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五章:智取敌军,大获全胜(中)
“柳真嵩你个臭混蛋,快放开我,我是陛下义女,你竟敢绑我……”夜流苏又气又急,挣扎着大骂出口。
她这一挣扎,本就单薄的罗衫顿时曝出许多妙处,把柳宗元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暗暗咽了口口水,心头刚生出的疑云顿又消失无踪。
夜流苏长得本就极为惹火,又是狐族出身,生就有一重媚惑光环。而且不要忘记她还是楚渡义女,由此种种,加上她刻意施展的媚惑之术,是个男人都难以把持。
不过飞翼军非是等闲,此次腾蛇一族虽未尽全力,这飞翼军却是泰半在此了,若是损失一点半点,不用柳暮言发火,族主柳无义也不会饶他。
他还保有一分理智,狐疑地打量柳真嵩,道:“诚如她所言,便是飞翼军亦难奈何她,不如我叫黄大仙他们随你走一趟?”
“黄大仙小侄自是要的,飞翼军也是缺不得。”柳真嵩看也不看夜流苏一眼,冷冷笑道,“现如今敌军甚是疲乏,若小侄再率飞翼军突袭,必令对方高手回防留守,小侄再领高手去围堵夜神月,必能一击凑效。”
“您在享用了她之后,还能品一品别样风味,叔父不动心么……”
柳宗元确实动心了,可还是犹豫着说:“这两个……女人,可是陛下指定要的……”
“既如此说,小侄也不勉强了!”柳真嵩佯作不悦,粗暴地提起俘虏,转身就走。
“且慢……”柳宗元终究是舍不得到嘴的肉溜掉,“过了界河向西行十里有个山谷,飞翼军便隐在谷底,你持我军令,便可调动……”
说着掷来一枚令牌,柳真嵩接过,轻轻一翻手,令牌便消失无踪。
便是这个动作,微有灵压溢出,柳宗元几乎瞬间就识破了眼前这人不是他侄儿柳真嵩,双目暴涨精芒,双手袖袍震动鼓荡,激射出数尾毒蛇咬来。
柳真嵩,或者说苏伏略感惊讶,飞剑霎时显形,滴溜溜地在空旋转,荡出数十道剑光,将毒蛇都切成两段。
身体断裂,那些毒蛇犹自口中喷吐出绿油油的毒液。
苏伏夹起夜流苏就往后退,避开毒液,顺手解了绳索,低声对她嘱咐:“你速去寻子龙,助他一臂之力,记得留土吽王一命……”
“嗯……”夜流苏轻轻应了,旋即又变了脸色,意味难明地说,“剑君骂了奴家几次贱人,可要好好记住了……”
语罢娇笑一声,灵活地挣脱苏伏,窜出寝殿。
“天狐幻月法?”柳宗元冷冷盯着苏伏的脸,“不论你是谁,将令牌还给本帅,可饶你性命。”
苏伏看也不看他,举手轻托,曼珠沙华倒垂着在他掌中凌空悬浮:“你问它,可答应么。”
“他?”柳宗元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脸如冰霜,“本帅认得你,你便是那个苏伏,没有想到你已经醒了,既然如此,今番便教你再死一次,紫城不攻自破!”
“铮!”
音声方落,寝殿骤有一道剑鸣冲天而起,穿过顶壁,直入云霄。堡垒数个岗哨惊骇地望去,本来只有一丝光亮的天色,斗然大亮。
……
“你……你们看……那是什么?”一个妖兵指着界河处。
众皆望去,只见一列列全副武装的敌军正渡河过来,不由大惊失色:“敌袭,敌袭,快收了吊桥!”
“啊——”堡垒内部,突地有惨叫声,那分散开来的八千兵,暴起发难,在堡垒内大开杀戒。八千兵都是精挑细选出来,敢打敢杀,将敌军杀得措手不及。
整个堡垒全然乱了秩序。
却说赵云乔装在堡垒内部穿行,有着柳真嵩的指点,他很就寻到了黄大仙,其正与女妖风流快活,便为赵云取了性命,收入其冥府之中。
方才苏伏向他使了个眼色,实则是暗中传音,令他留土吽王一命,也不知作何用途。
才自黄大仙房中出来,却见夜流苏寻摸而来,二人汇合,便向土吽王所在去,路上遇了几波敌军,幸好未见妖帅。
一路过关斩将,来到土吽王所在的“屋舍”。说是屋舍,不如说是一个宫殿。二人便见那厮躺在王座上呼呼大睡,周遭静悄悄的。
似乎是二人的脚步声惊醒了他,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你……你们是谁,莫不是来传大帅命令?”
夜流苏笑盈盈地说:“正是,你快听,外面有喊杀声,敌军已然攻入,大帅命你解了神通,活埋敌军。”
“俺……俺不信……你有大帅令牌么……”这土吽王虽然傻愣愣的,却总算没有蠢到家。
“不要与他废话!”赵云挺枪,当即一跃而起,重重地击落下来。
“等……等……别打俺,别打俺,俺听话就是……”尚未击中,土吽王居然开始求饶了。
赵云的枪,落也不是,收也不是。犹豫没多久,周遭突地摇晃起来。
“你做了什么?”赵云将枪尖抵在他下颚,冷冷盯着他。
土吽王可怜兮兮地说:“俺,俺解了神通,不是大帅命令的吗……”
“噗嗤——”夜流苏顿时笑出了声,“喂,你家主人特意嘱我要留他性命,还不快带他离开,真想让他被活埋么。”
赵云口中绽出一声长啸,八千军都是他手下精锐,闻听此声,纷纷向堡垒外部逃去。
提了土吽王衣领,身形一纵,便自顶壁来到外界,来到高空俯瞰,只见偌大土石堡垒正在寸寸地瓦解,其势震天动地,心中微微震惊,不由望了望一脸呆呆傻傻的土吽王,心里忽然有些明白了苏伏的用意。
八千军收到传令,已经有些晚了,有些根本来不及逃出来。不过妖兵不同人族,体魄强健,性命却是无碍的。
“傻大个,你叫什么名字?”夜流苏显然也看出了土吽王的价值。
“俺,俺没有名字,俺娘说以后碰着高人前辈,没有名字就能得到高人前辈同情。”土吽王傻乎乎地笑着,“俺娘还说,取得高人前辈同情,就要死赖着他,那样以后俺就不会再饿肚子了。”
第一千零六章:智取敌军,大获全胜(中下)
“姐姐给你取一个,好么。”夜流苏的话语极具诱惑,“只要你加入明月谷,姐姐保证,莫说吃饱肚子,任何山珍海味都不是问题。”
赵云气息微涌,淡淡地将土吽王拨到身后:“此妖乃赵某所俘,少族主请自重!”
“开个玩笑也当真,果然像霓裳说的一样无趣。”夜流苏撇过头去,轻哼一声,“跟某个榆木脑袋一样样。”
话音方落,堡垒核心地倏然间爆出一团气旋,卷动无所不在的粉尘,铺天盖地地推向四面八方。由气旋而起的,强烈的飓风,吹得二人睁不开眼睛,不由往后退去,直退到数十丈外,方才睁开去看。
只见场内一股黑旋风,陀螺似的疯狂旋转,裹着一只高有十数丈的黄瞳碧鳞双翼腾蛇,他的一对锋利的毒牙,正与一柄飞剑厮斗。
“见面不如闻名!”柳宗元的音声饱含自信与强大,“炽翎军帅如此无忌,才因先帝苟活一命,如此莽撞,就不怕再死一次!”
“陛下生死未明,你以先帝称之,犯了某忌讳,本想留你一命,看来饶你不得。”
苏伏面色微寒,略一抬手,方才放亮的天光斗然一暗,只见一零八星辰高高悬挂,在下有残阳,红河如浪潮狂涌,席卷过处,簇簇红枫挺拔而立。
飓风无比浓烈,似要将这一切撕裂。
随后,天地间万籁俱静。所有妖的呼吸,都不由凝滞了。
只因星空下,忽尔生出青、黄、赤、黑、白等五色元气,并不强大,薄薄的一层,宛如五色飘扬的彩带,在虚空漫无目的地来回游荡。
“五色神光?”柳宗元这一惊非同小可,只当楚渡现身,竟将庞大身躯匍匐在地,四处张望着。周遭正在交战的妖兵,也全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莫说他人,便是苏伏自己,都是微微惊愕。旋即反应过来,这便是助他苏醒过来的五色元气,原来仍在泥丸宫,也不知怎么跑到了现世。
“你等叛党还不就缚!”这时夜神月纵身来到高空,威严又清冷地说道,“五色神光向来是陛下象征,如今传给炽翎军帅,亦有传位之意。妖神宫本该由炽翎军帅统率,柳暮言欺君罔上,私自坐上君位,犯了滔天死罪,你等若还要跟从,必然是万劫不复的下场!”
此言一出,底下敌军顿时惊惶起来,军阵有些骚乱。
苏伏微微眯眼,冷冷盯着夜神月,到这境地,他必然不能背负忘恩负义的骂名而否认。此女原来早就知道,无怪态度转变如此之快。
最震惊的莫过于柳宗元,那是五色神光的气息,绝没有错。可五色神光乃是楚渡本命法宝“五色翎”所发,气息绝不至于如此薄弱。
未见楚渡,他半点也不惧,冷笑一声:“炽翎军帅?可笑,这也称得五色神光?若你能拿出先帝本命法宝,本帅便信了,调转矛头对付柳暮言,若你不能,就休怪本帅治你一个招摇撞骗、冒充先帝传人的罪名,当场凌迟处死!”
苏伏自家都不清楚五色神光何来,又去哪里寻这法宝。况且,心神根本无法投入,那五色元气根本不听他使唤,全然自主地飘荡,与他没有半点关联。
“腾蛇一族,果是‘牙尖嘴利’之辈。”
苏伏淡淡一笑,也不去理会五色元气,骈起食中二指,一百零八星辰顿时焕发璀璨的光芒,化作无穷无尽的星力落到凡尘,只见得无处不在的飓风顿时消解得不留半点痕迹;所有飘荡在虚空的粉尘,也尽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星力蔓延过处,碧蓝如洗,片尘不染。
柳宗元眼神微闪,也不惧,庞大的蛇身纵起,催动血脉,体表鳞片一张一合,像似呼吸那般,吐出暗沉如水般的气体,沸腾着,偏又有狂风呼啸的声音,嘶嘶地好似要撕裂天地,把星力尽都隔阻在外。
他顶着无匹星力,向苏伏轰然撞将过来。迎接他的,却是蓄力已久的红河,道理剑意极为霸道地铺盖每一层每一寸空间。
二者甫一碰撞,顿时化作恐怖的残风与剑气四面八方溅射,一时之间,方圆数里之地都被波及,逼得双方大军不得不向后疾退。
……
柳宗元或许修为足够,却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其部曲都在堡垒废墟左近,波及最深,只这一下便死伤无数,本就因敌袭与八千军的突袭而士气大降的大军,士气顿时沉到了谷底。
众军且战且退,很快来到界河,竟有承受不住压力的妖兵,顺着界河便往下游逃去。
同时,闻听喊杀声的后方伏军,也攻杀上来,伴有道杀门四位高手,许多妖帅都不是敌手。逃又逃不得,杀又杀不过,许多被逼无奈的妖帅,只得跪地投降。
夜神月微一蹙眉,一百零八星辰下,《天狐幻月法》根本不敢展开,二者不相容,若是撑破了星海,可能对苏伏造成伤害,只能暂避锋芒。
这时堡垒废墟中复冲出十来位妖帅,目标正是她。
夜神月身形一展,便向远空而去。左近的夜流苏见状,向赵云道:“下方大局已定,却不能大意,你且去指挥众军作战,我去帮她!”
语罢身形一纵,便追击过去。
……
却说柳宗元眼见自己造成的后果,懊恼不已。大战至今,从未有过如此局面,更别提惨败。他心知下方大局已定,除非能立刻杀死苏伏,方可挽回败局。可从交锋来看,要杀对方,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若是大军尽失,他也没有颜面回去复命。现如今只好取了苏伏性命,再将夜神月母女俘获,献给柳暮言,说不定能逃过惩处。
柳宗元自然不是一个合格统帅,但他却有一颗铁石心肠,跟随他作战的大军,说弃便弃了,也算得当机立断。本来今夜不该如此局面,他自忖数十个高手在帐下,不将紫城大军放在眼内。故柳真嵩私自发兵,他也没有重视,至多死伤个几千军,长个教训,有他属下几个妖帅在场,伤不了性命。
可他没有想到苏伏会在此时苏醒,且以雷霆手段收伏敌军,又用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装扮成柳真嵩与其手下,混入堡垒之中。
又因为他的自负,堡垒外严内松,黄大仙便罢了,土吽王都没有个护卫,他自以为的强大,顿时在种种巧合下土崩瓦解。
当苏伏收取令牌泄露异常灵压时,他的心神才重新凝定,谁让他朝思暮想的狐族少女就在眼前呢,加上夜流苏刻意的媚惑,想不心神失守都难。往日楚渡坐镇妖神宫,谁都不能动狐族,如今他不在了,还有谁能阻止他们?
正是怀着如此心念,上了此恶当,如今却要自食苦果。色字头上一把刀,对妖族又何尝不是。
……
这时柳宗元念头定下,不用管大军是否受到波及,便也不再束手束脚,本就庞大的身形,突地又涨大数圈,硕大无朋的巨尾,猛地向前方甩动,如同一条巨鞭,虚空被粗暴地撕开一条深深的痕迹。
铿地一声金属撞击声,曼珠沙华被击飞出去,扬起的尘沙,卷裹着难以想象的黑飓风犁向大地,高石岗一个角落顿时寸寸裂开,余波透过去,直将界河边上的敌我双方数千妖兵震飞。
修为弱些的,当场四分五裂,众妖甚至能清晰地闻见玄铁盔甲寸寸裂开的声音,鲜血喷洒长空,落下来染红了界河。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然而这一击,对其部下大军士气,更是毁灭性的打击。
柳宗元早已不顾许多,昂起蛇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嚎叫。巨尾顺势向旁横扫,席卷而起的沙尘与空气摩擦生出火花,远远望去,便好似一条粗壮的烈焰巨鞭狠狠地抽向苏伏。
空气因此而凝滞,干燥炽热的凌冽巨压,先令法体一阵气闷。
苏伏微微眯眼,右手向虚空一握,被击飞的曼珠沙华便回到手中,身形骤然突进,红河紧紧相随,如同锋矢般刺破重重烈焰,重重地斩在布满碧玉蛇鳞的巨尾上。
铛地一声重击,火星四溅,如此重击,却只在柳宗元的蛇尾上留下一条白白的印痕。
柳宗元的躯体强度,与柳真嵩相较,高出何止数个层级,二者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苏伏法体运力至极限,方才堪堪挡住冲击。他的妖体虽然也是顶尖的,与纯正的妖体,还是有着一定的差距。这差距便体现在体型上,柳宗元的庞大躯体,绝不是虚涨的,而是其修为使然,每一分每一寸的血肉都经过无比苛刻的锤炼,表皮上的鳞片,更是堪比法宝坚硬,这便是腾蛇一族最大的仗恃。
僵持不下间,柳宗元巨大的蛇头悄悄地噬来。
苏伏仿似毫无所觉,仍与其尾较劲。直到腥臭扑鼻,方才恍然回神地回首去望。
“去死罢!”无匹尖锐的利牙,噗嗤一声刺透了苏伏的肩背。
危急时刻,他只及偏了偏了身体,避开了心脉要害。
柳宗元大笑:“避开要害又如何,中了本帅的毒,已是死人一个!”
第一千零七章:智取敌军,大获全胜(下)
“苏伏……”远空正与数个妖帅激斗夜流苏与夜神月,俱是大惊。明月谷已然选择了站位,若是他死在这里,那可就真的万事皆休。
听着二女惊呼,柳宗元更是得意。因为苏伏的渺小,想要看清他的表情极为困难,这时滚动双瞳向下望,希冀能望见苏伏脸上的绝望。
然而结果令他甚为失望,苏伏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有,偏偏没有绝望。
“嘶!”剧痛使苏伏倒抽一口冷气,脸颊微抽,腾蛇的毒有多么剧烈,已经难以形容,甫入体便大范围地侵蚀开来,错非妖体脱胎换骨,绝难抵抗,当场就要化为血水。
不过,这正在他意料之中。他见过柳真嵩的剧毒,估摸着毒素当是腾蛇一族天生便有的,强度应当是差相仿佛。
柳宗元冷笑一声,正待将苏伏撕成碎片。不想对方突地用手紧紧地抓住毒牙,竟使他不能动弹。
“放开本帅!”此时对方脸上非但没有绝望,还挂了一丝意味莫名的笑容,他心头突地一个咯噔,有些慌了起来。
身上鳞片急速地抖动,很快就形成一道薄膜,要将苏伏撑开。
苏伏一手紧紧抓着毒牙,骈了剑指,红河顿如腾龙而起,霎时撞开薄膜,自其蛇口,如一大锅红汤倒入。
嗤嗤——
霸道十足的道理剑意流入其体内,像似利刃切割,一时闷响不绝于耳,只见柳宗元的蛇身丝丝的溢出血迹,更有甚者,鳞片突地爆裂开来,激射出一大蓬红的血与白的碎骨。
难以形容的剧痛令柳宗元发出无比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在土尘巨坑里不住的翻滚,毒牙之上还挂着苏伏,顿时也让其跟着一起翻来滚去,加上体内蛇毒肆虐,一**的痛楚侵袭脑颅,幸好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剑印不住地指引红河前进方向,红河自蛇尾破开一个洞,倒转一圈,复又自其蛇口而入,循环反复,几乎无有穷尽。
观战的所有妖,尽都目瞪口呆,交战的双方,一时都止在当场。
“死……一起死……一起死啊啊啊啊……”柳宗元语无伦次,其身涌现绿色气体。他手下的数个妖帅脸色都是巨变,突地向后疾逃。
“退!”身处军中,纵观全局的赵云与余神机尽都领略个中微妙,大喝一声,率先领军向后逃开。
夜神月一把拎了夜流苏,直向九重天罡里逃去。
“他……他还在里面……”夜流苏心思凌乱,只觉心急如焚,不住地挣扎,“放开我……”
“轰——”
挣扎未果,继而一声巨响,传递四野。一股肉眼可见的绿色气体,旋转如珠,迅猛地膨胀开来,沿途所过,一切生机绿意尽都化为了粉尘,未及逃走的妖兵,被这气体一碰,血肉顿时寸寸地化灰,一时哀鸿遍野。
“你与他,恩怨早就一笔勾销,如今还纠缠什么?”夜神月清冷的声音,唤醒了呆滞的夜流苏。
没有回应,她只是盯着深坑望,待那余波消去,仍见一抹白影屹立,两行清泪不由缓缓淌下。是啊,自己与他,早已是过往,了无痕迹了。
“他日后必然站在顶点,这点阵仗,还杀不死他!”毕竟血脉相连,夜流苏的心思,她这个做娘的怎么会不明白。自从夜流苏开始闭关,她便有所察觉。
她确实变了许多,不再无故地耍弄心机,不喜出门,常常发呆,对待下人,不再像过往那般动辄打骂。
夜神月未经过男欢女爱,可她活了两千多年,看得多了自然懂,懂得多了自然透。自家女儿这是“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我是妖神宫暗卫统领,也是狐族首领。你是我的女儿,我的一切,都要由你来继承。”轻轻地拭去她脸上泪痕,轻声地说,“陛下五色神光都传给他了,他注定是莒州的王,你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难道只有龙族的公主,才配得上他?”夜流苏狠狠地甩开她的手,忽又展颜一笑,“你所不曾拥有的,就不许我拥有,你是嫉妒了。”
说着,声音又冷了下去,比九重天罡之上的罡流还要冷:“你生下我,便是为了将责任交给我,既然如此迫不及待,那你还等什么?”
“嫉妒。”夜神月淡淡望着她,略带讥讽道:“你倒真像一个十足的人类,总是猜疑别人,曲解他人好意。”
顿了顿,又道:“我不嫉妒你,这世间的情爱于我,不过是镜花水月。若你也活上两千载,看得多了自然懂,懂得多了自然透。看得透彻,想动心思也难了。”
说到这里,她往下方按落狐火,再也不愿看她:“至于责任,你说得不错!你是我此生,惟一爱着的人,你是我的血肉,从我身上分离出去的,难道还能交给别人?”
……
在一大片投降不杀的高呼声中,泰半的妖军都选择了投降。一者柳宗元的手段实在令他们寒心;二者是因五色神光的出现;三者是大军中,腾蛇一族的死忠不多。
将飞翼军的军令交给赵云同余神机,腾蛇一族在这些飞翼军身上花费了许多心思,多半都有家人受到钳制,根本无法招降。
从俘虏上来看,大多妖兵都是了无牵挂的独行侠,这也是他们愿意投降的缘故。
此战大胜,紫城方面士气高涨,大有一口气打去妖神宫的势头。五色神光出现,全军上下,都深信夜神月之言。况且一旦苏伏出任妖皇,他们的身份地位,自然也跟着水涨船高,何乐而不为。
然而当事人并不作此想。
临时帅帐内,苏伏沉着脸坐在首位,夜神月在下首单膝着地,垂着螓首道:“我本是妖神宫暗卫统领,负责为陛下刺探情报,保护陛下安全。陛下失踪之前,曾穿过口谕,着我等全力助城主登上妖皇宝座。”
本意是兴师问罪,哪想到她早已找好了借口。
“呵呵,妖皇宝座。”苏伏一声轻笑,意味深长地说着,“除此以外,狐族便无路可走了么。”
第一千零八章:狐族依附,巧设名目(上)
夜神月沉默了许久,轻声地说:“此为陛下心愿,与狐族无关,我只是遵照陛下的命令,或者说‘遗愿’。”
帐内温度斗降,苏伏眸子里的冰寒犹如实质化,化作淡薄的透明剑气缭绕,莫名的气压直欲撑开营帐,音声沉如狱:“不用你来提醒!”
夜神月微微抬螓,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似有一层月晕萦绕,与透明的剑气相互对峙。
良久过后,透明剑气消失无踪,气压化作无形。苏伏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对不住……”
他微微叹了口气道:“某不曾预见此局面,承担妖族生死、存亡、荣辱,无异于天方夜谭。某身为人族,不适合也不应该承担这份重责。”
“责任背后,却是无上权势。”夜神月淡淡道,“你可以拥有常人难以想象的权利,莒州千万妖族,生杀予夺,全在你一念之间。是人是妖,有何紧要,大道殊途同归,城主终将问鼎巅峰,到时有谁介意。况且……
她微微一顿,又道:“这世上有谁不贪恋权势……”
苏伏微嘲道:“统领谬赞,愧不敢当!真是想不到,统领如此人物,居然也禁受不住诱惑。”
“陛下生死难料,无非身不由己。”夜神月表情没有变化。
“统领这话真是意味深长啊。某受不得你拜,还是起来说话。”
夜神月没有动,她定定地望着苏伏,语声清冽,认真说道:“狐族确然无路可走。”
“依某看来,投靠柳暮言是一个不错的抉择。”苏伏淡淡道,“他身为妖皇亲传弟子,如今活着的弟子中,惟他有资格继任,狐族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既如此说,城主何以尖锐反击,不若双手就缚降了柳暮言。”夜神月脸色恢复惯常的清冷,苏伏终于成功挑动了她的火气。
苏伏不语,淡淡地望向帐外。
气氛复又僵在当场。
“狐族,可为‘任何人’效忠……”过了许久,夜神月终还是垂下螓首来,显然她很清楚,僵持下去,对她与狐族没有任何好处。
苏伏细细品着此言,淡淡笑着,没有说话。
“但绝不做他人玩物!”夜神月猛地抬螓,清水琉璃一般的美眸,宛如勾勒着两轮圆月,投射出清冷月华,直照入苏伏心底。
虽清冷如月,却掷地有声。这便是夜神月的底线了,她深深清楚投靠柳暮言抑或古山川都将是狐族陷入悲惨境地的开始。可是交代了底线,就等同授人把柄,若苏伏是个两面三刀的人物,也等同将狐族推入火坑。
而让她做出这个决定,却是与苏伏的来往中,积累下来的一份信任,她愿意为此冒险。
如两泓泛起涟漪的水潭,苏伏双眸闪动,心绪微微起伏,沉吟着道:“夜统领处世清明,清楚明白你与狐族想要的是什么,由此指引,自然不会迷失。”
他站了起来,亲手将她扶起:“可这世上,浊流混杂。某信得过统领品性,可往往事关族群存亡,个人品性,也就无关紧要了。”
“城主若觉得必要,我可奉上两分灵魄……”夜神月一句话便断了苏伏疑虑。
“不必了。”苏伏脸色不是很好看,显然方才直面冲击,并不那么好受。
他摆手打断,“柳宗元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柳暮言不同,你可明白?”
“不过是个强壮一些的跳梁小丑!”夜神月淡淡道。
评价偏颇,且忽略核心。苏伏笑着摇摇头:“既你身为暗卫统领,想必有着特殊渠道,妖神宫怎么个情形?”
夜神月不知他想法,不过即便知道了,她的评价也不会改变。因为在她认为,柳暮言身后不论有什么人,都改变不了他本身是一个‘跳梁小丑’的事实。
“以陆龟蒙为首的一干文武,全都被押在地牢里。”身为暗卫统领,自然知道多一些,“柳暮言每日派人严刑拷打,逼陆龟蒙立下‘陛下遗嘱’,拥立他为正统的皇。”
“取走‘代’字而已,何须如此波折。”苏伏冷冷一笑,“看来腾蛇一族也很是缺乏内政能手,可惜最擅长干这一行的龙雀一族尽灭在他手上,不得已转头求到陆相头上。——君山行政现今是否处在半瘫痪状态?”
“相去不远了。”夜神月道,“柳家两兄弟貌合神离,柳暮言武将出身,哪里懂得治理。或许这也是陛下从未动过传位念头的缘故。三足乌虽然附庸,却对此束手旁观,大有幸灾乐祸的架势。如今柳宗元战败,打乱了柳暮言想在紫城补充内政人员的计划,不出月余,便不得不放权。”
不愧是妖神宫暗卫统领,这一番分析条理分明,丝丝入扣,苏伏暗暗点头,道:“你等暗卫存在,柳暮言知道么?”
“他也曾受过陛下宠爱,暗卫之事自然瞒不过他。”
夜神月美眸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难过:“暗卫原本有一百二十七个,泰半被他耍弄手段杀死。如今连我在内,幸存十六个……”
苏伏皱眉道:“暗卫多无立场,如此残暴,真是丧心病狂,就不惧陛下回来找他算账?”
“全都怨我。”夜神月摇摇螓,幽幽一叹。
苏伏微微一怔,旋即明白过来,暗卫确实没有立场,可夜神月并不如此。
“柳暮言对妖皇宝座朝思暮想,陛下永寿,他想必心焦如焚。”他轻声地宽慰道,“久而久之,心内淤积许多愤怨,甚至绝望。故甫登台,急要发泄,暗卫不过是恰逢其会,与统领没有太大干系。”
“不必安慰我。”夜神月恢复了冷清,道,“未知城主思量若何?”
她可不是初涉尘世的小姑娘,时刻记着,苏伏没有正面回应之前,此事都做不得数。
苏伏复去落座,闻此双眉微挑:“某不为妖皇宝座,也要给陛下一个交代。即日起,明月谷并入紫城……”
说到这里,音声微微一顿,略带几分征询:“归玄门统辖,玄门会为统领开设一个分阁,便以明月阁称之,首任阁主,自由统领担任。”
“明月阁,需要做些什么。”夜神月的声音很平淡,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难以捉摸。
“妖神宫暗卫,统一编入明月阁,某允你自主权利,可依你设想组阁。”苏伏淡淡道,“以收集一切情报为主,真界各地由玄门传回来的大小事件,先由你辨别筛选,再将你认为有价值的收集汇报给我……”
顿了顿,又补充道:“明月阁只需对我负责。”
……
当此事宣布时,先后进入营帐的众人,表情都有些微妙。惟一没有表情的,则是余神机。
明月阁的成立,意味着余神机的权利少了三成以上。
不过夜神月并没有同意将明月谷一起并入玄门体系,而是只身加入玄门,明月谷则依附紫城。从结果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同,不过明月谷却相对保持独立,至少不用接受来自玄门的命令,只对苏伏这个城主负责即可。
苏伏明白她的顾忌,玄门是一个教派式组织,虽然核心成员只有寥寥数个。核心成员以外,有一套极为严谨的阶职体系。阶,乃是阶级;职,乃为职司。
阶级与职司是两个完全不同,却又息息相关的构成体。阶级有门徒、执事、护法、长老四个品级,每个品级又分三个等级,譬如三级执事,也称上级执事。每个品级之间的差距犹如鸿沟,绝对无法逾越。
每个阶级都不同的待遇。往往一个门徒想要升到执事,需要兢兢业业为玄门办事十年方可。但只要勤劳肯干,不论你出身,不论你是否修士,便是凡人也有晋身机会。
李忠便是玄门驻外大使,他不过是凡人一个,阶级却已升到低级执事。此次苏伏回来,论其功劳,又抬了一层,在紫城都是“位高权重”的人物了。
职司又有不同,夜神月出任明月阁阁主,此为职司,与阶级全然不同。她甫入玄门,自是最低的门徒,苏伏也无法提升她阶级,只不过身为明月阁阁主,稍立小功,便相当底层十年辛苦,二者没有可比性。
有道杀门徒在场,此事不好多提。
苏伏先向喜儿等人拱手道:“诸位仗义,某铭记在心,明日且请到紫城小住,切莫推辞。”
“师兄,明月谷既并入紫城,便是要诛除叛党,与柳暮言决一死生死,小妹怎么能在此时离开!”喜儿腼腆笑着说,“师傅若是在世,会骂人家的。”
“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少了本姑娘!”燕琳一脸严肃说着,“绣衣你说是么。”
余绣衣只是点螓,她向来少言,能如此回应,已足够说明态度。
苏伏心头微暖,与他们也算“出生入死”过,有四人在,总算不会陷入无人可用的境地。
“既如此,在下代莒州万千妖族,先行谢过四位。”
“尊上,既要诛除叛党,总要有个名目。”余神机淡淡道,“自古以来,谋朝篡位者,多巧立名目蛊惑人心。我辈虽清流,却也不得不效仿之。否则师出无名,必将失却人和。”
第一千零九章:狐族依附,巧设名目(中)
“对呀对呀,人家听说凡间打仗,总要立个名目,高举义旗,往往就能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哦。”燕琳笑嘻嘻地说着。
“名目并不难,只不过覆水难收,城主决定了么。”夜神月的话,令众人都是微微一惊。
什么叫做“覆水难收”,而他们又都并不愚蠢,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苏伏脸上,他的脸色很难看很难看,但并不是因为“覆水难收”,而是伤势快要压不住了。
“师兄,你没事罢?”喜儿有些担心道,“此事不如稍缓,我等先且离开,你安心养伤,待你伤势好转再行计较未迟。”
夜神月面庞上闪过一抹失望,但她没有多说什么,起身便要离开。
“此事不用再议!”苏伏淡淡道,“夜统领,你新入玄门,此事交给你去办,最迟晚间要有结果。”
场内惟有夜神月懂得“五色神光”的分量,夜流苏都还要差一些。
“遵命!”夜神月嘴角难得地微微漾起一道浅浅的弧度。
众人自无疑义,余神机几次顿步,却见夜流苏根本没有离开的打算,想了想,便也随着众人出了营帐。
“这是我们狐族提炼的天心海棠,对伤势极有成效。”夜流苏没有离开,转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不容他分说,置于其座前桌案,发出咣的一声轻响。
“哼,你可不要领会错了,若你拖着伤势,如何完成答应过我的条件。”她轻哼一声,撇过头去,却用眼角余光打量着他。
苏伏取过瓷瓶,勉强一笑,正待开口,眉头却是一皱,体内毒气压制不住,就要攻入心脉。
当即不敢再拖,一道青绿光芒涌现,在苏伏的顶上形成一片浅蓝水雾,蕴着极为浓郁的生机绿意,投落下来。
“不早些疗伤,拖到现在,自食苦果了罢,教你逞能……”夜流苏见他面上有毒气凝聚,急忙来到他身边,妖丹震动,运力注了些入他体内。
她的心机虽深,法力却是纯正浓郁的正统妖力,乃是“按部就班”修炼《炼妖经》而成,与苏伏妖体系出同源。妖力注入其体,很快发现伤势正在不断在愈合,只不过整个妖体之内充斥着腾蛇之毒,无时不在损坏血肉,腐蚀骨骼。
在不断愈合与不断破坏的过程里,妖体无匹惊人的恢复力,渐渐无法与毒气形成平衡,这便是苏伏脸色愈来愈难看的缘故。
有她出手,苏伏脸色很快好转,却没有将毒气逼出体外的意思。
夜流苏好看的细眉微微拧起,突然明白过来:“你,你居然养毒气在体,好令妖体提升对腾蛇毒素的抵抗力?”
苏伏嘴唇发青,却没有否认:“知己知彼,才是克敌要诀。”
“你……”夜流苏心乱如麻,不由扭过头去。当你真正地认清一个人,要么发自内心的厌恶,恨不得老死不相往来;要么,发自灵魂地悸动,颤抖。心底深处,像似注入一股沛然巨力,说不清的炽热翻腾着,同时搅起一片片雪花似的回忆。
在冷热交替中,初识的一幕幕闪现在脑海。那时候他只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散修,就已经表现出了极为出色的心机手段。暗中窥伺那一场螳螂捕蝉的好戏,那时她与苟魔虎任意一个,都能杀死他十次有余。
就是这样一个散修,却连同她的算计都算计在里头,自己成为了他的俘虏,或者说妖仆。
此后种种,更是如走马观花似地闪过。妖神宫之别,她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再见他时,必能平常心对待。可时光愈是流逝,她愈是发现,那次神交给自己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几乎刻骨铭心,此生都难以忘怀。于是愈发觉得时光缓慢,愈是缓慢,愈是难熬,她发呆的次数,也渐渐地多了起来。
经历过的,并不都是了无痕迹,也有些愈演愈烈。现在的她,就好像一只迷了路的蝴蝶,不知归家的路,也不知前进的方向,只能凭本能去辨别花的香味,以此决定停驻,或是继续前进。
“道友?”
苏伏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夜流苏恍然回神,应了声:“嗯……嗯?”
“多谢道友助我疗伤,不知还有何事?”苏伏脸上挂着一丝笑意,一如当年晋城遭了他算计之后,“志得意满”似的笑容。
夜流苏突地有些恼:“你管我有事无事,我喜欢呆在哪里,你管不着!”
待到门口,复又回了半身,脸色已然带了些妩媚:“剑君还是快快养好伤,别忘了你欠人家一个条件。”
“记得……道友随时可以提出来。”
“不急,待你伤好也未迟。”留下一道神秘兮兮的笑容,夜流苏退出了营帐。
苏伏脸上的笑意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怅然。他揭开瓷瓶的瓶塞,顿有一股清淡的药香氤氲而出,掠过鼻间,妖体内火辣辣的疼痛,顿时消减一些。
“天心海棠,这可不多见。”
他微微摇头,兴许是两人独处的缘故,方才居然回忆起与她的那次意外“神交”。
收了瓷瓶,他如今的伤势全然用不到‘天心海棠’如此圣药,只消神禁加上妖体恢复力便能抵受住毒气侵蚀。
不过,不到关键时刻,譬如毒气攻心,神禁也没有必要施放。现今不过是多了那么一点痛苦,日后与腾蛇斗起来,才能稳立不败之地。
只消自身恢复力能与毒气持平,便绰绰有余,估摸着还需要半日的功夫,便将心神探入泥丸宫。
此时灵识恢复,意识重新归入紫府,重入泥丸宫,却又是不同的感受。
广阔无边的虚空之中,五道不同颜色的元气自主地漂浮。不论这五色元气,只观这虚空,苏伏突然就恍然,泥丸宫便是映射每个修士心内虚空的所在。
因“太玄无量宝典”,他提前照见心内虚空,故对此理解得更为通透。
具体开启泥丸宫究竟有何用途,他却从未听人讲解过,只依稀记得看过的一份大修士的笔记之中模糊地提到过。
心中好奇,便将心神投入心内虚空,在书海之中翻找半个多时辰,方才寻到那一份《飞羽仙踪》的笔记。
迫不及待地翻到关于泥丸宫的记述,第一句话便将他震在当场。
第一千零一十章:狐族依附,巧设名目(下)
《飞羽仙踪》是一位唤作飞羽上人的渡劫大宗师的修路历程,大多讲述他在真界各处,还有三十三天外域的各种“离奇”遭遇。
能被一位大宗师认为是“离奇”的遭遇,必然能令苏伏大开眼界。当初闭关时,只翻了不过数页,他便可以肯定,自己这一生的“传奇”经历,只怕还没有飞羽上人的十分之一。
因其非是修炼心得,除了增长见闻没有别的用途,故其价值不高。却很为青衣感兴趣,在她的收藏列表中都排在前列。苏伏钻研道理剑意,便将她藏品都搬到了心内虚空。
而让苏伏震在当场的,却是夹在笔记中,毫不起眼的一小段记述。字迹很有些模糊,显然经过了无数的岁月洗礼,穿插在游记中,似乎只是心血来潮的随笔。
“泥丸宫又名脑神宫,自成界域,天地主宰者……”
苏伏当初对此根本一窍不通,故一扫而过,也没有什么深的体悟。现今泥丸宫开启,照见心内虚空所在,只这一句,就令他心神微震。
何为“界域”。哪怕他手中的所有储物指环加起来,都还构不上界域的边沿。心内虚空广阔无垠,称得是称得,只是寻常修士,哪有“太玄无量宝典”开启虚空?寻常虚空,称不上界域。
故此随笔,“自成”二字耐人寻味,如何“自成”,“自成”以后会有如何显现,会有什么现象、作用等等。从字面上理解,作用于“主宰天地”。
想到这里,不由存了一个疑问。究竟何谓“天地”?
头为天,脚为地。天穹与大地,是为天地?
苏伏明白,这些理解极为浅薄又片面。更深一层,也可能是法体。法体内五行俱全,心肝肾脾肺,分别对应五行,另有一百零八个窍穴,都自成空间,内藏神妙。
那自然也可以理解为,泥丸宫乃是主宰法体的核心。
自己摸索极为艰难,似此类疑问,他不敢想得太深,以免认识错误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暂且不知泥丸宫作用,只能在修炼中渐渐领悟。许是今日,许是明日……泥丸宫存在,也不影响什么,他反而更好奇五色元气的来历。
当一百零八星辰显现,亦即他的势气领域化为异象呈现在真界,五色元气会从泥丸宫显现到现世,仅这一点,便令他困惑不已。
按说泥丸宫只是映照虚空,一百零八星辰实际是由一百零八窍穴显现,与虚空没有半点关联。
其实苏伏的势气领域,多少有点模仿《太阴玄星锁星劫》,就目前而言,除了场面宏大与调动星力无需经过法体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太大作用。遇到的敌人愈来愈强大,以往威力强劲的招式,也渐渐成了鸡肋。
每个人的精力有限,他在剑道愈走愈远,其他门道自然也就愈来愈浅。不过势气领域毕竟“标志”着境界,还是不能轻易放下。
忽然想起大师兄,十年前虽然没有亲见,可自那战幸存下来的弟子口中,杀柳无邪如土鸡瓦狗,而对方已是渡劫宗师,那么大师兄的强大可想而知。当然,现今仍然没有人知道,大师兄究竟多强。
那时他才明白,当年证道法会盘龙会场,若是大师兄展露真正实力,杀光整个会场的人都不是难事。而至今他也未曾听过大师兄的势气领域,想来剑道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剑域本身就可以替代势气领域,从而攀登更高境界。
……
约莫过去三个时辰。约近未时,苏伏睁开眼睛,望向自己的手掌。掌中托着一团绿色气雾,被他用道理剑意裹成了圆状。气雾受到道理剑意钳制,仍然张牙舞爪地激烈冲突,想要突破剑意的限制。这便是极具破坏力的腾蛇之毒,虽然已经无法影响他,还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他能承受此毒,只因妖体强度罕见。帐下妖兵多无法承受此毒,甚至玄门的几个核心,都未必能受得了。
少顷心中先定了计较,便将之收入心内虚空。体内余毒全都排清,只觉一股舒爽充斥全身,感觉法体强度似乎增进了一丝,不由想起一则传闻:有个体修利用剧毒来炼体,称为“毒炼”,后来他成了威震一方的大高手。
自他以后有许多体修尝试,却没有一个成功,反而因为剧毒而死,死得多了,才渐渐止了这风靡一时的毒炼。
正待起身唤众人来议事,却忽然凝神,营帐突地被一道澎湃的元气掀起,一道绛紫影子撞将入来。
一股熟悉又好闻的幽香扑鼻而来,苏伏本来警惕的心神倏然放松,脸上挂了喜悦的笑容。
“师姐。”在影子即将击中他之前,轻声地叫唤了一声。
带着凛然沸腾,独属于龙族的剧烈灵压,凝在苏伏的颈脖三寸处。那是一只修长且白净如玉的纤细手掌,其上萦绕着丝丝缕缕的紫色雾气,在苏伏的轻声呼唤下,逐渐地敛没。
“没事就好。”纤细的手掌顺势抚上他的脸庞,像似抚摸着绝世的宝物而爱不释手。手掌的主人有着一张没有着妆却白皙无暇的绝美容颜,透出淡淡的粉红;高挺的鼻梁之上,是一双透明琉璃似的美眸,又细又淡的眉直如剑,略一挑动,便透出逼人的英气,与其娇媚无双的面容形成强烈的对比,二者交汇成一种独特且令人欲罢不能的风情。
娇嫩欲滴红唇,随着话语,微微溢出如兰的幽香,打在苏伏的脸上。
她的身量颇高,二人并立,几乎快要与苏伏的鼻翼齐平。一袭淡蓝的长裙,掩映着她的玲珑曲线,尤以胸脯的两对峰峦令人惊叹。三千青丝用雪白宫羽挽着出水芙蓉髻,更添一份高贵又精致的美丽。
盈盈可握的小蛮腰,系着浅黄色丝绸,扎了一个绳结后,恰到好处地垂落,与地面保持平行,随裙摆舞荡。
两袖下是纤细修长的藕臂,露出一小截,由透明的丝绸接续,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苏伏按住她的手,爱怜地替她拭去忍不住溢出来的泪珠:“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此女自是苏伏严格意义上的第一个女人龙吟瑶。毕竟有过肌肤之亲,双方都已毫无保留,看见她,苏伏的心思就全然被她吸引住了。
“谁担心你了,我只是怕瞳瞳太过伤心……”激动过后,龙吟瑶的俏脸浮现一抹绯红,娇嗔道,“以至于耽误了修行,再有下回,看我怎么收拾你。”
看着她娇俏又可爱的模样,苏伏心神激荡,忍不住低头吻上她娇嫩欲滴的唇。
冷不丁遭到袭击,龙吟瑶开始还有些慌,随后便热烈回应起来。久别重逢的两人,像似**般一发不可收拾。
“坏蛋……坏蛋……”
就在这时,虚空突然响起一道含糊不清的稚嫩童音,惊醒了二人。苏伏惊愕地放出灵识,却只感应到正在营帐外偷窥的两个小姑娘。
龙吟瑶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不由笑了笑:“龙灵,还不出来见见我师弟。”
她的衣领后怯生生地探出一颗小脑袋来,非常非常的小,只比稍大的灰尘大一点点,若不是凝神去望,灵识感应中,她只是龙吟瑶不经意间溢出来的一滴龙元。
这是一个甚至还没有苏伏指头大小的精灵,由丝丝缕缕的紫色气雾构成,依稀可见的小脸轮廓非常精致,又生气又害怕地盯着苏伏。
苏伏忍不住凑近一些,后者‘啊’地一声惊呼,连忙缩回了小脑袋,蜷缩在龙吟瑶的衣领后,显然非常的胆小。
“她……是?”
龙吟瑶伸出手去,小精灵落在她的手掌上,仍自气鼓鼓地盯着苏伏,咕哝着的话语,依稀是:“坏蛋……坏蛋……”
苏伏好笑地说道:“我几时成了‘坏蛋’?”
“她还不怎么会说话,你不要欺负她。”龙吟瑶轻轻地逗弄小家伙,笑嘻嘻道:“谁让你对我做那种事,她看见了自然以为你在欺负我。”
苏伏望着她透明琉璃似的美眸,若有所思地点头:“师姐修为又有突破,可喜可贺。”
他只知道龙吟瑶把剑诀融入紫月道宫的传承里,自创的一式《借剑》的剑诀,也不知怎么个借法。
说着,他又对着营帐外无奈道:“你们两个还不快点进来。”
营帐顿时被掀起来,只见苏瞳与小白一个捂着嘴咯咯咯直笑,一个满脸迷糊,正请教着方才苏伏对龙吟瑶做的事,坏在哪里。
苏瞳只是笑,却不答她,末了被她缠得没办法,便指着苏伏道:“爹爹说那是长大了才可以做的事,小白你还小,就不要知道那么多拉。”
“可苏瞳你年纪比人家还小,为什么连你都知道了。”小白鼓着腮帮子,走着进来,下意识地与苏瞳比了比身高。
苏伏打断了她道:“你二人怎么也来了?不是让总管看住你们了吗?”
“因是叔叔耳根子软啊,求两声他就放行拉。”苏瞳嘻嘻笑着偎在他怀里,摇着他的手臂,娇声哀求道,“爹爹,不要赶人家走嘛,好不好……”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整军待发,有客来访(上)
“战争不是儿戏,不容轻忽,我会让赵云送你们回去。”苏伏宠溺地抚着瞳瞳秀发,却果断拒绝了她。这可不是曲连山脉之间的小打小闹,这是你死我活的较量。
谁知苏瞳大异往日乖巧听话,严肃地说着:“爹爹,瞳瞳乃是紫城的一份子,多承城中叔叔伯伯照顾,对瞳瞳爱护有加,如今紫城处境如此严峻,自也要为紫城出一份力。”
小白连忙跟着大喊道:“主人主人,小白也是紫城一份子,也要为紫城出一份力。”
龙吟瑶本来也不忍她们冒险,听这一说,反而心软,道:“不如就让她们留下罢,我保证一定不会让她们受到任何伤害,师弟你还信不过我么?”
苏伏的眉头皱了起来,旋即缓缓放松,想着自己一路走来,正是艰险不断,才有今日成就。玉不琢不成器,梅花香自苦寒来,若养在温室之中,虽然安全,却也难有长进。
他仍是板着脸,“先让爹爹看看你们长进。”
“小白先来!”小白近日刻苦修行,脸上的妖纹都已经淡不可见,身量也长高了不少,一双琥珀似的瞳孔,在话音方落之时,蓦地透出几缕蛛丝一般的细丝,长得似乎没有尽头,交织着形成一个傀儡。
属于妖王的气息,鼓荡着整个营帐。
苏伏眼睛微微一亮,妖力如此纯粹,应是修出了玄牝妖丹。虽然气息还很薄弱,假以时日,也是个资质上等的妖王。
几缕蛛丝快速地织成三个一模一样的傀儡,应该是小白血脉传承的秘术。
小白的指头微动,三个傀儡便相互剧斗,出拳、招架、偷袭、格挡等等,速度快到极限时,在苏伏眼中都只剩了一抹残影。当然,关键不在于傀儡的武力,而在于傀儡便是小白的分身,似乎可以借分身施展特定的妖术。
“主人主人,小白没有偷懒哦。”三个傀儡似乎是小白的极限,不一会就流了满身的汗,小脸上却期冀地望着苏伏,好似一只立了功的宠物,正等待着主人的奖赏。
“很不错!”苏伏笑了笑,毫不吝啬地夸赞道:“这妖术变化多端,令人防不胜防,在你这个年纪,哪怕是人族都很少能修到你这个境界。”
“嘻嘻,回去紫城,主人可要请小白吃珍味楼哦。”回紫城半年时光,小白口语表达能力清晰了许多,这都要归功于苏瞳。
“你也算是天狼蛛中的异类了。”苏伏笑着摇头,遂又正色道,“你这妖术虽诡异玄奇,却也并非不可破,日后对敌,切记不可勉强分出你无法控制的数量,否则敌人只消窥破你这点薄弱处,一击就能要了你的命。”
小白吐了吐可爱的小舌头:“知道啦!轮到苏瞳哩。”
她退到一边,小手抹过储物袋,便取了一个牛皮纸袋出来,三两下解开,一面看戏,一面嘎嘣嘎嘣地吃将起来。
一缕凌冽的寒意突地自苏瞳头顶蔓延开来,无形的透明寒气,令苏伏与龙吟瑶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半年不见,冰魄剑意趋近大成,实在令人惊讶。难道苏瞳要打破晋入长生的记录?
雪玉飞剑不知何时被她握在手中,寒气将她的小脸都染白了。此时此刻,苏瞳脸上惯常的甜美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冰霜,精致绝伦的五官,好似由冰晶雕琢而成,配着一身的雪色锦衣,如同冰雪精灵一般神圣。
这是她沉入剑意的一种表象,一双美眸更是在无形的雪光渲染下变成了银白色。
“咔咔——”
丝丝清脆的冻结声,在营帐内蔓延着。苏伏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水行元气全然冻结了起来,他不得不运功抵抗,否则不消片刻就会被完全冻结。
也正是苏伏运功时,苏瞳突地发出一声清冽的娇叱,雪玉飞剑平平无奇,自下而上一斩,无数细碎的冰屑如同剑气一般铺天盖地席卷而去。
这正取的是苏伏心神略分的时机,而此时他将运功未运功,若是修为与苏瞳相当,就会陷入躲与不躲的尴尬境地。
若是躲了,对方必定有连绵的后招等着你,先机一失,必然是一败涂地的下场。
若是不躲,冰魄剑意侵体,下场更是悲惨。
苏瞳不愧是继承了苏伏战斗直感,这个时机抓的,令旁观的龙吟瑶都不得不由衷赞叹。
当然,这一剑自然伤不了苏伏,他心念微动,红河便覆盖身前虚空,袭来的冰屑如同落入大海之中,不曾激起一片浪花。
“爹爹没想到你能将冰魄剑意修到这个层次。”
营帐内安静下来,向着恢复正常而有些沮丧的苏瞳招了招手:“石泰师兄在天有灵,一定会很欣慰。修炼他人领悟的剑意,没有几个剑修能做到,瞳瞳,你真了不起,爹爹为你感到骄傲。”
苏瞳将螓首埋入他怀中,半晌才抬螓,嘻嘻笑道:“既然通过了考验,爹爹可不能反悔哦!”
战场形势多变,便是修为高深,也不定能活下来。不过让苏伏改变主意的还是苏瞳的战斗直感,他点头道:“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苏瞳兴奋地欢呼着,与小白抱在一起又跳又叫,显然是高兴坏了。
苏伏摇头笑笑,望向龙吟瑶道:“青衣她们何时抵达?”
龙吟瑶道:“我带着瞳瞳二人先行一步,后头妖兵车马辎重,山路又难行,最快都要明日。”
说着眉头微蹙,又道:“连青衣妹妹都调来,紫城就成了空城一座,若是有敌人进犯,拿什么来抵御。”
苏伏神秘一笑:“放心,会有人帮我们守护紫城的。”
龙吟瑶嗔怪地白他一眼:“我警告你哦,紫城可费了本公主许多力气,伤损一分一毫都不放过你。”
“殿下,求您别放过我。”苏伏戏谑地一笑,正要将她揽入怀中,营帐外却传来妖兵声音。
“报……明月阁阁主求见。”
笑闹的两个小姑娘连忙分开,一个站到苏伏身后,一个兴高采烈地迎去:“师傅师傅,小白想死你啦。”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整军待发,有客来访(中)
夜神月掀帘进来,见是小白,连日来的阴郁也稍稍化解了一些,冷艳无双的娇颜上微微绽开,顿有冰山融化之感,道:“嗯,看来你过得很好。”
小白嘻嘻一笑,将未吃完的半包零嘴递给她:“师傅你吃,师傅你吃。”
像她这种吃货,能把零嘴与人分享,那一定是她非常喜爱的人。
“明月阁阁主,算怎么回事啊……”龙吟瑶站在苏伏的身侧,脸上似笑非笑,左手不知何时拧着苏伏的腰。
“玄门的事,我以为你不愿多问。”苏伏轻笑着应道。
龙吟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没有再开口。只这一拧,她便察觉到,苏伏的妖体强度,与她相比也不差多少了。当然,是在人形下,若是恢复龙身,十个他也无法相提并论。本来二者也没有可比性。
夜神月不由又是一笑,旋即意识到如今身份不一样了,便又敛了笑意,推却道:“你吃!你的师姐很想念你,去看看她。”
“主人主人,小白去找师姐玩啦。”小白兴高采烈地招呼道,“苏瞳,这里闷死啦,咱们快出去找师姐玩。你说她有没有给小白准备好吃的……”
声音还在回荡,人影却已经全无。
苏瞳恋恋不舍地望了苏伏一眼,一面向夜神月施礼,一面大声喊道:“小白你等等我,跑那么快做什么呀……”
龙吟瑶也没有失了礼数,向夜神月行了个剑礼,道:“夜统领别来无恙。”
君山一别,她与夜神月只在建立紫城时见过寥寥数面,当年的不愉快,也随着修为进境,阅历丰富,眼界开阔而渐渐淡忘了。此次狐族站在紫城一方,她四处奔走求药,无暇顾及前线,面上不说,心里还是很感激的,毕竟紫城也有着她许多心血。
夜神月向两人微微俯身道:“见过龙殿下,不敢当统领,我已打算传位流苏,统领之称,却是不用再提了。”
龙吟瑶惊讶地与苏伏对视一眼,后者倒是早有预料,道:“某心有成算,日间交代之事办妥了,阁主可与流苏道友先回明月谷举办传位仪式。”
狐族乃是少有的上位妖族之一,还是个规模仅次于四大部族的大氏族,传位自然不是口头说说便作数的,需要一套非常繁杂的传承仪式。
就传位而言,狐族还算是简单的,四大部族的族主更替,基本都需要半个月左右,不亚于一次本族盛会。
夜神月当然想要及早交出族主之位,现今她乃是玄门“大臣”,玄门欲调动明月谷,你调是不是调?若调了,不知会有什么损失,若不调,必将受到排挤,而且命令若来自于玄帝,更是无法抗拒。
交出了族主就不一样了,她等同独身加入玄门,与狐族没有半点干系。
所以对于苏伏的“通情达理”,她心中有些感激,却没有表露出来,道:“城主拥有‘五色神光’之事,已令各个幸存暗卫在莒州各地传扬。陆相得知此事后,已声明态度,若真是‘五色神光’,必将坚决拥护城主为正统。”
顿了顿,又道:“陆相为莒州鞠躬尽瘁,劳心劳力,称得上德高望重,他的话一旦传开,莒州至少有一半以上妖族愿意拥戴城主为正统。”
“五色神光?”龙吟瑶细细地琢磨之后,突地惊讶道,“师弟你要去当妖皇?”
她原先以为苏伏将青衣也调来此处,是为了抵御柳暮言下一波的进犯。不曾想竟是为了反攻妖神宫。她虽与妖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却不受妖神宫统辖,不懂得“五色神光”的意义。
苏伏若无旁人地拉着她的手,笑着道:“师姐若是不喜欢,这妖皇之位,也不是非坐不可。不过柳暮言与我们不死不休,迟早也要见个高下的,何不把主动权掌握在手中。”
龙吟瑶轻轻地摇螓,脸颊微有绯红,却没有挣脱,道:“不用顾虑我,做你想做的,我会永远支持你。”
“咳……”夜神月轻咳一声,“此事不日便会传遍莒州,城主、龙殿下,若无他事,告辞了。”
待她出了营帐,龙吟瑶用力地甩开他的手,嗔怪道:“都怪你,她一定认为我是故意的……”
苏伏用力地将她拉过来,龙吟瑶猝不及防,两人迎面地‘撞’在一起,还待挣扎,低沉的声音突地自胸前传出来:“我总有个感觉,五色神光的由来,没那么简单……背后的真相,可能让我难以承受。”
“不做一些什么,心里就好像压了一块重石。师姐,我的修途虽然艰难,可是遇见了你们,我又是何等的幸运……”
龙吟瑶动作缓了下来,顺势坐在他的膝盖上,轻轻地抱着他:“别想太多,陛下的选择,可能很早以前就定下了。现在我反而明白,他为何会封你为炽翎军帅,这都是为了这一天啊。”
想了想,又道:“况且此事又不丢人,可以说大大的替剑斋长了脸,若你日后累了倦了,也学陛下那样,找个传人便是,何须为此烦忧。我、瞳瞳、小白、青衣妹妹都不会离开你,有我们在,什么也不用怕。”
苏伏的软弱,大抵是背负巨大责任的一种恐慌。他算是较为“务实”的人,在好处没有到手之前,那都是虚无的。譬如夜神月所说,妖皇宝座不单单意味着责任,还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至高权柄。
至高权柄的味道未曾闻见,只觉千万妖族的性命背负在他的身上,像似一副难以挣脱的枷锁束缚着他,这对于习惯了散漫、自由、不受拘束的他而言,确实有一种“难以喘息”的感觉。
然而有些事,不得不为,不容他半点退缩。
他的软弱很快就收了起来,也只有在龙吟瑶面前,才会稍稍表露。而她的话语,总能化为一股无形的力量,满满地充斥他不着底的心,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淡淡的紫檀幽香混合着**便占据了整个脑颅。
……
“咣当!”
一个银制的酒樽重重地砸在一个女将士额上,弹开之后重重地摔在地上,随后滚动着,一路洒着酒液,最后撞在书架的支脚方才止了去势。
这是楚渡常用的书房,摆了满当的书架,间中空地跪着一个身穿银甲的女将士,她的发髻凌乱,丝丝缕缕地贴在满是汗迹的脸颊上。
双手被铁索绑缚,双目透着刻骨的仇恨。额角的伤口正不停地涌出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最后滴在膝盖前的空地上,不多时就汇成了一滩,又像某种软体虫,流向四方。
在她的两旁分立了四个人,确然而言,是三个妖一个人。对她的惨状视若无睹,因为空气紧紧凝滞着,似乎有着无形的束缚,掐着他们的脖子。
外事官卢昭陵不停地渗着汗,不敢抬头去看柳暮言满是狰狞的脸庞,更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生怕因此而被迁怒,丢了好不容易捡回来的小命。
“五色神光,她是这样说的,对吗。”降至冰点的语声,缓缓地响了起来。
卢昭陵慌忙应道:“陛下,此中必有猫腻,兴许是紫城耍的花招。”
“寡人问你是不是?”柳暮言的瞳孔放出噬人的凶光。
吓得卢昭陵跪倒在地,只得应道:“是……是,她是如此对陆相说的。”
整个妖神宫还在为柳暮言效忠的官员不到一半之数,卢昭陵最是怕死,早早就降了柳暮言。其余不怕死的,地位又低下的,早就被处死了,余下的都是在城中有一些影响力的大氏族,还有陆龟蒙这一类威望隆重的大臣,轻易杀不得。
可他没有想到,就因一个五色神光的传言,陆龟蒙就承认对方为正统。身为楚渡目前“大弟子”,这无疑是一件天大的耻辱。
本来,五色神光没有传给他,就已是一件天大耻辱了。
“即是说,紫城不日将要攻来?”柳暮言微微眯眼,“诸位有谁愿意代寡人讨伐逆贼?”
除卢昭陵外,其余三个妖分别是柳无义、古山川、古河图。
“陛下烦忧,臣下敢不效劳。”柳无义是一个四十左右年纪的男子,他的声音虽然恭敬,却怎么听都有种幸灾乐祸的意味。
古山川淡淡道:“在下认为应当以逸待劳,紫城到君山,有无数险山恶水,主动讨伐师出无名,会令天下妖族寒心。”
古河图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
柳暮言低低地笑了笑,道:“古帅说得很有道理,阻隔紫城大军的任务,便交给两位大帅,希望你们不要教寡人失望。”
两妖微微躬身行礼,当即退去。柳暮言阴冷的目光跟随着二妖的背影消失,寒光始终盈眶。
“师弟,她是你的人,你看应该如何处置?”
古河图面无表情道:“死!”
那女将士先是难以置信,随后惨笑一声,银甲居然发出微微的震响,她的脸霎时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竟是自己了断了心脉。
柳暮言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向卢昭陵喝道:“给寡人拖出去喂狗,记住,你要亲眼看着她血肉骨骼一丝不剩,否则寡人就拿你喂狗!”
“是……”卢昭陵不敢看古河图脸色,急匆匆地将女将士尸体搬走了。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整军待发,有客来访(下)
次日辰时,紫城剩余的三万军,连同一大批灵稻辎重一齐运到柳叶坡,堆积如山的物资,由专门押运的数万运粮军管守。苏伏在巡逻过后,勉励了众将士一会,便引青衣与花音花岩来到营帐。
没有任何废话,即取腾蛇毒素,道:“虽然腾蛇一族能返归祖脉的族人不多,但其毒极为难防,我军上下只怕没有一个将士能抵挡。希望医仙堂能针对此毒,调配出解药,有任何困难,都可以向我提出。”
青衣打出一个法决,只见虚空中游离的尘埃倏然间笼罩着绿色气体,取代了苏伏的道理剑意,遂缓缓地飘落在她洁白的掌心,仔细观察片刻,檀口轻启道:“需要时间,且不定能配制。”
淡淡的明光照在她如诗如画般的美丽脸庞上,与她眉宇之间的书卷清气相互辉映,美得令人怦然心动。她总是很安静,安静到让人不忍心打扰,安静到哪怕生气了,也没人看得出来。
想到前日醒来时,错将她当成了龙吟瑶,就不由分外的尴尬。
“你在发什么呆?”耳旁的声音将苏伏拉回了神,见花音花岩都是一副奇怪的表情,不由微笑掩饰道:“没什么,对了,此事暂列为最高机密,只你们三人知道。”
“花音,你的伤没事了罢?”
前番大战狮吼岭,回来没多久就去了神州,没来得及探望重伤的花音。
花音轻哼一声,撇过脸去:“关心你自己罢,把受伤当做家常便饭,我说你几时能让小姐省省心啊,连我都快看不过去了,你晕迷两个月,小姐几乎就没有休息过你知道么?现在还要跟着你打仗,调配解药,你想让小姐累死吗?”
“花音……”青衣弯月似的细眉微微皱起,斥责道,“我是人仙之体,只消冥想便可恢复精力,本就不需要休息,不要说一些多余的话。”
“是,小姐……”花音虽然已是个有孩子的妇人,看起来年纪比青衣还大,却仍是一副小孩子心性,好像没长大一样。
花岩在一旁打圆场道:“受伤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小姐身为医者,所谓医者父母心,即便不是剑君,换个人来也会尽心救治的。”
苏伏心中暖暖的,无论时光如何变迁、身份如何改变,三人对他却没有半点改变,这让他想起了魂魄受伤的那段岁月。晃眼功夫,已然过去二十多年,当年的小姑娘花音,都已经是孩子他娘了。
有他们在,就是一种幸福!
他的心绪有些激荡,突然觉得坐上妖皇的位置,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能拥有更大的力量去守护这份幸福。
众人好似都想起了那段岁月,缅怀了许久。
苏伏收起慨叹,笑道:“却是我的不是,我道歉,我反省,保证以后剩一口气的时候,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这个好!”
花音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青衣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径自出去了。
“啊,小姐,你怎么啦?”花音慌忙追了出去。
花岩望着错愕的苏伏,别有意味地道:“城主莫要忘了,小姐是为了什么而活下来。”语罢,亦同行礼告退。
苏伏想了想,有些困惑,只得出一个“玩笑开过了”的结论。不由苦笑,他只不过想调节一下气氛。
想着想着,突又若有所思,自己是否太忽略她的感受了。
……
紫城大军,加上明月谷、俘虏、辎重军等等,几乎快有二十万之巨。
二十万大军每日吃、喝、拉、撒等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目,消耗的灵稻便需百石以上,幸好紫城财大气粗,不将这一点消耗放在眼里。后方总管因是,仍源源不断地调配辎重过来。
不得不提的是,紫城许多居民,都自发地参与运送辎重的任务,极为活跃。城中各大商户有钱捐钱,有粮捐粮,没有一个落下,盛况空前,令人难忘。
俘虏全被打散入各大军团,在这三日之中,又临时提拔了数个军帅,若干统领。十五万正规军,分作了五个军团,分别是:青羽军、黄鹤军、赤龙军、黑翼军、金律军。
为与大义名目相合,五大军团对应五色神光。
整个莒州都认为苏伏才破柳宗元,必定携大势南进,不想整整三日,大军都没有动弹的迹象,着实教人惊愕,只道他怕了柳暮言,又下不来台阶,故僵在原地。
三日后的深夜,苏伏独自一人在营帐内自修。
“报,余帅求见……”传令兵的声音突地自帐外传来。
“进来!”苏伏睁开眼睛,便见余神机缓步来到丈前,恭敬地施礼道:“尊上……”
苏伏摆了摆手道:“战时以军阶相称,神机深夜来寻某,可有要事?”
“大军停驻三日,眼看错失良机,不知军帅有何计较?”余神机小心翼翼地问道。他本来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如今却因着这份小心翼翼而点滴不剩了。
“不要急,该来的总会来的。”苏伏有些神秘地说着,又关切道:“神机近来气色不佳,莫不是心烦意乱,不如与我说道说道。”
“多谢军帅关怀,只为外界传闻,搅得心焦。”
余神机微微叹了口气,又道:“另外有一件小事,关于明月阁……”
这时他不经意地抬眸一望,对上了苏伏瀚若星海的双眸,其后之言便怎也说不出口了。
“罢了,也没有什么,是属下多心了。”
“嗯,你身为玄门教主,拥有极大权柄,做出每一个决定都要极为慎重,否则会有许多人受到牵连。”
苏伏嘴角挂着一丝意味难明的微笑:“明月阁是某亲自立下,也只对某负责,神机要好好配合夜阁主行事。”
“属下明白,若无他事,便告退了!”余神机微微垂首施了个礼,退到门口,却突然止步。
“我要见你们军帅,滚开!”帐外突地传来一道粗犷的嗓音,伴随着几个传令兵的惨叫。
苏伏冷笑一声:“终于来了!——让她进来!”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幽冥鹿山,冰封山脉(上)
随着苏伏的喝声落下,营帐被一股寒风顶开,一个身量与苏伏相当的雄壮‘女子’携着营帐外凌冽的寒风大踏步进来,一张只能称得上明丽的脸庞,与这天寒地冻的天气一样的冰冷。
余神机被这寒气一冲,不由蹬蹬退了两步,方才眯眼望去:“应龙军部帅黄莲霸,星夜造访我家大帅,不知有何贵干?”
这魁梧女子披着一件貂皮大氅,身下围着兽皮裙,脚上踩着一双黑长靴,也不知是何兽皮缝制而成。
她自是应囚黄莲霸,一双大得“狰狞”的眸子,铜铃一般的圆睁着,厉声喝道:“姓苏的,陛下为了救你,如今生死不明,害得整个莒州乌烟瘴气,现今……”
空气都在她的声音下震颤着。
“黄部帅!”苏伏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不紧不慢地打断了她,“祸乱源自渴求权势的乱贼,与某何干?你莫不是要将龙雀灭族也算到某头上?龙雀讨伐逆贼时,你们在哪里?逆贼侵犯曲连山脉时,你们又在哪里?如今又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兴师问罪?”
顿了顿,悠悠地道:“黄小花为何派你来,想必部帅比我更清楚,如若不是谈判,就请从哪里来,回哪里去罢。”
平淡而有力的声音,使黄莲霸的势气不由为之一滞,余下的话语,便怎么也吐不出口了。只这一次简单交锋,她便一败涂地,若真是来谈判,定会死得很难看。
“呵呵……久闻炽翎军帅大名,一直无缘得见,今见果是真界英秀中的佼佼者……”帐外适时地传来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营帐被掀开,只见两个与黄莲霸着装相似,且一般魁梧的‘女子’,小心翼翼地搀着一个佝偻着背的瘦小老头,缓缓地步入。
老头已经老得看不出多少年纪,在斑驳的老脸上,有着数不清的褶皱,一双苍老的眼眸半开半阖,顶上毛发只剩了几缕耷拉着。
他的身材异常的瘦弱,身上的长袍贴在他薄得像纸一样的身上,恐怕此时吹来一阵微风都能将他吹倒。
老头一进来,黄莲霸便低眉顺目地站到了他的右侧。
“阁下是?”苏伏吃惊地打量着老头,竟然从他身上感受不到一丁点灵压。要么是个凡人;要么,便是个连他也难以看透的大高手。
“老朽崔野英,原乃神州人士,早年家道中落,流落到莒州,承蒙当时的族主不弃,在应龙城谋了个职事……”
黄莲霸在旁紧接着道:“崔老先生乃是我族中有史以来惟一一位人族大祭司,他没有修道根骨,却很有智慧,帮助我们解决了许多困难。”
她的声音没有刚开始那样咄咄逼人,除了势气输却苏伏一筹的缘故,还有一种肃然起敬的味道。桀骜不逊的她,却对老头非常的尊敬。
大祭司一般充当部族智者的角色,因为权利极大,若是让心术不正的外族取得了这地位,迟早会出大事。
“原来是贵族大祭司,”苏伏当即请他坐了,又着人奉茶,方才道,“真是想不到,应囚竟由人族担任大祭司。”
他在心里补了一句,却容不下一个没有天赋神通《金玉璧》的族人。
虽然武岩这类例子,就好似三足乌缺了一足,腾蛇没有毒液一样致命,可他毕竟是应囚同族,如此对他实在太过残忍。
崔野英颤巍巍地坐下来,看他那吃力的模样,真令人担心会不会就此晕倒在大帐:“相较而言,与炽翎军帅欲行之事,老朽这个人族大祭司,却又算不上什么了。”
语声还算中正有力,听不出很虚弱的样子。
确实,苏伏可是有史以来第一个有希望攀登上妖皇宝座的人族,仅这一点就令人瞠目结舌。
苏伏淡然一笑,道:“崔老先生今番亲临,不知带来了黄大帅的什么话。”
“果然瞒不过军帅。”崔野英微微一笑,用平缓的语声娓娓道来:“两月前,狂风原附近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大战。老朽听族主说,此战是由三圣佛与两位佛陀力战陛下。陛下为了不波及莒州,引对方去了三十三天外域,如今不知是觅地疗伤,还是已……”
苏伏双眉挑起,却没有说话。
“咳,总之陛下失踪了,应囚上下,对军帅心怀怨愤,认为是您害得陛下如此。”
苏伏淡淡道:“若这是应囚坐视紫城被侵犯的理由,大可不必。应囚出不出手,都不影响结果,况且应囚也没有必要为了紫城去得罪新皇。”
“不,军帅听老朽说完……”崔野英摇了摇头道,“您的妖仆九命,身为我族大军部帅,力排众议要出兵援助,族主本来同意了……”
“同意了?”苏伏眉头稍微舒缓。
“可柳暮言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上说老族主黄莲花,也就是提拔了我当大祭司的那位族主现今落在了他手上,若还想救她,就要乖乖听从他们摆布。信使还带来了老族主的一根脚爪,血淋淋的,也不知受了怎生虐待。”
崔野英叹了一口气:“唉,最初他们甚至要求应囚起兵攻打紫城,其时龙雀族正好举兵,其族族主也曾派人送信来,要我族一同发兵,讨伐逆贼。我族处在两头为难下,还是族主强硬地拒绝了信使的要求,只答应对龙雀‘起义’保持沉默,后来就发生了族灭惨剧。”
崔野英顿了顿,又叹道:“我族与龙雀族交好,却眼睁睁看着他们灭族,这种心情,不知军帅能体会么。”
不等苏伏应,他又继言:“对方似乎也知道这是应囚最低底线,便没有再过分要求。数日前军帅大破柳宗元,举族上下振奋,对军帅的怨气消解了一些。后来听闻五色神光之事,族中人当即沸腾着,要跟随军帅打向妖神宫,斩柳暮言与妖皇座下。”
说到这里,他的音声变得缓慢无比,仿似一个字一个字地迸出:“柳暮言的信使还在族中,他将此事上报,柳暮言震怒,将……将老族主的黑龙翼给斩下来了……”
崔野英已然睁开了浑浊双目,里头满是痛心疾首的神色,呼吸都粗重起来,像破风箱似的,伺候他的两个应囚急忙替他顺气。
少顷他的呼吸恢复正常,方才道:“他警告我们不能再有小动作,应囚大军不得走出十里外,否则非但老族主性命不保,他也会即刻率军杀来,龙雀族的下场,就是应囚的明日!”
“柳暮言无所不用其极,为了坐稳妖皇宝座,”苏伏冷冷道,“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崔老先生此番前来,当不只是为了说明缘由,可有所请?”
他不由感到一阵后怕,若是在他晕迷时候,黄小花为了救人不顾一切攻伐紫城,后果不堪设想。
“想请军帅救出老族主……”崔野英的声音开始虚弱起来。
苏伏原以为应囚有着自己的“野心”,想借此图谋一些利益,而他则早就算计应囚帮他守护紫城,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如今看来,亏欠应囚的反而是紫城才对,有着柳暮言的耳目,应囚根本无法让大军出境,更别提守护紫城了。
想到此处,他淡淡笑道:“不用崔老先生请,某也不会坐视。”
崔野英有些犹豫地望着余神机,苏伏马上会意,笑道:“无妨,神机是我左膀右臂,若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累死在一堆杂务里了。”
余神机神情略有复杂之色,旋即敛去。
崔野英当下将此来的真正目的一一说来,到底他已显得极为疲倦:“军帅切记不可走漏风声,否则……老族主就死定了……”
“老先生放心,今夜不如就在此小歇?”苏伏达成了目的,也是略松一口气。
“以防万一,老朽就不多留了……”
……
当夜二十万大军星夜起行,疾行两个日夜,大军来到幽冥湖畔驻扎下来。
踏入幽冥湖畔,意味着出了曲连山脉地界,进入了百蛮山系。在莒州的版图之中,百蛮山系才是核心。像曲连山脉、狂风原、冰风山脉等都只不过是边缘地带,妖族真正的繁华,就从幽冥湖畔开始。
仍是深夜,大军疾行两个日夜,早已疲惫不堪,留了守夜人,便都在原地呼呼大睡起来。
而作为将领们,就没有那么幸福了,苏伏把所有够资格议事的将领都聚到了临时帅帐里。
所有人与妖都围在一张长有三丈,宽半丈左右的长桌前,苏伏站在首位,手中是一根长长的树枝,正在对着桌上的沙盘点指着:
“各大小氏族早已接到阻截我军的命令,两日前便有探子回报,幽冥森林里有两个氏族,设立了三座要塞,埋伏了重兵,大概位置是这里、这里、这里……”
在营帐的一个角落,正有一个长得异常伟岸,三十来年纪的男子随意地躺着呼呼大睡,正是土吽王,原来苏伏留下他的作用,竟是利用其土行神通之力演化沙盘。
他也颇有天赋,探子送回来的都是草图,凭着草图就能演化出与之相当的模拟沙盘。
“诸位都在,在此立几个规矩。”苏伏的眼睛在所有人脸上扫视着,严厉地道,“此次讨伐逆贼,不许牵连太多无辜;没有参与阻截的氏族,一律不可侵犯;三者……降者不杀、老弱妇孺不杀为铁律,谁敢触犯,莫怪言之不预!”
ps:非常感谢撕胸有礼一直以来坚持不断的打赏~~
第一千零一十五章:幽冥鹿山,冰封山脉(下)
众将心头都是一凛,别有心思的,都不得不收束心神。
苏伏顿了顿,用树枝指着沙盘上,靠近冰封山脉的一处要塞道:“严世光,你领五千军,明日午时之前要抵达此处要塞,三日之内大军要进驻这座要塞。
严世光一愣:“大帅,幽冥湖无法生渡,绕过去的话,不提将士们正疲累,明日午时根本无法抵达!”
“如果我是你,现在已经在路上了!”苏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严世光慌忙垂首,应了声‘是’,当即出了营帐。
苏伏又指着沙盘上,与那处要塞迎面相对的一处高高隆起的山岗:“这处山岗,是敌军增援的近道。此处地形开阔,没有掩体,防守困难。子龙,本帅予你两千精兵,即刻启程,抵达之后埋伏,给我牢牢守住这过道。”
赵云应喏,当即出了营帐。
“武岩留下,其余诸位都散了罢,明日启程,今夜好好休息。”
众将都已极为疲累,便应着去了。
武岩的跟班牙突本也不想离去,却被他瞪了一眼,便乖乖地出了营帐。
“不错啊,堂堂一个妖帅,却被你呼来喝去。”苏伏调侃似地说道,“平日不见你多话,驭下倒是极有心得,就快赶上本帅了。”
武岩挠了挠头,不苟言笑的岩石脸很不自然地笑了笑:“末将哪能与大帅相提并论……”
苏伏淡淡一笑:“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你们的老族主被柳暮言囚禁,用来要挟应囚。此次将是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若是你能救出老族主,我看谁还能阻止你回归部族。”
武岩一愣,旋即单膝落地,甲叶响动着,惊醒了一旁酣睡的土吽王,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望了两眼就没有了兴趣,马上又睡了过去。
“末将……”
苏伏如此为他设想,武岩心中非常感动:“末将早已断了回归部族之念,只愿相伴大帅左右。”
“我又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苏伏笑了笑,道,“便是你想走,也不会让你走的。只不过凡是讲究个名正言顺,往事再如何难堪,那儿终究是你家乡,日后累了倦了,还能回去看看。不要像我一样,已经回不去了。”
正在武岩困惑苏伏怎会回不去时,他却转了话题道:“好了,此事不用多说,我留下你来,是为了严世光。”
苏伏将他扶起,正色道:“严世光有一些小聪明,领兵作战的经验也不少,不过单靠他就想攻下那个要塞,我看希望渺茫。”
“你可知我为何要选这个要塞作为突破口。”
武岩奇道:“方才末将便想问了,此处显然是战略要地,攻下此塞,固然有着战略意义,可敌军想来也是如此想法,定会遣重军把守。”
“嗯,你说的不错。”苏伏指着沙盘上的冰封山脉道,“正因如此,我们才要争取,而此处最适合做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这时营帐外复又入来四人,却是道杀四位门徒。武岩惊愕地望着他们,不知他们为何又回来了。
苏伏对着众人一笑,缓缓地下达布署,末了道:“有劳四位跑这一趟。——武岩,切记要在严世光抵达之前离开。”
“师兄说这话好见外的。”喜儿不满地白了苏伏一眼。
武岩似懂非懂地应下,只得按下疑问,领着道杀四位门徒出去了。
苏伏却没走,而是独自一人对着沙盘划来摆去,眉头微微地皱了起来。
在来之前,他粗略地了解过莒州地形图。幽冥湖实则是一处鹅毛不浮的弱水湖,沉死过许多妖,常能听见死去的妖的惨嚎在湖中回荡,就好像索命冤魂般,久而久之,就有了幽冥湖之称。
幽冥湖极广,东西两端便有十多里的距离,一眼望不到边。而在幽冥湖左岸过去数百里,便是冰封山脉;沿着右岸笔直地向前走,穿过幽冥森林,便是风豹族统治的鹿山府,也是讨伐逆贼的第一战。
这一战至关重要,乃是打通妖神宫的前哨,相信二大部族都不会坐视。
耳边突地传来如雷般的呼噜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循声去望,却见土吽王睡得正香,不由摇了摇头,这厮除了吃便是睡,虽然妖力澎湃,不亚于妖帅初境,却胆小怕事,着实令人失望。
“起来,回你自己营帐去……”震天的呼噜声,在营帐内徘徊着。其在睡梦之中,无知无觉,呼噜声居然带了妖力,在营帐内震荡着。
叫了两声,居然没有动静,苏伏拧起眉头,上前去正要将他拍醒,这一掌却未能拍中他。
阻住苏伏手掌的,是一小滩沙砾,就那么悬浮在距离土吽王半尺高的虚空。
他双眸微闪,略一用力,沙砾纹丝不动。指尖顿时盈了微光,一丝发丝般细小的剑气渗入沙砾,就在快要击中土吽王时,其身下土石突地如水液翻涌,自主地覆盖体表,剑气撞在其上,竟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收回了手,向后退了两步,一切又都恢复平静,土吽王仍在呼呼大睡,似乎根本没有察觉方才发生了什么。
苏伏玩味一笑,营帐内蓦地响彻清脆的剑鸣,‘呛锒’一声,曼珠沙华斗现,自剑尖突地迸发刺目的光芒,犹如银杯乍碎,溅射出数道光弧,分数个不同的方向激射。
点点的光弧在虚空中拉长,形成剑光,继而自主分裂,眨眼便见数百道的剑光,在营帐之中显现,好似空降的流星,又似涤荡的柳丝,目标赫然是土吽王。
谁知营帐内的土地突然泛起涟漪,宛若水波向土吽王所在的位置翻涌,叠加了一层又一层,剑光落下,势如破竹地摧毁一层又一层的土石,碎屑四溅,粉尘漫天。
剑光发出不甘的哀鸣,在即将触中目标时,却如烟消散。
曼珠沙华缠绕剑意,急速旋转着刺破虚空,顺着剑光击出来的深洞呼啸而去。
先是感受一层极为凝滞的淤泥般的质感,随着苏伏的剑指下压,‘嗤——’的闷响持续不断,下一刻,大地斗然间往下沉落。
然后,苏伏目瞪口呆地震在当场。
第一千零一十六章:奇袭冰封,夜鹰骑士(上)
方圆数十丈的地域斗然向下沉落数丈,那些土石在一个眨眼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抽走,营帐自然也不例外,好在方圆数十丈内,只有几个亲兵,也都惊呆在当场。
随后‘乒’地一声,曼珠沙华便以更快的速度倒飞回来。
苏伏的眼前,突地形成了一个厚有数丈的土石形成的球状体,严严实实地将土吽王裹在里头,而他那打雷似的呼噜声,仍坚持不懈地透出来,居然还没有醒过来。
莫非他身上的妖力还能判断攻击强度,从而做出应对?这未免太神奇了一点,本想继续尝试,虚空却‘唰唰唰’地涌现诸多黑影,此方动静,将才回到帐内躺下的诸位将领都惊动了。
“发生什么事了,有刺客吗?你怎么样?”来得最快的自然是龙吟瑶,她睁大着美眸,睡意半点不存,来到坑底苏伏身旁,仔细打量后,见他安然无恙,这才安下心来,遂嗔怪道,“我还道柳暮言率人杀来了。”
苏伏安慰地拍了拍她,笑道:“来了岂不是正好,省得辛苦找他。只是意外,不用担心。”
也许是众人到来的动静吵醒了土吽王,石球突地裂开,眨眼就土崩瓦解。烟尘散去,土吽王满脸迷糊道:“你们不睡觉,为何这般看我?”
众将望了望巨大的深坑,又望了望浑然不知发生何事的土吽王,不由微感无力。
苏伏摆了摆手,道:“本帅无事,诸位去歇着罢。——土吽王,你……回你自己营帐去睡。”
土吽王好不容易爬出深坑,摇头晃脑着追着众人问:“发生什么事了?啊,难道有刺客?”
却没有人理他,他独自一个人困惑地挠着后脑勺,渐渐走远了。
苏伏拉着龙吟瑶的手,跃出深坑,轻轻一笑:“这次说不定捡到宝了,只是不知他故意藏拙,还是真的懵然无知。”
龙吟瑶近来嗜睡,有些懒洋洋道:“我看他也没有那个脑子,不过他轻易就降了我们,自然也会轻易背叛,很多事情,还是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苏伏点点头,见她如此疲累,便送她回去,没有多做逗留,当即回到亲兵重新搭起的营帐里,还未坐热,瞳瞳却蹑手蹑脚地进来,还轻轻地透过缝隙观察了一会,方才轻轻拍着胸口,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你这是做贼,还是防贼呢。”苏伏好笑地说道,“这么晚不睡,跑来爹爹这里做什么?莫非是要瞒着谁,与爹爹说悄悄话?”
“人家睡不着嘛,”苏瞳确认小白没有跟来,轻盈欢快地像只百灵鸟,冲到了苏伏的怀中,腻声道,“爹爹去神州不带瞳瞳,给人家讲故事就原谅你啦!好久没有听故事,这次一定要好好补偿才行,要讲三……不,要讲五个故事才原谅爹爹。”
一人独占爹爹的感觉,令她心里窃喜不已,紧紧地腻在苏伏怀中不肯起来。
苏伏将她抱起来,坐在腿上,曲指在她光洁挺翘的鼻梁上一刮:“算你有理,不过五个故事太长了,爹爹只讲一个,不许讨价还价。”
“不行不行,至少四个。”
“三个……”
“好,三个就三个,爹爹快讲快讲……”
苏伏佯作无赖道:“噫,说好不许讨价还价,只讲一个。”
苏瞳马上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模样:“爹爹……爹爹以往从来不骗人的。”
精致到无可挑剔的绝美小脸,透出淡淡的红晕。腻白嫩滑的小手,紧紧攥住苏伏的衣襟。
眼见她那一双水晶似的美眸闪烁着泪光,苏伏心里微微一疼,慌忙安慰道:“好好好,讲五个讲五个,瞳瞳不哭……”
苏瞳美眸闪过一抹狡黠,这才安静下来,认真地聆听着苏伏口中精彩的故事。有他人的,有自己的,直到五个故事讲完,她都还没有半点睡意。
“瞳瞳,天亮大军便要动身,你该回去睡了。”苏伏见她仍然睁大着美丽又可爱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望着自己,只得硬着心肠道,“不然明天走不动路,我就让人送你回紫城……”
“人家还有一个问题想问嘛。”不待苏伏答应,便笑嘻嘻地问道,“敢问剑君大人,剑气、剑光、剑意三者有何区别?”
可爱的神状,顿时将苏伏方才竖起的一道坚冰融化,不由无奈道:“你先告诉爹爹,剑气与剑意的区别。”
听见反问,苏瞳竖起纤细白嫩的手指,放在呈出淡粉色的唇上,歪着头做出思考的模样,过了会才道:“剑气是由灵气构成的,而剑意是用精、气、神凝聚的……”
“不全对,也不算错。”苏伏笑了笑,将她扳过身来,剑指横在她的眼前,稍一运力,剑尖便吐出三寸白芒。
“你看,这是《少白帝印》凝成的‘剑’。”
心念微转,白芒收束,转成了红芒:“这是爹爹的剑意。”
红芒突地沸腾,剑指向下,乍有剑光迸出,直直地在地上击出一个深深的孔洞,几乎没有半点声响。
苏瞳只觉出苏伏的控制力妙入毫巅,并不明白这么做有什么寓意。
苏伏没有为难,轻声道:“《少白帝印》是一门御剑的神通,入门则需修炼《浩然度灭》。爹爹之所以示范,是想告诉你,哪怕对剑道一窍不通之人,只消修习这二门功法,也能凝出像似剑意一般的帝印剑。”
“这一点与剑气、剑光是一样的。只不过区别在于,前者是神通,后者乃是一种剑道境界,与你修行的功法没有任何关系。当然,并不排除你因为某种功法而领悟到某个剑道境界的可能。”
顿了顿,指尖复凝一点红芒:“剑意,又不一样。先由剑心,亦即本我、本识融汇而成的一种领悟,那是独属于剑修的峥嵘与不屈。明白什么叫做峥嵘与不屈么?”
苏瞳认真地想了想,道:“执着与坚持。”
“说得好。”
苏伏没有说正确与否,而只是夸赞了一句,又道:“当然,剑气惟有领悟剑心方能施展,所以说剑意与剑道却又息息相关。至于剑光……”
他微微抬手,曼珠沙华出现在虚空,只见剑锋处极为缓慢地迸射出一丝并不醒目的红芒,随后向剑尖传递。
那一丝红芒凝到剑尖,却消失不见。苏瞳瞪大的可爱的大眼睛,观察了许久,终于发觉了一处微妙。原来红芒凝到剑尖并非消失,而是在传导的过程里逐渐凝缩,待到剑尖已凝缩到了肉眼都不可见的地步。
待到凝聚的红芒多了起来,曼珠沙华逐渐无法承载,剑尖突地迸射一道光,眼前突地漾出一抹璀璨光华,光华一分二,二分三……眨眼就变幻了十数道,齐齐地击落,方才的孔洞周遭顿时多出十数个孔洞来。
“这便是剑光分化,是一种将剑气凝缩至极限的技巧。”苏伏收了飞剑,淡淡笑道,“除了需求剑意圆满,还要与自己飞剑‘沟通’。其实这无法用言语来表述,对你而言太早了些,爹爹也是在生死关头领悟的。”
想到领悟剑光分化的险况,他笑着摇摇头,正要催小姑娘去睡觉,谁知她早就趴在自己怀中睡着了。
可是细看时,她精致的侧脸因强忍住笑而微微泛起晕红。苏伏明知是假装的,也不忍叫醒,不由苦笑着抱着她,向其营帐走去。
……
这夜暗沉得没有一点光。黑暗统治了大地,使得幽冥森林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幽冥湖畔距离冰封山脉,若是直线过去,只有两个多时辰的路程。而绕路,最快都要六个时辰。也就是说,严世光领的五千军不停不歇赶路,能在第二日午时赶到目的地。
冰封山脉并不是一年四季都冰封,只不过冬令时节格外的冷罢了。并且其上还有许多像似棱刺般的石柱,好像长在土地里一样,形状不一,有些在风吹雨打中甚至还变了形。
就在冰封山脉与幽冥森林的交界处,倚着冰封山脉光华的石壁上,起了一座庞大的要塞。一面靠着石壁,其余三面都有一个出入的门。
墙垣内侧是一个演武场,横竖约有百丈宽度,周边摆放着兵器架子,各种各样玄铁打造的兵器几乎难以数尽。
墙垣里是中空的,里头置放着辎重与粮草。城楼之上,十步一岗五步一哨,有火把照得透亮,防守极为森严。
表面上看,这座要塞不过一千左右守军。实际却统合了风豹族、山猫族与腾蛇族援兵共四千军,还有数个妖帅,阻截紫城大军,消耗其有生力量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不用那么紧张,紫城大军还在数百里外,在探子回来前,我们是安全的……”
位于光华的峭壁处,城楼的一个角落中,正有两个妖兵躲着,不住地搓着手,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嘿嘿冷笑:“况且那位炽翎军帅的目标不一定会是这里。”
“不愧是队长……”另一个妖兵崇拜地望着他。
年纪稍长的还待说些什么,脸上却突地刺疼,耳边传来石屑落地时的声音,他怔了怔,不由抬头去看,瞳孔突地收缩,惊恐地大声叫道:“敌袭!”
第一千零一十七章:奇袭冰封,夜鹰骑士(下)
“敌袭!”
然而他惊恐的声音没能传出,一口与黑夜一般黑的长刀自他的口中刺进去,将他的声音压回腹中,连同他的心一齐往下沉,随后以下颚为起点,半个身体便都被黑刀剖开。
而另一个妖兵,也被另一口黑刀劈成两半。
尸体倒地发出一声轻声闷响,引起了左近的妖兵注意:“谁在那里?”
他皱起眉头,晃了晃火把,就见暗沉的液体缓缓地渗出来,他不由瞪大眼睛,正要张口,肚腹突地一痛,似乎被什么锐器一搅,生机顿时尽灭,意识沉寂时,最后一眼只看到一个带着鬼脸面具的人,无比冷漠地望着他,就好像望着一具尸体,然后就变成了尸体。
终于有一个妖兵察觉到异常,猛地抬头去望,天上似乎下起了雨,一团团黑影自冰封山脉的峭壁上落下来。
“敌袭!”
他声嘶力竭地喊完这一句,瞳孔突地倒映出一只有他脸庞大小的鹰爪,狠狠地扒拉下来,整个脑袋顿时一分为三,红的白的一起喷洒长空。
死前的一句‘敌袭’终于传将出去,整个要塞蓦然间活了过来。
自城下极快地涌上来挈着弓箭的妖兵,对着天空上黑影便是一顿激射。一大片的箭雨冲向黑影,却诡异地凝滞在半空,深沉的黑暗虚空泛起了波纹,这些箭矢顿时以更快的速度倒射而回。
惨叫应声而起,有几个妖兵机灵地举盾挡下这波箭雨,透过盾牌的缝隙,终于看清了敌人的模样。
“鹰鹫兽?”
从天而降,难以尽数的黑影,竟是威风霸道十足的鹰鹫兽,那略带弧度的双角,伸开有三丈长的双翅,尖锐地好似打磨过的尖喙,强而有力的双腿,粗糙锋利的脚爪,无不深深令人战栗,遑论其上正有两个像似死神一般的妖兵,他们的手中全都举着石弓,早已拉了满弦,就在火光映照出他们的模样时,箭雨倾盆而下。
惨叫声复又响起,幸存的妖兵纷纷躲到盾牌后。山猫族乃是天生的射手,然而在这绵延不绝的箭雨下,竟是半点反击的机会也没有。
箭雨覆盖着整个环形城楼与墙垣下,那些欲要冲出来支援的妖军都被困在里头。
戴着鬼脸面具的人没有半点停留,身形一翻,顺着城楼顶壁而下,瞄准了一个正慌乱冲出来的妖帅,黑刀幻化出无边无际的残影,真假难辨地劈去。
那山猫族的妖帅,在电光火石之间,身体硬生生地偏了一分,只有小臂被划破,他略微松一口气,双眸一冷,右手凝成爪状,毫不犹豫地抓向他的头颅。
鬼脸人身形诡异地向后平移半步,恰恰避开对方一抓。
“哼,何方宵小,还不报上名来!”
“你还不配!”平静的声音自面具下传出。
那妖帅大怒,继而似有所觉地望向小臂伤口,突地脸色剧变:“你……刀上有……”
‘毒’字未能吐出,吐出来的却是黑漆漆的血,他颤巍巍地指着鬼脸人,双膝一软,竟是站也站不稳了。因为痛苦,他的脸皱成了一团,大口大口地呕着,几乎到了无物可呕的地步,遂干呕两下,便倒在地上抽搐着,双目没有半点神采。
与此同时,另外几个方向,都有剧斗,却都是一面倒的情景。
“你们都该死……”这时校场中央突地裂开,一尾庞然大物冲天而起,碧玉蛇鳞,背生双翼,正是腾蛇一族返归祖脉的妖。
他冲破地面,几乎二话不说就向上空喷吐毒液。
耳边却传来一声轻笑,毒液被一层幕布似的黑暗挡了下来。黑暗如潮水般卷着毒液,汹涌地扑向那腾蛇,目标赫然是他大张着的蛇口。
腾蛇自然是不惧自己的毒液,却对那黑暗感到有些恐惧,急要扇动双翼,先避开这一击,不料双翼突似千钧重般,居然半点也无法动弹。
慌忙扭头去望,却见自己双翼各自缠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若是平常,他定要调戏两句,此时只觉一股绝望萦绕心头,不由大骂出声:“你娘的……两个贱人……快放开我……”
音声未落,黑暗已如潮水般涌入蛇口。无匹凌冽的冰寒,几乎要将他冻僵,他这才知道这竟是由杀意凝固而成的。
这还不止,偏偏冰寒之中,还有无匹刺人的痛感。犹如无数的利刃吞入腹中,寸寸地切割着他的血肉。他不过是个刚刚返归祖脉的腾蛇,连本命神通《巽风》都未能领悟,怎么可能是他们对手。
不过虽没有巽风,却有另一项神通《玉石俱焚》。
《玉石俱焚》只是腾蛇族自己叫的,不过是在体内疯狂地制造毒液,使其爆裂开来,形成无比可怕的毒雾,被戏称为“自爆”。
不过此招不招人喜欢的根本原因却是威能恐怖,所以在这腾蛇双眸透露出决绝时,就听见两个姑娘其中一个娇笑一声:“呀呀,他要与我们同归于尽哩……”
三道身影迅疾地向高空闪去,汹涌的黑潮紧随其后。
腾蛇眼见如此,又气又怒,徒劳地探出巨尾,想要留下他们。巨响过后,一道绿色气雾向四面八方辐射开来,持续了半盏茶的功夫才渐渐淡去。
待到毒气彻底消散时,天空投下来第一抹光明,而整个要塞已然没有一个活物。
鹰鹫骑士们落下来,开始在要塞内清理痕迹。
“武统领,不错啊,初战就迎来了一个大胜。”
这些人自是奉了苏伏密令的道杀四位门徒与武岩。校场中央,武岩腋下夹着的头盔,望着一堆堆被毒气融化的恶心液体,道:“侥幸罢了,多赖四位大力,否则单凭夜鹰,根本无法攻下此塞。”
此次战损为零,四位精通暗杀的道杀门徒功不可没。
鹰鹫骑士乃是紫城的秘密编制,唤作“夜鹰”,惟有玄门几个核心成员知道。
燕琳落在校场,极为嫌恶地捂着鼻子:“腾蛇的毒液臭死啦,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四位仙长可先行离去,由小将留下善后即可,我们在冰封山脉汇合。”
众皆无异议,当即分开行动。
第一千零一十八章:军师再现,百鬼子婴(上)
一片片晶莹洁白的雪花,毫无重量地被寒风戏弄,飘来荡去,不规则地落下来。
寒风透着悠远孤寂的旋律,把凌冽送入心底深处,使你突然就生出一种独立于苍茫天地的孤寂感。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那种如潮的冰寒,从四面八方,无时不刻地想要侵蚀你的全身。
踩在一大片光秃秃不知名树木的林间雪地上,苏伏的眉头微微皱着。这时节下雪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曲连山脉今年初雪未落,而毗邻的冰封山脉,却已是大雪连天。看树梢、土地、山包、峭壁的积雪,没有二三月的功夫是达不到如此程度的。
惯常的月白长衫在寒风的侵袭下,发出轻微的“猎猎”声。俊秀的脸庞上满是淡漠,镌刻着一双浩瀚若渊的明眸,令人难以揣摩他的念头。修剪过的,恰到好处的乌发随意地用草绳缚着,也随着寒风向脑后飞扬着。
风雪不断地抚平他走过的痕迹,几道黑影在极远的隐蔽处窥伺并逐渐靠近过来。
想着崔野英的话,最让苏伏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佛门与妖族既是死敌,为何要多此一举立下“公约”,莫不是被某个大能逼着立下?倒是有可能,兴许是三位道祖其中一位。
三圣与那二个佛陀联手,陛下单人独力,双拳也难敌四手,只怕凶多吉少。他微微想着,就觉一股无法言喻的沉重压在了他的心上。原来那时他说的话,已当做了遗言。
现在惟一让他心中抱有一份希望的是,圣界诸佛在与楚渡大战之后,并没有趁机侵犯莒州,极有可能是两败俱伤。而商州方面,也一直没有动静。
想到此处,他取出那方玉印。只见里头的黑气消失了一半还多,若如公孙楼所言,“何来,何往”,想必那些邪念、罪业全都返归了宿主。
他冷冷一笑,有朝一日,待他修为足够,莫说佛门,便是苦海也要给他端个底朝天。至于苦海崩溃的后果,他想也懒得想。
随着沉思,缓缓地踱步来到指定地。
小驻了片刻,突地似有所感,一道传讯飞剑的灵光穿梭天地,以他的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倏然间出现在眼前。他伸出手去握住,注入少许灵气,正凝神要看,四周的风雪突地凌乱起来,有数道腥臭齐齐地扑将过来。
心念微动,周遭虚空突地凝固,一道水波自他身上泛了开来,无声无息间,腥臭与扑来的黑影一起全都倒飞回去,撞在银树上,抖落许多雪团。
黑影露出的面貌,却是倒竖着利牙的群居妖兽恐兽。其背上丑陋的凸起的恶心肉包,因撞在银树而裂开来,恶心的黑色液体污染了洁白的雪地。
苏伏冷眼打量,这些恐兽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风雪突然加急加剧,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席卷,随后那些恐兽便无声无息地化为了碎屑。风雪安静地落下,顿时连碎屑也被掩埋。
区区恐兽竟敢来招惹他,真是不知死活。重将灵气注入传讯飞剑,少顷皱起的眉头舒展,微一弹指,传讯飞剑顿时化为了粉末。
静立不多久,远空摆荡的雪花突地被四道破空音撕裂开来,四道灵光紧随其后,咻咻地落在苏伏身侧。
“师兄,不负所望。”一丝雪花俏皮地落在喜儿的鼻尖上,在现今“无修士不美”的真界,她的容颜只能算是得上中等。但在几点破坏美感的雀斑点缀下,却给人一种“邻家姑娘”的亲切感。
相信无论多久不见,只要看到她脸上腼腆的浅笑,就生分不起来。
来人正是道杀四位门徒,才经过一场厮杀,四人身上的杀气都还没敛尽,令苏伏略感古怪的是,七罪身上的杀气要比喜儿更浓烈。
喜儿的话一向不多,倒是燕琳落下之后,便绘声绘色地把经过说了一遍,末了又笑嘻嘻道:“腾蛇族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嘛,笨得要死,我们都不用费多少力气。照此看来,我们很快就可以回神州哩。”
苏伏微微一笑:“我倒是希望如此,但没有那么简单。不止腾蛇,三足乌有什么手段都未曾领教过。”
“哼哼,我看不难,还是说,玄帝舍不得某人才如此说。”燕琳暧昧地望了望余绣衣,后者恍若未闻,像个失了神的精致人偶,根本没有听众人在说些什么。
苏伏不禁莞尔道:“若是舍不得诸位,我会大方地请求你们留下来。当然,紫城的大门随时向你们敞开。”
“那可不行,只有紫城怎么够。”燕琳美眸透着狡黠之色,嘻嘻着说道,“玄帝若打下整个君山,道杀门说不定要入驻君山哩。”
“燕琳!”喜儿眉头微微蹙起,训斥道,“不要乱说话。”
这时远空复有破空音传来,却是武岩赶了过来,铁塔似的身躯重重落在雪地上,震起漫天的雪片。
“卑职来晚了!”落地之后,单膝便落地,恭敬道,“您交代的事情都办妥了。”
苏伏点头道:“辛苦了,现在随我来,有场戏就要上演。”
……
幽冥森林与冰封山脉简直一个天一个地。一处万里碧蓝,晴阳高照;一处寒风阵阵,大雪封天。
也不知是何缘故导致毗邻的两地差异如此之大。
在并不密集的林地内,正有一列军急速前行着。每个妖兵的脸上都带着满满的疲惫,却不敢停下,因为午时之前必须要抵达目的地。
“停!”
这时率领大军的部帅严世光,突地叫停了大军。他骑着地行龙,缓缓来到军阵前,眼神扫过每一个妖兵的脸,缓缓地道:“我知道大家都很疲惫,如此下去,便是赶到指定处,我们也无法对要塞发起进攻。故本帅命令你等,就地休息,但不许生火,不许闹出动静。”
众妖兵几乎要欢呼出来,纷纷寻了个树干靠坐着,几乎头一着地便呼呼大睡过去。急行军三个日夜,他们的气力早已抵达极限。
严世光又命令亲兵去前方探路,自己独身一人,却离了军阵,在确认无人注意后,来到幽冥森林靠近冰封山脉的一处山谷。
警惕地望了望四周,口中突地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尖锐鸣叫,山谷中顿然簇拥出来数十个妖兵来。虽都是妖兵打扮,身上却都有着一股浓郁的血煞之气,有些气息没能收敛的,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妖王的沛然妖力,在震荡四周的空气。
“确定无人跟踪?”为首则是一个全身都裹在黑袍里的人,他发出低沉的声音,“灾厄统共只有两百,你一下就要去五十,柳暮言居然会答应你,真是烧昏了脑袋。”
此人对当今莒州的妖皇没有半点恭敬的意思。
“军……军师……绝不会有人跟踪,您放心便是。”严世光有些害怕黑袍人,小心翼翼地行礼道,“陛下想是为了寻求更丰厚的回报,相信小人绝不会教您与陛下失望。”
“哼!最好如此!”黑袍人惟一露在外头的双目,阴狠地盯着他,“柳暮言的命令你比我更清楚,记着你所应该做的,若是有半点差池,自己提头来见!”
说罢复又转身望着身后的妖兵:“全他娘的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别怪我没有警告你们,谁要是被识破身份,我就让他体验体验炼魂的滋味!”
众妖兵心里一寒,连忙收敛了身上的血煞之气,变得与普通妖兵没有两样。
黑袍人这才满意道:“放心,若事情办好了,有你们好处!”
……
他们绝想不到,就在离此不远的冰封山脉里,苏伏等人利用《彼方水镜》将他们会面的情形尽收眼底。
武岩指着镜中黑袍人道:“此人难道便是小公主口中,一手促成曲连山脉乱战的罪魁祸首?”
他与苏伏都没有见过他,不过苏伏却是一眼就肯定道:“是他,严世光称他为军师。”
燕琳奇道:“水镜又没声音,你如何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
“师兄会读唇语嘛。”喜儿白了她一眼道,“师兄以前做散修的时候很辛苦的,只要有用的技艺他都会学个一二分。”
“原来你也有那种时候啊。”燕琳上下地打量了苏伏一眼,惊奇道,“我还道玄帝与书山公子一样,天生便是大门阀的贵公子哩。”
武岩却被水镜吸引了心神,难以置信道:“与他共事十年,没想到……他居然是柳暮言派来的卧底。他……他究竟想干什么?”
待黑袍人独自离开,严世光领着五十来个伪装的普通妖兵归了大军。五十个妖兵归入五千大军的军阵里,就好像一滴水落入海中,根本难以分辨。
“大帅请下令,让我去杀了他!”
苏伏打断了激动的武岩,淡淡道:“留着他比杀死他更有用。”
喜儿冰雪聪明,转念一想便明白过来:“师兄是想将计就计?”
“柳暮言派了五十个‘灾厄’潜入,除了对付我以外,还有特殊任务,先摸清他的图谋再定未迟。”
苏伏挥散了水镜:“武岩,记住方才那些妖兵的脸,待夜神月归来,报给她知道,顺便查清楚‘灾厄’是个什么东西。”
第一千零一十九章:军师再现,百鬼子婴(中)
两日后的辰时,大军成功进驻要塞。严世光莫名得了一场“大胜”,自然不敢贪功隐瞒。
帅帐中,苏伏并没有因为打下第一个要塞而感到欢欣鼓舞,因为赵云那边好像遇到了麻烦,一直没有音讯传回来。
斥候回来之前,他也不知到底怎么个境况。
这时帐外有妖兵来报:“禀大帅,夜军帅求见。”
在妖族大军的体系中,可以有许多个军帅。但以有名号的军帅为核心,譬如苏伏的炽翎军帅名号,乃是体系之中地位最高的。
封夜神月为军帅,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甫入玄门,想必缺乏应有的安全感,还有对玄门的陌生与排斥。封她为军帅,表示完全信任的意思,让她可以自由地伸展手脚。
“进来!”苏伏正要找她,当即起身相迎,“来得正好,有许多事要向你请教。”
夜神月气色有些不佳,几乎几个日夜没有休息,办完了传位仪式,便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苏伏请她坐了,又着人备茶,才道:“我听说幽冥森林由风豹族与山猫族占据,这两族有什么底细?”
“风豹族族主风海殷,乃是柳暮言的死忠,整个鹿山府,可以算是柳暮言的私产。”夜神月淡淡说道。
苏伏眉头皱起,若是如此说来,这处要塞不应该如此轻易就被攻破,腾蛇族象征性地派个小辈前来防守,实在不像是要全力阻截,反而有点鼓励紫城大军的意味。
莫非柳暮言与两大部族的矛盾日益尖锐,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你可听过‘灾厄’?”
夜神月美眸微微收缩,低声道:“城主遇见他们了么?”
苏伏摇摇头又点点头,将跟踪严世光的备述说了,末了道:“此是摸清柳暮言底细的良机,我已让武岩记下那些妖的脸,他会领着你逐一认过。你的任务便是,帮我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从他们的行为中来判断意图,我想并不只是对付我那么简单。”
“说说‘灾厄’。”
夜神月少有的蹙起眉头:“那是柳暮言的嫡系精锐,加入‘灾厄’的最低条件是妖王境,在其中有许多妖族的高手,而他们有许多曾是曲连山脉三十六洞的妖王。五十个‘灾厄’军,已可屠灭没有我在的狐族。”
苏伏微微眯眼:“传闻柳暮言到处拉拢高手,就是为了邀请他们加入灾厄?陛下对此,便没有半点疑虑么。”
“他毕竟是陛下的亲传弟子……”
沉默片刻,苏伏淡淡道:“若只是图谋妖皇宝座,倒还情有可原。可屠灭龙雀,性质完全不同。便是陛下回来,也绝不会饶过他。”
“若陛下回来,莒州便能少流一些血了。”夜神月幽幽地道,“其实我认为两大部族中,也并不全都支持柳暮言,城主应该取得那些妖的支持。”
“你说的我明白,腾蛇族或许不然,三足乌至今未见增援便是明证。”苏伏还待说一些什么,帐外突地撞进来一妖,急声禀告:
“启禀大帅,赵军帅与其部众所处为漫天鬼雾所笼罩,稍稍靠近,便会被鬼雾吸入其中,再也不见出来,内中情形不得而知。”
苏伏霍然起身,道:“领我去!”
夜神月似是想到什么,亦同起身道:“城主,请让我随行!”
苏伏自不会反对,当即随那斥候出了帅帐,向传令兵道:“传令下去,本帅回来以前,所有人不得离开要撒半步!”
……
来到距要塞百里外的一处山下,只见整座山头都处在无边无际的浓稠鬼雾之中,呈灰色调的鬼雾里若隐若现的鬼影飘忽,还有“呜呜嗷嗷”的悲嚎,似乎不断地呼唤着什么。
“果然是百鬼子婴!”夜神月见此情状,冷冷道,“这阵法乃是风豹族很久以前在别处得来的,一直以来都用来守护鹿山府,没想到竟用它来对付赵院主。”
“如何破它?”
“百鬼子婴,里头有一百个魔头化成的鬼怪,专摄生灵入阵,以为其子,利用邪术洗练生灵神智,最后与它融为一体。”
夜神月说着捻决,虚空中漾出徜徉的月华,轻缓地落下,却被那鬼雾排斥在外:“魔头吞噬愈多的生灵,就愈恐怖,想要破阵,就要在瞬间杀死半数以上的魔头。”
苏伏骈指为剑,勾画过虚空,剑尖顿时迸射红芒,远远地激射入鬼雾,但仅比夜神月的月华稍进了数分,便再也难以寸进。
“此阵只容得下生灵,没有生机的死物,是绝难进入其中的。”夜神月摇了摇螓,感到有些棘手,“而且不能强力破之,否则赵院主等人亦会被波及。”
苏伏闻言,只得收了剑印,思来想去,恐怕只有亲身入阵才行了。先将心神沉入魂幡空间,试图利用此处与赵云联络,然而他在魂幡空间里头的烙印,似乎正在变淡。
“不能再等了!”大跨一步,在夜神月与斥候还没反应过来前,其身便已没入阵中。
夜神月美眸微闪,正待紧随,突然望向斥候道:“半个时辰内,若我与城主没能出来,你即刻回要塞通知龙殿下!”
斥候紧张地点点头。
夜神月踏入大阵,虽然早就听过此阵大名,可曲连山脉与幽冥森林几乎没有交集,她也不知此阵还有什么别的神妙。
这不过晚了一步,居然已不见了苏伏踪影。周遭全是冰寒刺骨的鬼雾,以她的神识,居然只能照见方圆两丈。
“城主?”她试着轻声呼唤,苏伏不过早她一步,定然就在左近不远处。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愈加悲惨的悲嚎。好似丢了子女的父母,正声声地哀恸呼唤。夜神月修为强大,才听得出是悲嚎,妖王以下,只怕甫入阵中就会被**,根本无从抵抗。
“苏伏?”向前走了十来步,她再次发出一声呼唤。
“夜阁主……”突然左侧传来一声回应,依稀是苏伏的声音,夜神月谨慎地往左走了两步,前方迷雾突地分开,只听着“啪”的一声脆响,像是鞭子抽打**的声音传入耳中。
随后前方一幕,便令夜神月脸上惯常的清冷消失不见,取而代之却是目眦欲裂:“住手!”
ps:有那么一瞬间,突然感觉大家都离开了我,灰心和绝望像潮水一样包围着我,直到看见还有人投推荐,才醒悟你们都在……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