一招手便将炼魂幡收回,炼魂幡消失在此方世界,赵云与黑甲卫瞬间便消散在空气里。
那道雷霆失去目标,便径自往前蔓延。
“啊!”
一声惨叫顿传来,千魂军后方,可不正是矮个修士所在位置么,他正将绿雾吸回体内,那些可是他毒功的根本,虽损了一只手臂,可只要性命还在,一切都还有法可想,然而那道雷霆可不会分敌我。
《九霄化雷》乃是几近神通的法决,苏伏第一眼便判断出,赵云绝难挡下,当机立断便将炼魂幡撤开,那道雷霆便越过赵云,径自落在矮个修士身上。
独狼傻眼,他哪能顾及那么多,此时想收回都来不及了,矮个修士鹫便被那道雷霆击成肉沫碎块,漫天血雾喷洒,混着迷雾,添了份血腥,那声惨叫亦成了他遗言。
谁也没有想到场内形式瞬息万变,演变成独狼错手杀死同伙,那边绝元忍不住大笑道:“真是一出好戏呀,尔等演得不错,我很欢喜,若非今日敌对立场,我真想给几位赏点符钱!”
却没有发现苏伏嘴角挂了一抹诡笑,其趁着绝元大笑之际,身形忽向着巨虎冲去,风向变动,绝元立马察觉,他知道苏伏已然恢复了灵气,只道封禁已然失效,却是警惕起来。
下个瞬间,苏伏已然冲上巨虎背上,巨虎微有焦躁不安,被绝元按捺下来,若苏伏不近身他还有着防备,可苏伏近了身,简直便是找死。
法决捻动,蓝色匹练随他心意,倏然卷去,此时场内人灵觉尽皆失效,蓝色匹练声势不大,反而占尽优势。
可莫忘了这幻阵为谁所设,苏伏虽受着迷雾干扰,然而隐于暗中的九命,却时时传音苏伏,是以苏伏反而最是清明。
他身形不停,碧游剑倏然往前斩去,蓝色匹练被斩个正着,却没有任何受力感,蓝色匹练软软地任他斩出了个弧度,而后在绝元操控下,滑溜溜地将碧游剑卷了个正着,将这飞剑束缚后,匹练另一头便探去苏伏,欲故技重施。
然而绝元却没发现,苏伏已然冲上了巨虎背上,距他不过三步之遥,正当他认为胜局定下时,骤然闻着令言。
苏伏在蓝色匹练将他捆缚之前,只做了两个动作,那便是左手捻诀,口中发出令言:“乾、阳、遁,捆缚咒,太清转龙令。”
正是苏伏目前唯一掌握的‘捆缚咒’,左手符篆倏然虚化,与苏伏涌出的灵气相合,化作一张巨网劈头盖脸将绝元裹个正着。
捆缚咒只有捆缚的作用,是以绝元虽惊不乱,其在网内冷笑道:“我真不明白你冒着性命之忧冲到我面前,只为捆缚我?”
虽出言,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那蓝色匹练果顺利卷上苏伏,不知这蓝色匹练究竟是何材质,紧紧捆缚了飞剑不提,又将苏伏从头到尾卷了个遍,依稀只可看出人形而已。
那边独狼心思正转,知道这散修一死,下个便是他,是以长弓倏然开弦,然而下一刻他便又停住,面上满是惊异。
第一百零五章:救救主人
在绝元瞧不见的一个角落,忽然蹦出一只通体雪白的狼牙蛛,其口器蠕动着,闪着蓝汪汪的光泽,独狼的灵觉完全没有感应,绝元更不会有,那狼牙蛛不知为何,偏偏选在这个时候,选在绝元心神松动之际。
狼牙蛛穿透重重迷雾,扑向绝元颈后,后者被巨网捆着,正自艰难捻诀,欲先灭杀苏伏,颈后冷不丁有异物,如此近距离,灵觉探去,却发现是一只狼牙蛛,他心头大惊之际,颈后蓦地传来一股剧痛,那种痛几乎难以描述,几是自骨髓里透出的撕裂感。
护体灵光完全无法阻挡那对蓝汪汪的口器,剧毒便侵入他体内,他愤恨撤了法决,带着深沉的恼怒一把抓向颈后,狼牙蛛却聪慧地跃起,而后落地再次弹起,两闪便不见了踪迹。
法决一撤,蓝色匹练便节节松开,露出面无表情的苏伏。
绝元调动体内所有灵气护住心脉,然而毒气仍顺着血液不断蔓延,他面上带着青紫之色,咬牙道:“是你下的埋伏?道友好深的心机。”
“呵!”苏伏失笑道:“你忙着算计秃鹫二兄弟,却不知他们近来得了一只异种狼牙蛛么,正是你用这手段灭杀秃道友时,秃道友临死前将它放了出来,我只是见它聪慧,竟懂得掩藏行迹,小心翼翼准备偷袭,我才助它一臂之力而已。”
绝元最终还是死了,带着天大的不甘被苏伏轻轻一剑刺死,其阴神亦被收入魂幡,没有任何反抗之力,至此场内只剩了独狼一个人。
独狼真正的慌了,他无力阻止苏伏杀人,亦无力破开这可进不可出的幻阵,他知道自己没有太大胜算,因苏伏不说他那剑气,还有着更为可怖的炼魂幡。
《九霄化雷》在真界名气都是响当当的,若是全力施展,长生境以下修为者,几乎无人可挡,赵云能撑住一瞬,已是极为难得,他本身为魂体,回了魂幡后,自有补充,再出场仍是英勇无比的战将。
一番利害分析,独狼发现此时只剩求饶这一条路可行了。
“对了!木属化灵,用木属化灵换我这一条命,他总会心动罢。若还是不行,便拼了这条老命,即便不能同归于尽,亦要让他付出代价。”
他心里发狠,想到此处,便对着苏伏道:“道友,如今只剩了你我二人,不若坐下来好好谈谈,我们之间无冤无仇,应还有着很大余地。”
“有甚余地?”
苏伏平静道:“你见了炼魂幡,当知目前形式如何,自己下场又如何,非是我夸口,杀你无需费太多力气。”
独狼心头大怒,他不是没有手段,只是那些手段使来必定两败俱伤,甚至可能他死,苏伏重伤,不到万不得已,他都不想拼命,人活得越久越是惜命。
“道友未免太过目中无人了罢,我承认道友法力高深,神通广大,可若我拼尽全力,还不定谁死呢!”
独狼咬牙道:“我可以发下道心誓,绝不会泄露今日所闻所见,另外可将此物送与道友,权作补偿与道友。”
便见其自储物袋内拿出一物,一棵高大的绿竹,却因没有灵气滋养,显得有些灰败。
苏伏一见,心头顿掀起轩然大波,待细细一辩认,确认无异后,不禁暗忖:怎是她,她不是呆在绿竹山?有着荼毒守护,怎会落到此人手里?
“道友认得她?”
独狼双眸闪着莫名的光,方才拿出此物时,有那么一瞬,对方的气息紊乱了一瞬,虽很快便收敛,他常作埋伏之事,对气息最是敏感,可以肯定不是错觉,再联系雪花堂的消息,这木属化灵怎会独自在太元山脉游荡?定是此人所有无疑,或可要挟一二?
“想来道友应知此物罢,外界传闻道友带着木属化灵,莫非便是她?”
独狼主意定下,一手作爪状,紧紧箍着绿竹,便嘿嘿冷笑着:“道友,看来我们交易要变一变才是了。”
苏伏心头泛起滔天怒意,竹儿倾力相救的情形在脑海徘徊,面上便变得愈发淡漠:“我不明白你在说甚。”
且言且行,缓缓靠近着独狼。
独狼见此,心头反而更是肯定,其冷冷一笑,抓住几乎与他身高对等的绿竹提在身前,道:“道友还是莫要有别的动作,我这手可没甚轻重,若不小心将其折断就不好了,道友忍心看着她死么?”
闻言,苏伏抬起的脚步顿在半空,其脸色陡然沉了下来,沉默片刻,他才缓缓道:“你赢了!”
独狼这抓的并非无意义的抓,其手掌在绿竹周围布了一层简易封禁,将灵气阻隔在绿竹之外,防止这木属化灵恢复,可他不知道的是,竹儿此时状态奇差,他更不知道的是,竹儿所背木棺装的不是别的,乃是其主荼毒。
最后他还忽略了一个问题,竹儿本来便与荼毒有着心神相系,竹儿状态如此恶劣,几如失去了水的游鱼,即将要因干枯而亡,棺木内的荼毒岂会不觉。
下一息,正在苏伏欲设法解救竹儿时,独狼腰间储物袋忽然爆开,一个木棺破开来,未及独狼反应,一只散发着寒气的鬼爪倏然抓向独狼,而后拧动。
“喀嚓!”
一声脆响,独狼颈脖断裂开,首级与身体错开了位置,其面上还残留着一丝欣喜,与满满的惊异,他甚至还不知储物袋发生了甚变故。
独狼这一死,那简易封禁便化作虚无,绿竹便如鲸吞水般汲取着灵气。
“哇啊!”
而此时,木棺内却传出一声似人非人音声,紧接着木棺便开始震动,‘砰砰砰’一阵急促响动,似有东西欲破棺而出。
苏伏闻着那音声,感受着那气息,却是悚然一惊,浊气,木棺内是满满的浊气,似乎快要封锁不住,他不禁产生一股欲逃的冲动,然而眼神扫向绿竹,却又咬牙向着竹儿冲去。
正此时,绿竹发出一道灵光,一个较小身影倏然显出,她一双晶亮黑眸望着苏伏,其上蕴了水雾,却是疾步冲向苏伏,而后紧紧拉着他衣襟呜咽道:“苏伏,快救救主人。
第一百零六章:救荼毒
苏伏还未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他只知竹儿之言绝非无由,那么木棺里的人便是?
“荼毒!”
竹儿泪眼朦胧,其实她此刻还没有恢复到可以化身的地步,可是她无比心焦,见着苏伏,脑海里满满只有一个念头:苏伏一定有办法救主人!
“你先莫急,只需说说我要如何帮你,换言之,你家主人发生了何事?”
苏伏强忍着心悸,耐心地问着竹儿,此时扔下竹儿不管,他实在难以做到。
竹儿惶急下,并不能很好的描述,然而苏伏却大概听懂了她的意思,那日荼毒正准备带竹儿离开绿竹山,却突然犹如中毒般,面色发暗,且不断念念有词,其身亦不断溢出让竹儿觉得可怖的浊气。
荼毒为了不伤害竹儿,竟将自己锁在一件法器内,便是这个木棺。竹儿不知发生何事,便背起木棺,带上本体后,来找苏伏,可那时苏伏恰巧离开了晋城,她隐约记得之前与云溪闲谈时,谈过苏伏的事情,记得苏伏的目标是剑斋,便一路寻摸过来。
别看她外表还是个小女孩,其实很是聪慧,一路过来都没有暴露行藏,进金鳞城有两个目的,一个是打探苏伏的行踪,一个是寻太元山脉的地图。
却巧遇方瑜,受了地图与指点,这让她很是感激,可却无法留下慢慢等待,便自己闯进了太元山脉。
心急之下,哪里知道被独狼盯上,为了加紧赶上苏伏,不顾气力消耗,便在休息时被独狼暗算,凭着坚毅的意志力硬是撑着逃了近两个时辰才倒下,这放在任何一个修士身上,亦是一件壮举了。
大致明白,苏伏却犯难了,这要如何解决?荼毒怎会被浊气侵蚀呢?以他修为,浊气没人操控,应还奈何不得他罢。
忽然念头一闪,忆起竹儿曾说,荼毒并非自愿替天坛教做事,那么假设荼毒乃是大律朝廷派出的供奉,那么荼毒要如何才能混进天坛教?
自然只有受制于人才可,而究竟如何受制于人,看其下场,与浊气应有着极大关系,可他身为堂堂鬼修人仙,怎会不给自己留条后路便以身涉险?浊气又为何突然爆发?
苏伏并不知后来的雷劫,亦不知冷武生因他而亡。
九命却收了幻阵后,喘着粗气对苏伏道:“老爷,这荼毒定是遭了‘焦狱天方流冥坛’的反噬,传闻此坛还有把控人心的作用,荼毒欲混进天坛教,必是受了‘流冥坛’侵染,否则天坛教那一伙人如何放心让荼毒守卫。以他修为,虽不至被操纵了言行,可必定有着甚限制。”
“是了!”
苏伏闻言点头肯定,又问:“那有何法可解?”
九命殷勤地去收了那些散落的储物袋,闻言面色古怪,道:“老爷,您真要救他,他可是一度欲取你性命也。”
竹儿泪眼朦胧,可怜兮兮地拉着苏伏衣襟,一副柔弱无助的模样。
苏伏知她有一半是装样,不过焦急是装不了的,看她落在独狼手里便知,寻自己的过程里受了多少苦,若非机缘巧合,她此时恐凶多吉少呀,心头不由一阵柔软,叹道:“若有办法,我会救的,你不要急。”
九命知道苏伏决意,便不再多劝,又提点道:“老爷您那天既然可阻浊气喷发,亦可将其身上浊气抽取罢,以荼毒修为,即便抽取不多,亦能缓解他被浊气染化的神智,有着神智,还是可以缓缓清除浊气的。”
此言自有他意,即是说即便能帮到,亦不能帮到底,若荼毒完全恢复,谁知他会不会马上翻脸。
不过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苏伏暗骂自己糊涂,便让竹儿带着自己本体闪开一旁。
木棺仍自‘砰砰’作响,而它不过是低级法器,哪能持久,苏伏知道不能再耽搁,炼魂幡显出,虚空裂开一道缝隙,因荼毒身上浊气并非喷出,欲吸取,还需借助心内虚空的青光。
借着炼魂幡的虚空通道,青光自通道口演化出一股吸力,浊气与青光乃是天敌,那丝丝徘徊在木棺上的浊气感受到青光,便如猫儿闻到鱼腥味,便顺着通道过去了,随着丝丝浊气被通道抽取过去,木棺逐渐安静下来。
苏伏望着其*裂未裂的模样,心头暗暗松了一口气。
若失去神智的荼毒破开木棺,今日他们恐怕难逃死劫啊,前次在天坛教秘密据点里,乃是赵云借着浊气才可与之对敌,如今浊气散去,哪里是他对手。
以竹儿阅历,即便没见过炼魂幡,亦认出了炼魂幡,她看过的典籍可不在少数,此时见苏伏为了帮自己,竟主动曝露这个不能曝露的秘密,心里好生感动。
见木棺安静下来,对苏伏的感激更是前所未有的浓厚,加之苏伏乃是她认定的第一个朋友,个中意义又有不同。
约莫一刻多时间,苏伏缓缓收了炼魂幡,抹了一把额上虚汗道:“应该没甚大问题了。”
正此时,那木棺应声而开,便见荼毒缓缓坐了起来,其面上微有复杂之色闪过,转眼便恢复冷峻。
竹儿一声欢呼扑去,本来她还忐忑,若苏伏亦束手无策该如何是好,而今一番辛苦都有了回报,她亦耗尽最后一股气力,身形在半途便化光,回转了绿竹本体,显然是陷入了昏睡中。
苏伏并不意外,而是凝神警惕着,九命更是如临大敌,其打扫完了战场,悄悄传音道:“老爷,趁这荼毒还未回神,咱们赶紧走吧,莫待他回神,说不准还会取我们性命。”
“确实有这个可能!”
苏伏心头正是这个念头,他尽量不发出太大动静向山谷外退去,蓦地,那荼毒背对着他突然发出了音声道:“你救了我,亦救了竹儿,我不是狼心狗肺之人,无需担忧我对你出手。”
他站起,忽自虚空取出一物,而后面向苏伏道:“先前多有得罪了,此物权作你救我的报酬。”荼毒手上是一个剑丸,唯有祭炼九层以上的飞剑才可化作剑丸。
“不必了!”
苏伏语气硬邦邦道:“你只需感谢竹儿便好了,是她当时的善念救了你,若非她救了我,我早便死了,至于你我之间的恩怨,有些事情是永远无法抹去的。”
荼毒没有意外,点头道:“甚好,那我便告辞了,日后再相见,是敌是友,全凭你一念之间。”言罢他便带着竹儿远去了,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苏伏对于荼毒这么轻易便离开,着实有些出乎意料,他却不知,历经此劫,荼毒已然勘破心障,其心境修为已然完满,即是说他随时可渡劫,成就地仙了。
地仙是甚概念,那是与长生真人一般无二的存在,在真界地位无比崇高,任何人见了都要称一声‘真人’,心境不同,站的高度不同,先前的恩怨自然就看淡了,再加上竹儿的原因,对苏伏便失去了往日那种憎恶。
“当日杀你,乃是纪修竹委托我。”
荼毒彻底远去了,唯有伴着微风传来的音声,却让苏伏双眸骤然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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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小白
古树连绵成荫,几似连在一起的庭院,密密麻麻的枝杈延伸来去,纵横交错间,难以分清究竟是哪棵古树;越往深处去,便不再是单调的古树,偶尔还能见着奇花异草、灵怪异兽。
有种奇花会分泌一种花粉,使生灵闻之飘飘欲仙,几将所处地作人间仙境,而后癫狂而死。
苏伏便亲眼见着一个修士不小心着了道,那奇花唤作‘缘梦花’,若非苏伏有着灵觉,还有着九命这个活字典时时提醒,恐便着了道。
而有时还会遇着一种毒蜂,成群的毒蜂最是可怖,它们的个头有着碗大,可在体内蕴养五根以上毒针,每次消耗完毕还会补充,它们的巢穴约莫有一栋小宅院那么大,当苏伏踏入它们的巢穴十丈内,便被守卫的毒蜂成群涌上。
它们的毒针只有铁针大小,然而一根毒针便可毒死暴熊,根据九命的话来说,此蜂几是太元山脉的霸主,没有任何妖兽、灵怪或修士敢于靠近。
苏伏那次狼狈落跑,在消耗了一颗神禁石后,才摆脱了它们追杀。
此蜂名叫霸王蜂,乃是太元山脉特产,至今没人可以奴役此蜂,因剑斋不允,原因很简单,此蜂几是剑斋驻地的天然屏障,怎可让此蜂流露出去?而每十年一届的剑斋招徒大典,亦可借此蜂考验修士。
而有时还会遇着一种来去无影的灵怪,它们个体娇小,没有甚么攻击力,然而最喜袭扰过往修士,以它们速度,几乎没有低阶修士捉得着它们。
苏伏虽有灵觉,亦跟不上它们速度,故几次被撞得鼻青脸肿,似乎此灵怪专对俊脸下手,撞在其面虽没多大损伤,然而次数多了,些许外伤免不了。
它们名唤无影球,其特性与名字非常切合。
然而真正有价值的奇花异草、灵怪异兽早被过往修士采了个空,哪轮得到苏伏,偶有名不见经传的的药草,亦被他无视了。
自那天救荼毒后,已然过去了两天时间,一天赶路近万里,待将将靠近内围时,闻着九命的惊呼,苏伏便知自己预感正确。
“老爷,那便是剑令,这剑令一出,便是剑斋招徒的倒计时,过期不候呀。”
透过重重林荫,九命指着那一道模糊不清的煌煌之光,惊道:“不知剑令是几天前发出,老爷,我们恐是没有多少时间了。”
此时苏伏,一身行头都无暇整理,惯着的月白长衫虽有着《除尘术》保持,仍纤尘不染,却处处有破洞,这两日他为了赶路,没有睡过觉,完全靠打坐恢复精力,短时间内还行,长久如此,对心境而言却没有好处。
道鬓有些散乱,左肩仍蹲着黑猫,而右肩却多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狼牙蛛。
九命在说时,不时转首对着狼牙蛛瞪着碧眼,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区区一只狼牙蛛,竟懂得依附之道,在苏伏临走前,硬是占着苏伏右肩不放。
然而苏伏只有一言:想跟便让它跟着吧,挺有灵性,我很喜欢。
便是此言让九命感到莫大威胁,此时仗着自己见识广阔,挑衅似的盯着狼牙蛛,他已将其当成假想敌。
谁知后者理也不理,几对复眼滴溜溜转动,一双口器轻磨,发出微弱的音声,传到九命耳内却异常刺耳,教他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剑令维持多久?”
苏伏见自己预感准确反而松了口气,这两日没有白赶路,而比照地图,此时已接近内围,以自己脚程,至多再四日时辰,便可赶至元磁山。
“传闻是十个日夜,老爷,这内围处处有着凶险,传闻还有着入了魔的妖兽……”
九命意味不明道:“此地甚是凶险,带着这么一只来历不明的狼牙蛛,恐怕不妥罢。”
“有何不妥?”
苏伏在说话时,灵觉还必须远远散开去,警惕着周遭,还不时得调用灵气灌入脚底,尽量以灵气发力,这样才不至于让腿部肌肉酸痛。
灵气可以恢复,若腿部肌肉酸痛,短时间很难恢复,对他行程有着极大影响。
是以他并未听出九命话中意思,漫不经心地又道:“勿忧,内围虽多有妖兽,然而失了灵智,比之修士好对付多了,太元五仙他们都尽皆死在我手上,这些妖兽又算甚么。”
此言确然不假,与妖兽比起来,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猎杀修士的修士。
“老爷万万不可轻视妖兽,另外……此蛛如此通灵性,懂得掩藏行迹而后发出必杀一击,一击成马上便遁走,如此聪慧,却跟在老爷身边,恐没有那么简单罢,若它想对老爷不利……”
九命虽非是危言耸听,然而此言却有些偏见了,狼牙蛛之所以会跟在苏伏身边,乃是因苏伏助了它一臂之力,顺利地帮它替秃报了仇。而后因没有去处,便硬是赖上了苏伏,这狼牙蛛天生通人性,跟在秃身边时日虽短,却渐渐懂得少许人言。
闻着九命之言,那几对复眼顿盯着九命,口器磨得嚯嚯作响,还发出微有昆虫特有的‘唧’声,似乎在示威一般。
九命怎会怕区区一只毒蛛,其寒毛倒竖,伸出利爪,龇着牙与其对峙。
苏伏失笑,总算知道九命是在担忧自己地位受到威胁,这不论是人还是妖,受了奴役后,多多少少会生出一点奴性,前世见过不少例子,是以他只是笑道:“你这厮,分明是担心它抢你风头罢,有甚可忧,小白如今还未长成呢,便连灵智都不甚完善,距它修成人身还有着一大段距离呢。”
这一路上,为排遣赶路时的无聊,便给狼牙蛛取了个名字,见它浑身雪白,便连腿上那细细的绒毛都是一模一样的颜色,扔在雪地里,眼力差点怕便看不出区别了。
是以便给它取了个名字,两日不断与其逗趣,这狼牙蛛似乎听得明白,且对苏伏的赐名异常兴奋,竟一口气吐出了一卷雪白的蛛丝,送给苏伏,似当做谢礼,教苏伏兴趣大增。
这蛛丝苏伏试过,异常坚韧,便连碧游剑,没有输入灵气的话亦难斩断,苏伏欣然收下,说不定此蛛还是一只宝。
妖族中,昆属成道比之禽、兽二类要困难得多。首先便是诞生灵智,这狼牙蛛天生异种,出生时便带有浑浑噩噩的意识,而在其后不断有传承烙印解开,不论是外表还是天性,皆与普通狼牙蛛有着极大区别。
而后便被秃一眼看中,他在其身上花费了不少功夫,饲养了无数毒虫,才有如今它的成就。毒性之烈,可让阴神境修士不能动弹,口器之锋利,可破开阴神境修士的护体灵光。
要知阴神境在修道四境中,乃是第一个关卡,破入便有成道之基,大部分修士卡在通神境巅峰,一生不得寸进,这份艰难可想而知,能修到阴神境的修士,绝非易于之辈。
其次才最是艰难,灵智趋于完善,它便要接受传承烙印全面爆发的考验,若能撑过,便可真正迈入妖修行列,如九命这样,有着两种形态的灵妖,口可吐出人言,而后便开始修炼玄牝妖丹,九命便处在这个境界。
而昆属因未成道前,躯壳弱小,极易损伤,若在传承过程中受伤,定会因受不了内外交加的痛苦而入魔,因躯壳弱小,入魔其实便等于死亡,极少有昆属可化成真正的妖兽。
这狼牙蛛很聪明,它隐约意识到自己正处一个关键时期,倘若没有一个主人护持,很可能未长成便夭折,是以才赖上苏伏。
而苏伏偏偏喜欢它这样有灵性的‘宠物’,反正他身上多的是这样的‘宠物’,如识海的魔灵,如心内虚空的小女孩,如身边的九命,多它一个亦不算多。
九命被苏伏戳到痛处,讪讪着不言了,其实他心底深处,有一言未发:观此蛛如此灵性,天赋亦教人心惊,日后成就定然不低,届时岂不显得我很废物?明明我才是第一个跟着老爷的……
然而他只是没有正确认识到自己对于苏伏的作用,苏伏却深深明白,若非九命,他太元山脉之行便没有如此顺利了。
正想着,周遭空气陡然一变,苏伏闻了一把湿气,心头一凛:进内围了!
第一百零八章:雪妖
太元山脉内围,这是一个让低阶散修会感到恐惧的地方,剑斋历来利用此地,当做第一道考验,而在外围,那些猎杀修士的修士,并非剑斋刻意设下,乃是久而久之自然形成。
苏伏速度缓了下来,感受着不同于他处的阴凉潮湿,他心里清楚,内围有着更为久远的历史,随着岁月的沉淀,里头不知酝了多少凶险。
寂静,不同于外围的寂静,没有鸟叫虫鸣,没有野兽嚎叫。
九命忽然颤声道:“老爷,看来我们进了一只强大妖兽的地盘,否则周围绝不会如此安静。”
苏伏凝神警惕,将灵觉散开,身形起落间愈发缓了,
约莫行了半个多时辰,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阴森可怖了,仿佛有只荒古巨兽正窥探着他们,教人心头慌乱。
便连狼牙蛛小白亦将口器磨动,有些焦躁不安地踢踏八足。
苏伏停靠在一颗古树下,神情变得冷峻,碧游剑自储物袋取出,失去了剑鞘,挂在身上有些重。这一片茂密古林,已然分不清其中区别,沿途皆是这样的场景。
这时,忽一道寒风卷来,苏伏感觉有些冷,不禁掩了掩月白长衫。
冷?
自修炼《炼妖经》多久没有感觉到‘冷’了,他无暇细思,因密林里冲出两只银白妖兽。
苏伏一打眼便知那是妖兽,真正的妖兽,它们浑身缭绕着一种紊乱道意,时刻不停地散发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气息,那是劫魔的气息,只一眼见着,苏伏便知妖兽为何如此受忌讳了。
它们身上的劫魔气息,稍微沾上一丝便洗脱不掉,心魔便会沿着气机趁机而入,在你不能察觉的情况下,染化心魔,几乎必死无疑,且很容易便会被感染成劫魔,从此只能居于三十三天外域,浑浑噩噩地过着万载如一的日子。
两只银白妖兽,它们的耳朵高高竖起,体形约莫有一丈来高,四肢长度均匀且结实,充满爆发力,带着绒毛的利爪高高竖起,那锋芒教人胆寒,后脚人立而起,身体线条纤细,双眸血红血红,一口钢牙无比锋利,那紊乱的道意,便将周遭染上了一阵阵寒意。
“老爷,此乃雪妖,乃是一种变异妖兽,通常有一对雌雄,是妖兽里少有可以繁衍后代的品类。老爷我需要提醒你,此地已是内围,万万不可使用炼魂幡,若让剑斋巡察使遇上,我们必死无疑!”
九命音声无比凝重,苏伏本欲召赵云的心思顿熄灭,暗骂一声:该死。
而后二话不说,转身便逃。
雪妖怎会将到嘴的猎物放跑,怒吼着追来,那刺骨寒意几要实质化。
苏伏其实看过典籍,深知雪妖特性,此时如芒在背,想也不想,在奔跑中突朝前一个翻滚,姿势狼狈无比,灵觉里,那两只雪妖扑了个空,似乎愈发生气了。
他滚了两滚后,哪里敢停,复向前以曲线奔逃,沿途不断有古树被两雪妖咬断,幸好此地到处皆是参天古木,可以以此掩护,若在平原,苏伏便不得不与其拼命了。
爬上一道山岗,苏伏眼前一亮,这是一条极其陡峭的长坡,其间有着古木纵横,而古木与古木间定有着一段距离的,若非如此,其中有一棵定会因养分不够而死去。
是以在古木间其实有着一条可行的道路,而这陡坡,几近直角,如同悬崖般横亘。
九命不知苏伏想法,惶急道:“老爷,前边没路,这可如何是好。”
雪妖迫近,苏伏在九命心惊胆战的注视下,纵身一跃,便落到陡坡上,二妖吓得紧紧抓着苏伏肩膀。
这道陡坡看不到泥土的颜色,因从头至尾铺满了厚厚枯叶,苏伏这一跳下,脚便在枯叶上打了个滑,而后朝前翻去,他心头一惊,正欲稳定身形,灵觉里,两只雪妖已冲着他背后扑来,他咬咬牙,顺势朝前翻去。
却已来不及,便是这个趔趄,背后‘嗤’的被雪妖的利爪划开两道血口,鲜血淋漓,疼痛让他紧皱眉头,却没有吭声。
幸好铺满了枯叶,这翻了几滚之后摆脱了雪妖,而后终于站起,便以惊人的速度往下奔去,在几近直角弧度的陡坡上奔跑,沿途还要避开参天古木,若撞上,便是以苏伏体魄,亦要重伤。
九命腿都软了,以他的幻术修为,对妖兽几无效果,是以只得将希望放在苏伏身上。
小白亦紧闭几对复眼,它的八足上皆有非比寻常的黏性,贴在苏伏身上不难。
苏伏在前头奔跑,带起了一阵旋风呼呼而下,而背后是两只雪妖不断撞断古木的音声,似乎近在咫尺,似乎远在天边,他忽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这是前世今生都不曾体会的,在空中飞行都没有这样的感受。
然而不过几息,他脑子骤然一懵,因视线可及的前方,却是空空旷旷的峭壁,没有任何古树生长,不只如此,还有一道宽约莫十来丈的悬崖,这可是真正的悬崖,灵觉探去,几不见底。
若倒转回去,莫说能否穿过雪妖屏障,这几近直角的陡坡定会将他速度延缓,他朝下奔来有多块,倒回去便有多慢。若沿着峭壁边上奔逃,失去古树掩护,还不如回身与雪妖拼命……
“即便能杀掉它们,自己亦是伤得不能动弹,甚或同归于尽了吧,炼魂幡不可动用,那么今届剑斋招徒,便错过了。”
此时他不禁自嘲一笑,虽在人前他把话说得很满,实则心里没有任何把握,太元山脉亘古存在,怎是他区区归元修士可以轻易横渡的。
这个时候,他不禁想起了叶璇玑,是她引导自己进入剑斋,定早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苦难,若这是她的安排,我怎能认输!
那份藏在心底的悸动不知为何被无限放大,使他大脑高速运转,蓦地眼前一亮,自储物袋内拿出小白吐出的一大卷蛛丝,粗略估计有着二十来丈,有着婴儿指头粗细,只是不知坚固如何。
苏伏音声低沉道:“小白,你对你吐出来的东西的坚韧度可有信心?”
小白紧紧抓着苏伏不放,口器磨得嚯嚯作响,似乎在说:绝无问题。
灵觉里,雪妖真是愈来愈近了,而此时,陡坡已然平坦,苏伏的速度亦渐渐缓下来,眼见便要冲出古林,苏伏终不再犹豫,忽然顿住身形,将雪白蛛丝一头系在古树上,一头牵在手中,此时他只能祈祷蛛丝长度足够,坚韧足够。
正欲埋头向悬崖冲去,可系丝线着实费了不少功夫,雪妖已然扑来,情急下只得用上碧游剑横档。
“铿——铿——”
碧游剑剑尖与中间位置应声折断,两只雪妖的钢牙近在眼前,苏伏心脏‘砰砰’直跳,他对雪妖的实力有了一个正面的了解,没有炼魂幡他绝非其对手。
趁着这一挡,他弃了碧游剑,向后连连翻滚,躲开了雪妖顺势扫来的利爪,而后抓着蛛丝向着悬崖疾驰,待至悬崖边上,往下一探,脑颅一阵晕眩,竟是个深不见底的山谷,有着云雾缭绕,不知底下究竟是何情形。
他庆幸自己没有往下跳的想法,若此时九命的‘渡云舟’可以使用,断不会如此狼狈,可上次用来欺骗玉清宗之人后,便彻底损坏了,更是无从修复,九命在苏伏耳边叨叨了好些时日,最后苏伏只得承诺日后替他寻一件飞行法器才作罢。
雪妖那特有的寒气涌了过来,苏伏双目灼灼回首而望,便在雪妖扑来时,他双脚一蹬,身形便离开悬崖,向着对面跃去,可这宽度有着十丈,以他脚力即便有着冲刺亦难跃过,遑论原地呢,而他亦未尽全力。
可雪妖哪里知道他算计,此时便凸显妖兽与修士的区别,若是修士,只看一眼蛛丝,便知苏伏打的什么主意。
雪妖无法理解其中含义,它只知撕开猎物大快朵颐,怎能让猎物自它们眼中消失,是以它们亦向着对岸跃去。
以它们的跳跃能力,区区十丈一跃便过,然而它们便发现跃至半途的苏伏突然落了下去,他左手死死攥着蛛丝,右手不知何时自储物袋拿出了一柄青钢剑,因蛛丝长度恰到了极限,他便自半空落下,荡向峭壁。
不只如此,这蛛丝有着伸缩弹性,苏伏身形便往下落,情急之下还以为蛛丝不堪受力,右手青钢剑蕴着灵气,如刺穿豆腐般深深刺入山壁,力道仍未全止,还将峭壁切了几丈远才堪堪止住,这时蛛丝弹性顿显,又将他拉回一些。
苏伏握剑的手都有些抖,底下可是万丈深渊,他喘着粗气,回首望去对岸,见那两只雪妖对着自己发出愤怒的咆哮。
见状,他不禁畅快大笑:“畜生便是畜生!”
然而那两只雪妖在他笑声起时,后腿忽一蹬,便如一道雪白匹练扑来。
第一百零九章:雪妖(下)
九命亦想嘲笑两句,可见状却吓得亡魂直冒,尖叫道:“老爷快往上爬啊!”
苏伏还用他提醒,就着蛛丝极快地往上攀爬,这一刻他似乎连喘息都忘了,这短短七八丈,借着蛛丝瞬间便攀了上去,两只雪妖顿扑了个空。
然而还未及苏伏欢喜,便见它们四爪紧紧抓着峭壁,竟再次往上扑来。
而此时苏伏手中还紧紧攥着蛛丝,他甚至还未及转身,便已经不敢转身了,若此时转身逃跑,定会成为雪妖盘中餐,除非冒着风险使用炼魂幡。
在这一刹那,前世今生加起来的战斗本能,让他自储物袋内掏出一颗神禁石,瞬间激活,而后再度跃下悬崖,正面迎向其中一只雪妖。
他脚上的云纹皂靴狠狠蹬在一只雪妖张开的钢牙上,这只雪妖便惨嘶着往深渊落去,再没有可以让它立足之地,而另外一只雪妖则狠狠咬上了苏伏腰部位置体外的光罩。
“咔嚓!”
一声脆响,神禁石竟只维持了两息便碎裂,随着雪妖头颅突入,钢牙距离苏伏仅有半尺,在那一瞬苏伏果断借着蹬力,身体在半空侧旋转。
他头朝下,躲开雪妖扑咬同时,双手抓住了雪妖的双腿,当他身形在半空再度倒转时,借着倒转之力,狠狠将雪妖扯落,而此时正是雪妖旧力用尽,新力未生之际。
说时迟那时快,自两只雪妖从对岸扑来,苏伏攀上悬崖顶,雪妖借着峭壁再度上扑,苏伏果断跃下悬崖与其肉搏,这个过程不过短短七八息,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后,两只雪妖一前一后往下落去,苏伏则借着蛛丝吊在峭壁上,然而用力过猛,却狠狠撞在峭壁上,撞得他头晕眼花。
他左手仍自紧紧攥着蛛丝,指掌、虎口间皆是鲜红血迹,他几近脱力地往上攀爬,终在耗尽力气前,爬上了悬崖顶上。
“老……老爷威武!两只雪妖,两只雪妖啊!那可是连抱虚修士都会头疼的存在,老爷您实在太了不起了。”
九命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小白的三对复眼滴溜溜地转,却不知在想些什么。
苏伏喘着粗气,四仰八叉躺在地上,此时他已然顾不得形象,闻言没好气道:“你这厮瞎咧咧甚,见过几个抱虚修士啊,竟敢大言不惭!”
“身为我的妖仆,在我拼命的时候竟只会瞎咋呼或袖手旁观……”
“冤枉啊!老爷!”
九命叫冤道:“那可是雪妖啊,小的哪有老爷的本事,恐白白丢了性命便无法服侍老爷您了。”
“老爷,那雪妖浑身是宝呀,其眼珠、皮肉、利爪、钢牙尽皆有着巨大价值。不若我们寻个路径,去将它们尸体收起来,免得浪费……”
苏伏心头一动,道:“你如何肯定它们已经死了?”
“那还不简单!”九命嘿嘿笑道:“以它们那股疯魔劲,若没死早便顺着峭壁攀上来了。”
苏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坐起,突将炼魂幡甩出,虚空裂开缝隙,赵云跳将出来,落下后,却满是惭愧道:
“主公,千魂军初战不利,皆是云之过错,请主公降罪,云甘愿受罚。”
炼魂幡经过那次大战,收了那几个修士的尸体后,再度登上第五层禁制,且比之前要圆融精炼得多,有着赵云这样的主将管控,对魂幡而言,果是一件好事。
苏伏不敢让其在外面久待,忙摆手道:“勿须自责,子龙已然做得很好,此地你不宜久留,还要烦请子龙替我下去查探一二,若见着那两只雪妖尸体,便带上来。”
赵云明白他意思,恭谨领命,便一跃而下,炼魂幡紧随其后。
过了不到一刻,便见其双肩各驮了一具尸体上来,有着炼魂幡,飞行于他而言不成问题,惜此时苏伏还未至通神境,否则借着炼魂幡作短暂飞行还是可以的。
而巽风靴只有浮空能力,然而在空中没有借力,灵气消耗殆尽还是会掉落。
收了炼魂幡,苏伏对着两具尸体有些犯难,若将其放进储物袋,皆是血迹未免太脏了点,又对着九命道:“雪妖之肉可用来做甚?”
九命双眸放光,盯着两具尸体似盯着两个绝世珍宝,应声道:“好教老爷知道,此妖之肉位列天下珍味榜前列,因极少有妖族入魔后变成雪妖,是以价值一直居高不下……”
“珍味榜。”苏伏淡淡瞥了他一眼,道:“我怎没听过此榜单,莫不是你自己心头瞎编的罢。”
被戳破谎言,九命亦不慌,嘻嘻笑道:“好教老爷知道,此妖之血肉等我等妖族多有助益,还请老爷成全……”
苏伏可无可有道:“嗯,看在你还算坦诚的份上,肉与你自己分配,剩余不多的血液却要分给小白,毕竟此次能灭杀此二妖,小白的功不可没。”
小白听懂了,早便垂涎三尺的它,迫不及待地蹦起,落到两具尸体上,虽然它口器不适合撕咬血肉,却有现成的血液供它吸食,且雪妖的血液不比普通动物或毒虫,比自己分泌酵素分解的味道要好得多。
二妖各自分了,苏伏亦得了其眼珠、完整的皮毛两张、完整的利爪与钢牙若干副,又按九命指点,将其眼珠用线穿了挂于颈脖,按他的说法,有此物往后路便会好走一些,因其眼珠上有着雪妖的气息,那种紊乱不堪的道意,苏伏仍还隐隐察觉,可震慑别的妖物。
让苏伏觉得神奇的是,其眼珠已然开始硬化,逐渐变得犹如钢珠般,亦不会湿漉漉、肥腻腻的,便将四颗眼珠尽皆穿起,挂于颈脖。
……
自剑令发出,五日时光一晃而过,外门剑庐,已稀稀落落来了不少人。他们三个一群,五个一伙正相互结交,谁也不知他们之中有谁能够一飞冲天,成为剑斋内门弟子。
若苏伏在此,便可认出三个熟人,东海龙宫两兄弟,还有一位便是秘密同他一起出发的李凌云。
李凌云早便发现了龙海龙宫两兄弟不一般,刻意结交下,三人相处倒也融洽。
“两位道友来了挺久吧,可见着一个唤作苏伏的散修?”
早在第二天两人便到了,只是龙吟笙却没见着心上人,是以这几日情绪有些低落,闻着此言,便懒懒道:“没见着,那苏伏不过区区归元境,我看他能活着都算不错了。”
龙吟瑶斜睨他一眼,淡淡道:“前几日你可不是这样的说法。”
李凌云惊讶道:“二位道友认识苏伏?”
第一百一十章:食人沼泽
“一面之缘罢了,李道友为何刻意提起他。”
龙吟瑶初始见他英俊潇洒、气度不凡,且以通神境修为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毫发无损渡过太元山脉,让她有些惊讶。
她却不知,李凌云本来是跟着苏伏一路过来,不想半路跟丢了,便自己前行,那外围的猎人大半皆被苏伏吸引了注意力,他几乎没有甚么风险便渡过了外围,而后内围更是没有遇到过强大的妖兽,运气好到逆天。
而后相处下来,发觉李凌云此人甚是虚伪,这教她有些厌烦,面上便渐渐冷淡。
李凌云并不知龙吟瑶心头所想,以他眼光,早便察觉了龙吟瑶是女扮男装,其结交的目的自然没有那么单纯,他的身份乃是大律皇子,后宫多少佳丽他没见过,对凡脂俗粉早便失去了兴趣,唯有龙吟瑶这样的女修士才能让他心动。
“此人修为不凡,先前于太守府掩藏修为,与凡俗武师比武,将其杀死,我那随从看不过眼,便训斥了两句。可才过了一日,我那随从便被其杀害,那随从跟了我有十几年了,与我同亲兄弟一般,真是教我痛心疾首,我去寻他讨说法,岂料他已动身了。”
李凌云没有掩饰自己的杀机,不过他所言与事实相悖,可此地谁会揭穿呢?只要拉着同盟,即便苏伏能活着来到此地,亦有优势对付他。
那一日方家放出消息,言剑令消息不过是虚假而已,许多人暗恨,却奈何不得方府。他一直暗命银甲卫关注方府,见着苏伏出门,便远远缀了上去。
“杀凡俗武师?”龙吟笙挑眉道:“身为修士就这么一点出息么,我看错他了。”
龙吟瑶却有不同看法,道:“若是可杀之人,有何不可杀?莫管凡人武师修士,若阻我道,通通杀了。”
她意味深长地望着李凌云道:“指不定,你那个随从亦有可杀的理由,是也不是?”
李凌云一噎,知道挑拨这一招对其不管用,便转开了话题,许多事须徐徐图之,他不着急。
距他们不到十丈远的草庐里,季晴明看完手中传讯飞剑的讯息,露出了深思的神色。
……
倏忽四日时光已过,苏伏自打得了雪妖眼珠,果省去了不少麻烦,沿途有妖兽亦会远远避开,借着灵觉敏锐,避开了无数危机,亦碰过两次猎杀修士的修士,然而感受到苏伏颈上那几颗眼珠,纷纷色变而退。
原来此眼珠非但可以震慑妖兽,便连修士亦惧,他们对内围的妖兽了如指掌,自然知道雪妖有多恐怖,单独碰上必死无疑,更要紧的是,剑斋将太元山脉的一切东西视为几有,他们这些定居在太元山脉的散修,被下了严令,绝不可组织围猎,只得凭自己实力获取,没有修士胆敢违背,因胆敢违背的修士已经死干净了。
而苏伏却凭一己之力击杀两只雪妖,如何不让人惊悚,自然调头就走。
然而并非所有修士都怕,比如金鳞城出手谋夺剑令,却被莫老阻止的花怜影,这是个凝窍修士。
剑庐往西去,约莫四千多里地,有一片丛林,言是丛林,实则此地皆由一种杂草构成,它们高度几有二丈多,根茎约莫有成人手臂粗细。
若只如此便罢了,此杂草在青州还有个响亮的名号,唤作食人草。
它们会卷住路过的所有生物,以捆缚将其闷死,而后将其尸体扔在根茎旁,时日一久,尸体便开始腐化,而后化为养分被其根茎吸收,这一片丛林约莫延伸百里,亦是通往元磁山的最后一道屏障,若通过此地,往后皆是元磁山所属,剑斋不会允许妖兽作乱,更不可能有修士逗留。
最后一日,苏伏终于赶至此处,其实他早该到此处,只是运道一直不好,好几次竟行错了方向,却又不能怪他,因他完全比照地图而行,谁知这地图在外围还好,到了内围简直是敷衍了事。
他却不知,地图亦是分了档次,最精准那种需五百符钱,玲珑阁伙计见他穷酸样,连度牒都没有,便给了他一份最普通的。
虽是普通地图,却总算有着险境标注,例如此地,便唤作食人沼泽。
苏伏并不知此名来历,九命便指着那一丛丛食人草解释道:“老爷请看那杂草,名唤食人草,若您靠近便会被其卷住,化为它成长的养料。”
闻言,苏伏试着缓缓靠过去,那食人草果然挥动草叶卷来,被青钢剑斩成碎片,苏伏疑惑道:“防御如此薄弱,怎么可能捆得住我?”
然而下一刻,在他惊讶的目光中,那食人草被斩断的草叶迅速地长了回去,只是转瞬功夫,便恢复如初。
苏伏皱眉道:“竟能再生么,若延伸百里,除非飞行,否则谁能渡过这一段?”
“飞行是万万不能的,剑斋有规定,必须‘徒步’而行。”九命不慌不忙道:“好教老爷知道,此食人草对气息感应比较弱,且只对‘活’着的生物有感应,若能收敛全部气息,它是不会理咱们的。”
“即是说,我们必须掩盖所有气息,而后穿过这百里食人沼泽,中途不得泄露丝毫气息……”
苏伏双眸一闪,道:“如此说来,便连灵觉亦不得放出?”
九命与苏伏朝夕相处,早便知道这个秘密,应声道:“正是如此,老爷……”
便在此时,二人灵觉里突有感应,回身望去,便见一个身影远远而来,此人速度极快,不一刻便至眼前五丈外。修士间有个不成文规定,五丈乃是安全距离,意为我没有恶意。
待看清此人,便见其眉目略有些胭脂气,约莫二十五六年纪,着淡红锦衣,其上绣了牡丹图案,腰间束了一条深红玉带,看其咽喉明明有着喉结,却如此装扮,实在怪异。
正是与莫老有过短暂交锋的凝窍修士花怜影,其细眉淡扫,掠过苏伏,不由惊讶凝眸道:“雪妖瞳?小哥好机缘好身手,竟能遇上并灭杀一对雪妖。”
苏伏本能对其感到不喜,便只微蹙眉道:“道友可是去剑斋?”
花怜影‘娇笑’一声,道:“小哥何必如此生分,人家名叫花怜影,不若唤我怜影姐姐便是。”
“呔!你这人妖,少在这里卖弄风骚,我家老爷不吃你这一套。”九命突然开口喝道。
那花怜影脸色陡然阴沉,娇笑便转作冷笑:“姐姐我如此抬举你,你家妖仆仍如此放肆,本来姐姐拿了雪妖瞳便是,还想留你一命,可惜啊可惜。”
苏伏没有恼怨九命胡言,闻得此言双眸便泛出冷意,淡淡说:“原来道友亦是太元山脉其中一只蛀虫,难怪修到凝窍期,却还入不得剑斋。”
“何以见得?”花怜影面色一僵,却突然转作平静道:“剑斋收徒不会看你出身,即便你先前是魔门弟子,只需你通过问心路,照样会收你,遑论我只是偶尔猎杀过往修士,既不知个中内情,发言便要谨慎才是,虽你马上便要死了,可我还是要给你一个忠告。”
“忠告?”
苏伏嘴角微微翘起,却是不慌不忙地捏诀道:“听闻剑斋收徒第一关,横渡太元山脉中,有着一条硬性规定,却是不可飞行,你修为是高我很多,可要取我性命,恐没有如此简单。”
“水幕天华!”
虽非雨天,此先天神禁对于隐藏气息方面却有独到功效,再加上九命的幻法与幻梦铃辅助,便彻底将身上气息掩藏,那食人草果没有丝毫反应,苏伏便大胆的往前疾驰而去。
留下一脸铁青的花怜影。
第一百一十一章:网
太元山脉,食人沼泽。
此地地质疏松干燥,怎会与沼泽扯上关系呢,究其原因,还是与食人草有关。
苏伏一口气疾驰二十多里,沿路所见,皆是触目惊心的生灵骨头,有些半埋半掩在泥土里,有些则彻底露在外面,而人类的白骨,只入眼的,亦有数百具,而能抵达此地者,无一不是修士,即是说至少有数百位修士死于此地,推测结果让苏伏惊悚。
更让他感到不安的是,那花怜影竟没有追上来,能修到凝窍,绝非易与之辈,怎可能如此轻易便放弃,还需小心谨慎才是。
九命苦着脸,方才被那花怜影一恶心,竟将心里话脱口而出,现下想想真是惊出一身冷汗,若非苏伏反应快,及时钻入食人沼泽……
想到此,他不禁郁闷暗忖:都凝窍期了,还去当甚剑斋内门弟子。
行至二十多里,正是《水幕天华》失效的时候,苏伏再度捻诀,而后埋头向前赶去,这几日皆在赶路,区区百里并不在话下。
如是几次,约莫行了八十多里时,正是《水幕天华》散去的那一刻,突有几道寒芒从天而降,直直袭向他,没有灵觉,全靠对危险的敏感,他心头有警兆,想也不想顿住身形,而后迅疾地向后凌空翻去。
“嗤嗤嗤……”
立足之地被刺出了个圆剑阵,苏伏面色微变,这要让刺个正着,必死无疑啊。
那些剑刺来后却没有其它动静,此时苏伏便陷入两难,若散开灵觉查探暗中的敌人,便会被食人草袭击,在他身旁便有好几株,若不用灵觉,他没有信心躲开第二次袭击,毕竟飞剑不同于普通法器。
正两难之际,周遭食人草却在蠢蠢欲动,它们的草叶不断舞动着,似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苏伏又是一惊,失去《水幕天华》单凭九命的幻法与幻梦铃,无法完全掩盖,是以此时绝不能有丝毫犹豫。
他思绪定下,便换了个方向向前奔去,便在他有动作时,那飞剑‘嗖嗖’着自泥土里出来,浮在空中,不一会便锁定了苏伏,而后化作几道流光射来。
大惊之下,只得用力朝前滚去,进了太元山脉后,已用这样狼狈的姿势躲了好几次绝杀,然而这次却没有完全躲过,那飞剑锋利无匹,仅仅飞行时带起的锋芒便将苏伏背后刮出几道伤痕。
其中有一把飞剑,甚至刺进了苏伏未及完全躲开的右臂膀上,让他疼得皱眉的同时,心头发狠之下,灵觉狠狠散开。
有着五十丈方圆的灵觉,顿见那花怜影隐于一处凹洞施法,食人草虽有感应,却不知具体在何处,是以有些食人草便四处乱动,它们的根茎虽扎在地底,却可小范围移动,此亦是‘沼泽’二字的由来。否则过路修士只需开辟一条道路出来,食人草迟早会灭亡。
“灵觉?你不要命了?不对……你才归元境?怎会有灵觉……”花怜影见苏伏如此狼狈,正解气,可他灵觉已然非同小可,感受着那疯狂张开的灵觉,心下震惊不已,便是他的灵觉,亦才六十丈上下,此人隐瞒了修为?
而这灵觉一张开,食人草更是疯狂,而后花怜影便见一块不知名肉类凌空抛过来,落点正是他这凹洞的边缘,那肉的味道让食人草疯抢,而后便发现凹洞里的花怜影,其欲收敛气息,却已然来不及了。
苏伏这边,忽然发现刺在臂膀上的飞剑化作了铁针大小,便将灵气涌去,将喷涌的鲜血止住,心知花怜影收了法决,他这边亦是被食人草疯狂围拢了,却不慌乱,迅疾地将《水幕天华》使来,顿掩盖了气息,虽有些血腥味,却没有雪妖肉那么重,便都被吸引到花怜影那头去了。
见状,他冷冷笑着留下一句:“希望还能再会。”
花怜影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斩杀着疯狂涌来的食人草,心头将苏伏恨了个半死。
……
四个时辰过去,月上中天,已是亥时,距子时仅剩一个时辰,过了这一个时辰,剑斋今次招徒大典便正式开始,往后再有修士到此,便没有资格踏上问心路了。
花怜影气急败坏地御着法器,以他修为,从未将那些食人草放在眼里,轻敌果然要不得,一个不留神,竟被困在里头两个多时辰,苏伏早便没了踪迹。
是以他心头不甘,便坏了剑斋规矩,御起法器向着元磁山方向行进,拼着与剑斋失之交臂亦要斩杀此子。
而在四个时辰之后,他终于追上苏伏,却不愿失了风度,可他似乎专程在此地等他一般,缓缓转身而来,微微笑道:“食人草的滋味不好受罢,若你仍坚持欲取我性命,莫怪我全力反击了。”
花怜影缓缓落下,二人隔着一棵古木的距离,皆立定于粗壮的枝杈上。
“小哥儿何必如此说话,不若你我二人坐下畅谈,人家有一些话欲送与小哥儿。”
花怜影下了决心,定要将苏伏斩杀于此,面上笑颜愈发盛了。
“若你能收敛收敛杀机,还有些说服力,不过我苏伏生来最是厌恶七尺男儿学那娘们作态,你不觉这模样有些可笑?男非男,女非女,贵家生出你这么个人妖。”
苏伏讥讽道:“啧啧,真是丢尽了贵家族脸面。”
此言说到了花怜影的痛处,他怒意勃发,二话不说捻诀:“神兵具象,随吾心意。”
其手一挥,便散出几道寒芒,那几道寒芒在空气中倏然涨大,转作飞剑模样,瞬间便穿透了不躲不闪的苏伏。
苏伏面上仍带着讥笑,竟还重复了一句:啧啧,真是丢尽了贵家族脸面。
而后身形便烟消云散,空气中一个铃铛落下,花怜影铁青着脸,凌空摄取而来,只一眼便看出其乃法器,与幻术有关的法器,禁制层数不高,然而幻化成苏伏连他都认不出。
“该死的小辈!”花怜影面容陡得扭曲,狰狞如恶鬼,其二话不说,便化作一道光追上了上去。
……
御器飞行何等迅疾,而苏伏此时距离此地并不远,约莫三十来里路程,花怜影只用了一刻便追到苏伏。
其没有任何多余之言,御着法器杀将而去,打定主意不再给苏伏开口的机会。
苏伏预感是准确的,像花怜影这样的凝窍修士,修为几是天与地的差距,却被他耍弄,不杀死他,难以平复其道心,是以很有可能御器追来。
既放出了幻梦铃拖了一刻时间,又岂会没有其他准备,而此时距离剑斋外门剑庐不到一里。
飞剑刺来时,他便有所感应,早有准备地拐进一棵古树后,那飞剑无比锋利,刺穿的古树仍未止,苏伏后背再添了几处刺伤,此时的他,浑身几乎没有一处干净,皆是鲜红血液,右手臂膀处的伤口虽借着强大体魄开始结痂,然而这一剧烈运动,便又崩开血口。
失血让苏伏有些晕眩,然而此时倒下,便前功尽弃了,剑庐近在眼前,炼魂幡亦动用不得,是以他仍没有停下向前疾驰。
肩上九命非常焦急,然而却没有丝毫办法,教他上前与其拼命,那是真不敢。
便在此时,狼牙蛛小白,却忽然在九命诧异目光下,臀部翘起,向着后方喷吐了一张蓝汪汪的蛛网,蛛网不大,却正好可将花怜影整个人裹住。
花怜影脸色微变,感应着网上剧毒,灵台竟有警兆。若小白前主人在世,见到这一幕,定会痛心疾首:老子费了那么多心力培养你,都不见你用这招救我一救。
第一百一十二章:冲突
花怜影当机立断召回飞剑,有令言喝道:“神兵具象,随吾心意,化刃为炎,盾……”
几把飞剑倏然变回原形,而后涌出橘黄烈炎,在其身前形成一道由烈炎组成的墙壁,蛛网只坚持了两息便被焚烧殆尽。
小白顿有些萎靡,八足耷拉,复眼皆沉沉,口器亦失了平日的光泽,显是元气大伤。
然而两息,苏伏已然窜去好远,在疾驰的过程中,他亦没有闲着,其一手握着青钢剑,斩断沿途阻路的藤蔓与枝杈,一手持着白玉念念有词:
“乾、阳、遁,捆缚咒,太清转龙令……”
由白玉作为媒介,施展而出的‘捆缚咒’,其大小绝非蛛网可比,只见一道高有三丈多,宽则有四丈多的巨网横亘在苏伏身后。
还不止,苏伏每朝前疾奔一段,便扔下一道巨网,灵气急遽的消耗,让他全身经脉抽痛,脸色愈发苍白,却冲淡了一些失血过多的晕眩感。
花怜影御使着法器追来,可‘捆缚咒’并非他随意便可斩破的存在,利用火炎焚灭了几道‘捆缚咒’后,眼见苏伏离那道出口愈发近了,心急之下,忙捻诀,附着令言:
“神兵具象,随吾心意,化作神禁‘归元厚土’,掌中法,岩土傀儡……”
而随着这一耽搁,三息一晃而过,眼见苏伏便要穿出古林,然而其眼前土地倏然一阵耸动,便见岩土飞快地凝聚,而后形成一个高有五丈的岩土巨人。
九命见此,蓦地发出一声尖叫:“老爷你先走……”
其化作人形态便扑去,欲吸引那岩土巨人的注意,然而让它感到尴尬的是,岩土巨人竟丝毫不理会他。
苏伏早便知道结果,是以没有任何犹豫的拐向另外一边,在岩土巨人发出‘咚咚咚’的震响奔来时,双眸仍旧沉着冷静,而后极为大胆地迎去。
手中青钢剑甩出,疾射向岩土巨人双眸,却‘铿’的发出金属撞击声,而后被撞飞,只在其上闪过一抹火星,留下一道白印,岩土巨人的粗壮手臂已然以不符体态的迅捷抓来,若被抓个正着,便万事休矣。
便是这个关键时刻,苏伏脚上巽风靴蓦地发出亮光,双腿间似涌出无尽气力,脚尖猛地点地,竟拉出一串残影,至岩土巨人两腿间,突倒地滑铲,便穿过岩土巨人屏障,在毫厘之间,躲过了岩土巨人的捕抓。
正当他欢喜,背后蓦地传来一股巨力。
“砰!”
他被巨臂正面拍飞,耳中隐约传来花怜影的大笑与疾驰穿破空气时的‘呼呼’声,而后脑海一阵轰鸣。
“蓬!”
最后才闻着这么一个音声,还有着九命尖叫:“老爷!”
“肋骨断了八根!”
他呕了一口血出来,清晰且精准的判断出自己的伤势,待视觉恢复,才见周边散落着被自己撞碎的石块,混着自己的鲜血,自己则趴在石块中间,这些他都不在意。
他抬首望去,模模糊糊的,那半山腰之际有个平台,平台上有好些人,约莫六十来个,在其后耸立着一幢草庐,他无暇细思,为何还能判断人数。
他知道自己赢了,嘴角扯了扯,艰难回首望去,可并没有预料中花怜影铁青的脸色,而是那个岩土巨人,它的巨臂已然携着恶风狠狠砸落。
这一息,他忽然便明白,有时人心是可以超越规则的,至少这一刻,没有规则可以束缚暴走的人心,为了泄愤,即使后果是赔上自己的性命亦在所不惜,他小看了花怜影的觉悟。
剑斋驻地,谁敢杀人?
是的,没有人敢在这里杀人,敢在这里杀人的人,早就死了。
“剑斋驻地,你亦敢杀人?”
却在此时,有个音声响起,这是一个很特别的音声,透着些许凌人傲气,些许娇憨,些许俏皮,些许妩媚,些许惊讶。
苏伏定睛,只见一个并不高大的纤细背影,借着月色,还有些许柔弱。
然而便是这个柔弱的背影,只用了一把折扇,轻巧挡住岩土巨人的巨臂,其眸带着傲然,又道:“区区一个归元境修士,便让你道心动荡,几近入魔,真是可悲可叹!”
语毕,握扇的手微一运力,便将巨臂弹开,其身突进,折扇在岩土巨人身上连连拍击,约莫七八下,那岩土巨人的灵气构筑被打破,便散落一地,还原为土石。
苏伏按捺住了几欲暴走的赵云,艰难地自地上爬起,颤巍巍地稽礼道:“多……唔……谢……”
一开口,便又是一口血呕出,而此时脑袋的轰鸣才渐渐弱了,所有的痛觉神经便都一齐苏醒,他只感觉被全身被都被巨物碾来碾去,阵阵的剧痛以没有丝毫歇止的势头涌来,将碎未碎的撕裂感,尤以体内断裂的骨头为最。
疼痛让他咧开嘴角,便是这样细微的动作,亦疼得他皱眉,他小意地后退两步,倚在岩壁上直喘息。
花怜影缓缓自林内踱步而出,其面没有任何表情,九命被其捏着颈脖,因其用力,几要喘不过气,眼珠向上翻,眼眶内皆是眼白。
龙吟瑶回首望了望苏伏,眉头微蹙,复转回,淡淡说:“你这娘娘腔白瞎了一身修为,便只会欺凌修为弱你一个大境界的散修么?”
平台上,又跃下一个少年,他怪*打量着苏伏,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而其他人皆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除了某些有心人,隐约见着苏伏颈脖上挂着的,脏乱不堪的雪妖瞳,与其上散发出的,淡淡的道意,皆是心头一凛,面色微带凝重。
不断有灵觉扫过花怜影,让其彻底冷静了下来,正欲言,心头却骤然一寒。
“哼!”
剑斋外门长老季晴明忽然自草庐内发出音声,道:“放下手中的东西,马上给老夫滚,再让我看见你,定取你性命。”
花怜影咬咬牙,清醒过来的他,没有任何犹豫,放下九命转身便走,待其身影消失在古林里,九命才一蹦而起,惊魂未定地跑回苏伏身边。
季晴明自剑庐出来,身形闪了两闪,便来到平台下,细细一打量苏伏,待见了苏伏胸前雪妖瞳,又淡淡问:“你可是苏伏?”
苏伏艰难地点点头道:“正是晚辈……”
“苏伏?”
龙吟瑶与龙吟笙对视一眼,皆对苏伏的年纪感到惊讶,若抹开那一脸狼狈,可以隐约见着他俊秀的面容。
“原来他长这副模样,不过修为也太弱了罢!”
而平台上的李凌云,双眸闪着冷芒,暗忖:这便是你真面目么,我可记着你了。
“你也可以滚了!”
季晴明接下来的话语却让场内所有人不解,苏伏没有很吃惊的模样,只是淡淡问:“敢问仙长,我犯了哪条规矩。”
“哼,资质最下等不说,竟敢与他人一起围杀雪妖瞳,你当剑斋禁令是摆设?”季晴明言罢不耐烦地挥手道:“我剑斋不收不遵法令的弟子,你可以滚了。”
“且慢!”
龙吟瑶忍不住拧眉道:“长老亲眼见着他与‘他人’一起围杀雪妖了?”
季晴明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曾。”
“既不曾亲眼见着,怎如此武断?若他凭一己之力击杀,长老又如何说?”
龙吟瑶据理力争道:“剑斋收徒一向不论资质,最下等又如何,既然他在时限内横渡了太元山脉,便是您亦没有资格驱他走罢。”
“那又如何。”季晴明仍是淡淡说着。
龙吟瑶愣怔一瞬,随即冷道:“长老处事未免有失公允,方才那人明明在剑斋驻地动手杀人,却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如此行事,教人心寒啊。”
“那又如何?”
季晴明背过身去,负手道:“你若有不满,大可就此离去,老夫不会挽留。”
龙吟瑶双眸微咪,未待他言,季晴明却又开口:“老夫只有一言,你听亦罢,不听亦罢。天下不是你东海后花园,莫以为自东海出来,便可过问我剑斋之事,小丫头,你还没有那个资格。”
“老匹夫,你欺人太甚……”
龙吟瑶还未暴走,龙吟笙却按捺不住了,其怒发贲张,绫罗锦衣无风自动,其身上便涌出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那是一种苍凉荒古的威压,犹如荒古巨兽降临,他的双眸灿若星辰,却爆射出冰冷杀机,隐隐有着风云雷电交织。
平台上的不少人心道:有好戏看了。
而个别有心人却是若有所思:原来那拿折扇的修士是个女修,看其面如冠玉,肌肤细腻有光泽,好生俊俏。更要紧的却是其身份,竟是东海出来,东海还有甚大门阀?不外就传闻中的东海龙宫罢了,若能与其双修,搭上东海龙婿的身份,岂非鲤鱼跃龙门,一朝成龙?
那李凌云更是心潮澎湃,望着龙吟瑶的眼神便有些热切。
“且住!”
第一百一十三章:叶璇玑
“且住!”
便在此时,事件的主角苏伏却发出一声冷喝。这一声冷喝恰到好处,将本来被点燃的火爆气氛瞬间降温。
龙吟笙不悦地望去,心道:区区散修竟敢如此喝令本太子,简直是找死。
平台上的修士更是一个个面带愕然:这散修莫非活腻了?还是重伤到神智不清,看不清明场内形式。
季晴明更是逼视着苏伏,冷道:“你还有何话说?”
苏伏瞬间变成瞩目的焦点,其面不改色道:“剑斋在我苏伏心里向来是直来直往,说一不二,仙长既代表剑斋,不若大方一些,将真实因由道来,好教我心甘情愿离开。用着雪妖由头,仙长不觉太可笑了?传扬出去,有损剑斋威名,还望仙长三思。”
“呵!”季晴明不怒反笑,道:“小子,你这是在威胁老夫?”其面不怒自威,长须微动,抱虚巅峰的威压轰然涌去。
“不敢!”苏伏压下跪倒膜拜的冲动,艰难站立,其非但要忍受着全身疼痛,还要强忍着不能晕迷过去,因此时情形不容许,若晕迷过去,谁知会被丢到哪个深林里自生自灭,现实便是如此残酷。
“那你还杵在此地,是觉得老夫不敢杀你?”
苏伏梗着脖子,咬牙道:“伏有一物,却要让仙长见见。”
言罢自储物袋取出一物,仅剩的最后一丝灵气涌入,便见此物自主悬浮,而后散发出点点青光,在夜里似萤火虫般闪闪发亮。
萤火虫愈来愈多,站于一旁的龙吟瑶忽惊声道:“太阴玄星锁星劫?”
此言一出,平台上众修士顿一片哗然,本来静逸的平台顿时议论纷纷。
“此人竟是从南离宫而来?既是从那里出来,独立灭杀雪妖并不奇怪罢。”有些早便发现苏伏胸前雪妖瞳的修士便恍然着说。
“南离宫是甚地?我怎不曾听闻?”而有些则是只知埋头苦修,对天下大势不甚明了的修士。
“哼,南离宫你都不知,还跑来剑斋,那可是萧南离前辈的道侣青华夫人为纪念萧南离前辈而创,其《太阴玄星锁星劫》正是南离宫的镇宫秘法,大道直指根本的经籍……”
随着议论,季晴明脸色有些难看,然而其正欲言时,场间便响起一个音声,犹与大道相合的音声,震住了所有人。
“你还没死呢……”
随着音声发出,便见那点点萤火虫汇聚成了一个虚影,其身着素白色的长锦衣,用青绿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自裙摆延伸至腰际,腰间束了一根玄紫色的腰带,显出其窈窕身段,装饰清雅不失华贵。
三千青丝用着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有些繁杂的发式,犹如蜿蜒盘旋的竹叶青,别有一番韵味。
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精致的眉目间隐然有一股清气,无可修饰的五官略显稚嫩,却有着不相合的淡定从容,虽只一丝元神,却将所有人震在当场,她的双眸略带冷漠扫过,所有人皆有一种被看穿的错觉,仿佛心底那点隐秘皆**裸地呈现在她眼前。
见到季晴明,她檀口轻开道:“你这是到了剑斋了呀,难怪会引动本宫元神……怎么,问心路过不去便来求助么?你没有给他们说,是本宫举荐的?”
苏伏微微苦笑:“仙子别来无恙,不到万不得已,伏亦不欲惊扰仙子,若真是过不得问心路,伏也认了,可这位仙长却无缘故欲赶我离开,便请仙子出来说句公道话。”
传讯飞剑上,留有叶璇玑一丝元神,苏伏只是想将叶璇玑留言引出,最起码能得个踏上问心路的机会,可不曾想惊动了她,苏伏知道这是她在遥远的商州,隔着虚空以元神观看此处,这份法力真教人惊叹。
“叶……叶璇玑,是叶璇玑……”
平台上有人认出了虚影,纷纷激动地嚷嚷起来,这可是只属于传闻中的人物,像他们这样的散修,这辈子能见上一面,即便是虚影,死亦值得了。
此乃散修的价值观,无关其他。
李凌云更能认清自己定位,是以丝毫不为其所动,不过却对苏伏的来历愈发疑惑了,此人有着南离宫*,为何还要加入剑斋?
“见过璇玑真人……”
季晴明无奈地躬身施礼,叶璇玑可是渡劫宗师,而他则只是抱虚境,二者修为相差太远,没有可比性,以真界的规矩,拳头大的自然是大爷,除非同在一个大门阀内,还讲究个辈分。
“老夫不知此子与真人有着瓜葛……”
叶璇玑淡淡打断道:“你只说说如何赔偿我出场的费用罢,若是不能让我满意,我便去寻你们剑主说说理去。”
在此事上,季晴明心知自己理亏,心头将方回骂了个千遍万遍,面上却仍是强硬道:“此子违反剑斋之令,擅自围杀雪妖,若非与他人一起围杀,凭他修为如何是雪妖对手?”
“呵!”
叶璇玑不轻不淡的笑了笑,顿教人看得呆怔,心头有着悸动,可想到对方身份修为,便不由得生出一股自卑。
“莫说我拿修为欺压于你,便教你心服口服。”
她淡淡说着,芊芊玉指亦同时捻诀,没有任何令言,其玉手轻拂,便见其身发出点点青绿荧光,而后合在一起组成了一道光幕。
龙吟瑶有些惊呆了,望着叶璇玑,心头又是倾慕,又是激动。虽她年纪比叶璇玑还长,可龙族与人族却并不是一回事,龙族在成年之前,几乎都在沉睡,是以她年纪几与人族十七八的少女相差无几。
此时见着这光幕,比之《彼方水镜》更为清晰,更为生动,因其上乃是苏伏进了内围后,被雪妖盯上的画面。
“信手捻来便是《玄天返照大衍术》这样的大神通,偶像,人家太崇拜您了,请您收我为徒吧……”
然而此时却无人理会龙吟瑶,他们皆被那光幕上的画面惊呆了,随着画面转动,个中惊险让他们这些旁观者都忍不住渗出冷汗,遑论当事者苏伏,其一个个望着苏伏的眼神便不由自主的带上了丝丝敬佩。
可最是震惊的却是苏伏,他从来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原来皆在叶璇玑的掌控下。
“按如此演化下去,炼魂幡便无法掩藏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韶华
苏伏却是多虑了,那光幕的画面停在了雪妖落下悬崖的那一刻,而后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寸寸碎裂开来。
场间随着光幕碎裂而寂静,虽修士都转了内呼吸,然而此时,他们耳边都传来了身边人的喘息,寂静得针落可闻。
叶璇玑的元神分身意味深长地望了苏伏一眼,后者面色坦然对视,双眸清澈得没有一丝杂质。
光幕中的画面,苏伏表现出来的机智与悍勇教人心折,尤以最后一幕肉搏为最,那一蹬与一扯,看似简单,却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来完成,当时若稍有一丝犹疑,必死无疑。
“你还有何话可说。”叶璇玑淡淡的音声打破了沉默。
季晴明面色反而渐渐沉静下来,其淡淡一笑,道:“只能说明此子非是与他人一起围杀,那又如何?老夫说了让他滚,便没有收回的道理,真人以为然否?”
音声中透着大门阀的恢弘气度,因他代表剑斋,他的发言便是剑斋的发言,是以他才有资本对着叶璇玑这样说话。
龙吟笙立场变得最快,方才还一副鄙夷苏伏的模样,见了光幕画面,态度却来了个大转弯。
“呔!老匹夫你这是存心和苏伏过不去啊……”他音声未落,便被龙吟瑶用折扇狠狠扇了个趔趄,疼得他眼泪都快泌出,遂一脸委屈地望着她。
龙吟瑶面带寒霜,道:“既要入剑斋,岂能不尊师长,给我认真听长老说话。”
季晴明似乎并不在意别人骂他老匹夫,其负手而立,直视叶璇玑:“南离宫虽与剑斋交好,那又如何。剑斋之事,还轮不到外人管。”
“外人?”叶璇玑冷笑一声,道:“本宫师尊青华夫人乃是萧南离道侣,你算算萧南离的辈分,再算算本宫的辈分,竟敢说本宫是外人,本宫这便去寻李道纯说说理。”
“且慢……”
正此时,子时已到,季晴明的本命飞剑滴溜溜落下,被其收起,然而他的动作无人去关注,因自上空处传来一个空灵的音声,如同一洌甘泉自头顶浇下,教人心旷神怡。
“许久不见姐姐,玄清甚是想念,季长老想来是与姐姐开个玩笑,姐姐大人大量,还望海涵才是。”
若说之前是错觉,那么这一段话下来,场内修士皆感受到一种洗礼,那是一种无法描绘、无以伦比的感动,与叶璇玑的大道之音相合,然而后者并无让人震撼之感。
那清润柔软的嗓音在人心头涤荡,来来回回……来来回回……
她出场很普通,只是平平凡凡的从不知何处走来,似乎她一直就在那里。肉眼可见一股气场,将其周遭灰尘震开。由灰尘构成的波纹,远远扩散开去,她纤尘不染。
她的眉目精致如画,浑然天成,没有任何一丝雕琢迹象,只是素颜便与人一种直入心灵的美感,她比画儿还美。
其肤若凝脂,白皙细腻中透着一股圣洁,肉眼可见的有一层淡淡的玄光。此乃真形法体最显著象征,神魂点亮玄光,与无漏法体相合,成真形,是谓长生真人。
雪白色道袍挡住了颈脖以下,恰到好处露出纤细锁骨的端倪,如墨的三千青丝挽了个飞仙鬓,更添一份空灵。
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增之则长,减之则短。
叶璇玑在她出来后,虚幻的双眸发出清亮之芒,却是一闪而逝。
龙吟笙见着了自己心上人,激动得不能自已,其口干舌燥,有些语无伦次道:“玄清姐,还记得我吗?我是小笙子呀,我对玄清姐亦……甚是想念……”
“见过二位殿下,不知龙王他老人家近况如何。”
来人正是剑斋真传弟子,有着天颜天音之称的长生真人姬玄清。
龙吟瑶笑着上前挽着她手道:“父王时常念叨姐姐之名,言我二人有姐姐一半得体,他便不用如此操心了,嘻嘻……”
“二位殿下不该瞒着龙王出来,龙王已然传讯于我,嘱我定要好生照看二位。”姬玄清淡淡一笑,道:“待通过问心路,便去我洞府小叙。”
遂转向季晴明,温声说:“长老,此间事让与我处理可好?”
季晴明心神微松,便顺着台阶下来,拂了拂袖,平静说:“既是玄清之言,老夫不过问便是,只是此子秉性如何,还要玄清亲自把关。”
言下之意,自然是苏伏出了甚么问题他不会负责。
“自当如此。”姬玄清没有异议。
叶璇玑一言不发,以她心境修为,当不会与季晴明一般见识,若真计较,季晴明怎斗得过她,无论身份修为,都没有可比性,除了年纪,季晴明倒是有三百余岁了。
剑斋收徒,只看问心路结果,资质秉性一概不论,乃是天下玄门中最为怪异的一个大门阀。
季晴明所言‘秉性’,实则场面话,意为苏伏若不能通过问心路,绝不可看在叶璇玑或南离宫的面子而收下他,没有人可以坏了规矩。
“玄清妹妹,自八年前一别,你的剑意愈发厉害了,甚时再切磋一二。”
叶璇玑在季晴明走了之后才开口,音声有些欢喜:“方才那一震,除本物外的外相、灰尘皆被你发出的剑气切割成数万段,看来你的螭龙剑意已然接近大成,近期准备渡劫?”
这才是狠狠的打脸,季晴明回草庐的背影顿时一僵。
场内所有人,除龙吟瑶二人与季晴明,没有人发现叶璇玑与姬玄清有过一回合元神层面的交锋。
叶璇玑并非本体在此,自然是落在下风。
而他们说的话,场内更是没几人可以听懂,然而二女的绝世之姿却已教旁观者们不虚此行了,至于听不懂的话,自然是自主忽略了。
他们看得入迷,可当事者却不喜被当做猴儿般观赏,便见姬玄清素手拂动,雪白道袍无风自动,一股气场自她身上发出,雪白雪白的颜色,却化作幕布般罩住了连苏伏在内的五人,外面视线顿时受阻,亦再无音声传出。
而此时平台上才发出兴奋的议论声。
“韶华女仙姬玄清!绝世妖姬叶璇玑!今日真是大开了眼界……”
“哈哈,正是,若与我那些朋友一说,恐没人会信。”
韶华二字在真界还有着一层意思,九重天罡之上的美丽,乃是真界用来夸赞女修的常用名号,然而数十劫以来,能得此名号者寥寥。
他们虽议论,眼睛却死死盯着底下雪白气场,期冀还能见着神女一面。
而从始至终,皆有着两个修士不曾参与其中,其中一个是绝尘。
第一百一十五章:天地悠悠一过客
姬玄清的灵识扫过苏伏,其身所有秘密皆在其目中,包括背上受到的外伤,肋骨的断裂等等,然而即便是长生真人的灵识,亦无法透进心内虚空。
识海处,有着《太阴玄星锁星劫》封禁,她亦看不清明,是以并不曾发现苏伏更深的隐秘。
其玉手结宝瓶印,雪白气场便泌出点点星芒落于苏伏身体,其外伤在这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灵气修复下,约莫只有两到三息,伤势便完好如初。
苏伏只觉浑身无处不在的疼痛尽数消泯于无形,很是感激,遂揖礼道:“多谢仙子。”
第一次直面长生真人,尽管对方没有刻意的威压,苏伏还是感到一阵压抑的难受。她只是站着,都要给他带来巨大的压力,而这正说明,他有成为强者的潜质,真正的弱者,是无法感受到这样的无形压力的。
姬玄清轻轻一笑,道:“勿需道谢,若你能通过问心路,或还会成为我师弟。既是璇玑姐姐大力举荐之人,定有独到之处。”
言毕忽又眨眨眼道:“方才你被人追杀,我看在眼里,却没有救你,你不会怪我罢?”
苏伏怔了一怔,姬玄清未免太没有长生真人的架子了吧,遂笑说:“怎会,便是心里有怨气,亦会不忍对仙子发……”
此言乃是他下意识地发出,犹如同等身份的对话,可苏伏还不是剑斋弟子呢,是以龙吟瑶、龙吟笙二人古怪望着他。
“为何不忍?”姬玄清好奇问。
“因仙子长得很美,让人不忍责怨。”苏伏直言道,丝毫没有避讳。而其实‘很美’这般形容,都有些亵渎了姬玄清。
龙吟笙便带着恼怨指着苏伏喝道:“你是甚么身份,敢对玄清姐品头论足。”
苏伏双眸淡淡,扫了一眼龙吟笙,道:“真界没有几个殿下,是以殿下便以身份作行事标注。真界以修为论辈分,以修为论大小,是以殿下便对我心生恼怨,因我苏伏不过区区归元境。”
言着音声微顿,却转冷道:“若伏今日以真人身份于此,殿下或还会发出此言,可绝不会对伏心生恼怨。”
“这……”
龙吟笙一时语噎,复想到他对付雪妖时的英勇,自承换了自己,亦难做得更好,他倒是光明磊落,心头有愧,便不再言语。
“很美的赞美,我很喜欢,多谢你……”姬玄清真诚的道谢,她很真实的感受到了苏伏的诚意,没有掺杂一丝虚假。
叶璇玑若有所思地望着,忽淡淡开口:“你二人倒是自来熟,玄清,此事你究竟如何定夺?若治伤便是补偿,何须假以你手。”
“姐姐何出此言。”姬玄清笑了笑,她今日心情甚好,笑得比往日多,然而她忽略了自己笑容的杀伤力,便连龙吟瑶都有些心神摇曳,遑论另外两个男人。
姬玄清是苏伏见过最美丽的女子,然而她笑时,更有一种天然魅惑,比之妖狐夜流苏更强烈的魅惑,让人心甘情愿为其付出一切。
他道心甚是坚定,很快便回了神,便道:“虽不知我哪里得罪了那位长老,可他已然默认了我踏上问心路的资格,补偿便不必了。”
叶璇玑似笑非笑道:“你确定并非因玄清这丫头长得太过漂亮,导致你被他迷得神魂颠倒,才如此说的?”
苏伏对着她深深揖礼,他的头颅垂下,用着低沉的嗓音说:“仙长当年救助,伏一刻不敢或忘,红尘事里红尘人,悠悠天地一过客,奈何伏却还当不得红尘人,是以绝不会有丝毫懈怠,但请仙长宽心。”
“本宫只是说说罢了,你何必如此慎重。本宫能帮你的,便只到这里了,往后的路,须得你自己摸索。”
叶璇玑淡淡道:“另有一言赠你:生死之间,慎重抉择。行事法度,但凭本心。若有一日,你长生可期,可来寻本宫,本宫许你一个前程。可若有一日,你失了本物,莫怨我亲手毁你。”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她言罢,见苏伏朗星双目深邃,从里到外,几乎一尘不染,却兀自演化风卷云舒,似孕育着大道歌诀,而在很深的地方仍古井无波,那里正是本物所在,它,岿然不动。
元神投影挥了挥手,苏伏与龙吟瑶姐弟便被一股莫名道力送去平台,雪白气场只剩了她与姬玄清。
在他们被送走后,姬玄清道:“姐姐似乎非常看重此子。”
叶璇玑嘴角微微挂了一抹荡人心魄的笑意,道:“苏伏只是本宫有趣的一个投注而已,来日你便明白。”
“看来姐姐对苏伏很有信心,可我灵识扫过,他根骨乃是最下等,若是八年前入道,进境有些差强人意呀。”
姬玄清认真道:“姐姐行事自有用意,非玄清可揣度。可玄清认为,姐姐是在冒险。”
“冒险?此话怎讲。”叶璇玑挑了挑眉,元神投影却溢出丝丝青芒。
姬玄清素手轻弹,在二人间中的虚空处,忽泛起一阵涟漪,便见其中赫然横亘一副棋盘幻影,其上已然有着一颗青子,显然叶璇玑执青子先行。
“正是冒险,苏伏此子,望着或是淡泊,然其绝非久居人下之人,姐姐不惧他有朝一日翻到你头上么,便如此刻……”
姬玄清执白子,短短几言,两人在这几息内,却交锋了不下数百回合,棋盘上赫然纵横交错布满了棋子,叶璇玑的青子处处受到节制,几乎难以喘息,元神层面的争斗,非常人可以想象。
叶璇玑只得一丝元神投影,便是她修为再如何了得,隔空万万里,如何斗得过修为本就不弱的姬玄清。
可她却嫣然一笑,顿有百花齐放之艳,使万物皆黯然失色,惜唯有姬玄清一人可见。
“妹妹,你猜错了,本宫只对苏伏此人感兴趣,至于收为己用,南离宫还不缺奴仆呢。”
南离宫一个看门的杂役的修为都要比苏伏高。
随着她音声落下,棋盘之势又有变化,便见青子避开了白子锋芒,剑走偏锋,却挽回了一些颓势。
姬玄清摇首,素手轻点棋盘落子,才淡淡道:“姐姐何须掩盖,你对他抱有极大期许,怎是区区奴仆可以相论,此期许究竟从何而来,为何而生,姐姐不愿与我详细说说吗?”
看似温和柔软的姬玄清,在棋盘上却无比骁勇,只见白子毫不留情地围杀着青子,一步步将青子逼上了绝路。
然而下一息,她脸色微变,因棋盘上局势突变,看似摇摇欲坠的青子突化作一条青龙,风卷残云般将白子节节吞噬,她意外的被屠了大龙,败北了。
她脸色转瞬便恢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红尘事里红尘人,天地悠悠一过客。若妹妹能理解这其中的含义,便知本宫的理由。至于如何探索,便如本宫忽然反败为胜,即便你问本宫如何做到,本宫亦不得而知。”
叶璇玑负手而立,并无得胜后的喜悦,只是淡淡说:“妹妹以心量天地,以尺度作则,以法度为本,以戒律为重。然而世间事,世间人行,世间自有世间规则法度,岂能一概而论之。”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她带着强烈的自信道:“若有朝一日,苏伏可取本宫的有余,补他的不足!只需他有这个本事,本宫双手奉上便是!”
姬玄清忽然一笑,道:“是了,姐姐修道百年便成渡劫宗师,乃是这一劫风头最盛的新锐,颇有萧师叔祖当年风采。”
“你何须恭维本宫,剑斋这百年出了你这个韶华女仙,又出了个萧无极,已是出尽了风头,本宫断定百年内,青州与他州必有大战。”
叶璇玑冷笑:“没有哪个大门阀会坐视剑斋独大。”
“呵呵,那姐姐又是如何想的。”姬玄清又是一笑,道:“姐姐背后的南离宫又是如何想的呢。”
叶璇玑淡淡一笑:“你说呢。”言罢,其元神投影便化作点点星芒消散。
而苏伏不知,随着叶璇玑胜出,他才有希望入剑斋,否则即便过了问心路,姬玄清亦不会让其入门。他亦不知,叶璇玑为了胜出,付出了多大代价。
以心量天下,以尺度作则,以法度为本,以戒律为重,此乃姬玄清成道根基,但有疑虑,绝不会有丝毫容情,尽管她对苏伏很有好感。
而那一丝疑虑,乃是真界局势确已如叶璇玑所言,已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诚然,苏伏日后成就或许不低,可同时,他亦可能是局势崩裂的导火索。
眼见纯阳法劫将至,大乱将起,她如何能不谨慎?
“红尘事里红尘人,天地悠悠一过客。”
她独自一人凝立,默默咀嚼着苏伏这一句话。
第一百一十六章:寻子
翌日卯时,温暖熏人的晨阳坚持不懈洒下,周边古林传来了鸟儿唧唧声,走兽欢腾声。
太元山脉以食人沼泽为交界,往后四千多里至元磁山,皆一派祥和,仅有大自然的生存法则,剑斋不会允许任何人打破这里面的生态平衡。
草庐外平台,所有修士皆在等候季晴明宣布,入门测试开始,然而迟迟不见他出现,亦无人敢进草庐催促。
季晴明向来是个守时的人,可他整晚皆在平复动荡的心境,至今晨便在调息,若让人看出他狼狈状态,自己丢面事小,哪能累剑斋丢面。
直面渡劫宗师的道意侵袭,尽管后者并无太大恶意,仍是对他造成了巨大冲击,看似淡定从容,实则没有几日功夫难以完全恢复。
草庐里,他缓缓收功,轻轻呼了一口浊气。想了想,自储物袋内取出那枚传讯飞剑,灵气轻轻涌入,便激发,却只有文字显出:
“季玄叔公祖敬启,玄孙婿携内子季婉儿向您请安,恭祝您老长生久视,大道可期……”
略过这一大段恭维与问候的话语,在其后便显现:“近日,有散修苏伏,品性上等,资质下等,正合吾传家之意,瑜儿对其亦无反感。望乞叔公祖阻他入门之路,待其回转金鳞,吾便好生慰问,顺势将其揽入方家,以剑斋内门弟子名额诱之,想来……”
看到此处,季晴明苦笑自语:苏伏此子,已非我所能左右,即便入不得剑斋,他亦可去南离宫。观他行事法度,胸中自有沟壑,怕是看不上方家啊。
“老夫已是尽力了!”
感受着仍自动荡不已的道心,他摇首叹了一句,遂肃容起身,缓缓踱步出草庐,淡淡开口宣布:
“开始吧。”
……
于此同时,金鳞城的内城却进来一个老妇,约莫六十来年纪,拄着梨木拐杖,身上粗布麻衣打满补丁,一头银丝仅用一根麻绳束在脑后,有些杂乱的贴在犹如老树皮的脸上,伴有丝丝焦虑。
若在平常,以老妇装扮,绝无可能进来内城,可今日内城却不知为何,防守松懈,竟不见一个守卫。
老妇腿脚不便,步履蹒跚而行,梨木拐杖‘嗒嗒嗒’的拄在地上,艰难且坚定的往目的地而去。
约莫行了半个时辰,远远见着太守府前的台阶,老妇浑浊双眸一亮,梨木拄地的频率骤然加快,待她爬上台阶,已然气喘如牛,有着一层层褶皱的额上,银丝贴着汗水。
“老者何人!”守卫见着一老妇行来,便高声喝道。
老妇拄着拐杖,毫无征兆的跪了下来,喘息着说:“老妇孙莲,来寻我家幺子,他已两年没有归家,老妇甚是想念,烦请军爷代为通禀一二,幺子名张德彪。”
那守卫跨刀行来,面颊带着冷峻,喝道:“你记错了,我们太守府没有张德彪这个人,太守府重地,平民不可逗留,还不快速速离去。”
“不,不会记错,幺子三年前录了军籍,被调至太守府当任。军爷,我求求你了,帮帮我吧,帮帮我吧!”
老妇磕头如捣蒜,面上满是悲切,使闻者无不动容。
然而这守卫却‘锵’一声拔出御刀,架在老妇脖颈上,眉目带着森冷道:“我已有言,并无张德彪此人,再敢纠缠不清,莫怨我就地执法。”
老妇面容僵住,似乎被吓呆了,然而仅仅三息,她瑟瑟着嚎哭,磕头道:“军爷,我求求你大发慈悲,让我见幺子一面吧,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守卫狰狞一笑:“你这是在自寻死路……”御刀毫不犹豫的向后拖动,他已经做好被老妇鲜血喷一身的准备。
却在此时,他双眸忽感有一道光反射来,未及他反应,一道寒芒便刺中了他握刀的右手。
“啊……谁……”
虎口裂开,剧痛让他不由自主撤了刀,其满面怒容喝道:“竟敢偷袭太守府的人,活腻……”另一个守卫亦迎来,可见了来人,顿拉了拉受伤的守卫,示意他闭嘴。
他循着同袍示意目光望去,便见台阶下行来两位少女,面容僵硬一瞬,随即强忍着疼痛,满面堆笑道:“原是方大小姐,大小姐为何阻我执法,还打伤小的……”
来人正是方瑜与宫月衣,近几日方瑜闷在府中,快闷出病来,便欲出门逛逛。方府与太守府离得不远,远远见着一个老妇在磕头,她便好奇过来看看究竟。
谁知这守卫二话不说要杀人,便连宫月衣都看不过眼,出手将其御刀打落,并略施小惩,他握刀的手,没有个两月功夫将养,无法恢复如初。
“打伤,我杀了你又如何?只允你擅自杀平民?”
守卫讪讪着不敢多言,只得躬身候着。
方瑜一向跋扈,然而对老妇有着恻隐之心,便轻柔地将其扶起,问道:“婆婆,您这是在做甚,此地乃太守府,不可擅自乱闯的。”
这老妇呜咽着:“我只是想见见我那幺子,幺子在太守府当兵,两年没有消息,老妇甚是忧惧,须亲眼见着他,我才能安心,大小姐,我求求您,您帮我给军爷说说吧……”
方瑜拧眉道:“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就因为这样便要砍下她的头,甚时你们太守府如此罔顾王法了?”
她的语气还不算重,然而内容却让人心惊。大律治下清平,然而律令是至高无上的,若有官员敢于藐视或违反律令,绝不会有容情,若一纸讼状呈到李潜案前,便有仙师下来调查,凡人怎斗得过仙师?
守卫有些腿软,他硬着头皮向着老妇行礼,道:“方才是我冲动,实在对不住您了。可我们太守府,真没有张德彪这个人,您还是请回吧。”
老妇孙莲却又要跪下,被宫月衣托着,她呜咽道:“老妇绝不会记错……”
“婆婆,您先跟我回府歇着,您儿子的事,我替您打听,不用担心,若真有这个人,还没有我方瑜找不出来的。”
方瑜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遂转向宫月衣:“月衣,带婆婆回府,遣几个丫鬟伺候着,莫让她受了委屈,我去太守府逛逛。”
见她面露难色,便宽慰道:“勿忧,我自有分寸。”
两个守卫对视一眼,却不敢阻止方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