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
红袖与高于世相视一眼,看到了他脸上的犹豫不决,遂悄悄望去苏伏,只见他脸上尽是淡漠,不知喜怒,不知心情。她有些没有把握,但随着她的眸子对上苏伏的眸子,心底顿时凛然生寒,不由暗忖:此次已彻底得罪他,若是让他喘过气来,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拼搏一把,还有机会,若是不拼,就只有等死了,孙仲谋想让一个内门弟子消失,那是太简单的事了。
她用力的扯了扯高于世,不用多说他都明白意思,两人很快达成共识,遂异口同声道:“师尊,若错怪了孙仲谋,我等二人愿受责罚!”
朝夕月略一点螓,轻描淡写的说:“如此甚好,若果事实真相与你二人所言相悖,就自己去虫窟罢!”
此言一出,红袖尚不知虫窟,高于世却差些再次跪倒,他的膝盖一软,不由借着红袖肩膀方才稳定身形。
“师尊……若只是冤枉孙师弟,便要取我们性命么……”
红袖闻此,脸色倒没有怎么变化,心中反而对高于世极为不屑。既然已做出了选择,就要走到底,她已有了死去的觉悟。
她却不知,北邙宗的虫窟,是所有北邙宗弟子的噩梦,被扔入虫窟里的弟子,死都只是一件奢侈的事,
朝夕月面色如常道:“这便是你们所要付出的代价,唯有此,方能令仲谋谅解为师,若你二人不愿,为师亦不会勉强。”
红袖不知天高地厚,故作冷静的沉着道:“师尊但请试探,一切后果弟子都愿意承担。”
高于世终于还是软倒在地,此时此刻,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若孙仲谋是假的便罢了,若是红袖这婆娘搞错,他可就跟着一起万劫不复了。
这个时候,他心中不由那个悔恨,真真五味陈杂,煎熬难以休止。
朝夕月点点螓,笑眯眯的回过身来:“仲谋,我的小心肝,你同意他们所言么?”
苏伏还未及言,身后紧紧攥着他衣襟的红素就激动道:“红袖,你怎么可以出卖爷,就算让你成为了北邙宗弟子,你以为你能受到重视么,做爷的人有什么不好,他亏待过你么?”
“这很公平……”
苏伏摆手打断了激动的红素,很平淡的说着,“弟子同意,师尊随时可以探看我识海!”
语罢微微闭眸,做出一副放开了身心的模样。
朝夕月灵识蓦地探过去,前言有道,孙仲谋并未死去,他只不过灵智退化成空白,就连‘动’是什么意思都不懂,浑浑噩噩。有苏伏替他打理识海,表面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异样来的。
当然,他也是花费了近十载方才渐渐掩盖了异状,此门道也有颇多限制,他其实也是提心吊胆,若被朝夕月查出来根底,分身损失事小,连累红素就过意不去了,毕竟这个傻丫头毫无保留的信任自己。
一息,两息,三息……时光一点一滴过去,就在众人除朝夕月以外都提心吊胆等待结果时,洞外却突然入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本座闻说,夕月山竟有个他州大门阀的暗子,此事是真是假?”
两个不速之客其中一个披着玄黑色带着金丝纹路的披风,内里是高领向外弯曲的灰绸衣,身量约与苏伏等高,粗眉却细目,不高不低的鼻子,不大不小的嘴,五官各自分开都显得平凡无奇,但合起来却颇有一份特殊的魅力。
这是一个看起来很有味道的中年男子,他闲庭信步的负手入来,说话的时候,眼眉都呈出平行状,令人不知他到底是睁着眼睛,还是闭着眼睛。
“风师伯!”高于世恰恰跪倒在地,一见他来,连忙大礼参拜道,“弟子高于世见过风师伯!”
这个中年男子便是风越山的太上长老风越,渡劫大宗师修为,举手投足间,都蕴着平凡人难以感受的玄妙。
风越轻轻的一摇头,却上前将高于世扶起说道:“怎么跪在地上说话,其实本座认为,就此点还要向剑斋学习。剑斋都已经废除了跪拜礼,北邙宗应该与时俱进才是!”
高于世望了望他,又望了望朝夕月,不知该如何是好。其实不论他此时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没有用了。一来朝夕月没有探查出什么异状,二来他一见风越就急着谄媚讨好,着实令朝夕月感到恶心。
朝夕月的灵识在苏伏的识海转了数个来回,虽然她表面一副不愿深究的模样,其实还是有些在意,所以探查得比较仔细,就没有发现风越的到来。
此时闻着风越此言,她细眉微微一蹙,背着风越向苏伏使了个眼色,遂收回灵识,缓缓转身过来,淡淡的说:“风师兄,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今儿夕月山还真是热闹啊!”
风越身边有一个眉目与其有些相似的青年,这时便笑着向朝夕月拱手礼道:“弟子风羽,见过夕月师叔,夕月师叔真是愈来愈年轻貌美了,弟子每次见到您,都是心酣神醉,不能自已!”
朝夕月眸子微微一冷:“师兄,你老来得子,可不要太宠爱了,这是对长辈说话的口气么?你可要多多管教才是,否则不定哪一日就死在了外头,到时你痛心疾首,那都是你自己的事!”
是的,这个青年风羽,正是风越的宝贝儿子。风越这个人,年轻的时候风流快活,娶有正房夫人,还有数个妾侍,且在外面留下无数的情债,子女真是多如牛毛。但奇巧的是,这些子女居然没有一个拥有根骨,仿似是诅咒一般。
他的眼光也不低,他的女人也尽都是修为不弱的修士。可就是两个修士诞生的结晶,却没有一个能有资质修道。于是,风越的修为越来越高,他的那些女人与子女老的老,死的死,没有多久他就成了孤家寡人。
为此,风越沉寂了好长一段时间,就在突破渡劫大宗师后,他居然又焕发了‘生子’热情,数十载前便娶了一个凡俗女人回来,顺遂的生下一个儿子,他就是风羽。
偏偏就是这个风羽,居然带有根骨,他与凡人所生的孩子,居然带有根骨,并且不是最低等的,还是中等偏上,怎能让他不将风羽当成心头肉来看待?
而风羽最早不叫风羽,因为风越的宠爱,整个风越山,他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于是就有了风羽这个名字。
风羽能修道,并且对于修炼非常勤勉,早在十数年前就晋入抱虚,而今道基已渐渐臻于完满,应不用十年就是他晋入玄真之日,便可开始凝练天元真罡,引玄英紫气入体,神魂点亮玄光,为长生铺垫而做准备。
更奇巧的是,风羽大小毛病不多也不少,但其中风流成性一项,似乎全然继承了风越,整个风越山的女弟子统统都被他调戏过,其中欲要巴结他的,也都与他有过露水姻缘,
这令风越对他更是愈加宠爱,要什么给什么,几乎无以复加。
他对朝夕月的话丝毫也不以为意,淡淡的笑道:“小羽的本性是纯良的,他只不过是能说会道,谁都知道他有口无心,那是有口皆碑,师妹作为他的长辈,不应该如此计较。”
朝夕月面显怒容,难道老娘被你儿子调戏了,还要感到荣幸么?
“非也非也!”
然而就在此时,处在朝夕月身后的苏伏却忽然站了出来,先是淡淡的向风越行礼,而后才继言:“无规矩不成方圆,北邙宗能屹立至今,风师伯难道以为不是因为制度的缘故?一个大门阀根基再强大,法度也不能废,否则今日风师兄可以如此放肆的对师尊说话,明日他便会骑在师伯头上作威作福,岂不令天下人笑话北邙宗么?”
风羽年纪大孙仲谋不少,自然是师兄。
此言一出,众皆色变。其中尤以高于世最精彩,此一番言论,不正是他方才所说?没想到被苏伏一字不落的借鉴,他真是苦水都要倒出来了。
风羽眼睛微眯,他以前就听过孙仲谋此人,只是一直无缘得见,今日一见此人,果然是无比碍眼。
而就在此时,他的眼睛却瞄到了苏伏身后怯生生的红素,心思很快就被她吸引过去了,这个姑娘像只小白兔一样瑟瑟不安,眼神从未离开过苏伏,令他极是喜爱。
风越淡淡笑道:“哦?按此说来,仲谋师侄欲要如何处置我这不成器的犬子?”
这个时候自然轮到朝夕月出场了,她冷冷一笑:“与这二人一起丢入虫窟如何?”
正被红素吸引了的风羽,脸色骤然一变:“师叔这是什么话!”
而另外二人更是脸色惨白,纷纷又跪倒在地:“师尊饶命啊!”
风越面上不动声色,却对处置不置可否道:“哦?这二位师侄又犯了什么事,居然要投入虫窟?”
苏伏微微一笑:“启禀师伯,高于世师兄与红袖师妹也就是和风羽师兄一样,说了不该说的话而已!”
第七百一十五章:魔主到访(上)
“呵呵,师妹,你的这个徒弟倒是有点意思。”
风越一副好脾气的模样,但的眸中却挂着嘲讽,轻轻的笑了一声:“不过要说到制度,北邙宗向来强者生存,这才是制度。年轻人懂得什么是制度,什么是法规?本座走过的路,要比你想象的都还要长,还要远!不要以为得了点宠爱,就敢在本座面前大谈制度法规,难道本座还用你来教么?”
说到后面,已经不是辛辣嘲讽,而是**裸的杀机了。
风羽和煦一笑,说道:“父亲,仲谋师弟应是无心之言,您也不要太过计较。仲谋师弟,你说是么?”
风越走过的路很长很长,但苏伏也是久经阵仗,奇险危机屡遭不绝,他又怎么能够吓倒苏伏。
苏伏一点都没有笑,他很认真,很严肃的说:“不,风羽师兄,我是认真的,以下犯上,不论在哪个地方,都是要严惩的,否则门规不清,下不孝上,岂不令宗门一片乌烟瘴气,助长浊流野流,乃歪风邪道,万万要不得!”
风羽有些恼火了,他皱眉说道:“我怎么以下犯上了?”
苏伏道:“难道师兄以为方才那段言辞不是?当然师兄乃是风越山之人,与夕月山或许有不同的评判标准,可师兄此时在夕月山,不应该守我夕月山的规矩么?”
“咳!”朝夕月忽然假咳一声,打断了他们,“仲谋,不要再说了,免得风越山的人以为我们夕月山的人不懂待客之道,至于责罚就免了罢,毕竟我身为风羽的师叔,他口没遮拦,也是我管教无方。”
说到这里,她语重心长道:“风羽啊,日后你要多多来亲近师叔,师叔才好管教你,是也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朝夕月心里真是爽翻了,若不是风越在场,她真想抱住孙仲谋好好亲一番,这个徒弟果然是宝贝啊,也就他言辞犀利,还不惧风越,将他得罪狠了。
想到这里,她厌恶的瞥了一眼呆呆跪倒在地的高于世:又不上进,又蠢,又不知机,真是个废物。
风越眉头微微一皱,突然觉得这个孙仲谋实在太碍眼了,他淡淡的说:“羽儿,师妹都如此说了,你还不应下?”
风羽正觉屈辱,此时闻言,不由怔了一怔,随即醒悟,他阴阴的一笑:“师叔所言极是,那么日后小侄就要到夕月山多多打搅了。”
朝夕月会怕他?她嫣然一笑说:“如此甚好。”
“好了,本座今日来,是闻说有他州大门阀的暗子潜伏!”风越转向朝夕月,淡淡笑道,“师妹,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朝夕月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红袖,后者身子一缩,似乎有些惧怕。她猜得没错,就是红袖害怕朝夕月偏袒孙仲谋,在苏伏回来后,第一时间便托人将此消息传过去。
风越才不管夕月山是否有问题,他不过是来扫朝夕月面子的,不想出师不利,才来没多久,父子俩就被一个小辈用言语狠狠削了一顿,自己身份还吓不倒他,真是奇也怪哉。
“此事我已探查,没有问题,就不劳师兄费心了!”
朝夕月淡淡的说,“师兄还有事么?”
风羽年轻气盛,被扫了面子,怎么甘心就此退去,他冷冷一笑,拱手说道:“夕月师叔,小侄听说仲谋师弟疑似被夺舍,不知敢否让父亲探查一二?”
“这是什么话?”朝夕月眸子骤冷,“莫非师兄不信我?还是,风羽师侄想要探一探我的识海?”
风羽皮笑肉不笑的说:“不敢不敢,小侄怎敢‘以下犯上’,若师叔果真可疑,自然要父亲动手……”
“小羽,怎么对你师叔说话的。”风越淡淡打断他,训斥道,“师妹修为高深,怎么可能被夺舍,不要胡言乱语。不过师妹门下弟子难免被宵小趁虚而入,为了北邙宗万载基业,师妹应当谨慎一些才是。不是为兄信不过师妹,而是此事还是由你我共同探过,方才稳妥,师妹认为呢?”
红袖高于世原本以为死定了,没想到又有一线生机浮现,他们面显激动,纷纷用着渴盼的眼神望着风越。
苏伏眉头微皱,目今为止,他只瞒过渡劫宗师,还不知大宗师能否勘破,他望了望朝夕月,但见她神情蕴着一抹无奈,他便知朝夕月也无法强硬拒绝,毕竟风越山的势力要高于夕月山的势力。
他也明白过来,风越不管自己是否被夺舍,他就是要亲手来试探一下朝夕月的忍受底线,她越退,风越当然就越进,这也表明了近来风越山一连串动作背后的深意,看来风越的野心还是无可抑制的膨胀了。
鉴于在沉佛恶地查探到的情报,他立即就明白朝夕月遣他去探查的用意。原来北邙宗与天坛教合作的事,朝夕月也被瞒在鼓里,风越要独吞恶地的好处,加上今日找个小借口就上门寻隙,两山这是要爆发内战的征兆?
不过,苏伏还是小看了朝夕月,她忽又嫣然一笑:“师兄可能不知道,方才我这两个不成器的弟子,也要求我探查仲谋的识海,并且承诺,若果他们错了,便自己去虫窟受罚。既然师兄亦如此要求,那么若果错了,是否也去一趟虫窟呢?”
她笑眯眯的转向风羽道:“师兄倒也不必亲自去,我的乖师侄那么懂事,有口皆碑嘛,定会代父受过的罢!”
风羽脸色微微难看,勉强一笑:“师叔说的好像赢定了一样!”
风越略一皱眉:“师妹,你是否把事给复杂化了,难道本座身为风越山之主,还无权查探一个弟子?还是说,在师妹眼中,本座就与你的两个弟子相当?”
而就在朝夕月正欲言时,脸色微微一动,便见洞外又进来两人。其中一个是着黑衣,神情冷峻的青年,另外一个赫然是鲁惇。
两人分走两边,各自来到风越与朝夕月身侧,附于其耳,悄声说了两句话。
风越与朝夕月双双色变,遂对视一眼,很默契的不再收口,风越先行出洞,且行且言:“羽儿,你不要多问,速回风越山!”
不止是他,朝夕月亦同向洞外疾行,临走时瞥了一眼红袖与高于世,并向那冷峻青年嘱道:“长风,将这二人投入虫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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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一十六章:魔主到访(中)
“不……饶命啊师尊……长风师兄,您快替我们求求情,求您了……”
然而不论二人再怎么求饶,朝夕月仍然是一去不回头。风羽不屑的望了二人一眼,最后朝苏伏莫名一笑,亦同出去。
而黑衣冷峻青年自然是李长风,他神情不变,对二人的求饶无动于衷,只是扫了一眼苏伏,说道:“山门外,你朋友找你。”
苏伏正自松了一口气,闻此不由惊讶道:“我朋友?”
李长风没有再解释的意思,他一手一个,老鹰提小鸡一样拖着红袖于高于世便走,两人在他真人的势下完全无法抵抗,浑身都瘫软。
最后时刻,红袖蓦地转向红素,痛哭失声的说道:“红素,事到如今我也不求你原谅,但你能不能替我和爷说说,我不是有意的,求他饶了我这条贱命罢,求你们了……”
红素想到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心头一软,小意的扯了扯苏伏衣襟,低声说道:“爷……红袖她知错了,能不能……能不能……放……放过她……”越说到后面,她的声音越低,犹如蝇蚊呢喃。
苏伏不由暗自摇头,有必要给这单纯的傻丫头好好上一堂课,此次他若不是瞒过了朝夕月灵识,她会有什么下场不言而喻。而且看来高于世觊觎红素已久,若朝夕月发觉自己真的骗了她,红素最轻的下场,大概也就是被赏赐给高于世罢。
待洞内只剩二人,苏伏无奈的回过身来,却装作一副凶相,虎着脸骂道:“你这蠢货,若不是爷我安然无恙,你以为我失势,红袖会放过你?下次再让我看见你这副蠢样,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不……不要,红素再也不敢了……”被这一吓,红素登时泪眼涟涟,紧紧攥着苏伏的手臂,一副楚楚可怜相。
“哼!”苏伏装作余怒未消的模样,“你先给我回去闭门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到阁楼以外!”
“是!”
红素破涕为笑,忙不迭着行礼,“爷我就知道您不会抛弃我……”
苏伏望着她娇小背影,不由暗自摇头:这丫头对孙仲谋死心塌地,看来很难改易,便先放在身边,有事要办,也有人可用。
想此他亦出到洞外,古怪的自语道:“孙仲谋有朋友?我怎么不知道?”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只得硬着头皮向山门外去,若是不去,岂不引人怀疑?
……
虫窟,自古以来便叫这个名字。虫窟其实与北邙宗没有太大关系,只不过它刚好在夕月山的一隅,一个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的古洞里。
古洞中有一口深井,井中不知从何处涌出来各种各样的毒虫。它们有些是专门吞噬修士灵气的毒虫,有些则是专门啃食修士的肉身,有些则对修士的神魂偏爱,更有些拥有吞噬修士一切的威能。
这个虫窟不知连接灵泽哪方,若有修士不慎掉入其中,先是第一层,会有无数巨型虫吞噬你的灵气,在你灵气枯涸以后,便放置不管,在这些巨型虫的蠕动中,修士会被挤入下一层,亦即吞噬啃食修士肉身的虫子处,在你肉身被吞噬殆尽后,就轮到你的神魂,往往修士都撑不过第二轮就神智崩溃,更别论更深层处更可怕的毒虫。
“长风师兄,你饶了我们罢……”
“都是那个孙仲谋的错,他明明被夺舍了……”
“长风师兄,我求求你了……”
李长风的冷峻神情没有丝毫变过,仿似万年不化的寒冰,任二人喊破了喉咙都无动于衷。
“长风师兄,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关于孙仲谋的,有几次我都看见他在舞剑……”
红袖情急之下,也不管有用无用,一股脑的将她认为诡异的事情往外兜:“还有还有,他本来对女色极为热衷的,别的同门弟子莫说亲近我们,便是多看我们一眼都会大发雷霆,这十载以来却突然变了个模样,碰也不碰我与红素。”
就在进入阴森古洞以后,李长风的脚步终于顿了一顿,而红袖欣喜万分,正要发挥她搬弄是非的本事,一番话酝酿都不用,就要破口而出。
但李长风却忽然道:“与我何干?”
“啊?”
红袖万般说辞尽都反咽入肚中,怔怔了片刻,方才道:“长风师兄……”
“闭嘴!”
李长风停了下来,用着没有丝毫情绪的瞳孔盯着她:“师尊收你,与我何干?师兄也是你叫的?再敢喋喋不休,不用那些毒虫收拾你,我就先让你体会体会什么叫做万虫噬心!”
他冷漠语罢,便以真人之势封禁二人口鼻,令他们不能发声,而后径自来到古洞深处,将二人投入散发着诡异恶臭的虫窟。
虫窟底下尽是毒雾弥漫,看不清景状,只闻着这二人的惨叫,旋即渐渐埋没无声。
……
“原来是……”
就在朝夕月与风越联袂双双来到灵泽外时,就见等候在外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姑娘与少年,还有一个小孩。但就是这小孩,好似磁石一样令令他们目不转睛,其身上的气息,犹如这惶惶烈日一样显眼无比,令两人心惊肉跳:什么风把这位爷给吹来了!
但就在两人想要行礼时,这位小爷却忽然瞪着他们传音:胆敢暴露我身份,看我不血洗了北邙宗!
两人闻此,登时微微色变,要出口话顿时噎回口中。他们很快恢复正常,轻轻扫了一眼小姑娘道:“你们是谁,来我北邙所为何事?”
他们自然便是竹儿一行人,江河骤见二人,有些懵了,这两人一看就知身份高贵,怎么特意出来迎接?
竹儿的心思没有那么复杂,嘻嘻笑着行礼道:“法相宗江绿竹,特来求见贵宗孙仲谋道友。”
“孙仲谋?”
朝夕月不由与风越对视一眼,似与这位小爷有点关系的姑娘,居然与孙仲谋有交情,还千里迢迢跑来这里找他?这究竟是怎么了,北邙宗费了巨大代价,都没能请来这位小爷,最终反而是托了孙仲谋的福。
“呵呵,原来是找仲谋啊!”朝夕月眯眼一笑,“他在的,姑娘快随我来!”
语罢,她得意的瞥了一眼风越,那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竹儿欣然的跟在朝夕月后面,江河无奈,只得硬着头皮一起。
小渊经过风越时,悄声传音道:喂,你,记着从现在开始,这蠢丫头的任何话语,都代表我,知道了么?
风越将头颅微垂,略恭敬的传音应道:“魔主有命,在下自然应从。”
于是一行便各怀心思的往回走去,而竹儿那丫头,干脆就对着周遭景致指指点点,在朝夕月刻意逢迎下,两人‘相谈甚欢’。
苏伏与这一行人碰面时,已入到夕月山范围。
“孙仲谋,没想到我会来看你罢,嘻嘻……”
竹儿远远见着苏伏迎过来,喜笑颜开的走过去,一点也没有才认识的生分。
“原来是你呀!”
苏伏轻舒一口,遂见风越神情古怪的跟在一个小男孩半步后,朝夕月则古怪的上上下下打量自己。
“咳,这是……”他有些不明白状况,怎么北邙宗两大巨头亲自出去迎接的,居然是竹儿师姐弟?莫非竹儿还有什么更了不起的来历?
竹儿关切的打量他,少顷面色起疑,正要说话,江河却抢在她面前开口:“师姐,既然来了孙道兄的地方,自然要先好好游玩一番,且才分开不久,也没什么好叙旧的,咱们快走罢!”
竹儿疑惑的望了他一眼,苏伏不知就里,顿时拍着胸脯说:“游玩之事包在我身上!”
朝夕月笑眯眯道:“仲谋啊,竹儿姑娘的行程就交给你安排了,至于这位小弟弟就交给我们照顾,你们安心去罢!”
直到这时苏伏才顺着众人的眼神望过去,仅仅一眼,他心中不由一跳:这……这股不详之气,究竟是谁……
楚渡与罗刹争斗后期,他早已离恶地很远了,反正不在核心观看也不会有什么高深体会,不如先行回转,省得被卷入什么麻烦中去。
是以他并不知小渊后来出现过,自然也不认得这股气息。
风越亦温煦笑道:“仲谋啊,难得友人来找你相聚,可不要怠慢了他们,风越,夕月两山除一些重地外,可任意游玩。”
苏伏闻此,面色不由更是古怪了,他先是微微行礼应下,而后细细的凝望着小男孩,却见后者不屑的抱着膀子,鼻孔翘得老高。
竹儿是很讲义气的,一见小渊这副模样,便举走几步回去,拧起他的小耳朵说:“小渊,姐姐不是告诉过你,见到孙仲谋不可以这样,还不快点好好打个招呼!”
“疼疼!姐姐大人,很疼啊……”
身为一方魔主级人物,他完全可以将场内所有人杀个精光,然而被竹儿拧着耳朵,那种痛楚却无比真实,加上他本来就是个‘小孩’,便疼得眼泪都快落下来。
真可谓一物降一物,小渊无奈,只得委屈的向苏伏喊道:“仲谋……哥哥……”
第七百一十七章:魔主到访(下)
这一声仲谋哥哥,直接把朝夕月二人吓了个半死,两人迅疾凝定心神,脸上的笑容愈发的浓郁了。
苏伏还不知小渊身份,也未发现两个北邙宗话事人的异状,不以为然的笑笑:“走罢,我带你们逛逛。”
最终,小渊当然没有这个闲心跟他们去游玩,而是被朝夕月二人请去了‘照顾’。
苏伏因平常都沉浸在修炼中,是以也不知灵泽有什么地方可以游玩,便回阁楼将红素喊出来,由她做向导,带着三人游遍整个夕月山后,已是掌灯时分。
直到回阁楼途中,竹儿都还以为苏伏受了重伤,却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而就在快要抵达阁楼时,她见苏伏始终红光满面,没有一点受伤的样子,她忍不住就想开口询问,然而便在此时,对她非常了解的江河突然说道:“仲谋道友,不知方不方便借一步说话。”
苏伏怔了一怔,遂微点头,向红素嘱咐道:“你带竹儿先回去,好生招待着。”
红素笑吟吟道:“是,爷。”遂拉着已然熟稔的竹儿说,“我带你去我和爷住的地方看看。”
对于红素而言,孙仲谋居然能交到‘朋友’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或许还是以后的主母,要‘趁早打好关系’才行,免得到时被‘主母’给赶走,就不能伺候爷了。
这就是红素单纯的心思所想,而能想到那么‘深’层次的意义,她还有些得意。
竹儿被她拉着去了,到口的疑问便又咽入肚去,只得无奈跟从。
苏伏微微一笑,向左近一个建在嶙峋山石上的一个小屋亭虚引道:“江道友,不若到那处小坐。”
江河欣然点头,遂将袖袍一摆,身形便腾空而起。没有任何凭依,媒介,法器等等,其脚下有一层淡淡的白色云雾,正是抱虚修士最显著标志,腾云驾雾。
苏伏有样学样,便一同浮空而起,两人落在屋亭里,分坐之后,他才笑道:“江道友年纪轻轻就已是抱虚境,真是天下少有之才,未知有何教我?”
此言倒也无差,要知道很多大门阀的弟子,在他这个年纪至多也就是凝窍,想要晋入抱虚,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修道同样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可以理解为生在‘修道盛世’,地利则是福地,人和自然便是师承了。
大多江河这个年纪的修士,都还在苦苦领悟何为‘凝窍真意’。以他的资质悟性,放在剑斋都会得到重视,更何况在别的大门阀,他不可能没有收到招揽,却能一直留在法相宗,实在是一件很难得的事。
而修士在平日修习,一点一滴的领悟都会成为完善道基的基石,凝窍真意,大意便是完善道基的过程中的一个较为重要的标记。能领悟便能领悟,不能领悟,哪怕花费一辈子的时间,也不可能领悟。
当然,修士若是悟透了‘凝窍真意’,就不可能‘退化’,那种领悟,将是镌刻在神魂里难以磨灭的存在。是以高阶修士夺舍低阶修士,才有可能成功。因高阶修士永远都要比低阶修士更懂得利用灵气,更懂得调理识海,更懂得法体的各种奥妙。
但是不成真灵,单单神魂,还只是阴神状态,没有依托,是很难存在真界的。
若是苏伏没有玉如意来装载神魂,就只能依靠宝典。但宝典最后一点力量都已用尽,莫说魔灵,就是一个普通修士都能夺走宝典,失去肉身的苏伏是保不住的。
是以在真界,很难见到夺舍之事,且夺舍的痕迹很难掩藏。若孙仲谋的记忆还在,苏伏根本不可能控制他,要知道玄灵引顶多算是苏伏的一分神念的千分之一还要少,根本无法和孙仲谋的本我对抗。这也是他不惧失去这份玄灵引的因由,倘若玄灵引与他本体关联甚大,他又怎么敢在死亡沙漠上随意放出玄灵引做耳目?
失去了记忆的孙仲谋,等同失去本我,失去本我的生灵,是处在浑浑噩噩状态的,尤其苏伏还将外界讯息尽都截留,令他本我无法成长,就会一直处于那种状态,也不会产生抵抗心里。
……
江河微一拱手说道:“我与师姐虽才认识孙道友,可道友气度确实教在下折服。此次邀谈,其实是有一事相求。师姐面薄,不好意思开口,才由我这个做师弟的厚颜求请
苏伏惊讶说道:“这有什么不好开口?你但说无妨。”
他的心里却想道:竹儿可不是那种扭捏女子,若有事相求,早在山门外便会提出,怎么会遮遮掩掩,莫非是什么难以启齿的?
江河眼神微微一闪,笑着说道:“其实是这样的,此次我与师姐来到庐州,最要紧的便是师尊交代的任务。他嘱咐我们一定要探出恶地具体动静。可后面那番大动静,我与师姐都不能靠近,是以也没探出来具体,不知能否请孙道友详细说说?”
“原是此事……”苏伏心思仅微微一转,便明白过来江河用意,这小家伙年纪轻轻,就好深的心机,居然利用竹儿来达到目的。
他眉头微微一皱,心里想道:此事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这个江河留着,日后恐怕会害了竹儿……
江河见他皱眉,心中微微紧张,以进为退道:“道友若是为难,不若就算了罢,想必师姐也会理解道友的苦衷。”
苏伏淡淡一笑:“道友误会了,我只是在想怎么应该怎么说。”
“其实那宝幢应该是天坛教搞的鬼,若是消息没错,应是天坛教设计,为了罗刹魔主分身的降临。”
江河身体微微一震:“罗刹魔主降临了?那真界岂不要大乱?”
这个消息,对于北邙宗而言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法相宗来说,却无异于得到了惊人内幕。
得知此事,法相宗才能早做筹谋,争取不被这大乱波及。可以想象,江河把这个消息带回去,荼毒对他倚重就更深了,法相宗上下,他的声威亦要再上一层台阶。
苏伏对此当然清楚的很,不过江河虽然资质极佳,很可能能与苏瞳比肩,但他的眼光局限于法相宗,就显得很狭隘。是以站在苏伏的高度,他已经不会将这一点‘利益’放在眼中。
而江河资质虽然可怖,却没能引起大门阀的哄抢,根本缘故应该便是出在秉性上。俗话说的好,要看一个人的为人,只看他行事,说话即可。
显然江河连竹儿都算计,给苏伏留下的很恶劣的印象。像这样拥着上乘资质却将心思用来算计钻营的人,是不符合大门阀收徒标准的,这样的人,前面越是顺遂,到得超脱时,就越艰难,因为他的心念无法通透。
没有多少人能像尹玄素那样,坏事做尽也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真界乱不乱,我不清楚。”苏伏淡淡的说,“不过法相宗及早做筹谋,总是没有错的。道友将此事带回去宗门,应能得到不小奖赏,到时可不要忘了竹儿的功劳。”
江河微微一怔,随即微微一笑,镇定自若道:“此事首功乃是师姐,在下只不过厚颜问话而已,道友想多了。”
苏伏笑道:“但愿如是,时辰不早,我们回去罢!”
“善!”江河欣然起身。
……
夜幕笼罩整个灵泽,唯有这个时候,借着月华之光,方能看清夕月山的神异之处。在孙仲谋的阁楼里,有一间小阁楼是开了天窗的观星阁,苏伏最喜欢的也就是这个观星阁了。
不过他从来不在阁楼里观星,而是来到阁楼外,天窗上躺着观看。
因夜已深,竹儿自然住下,苏伏便邀请她来到观星阁的天窗上,两人并排躺着,天南地北的聊着,气氛很是愉快。
有些人就像水火,一辈子都无法相融。有些人则反之,交往不深,却能很轻易的体会到对方的心情,就好像苏伏与竹儿。
尽管此时苏伏是以孙仲谋的身份出现。
“孙仲谋,这样看你们夕月山,好像一只沉睡的怪兽哩!”
夜间的夕月山较为显眼的有两处。其一是借着月华之光,可以很清晰望见毒沼的毒雾都被玄妙力量挡在山门外;其二是夕月山的形状,就好像一只蜷缩身子沉睡的庞然巨兽。
“呵呵,你看出来了,听师门的前辈说,夕月山是很久以前一种山海异兽所化,典籍记载不详,我也不知是真是假。”
苏伏笑道:“不过,那山海异兽的名字叫做‘梦兽’,相传它能让方圆数千里地域的生灵陷入梦境而不自知。”
竹儿眨了眨眼睛,嘻嘻笑道:“不知那梦境是好是坏,若是梦兽还在那该有多好呀,我真想体验一回。”
苏伏忍俊不禁道:“若是噩梦怎么办,难道你不怕么。”
竹儿笑道:“我不怕,这不是还有你嘛,若我做了噩梦,你可要及时叫醒我。”
苏伏摊手道:“那可不行,我又不知你梦境内容,怎么知道是噩梦还是好梦?”
“那也是……嘻嘻,那就算啦,要是做噩梦好可怕的……”
两人都是修士,这一聊便是一整夜,直到东方破晓,万物复苏,两人闲谈方才告一段落,却由竹儿先打破默契:“昨夜师弟找你,谈了什么?”
第七百一十八章:反常
苏伏正不知要如何切入此事,闻见她主动提起,便笑道:“关于恶地沉佛之事,一些无关紧要的情报。江河修为不错,但太工于心计,这一点不好,你身为师姐,应该多多提点。”
竹儿道:“劝过了,没用,师弟本性如此,难以改易。这便是我疏远他的理由,可他总以为我心里装着一个人才疏远他,其实自我化成人形,脱离本体存在,人世间的情爱,就看得很淡了。他总以为大家都是傻瓜,真正的傻瓜却只有他一个人。”
此时天光渐渐放亮,正是一日之中修炼的好时机。
修士晋入抱虚以后,修炼时机不再局限于寅时与卯时之间才会出现的玄天之精,随着《太上感应篇》下篇修炼渐深,即使普通灵气也能转化,只是耗费的功夫要更深一些,更枯燥一些。
苏伏从这一番话中,便知竹儿早已看透了江河,她那么冰雪聪明,江河的小伎俩看来是骗不过她的。
想此便道:“把握既得利益,他也不傻,只是他还小,不明白情分往往就是这样流失,若他能明白,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就会知道自己的行为无异于杀鸡取卵!”
竹儿赞了一声道:“你剖析得很精辟,可惜师弟听不进去的。其实有的时候,我更希望他能去往一个更大平台。困在法相宗,太受局限。可他是主人最器重的弟子,我怎么能把他给赶走呢。”
苏伏笑道:“算了罢,不提他也罢。难得来一次北邙宗,多盘桓几日如何?”
竹儿坐起身来,迎着朝阳投下的光,微微眯眼道:“出来太久,主人会担心,还是改日再聚罢。孙仲谋,法相宗随时欢迎你来。”
苏伏笑着应下,两人便下了阁楼,用过了红素特意准备的丰盛早饭,便来到朝夕月的阁楼,正巧小渊一脸不耐烦的走出来,后面跟着朝夕月。
“小渊,我们该走了。”竹儿上前去拉他的手,小渊见到竹儿,心情好了一些,很隐蔽的给了朝夕月一个眼神。
苏伏望着朝夕月反常的态度与行为,心中微微起疑。但未及多思,朝夕月就妩媚笑道:“仲谋,送你朋友出去罢,记着回来时来见我。”
“弟子遵命!”苏伏只得按捺疑思,将竹儿与其师弟送下了夕月山。
到得山门外,竹儿轻盈的回过身来,笑颜好似这明媚的阳光,非常灿烂的说:“就此告辞啦,此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会,希望再会之日,你能带给我一个好消息。”
她很俏皮的向苏伏眨眨眼,旋即拉上小渊便转身离去。
“好消息?”苏伏怔了一怔,旋即心头略一跳,这丫头莫不是识破了自己身份罢?不可能啊,自己哪里泄露了马脚?
“孙道友,告辞!”江河向苏伏略一拱手,面上带着不是很愉快的神情。昨夜竹儿与苏伏聊一夜,他就在房间里坐了一夜,当真是煎熬。
苏伏淡淡还礼:“好走。”
……
回到夕月山,苏伏没有耽搁,径往朝夕月阁楼。今日今时,再无哪个弟子敢于阻拦苏伏,甚有许多个平日对他没有好脸色的弟子来巴结谄媚,变化之大,令人咋舌。
苏伏没有闲心理会这些人,此时他最大疑问,还是小渊的身份,能让北邙两大巨头重视,举目真界,有多少人?
“师尊……”
苏伏来到阁楼外,轻轻敲响门。阁楼门却‘吱呀’一声自己开了,苏伏便举走几步入去。
“仲谋,你和那丫头是什么关系?”
朝夕月在苏伏踏入屋内时就劈头问道:“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她是什么来历你知道么?”
苏伏微微一惊,屋内竟不止朝夕月一人,风越,鲁惇,萧长风这三个在北邙掌了实权的长老与太上长老也都在场。
这样阵仗,苏伏眼眸微闪,装着略显惶恐的模样礼道:“启禀师尊,弟子与竹儿新近结识,她与弟子也是泛泛之交,是以并不知她来历。”
“泛泛之交?”
鲁惇冷笑一声:“泛泛之交,能让一个姑娘家大老远跑来灵泽找你?莫不是有所隐瞒罢。”
朝夕月眉头微皱:“鲁长老,难道我家仲谋还会说谎不成?有什么隐瞒不隐瞒,仲谋身为北邙宗弟子,其忠心是有目共睹,你可不要胡言乱语!”
鲁惇眼神一冷,朝夕月得了仗恃就敢随意训斥自己,自己名义上还是她师弟,他淡淡道:“也罢,如今孙仲谋身份不一般了,本长老也不好太多管教,就此告辞!”
他语罢便拂袖而去。
苏伏一头雾水,没想到连风越也是,他很亲切的朝苏伏笑笑:“仲谋啊,以后有什么修行上的问题,也可以来找师伯,夕月山与风越山应该多多亲近嘛。”
“想必你们师徒还有话说,本座就先告辞了……”他语罢亦同出去了。
李长风的神情没有变化,只瞥了一眼苏伏,向朝夕月行了一礼,便也退了出去。
朝夕月笑眯眯的望着一头雾水的苏伏道:“好了,他们都走了,你可以说了吧?”
苏伏眼珠子微微一转,轻咳一声:“师尊,我想你们都误会了,我与竹儿只是普通道友关系,她是法相宗的人。”
“师尊,其实我更好奇,那个小渊究竟是何方神圣,怎么还累师尊与师伯前去迎接?”
想到本来对自己杀机满满,却诡异的变成暧昧难明的态度的风越,他就有满腹的疑思。
朝夕月见他不像说谎,她的神情忽然变得很妩媚,媚眼如丝的说:“仲谋,你说我对你怎样?”
苏伏心头微跳,急忙躬身不敢看,应道:“师尊待仲谋当然是极好的……”
“你真的如此认为么?”朝夕月缓缓走近苏伏。
“自然!”苏伏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
“那你为何如此怕我?”朝夕月不依不饶。
苏伏苦笑的行礼说:“师尊平日玩耍也罢了,可徒儿本该礼敬师尊,自要在丈外以示恭敬!”
朝夕月美眸微转,捂嘴笑道:“罢了,你总有你的理由。不过,那竹儿的事情,你可要没有巨细的告知于我,否则为师可不轻饶你!”
第七百一十九章:盘缠!
勿论小渊与北邙宗两巨头谈了些什么,朝夕月又想从苏伏身上知道一些什么,这些都无法阻止时光的流淌,各州的筹谋动作,也都在暗中进行着。
小半载的时光眨眼即过,恶地沉佛自那日异宝爆发以后,再没有什么动静。
近日倒是有一件引天下瞩目的大事件,剑斋十年一次的招徒大典,即将举行。
尽管各大门阀都已广开山门招徒,真界人对剑修的向往,仍要远远高于其他大门阀,是以剑斋广开山门之日未至,扩建过后的金鳞城,已是人山人海。
但经过首届考验推出以后,敢于万里迢迢前来青州的年轻子弟也是少了许多,一些对自己没有自信的修士,索性就没有来,是以此届开山门,人数比之首届还要少上一些。
十年,正是新鲜血液成长起来的时间,而随着各大门阀跟风的招徒决策,真界真正进入‘仙道盛世’。然修士乃夺天地生机造化,以壮自身。祸根亦与此同时种下,真界正悄悄的发生着无人能够察觉的改变。
……
苏伏的心内虚空,十载过去,随着《炼妖经》的推进,识海愈来愈深邃,所涵盖的地域愈来愈广。近载赵云曾驾驭炼魂幡探索,全速飞行三个日夜,居然没能探索到边缘,实在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要知道十载以前,心内虚空的地域大小是随着苏伏的修为变化而变化的。心内虚空的变化,苏伏没有心思他顾,还是在宫月衣的提醒下才惊觉。
而随着空间的扩大,悬挂的星辰数量的增多,整个心内虚空愈来愈像似彼方星辰,而随着星辰之力的急遽提升,苏伏已可随意的幻化建筑。
原本的道基圆台被记忆中的‘苏府’取代,圆台核心被深深掩藏在内,自苏府出去有几条街道,由白玉铺就,街道两旁都是苏伏凭记忆幻化出的许多他熟悉的建筑。
在星辰下,又有几座浮空的岛屿,其上有菱花一类植属,乃是仿制阎浮十八峰的紫菱峰等等。在数个岛屿围拱下,有一个悬浮在空的大殿分外显眼。
当然,这些地方都还很冷清,对于苏伏而言,这是为了缅怀他身为凡人时的时光,也是为了另外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少年少女。
少女自然是宫月衣,小姑娘虽得以复活,在心内虚空没有玩伴,未免寂寞,这也是为了增添一份人气,好令她的孤单得到一份慰藉。
少年则是凌远寒,当初在太渊城,活杀堂外他并没有将凌远寒彻底杀死,将其收入心内虚空以后,便将其神魂单独置放。
会这么做,单纯是觉得凌远寒与自己有点相像之处。同样是命运多舛,好不容易入道,拜入活杀堂后,却只能修《死尽术》这样只有杀人才能活命的法决,偏生心境没有太大改变。他或许只是单纯的执着于求道,即使这一条路是由尸山血海铺就。
最难得还是心境。一个人有多大成就,多取决于他的心境,器量,胆魄。这三者合一,便是所谓秉性,是与资质根骨没有任何关系的存在。
譬如一个人的心只能容纳一洼水池,那么不论他出身有多么高贵,资质根骨有多么绝妙,法决传承有多么高绝,他所能达到的成就,也是极其有限的,或许也能超脱,但与后者相比,远远不如,这才是江河资质高绝,却没有多少大门阀哄抢的缘故。大门阀收徒,不论你善恶,不论你出身,首看秉性,江河必然是被各大门阀暗中观察以后才放弃的。当然,若他愿意,还是可以加入大门阀,只当做一个‘可能成长’的上好炉鼎。
而反之,若一个人的心能容纳天地,那么不论他的出身有多么卑微,资质根骨有多么恶劣,法决传承有多么粗糙,他都能凭着冥冥之中的一线机缘而爬到更高位置。
江河能在十数载内晋入抱虚,与法相宗,亦即荼毒的大力支持不无关系。
苏瞳至今未能凝窍完成,一则她思念苏伏几近成疾,能不走火已是幸事。二则她不愿接受来自任何势力的外力援助,不收任何丹药,功法,修炼心得。
……
对于苏伏而言,凌远寒身上那一丝与自己想象的特性,便是秉性。
本来他想将凌远寒丢给赵云,好将其转成鬼修,也算成全了他。但没想到的是,为了神魂伤势不断奔波,将此事忘在脑后。直到闭关潜修后,神魂被玉如意锁定不能动弹,才想起来此事。巧的是,他正好借功德与信愿铸造了一具上佳法体,索性令凌远寒以此投入自己麾下。
得了上佳法体后,凌远寒对苏伏的感激无以复加,他斩断过去的一切,疯狂修炼,比之宫月衣都还要疯狂的修炼。宫月衣是个不服输的姑娘,两人有了攀比竞争后,竟数度给苏伏带来惊喜,这十载以来,苏伏所有的灵玉、丹药都被二人消耗一空,他彻底成了一个穷光蛋。
“你们二人……”
心内虚空,苏家府邸一处亭台内,苏伏望着面上带着些微兴奋,向着自己伸手‘讨要’盘缠的宫月衣与凌远寒,有些头疼的揉揉眉心,说道:“你们还敢来找我要盘缠,我们被困在这里,你们天天就只知道修炼,想过赚钱营生么?告诉你们,我身上灵玉一枚都没有了……”
他的身体有些透明,这是他的最后一点分魂凝聚而成,这小半载以来,随着第一百零七个石窍凝练完毕,他的神魂已不能随心所欲的出现在心内虚空,玉如意的锁闭是愈来愈严重。
“先生,没有盘缠,我们怎么千里迢迢赶去青州接回小姐……”两人的眼神,就好像向长辈讨要压岁钱的小孩,令人都无法生起气来。
凌远寒的这具躯壳是苏伏给自己准备的,本就是一副苏伏的模样。在凌远寒入主以后,随着修为精进,经过他的微调,虽然还有一些神似与相像,却也区别了开来。
而且这具躯壳太年轻了,很难令人联想到苏伏身上。
苏伏黑着脸,伸手微招,强忍着无奈,将最后的两枚红玉取来,分置于二人手中:“就只有这些了,再不够自己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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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章:第二关
“多谢先生。”
凌远寒长身揖礼,他一身长袍裹体,像个书生多过剑修。可若是因此小看了他,他必定会给你一个惊喜。
宫月衣则一脸理所当然的收了起来,莫说行礼,就是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用她的话来说,我都是你的人了,你可以指使我干这个那个,难道我还不能得到应有的报酬么?
一句话就能噎死苏伏,令他无言以对。
不过两人都不是真正的少年少女,年纪已有三十开外,对于真界也不陌生。没有灵玉,可没有谁会白白给你丹药,尤其是聚灵丹等等急需品,是以才会讨要盘缠。否则一时之间,他们还真不知如何赚取灵玉,更为难的是,还不能暴露身份修为根底。
两人已经听苏伏说过,有一个大敌降临真界,在没有完成一百零八颗窍穴的凝窍之前,都不能暴露行藏,是以一再叮嘱二人小心再小心。
苏伏彻底的一穷二白了,他对外物本就不如何在意,也就缓和一下气氛,到了二人该出发时,他又淡淡嘱道:“此去剑斋,我手书的亲笔信,定要送达剑主手中。你等剑道,皆由我亲手教导,其中有许多得益于剑斋,你二人此去,将小姐带回来以后,就留在剑斋,替我守护百年。”
闻着此言,两人连忙跪倒下来,恭敬的叩首之后,方才齐声应道:“公子(先生)再造之恩不敢忘,百载之后定当归来侍奉……”
两人心中何尝不知苏伏用意,说是守护剑斋,实则是给二人一个天大机缘。
谁道是最恨别离,相处十载,名分上是主仆,却没有那么多拘束,别离之前,总有些难以道尽的心绪。
苏伏望着两人脸上难过神情,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吾辈修道之士,念头通达,百载晃眼即过,切作小儿女姿态,就此去罢,我已为你们启开通道!”
两人收拾心绪,再一叩首后方才起身,遂任由苏伏动作,身形一闪,便离开了这个冷清却很温暖的地方。
……
青州,金鳞城。
承元三十七年冬。许是气候转暖,这一年的初雪非常的晚,十二旬月才至,剑斋上下依例举行过萧南离祭礼,便由剑主李道纯发出剑令,一道由剑光凝聚成的巨大剑状光影凝于阎浮十八峰上经久不散。
这意味着这一届剑斋开门招徒大典正式开始!
……
“不要挤……不要挤,我有重大消息……不要挤,快给老子让开路……”
“谁他妈妈的让你挤我,找死啊你,要打?谁怕谁啊!”
金鳞城自各地涌来龙蛇,约莫有十万人。这十万人中符合剑斋招徒考核标准的却只有万数之人。其中有六七万的人要么是来凑热闹的,要么是十年前落选而不甘心就此沉沦,欲借上届取得的成绩为资本累积,以期获得再次参与考核的机会。但很遗憾,过了十七年纪的修士一概不收。剩下的,便是过了十七年纪,以期抱着浑水摸鱼过关的侥幸心理的修士。
被淘汰的,凑热闹的,带小辈来的,各样人聚在金鳞城,令维护治安的巡逻队感到压力大增。人一多就有恩怨,有了恩怨就有争执,争执不过便会动手,剑斋总不能把这些人都杀了吧,那就不是疯子,而是疯魔了。
当然,虽不能杀,却可以让他们吃一些苦头。尽管如此,仍然是冲突不断。
考核的地点在内城,原本的方府被季晴明改成了剑斋外门驻地,而本城太守旬谦言特意将太守府搬迁至别处,以示对剑斋恭敬。
太守府占地极广,空下来以后一直没有机会处置,直到剑斋开山门,旬谦言顺理成章的将之改成了一个可以容纳下数万军队的大型校场。
而通过了资质、根骨与年纪的审核,就可以来到第二关,问剑关的会场,亦即太守府改成的校场。
此时源源不断有修士自外进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其中自然不泛心气高傲,修为不低的孤傲少年,他们大多独处一角,或与修为相当的交谈。
混在这之中,凌远寒与宫月衣,就显得非常的普通。
两人之中,也就是宫月衣长得漂亮一些,吸引到足够的眼光,不过两人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修为,只是气感而已,实在引不起其他人兴趣。
再加上宫月衣虽然漂亮,可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淡漠模样,谁会想去自讨没趣呢?在这关节上,若是与她起冲突,就不是被淘汰那么简单了,在这校场里,他们还是会节制一些的。
所以两人处在一隅安静自修,也没有多少人来搅扰。他们两人年纪虽有三十以上,可法体乃是新晋铸就,骨龄是测不出二人年纪的。
“月衣,你说这些人空有一具好躯壳,这个年纪最高只有阴神修为,是不是太弱了一些?”
不起眼的两人在角落里,却说着惊人的话语。
宫月衣眼都不抬,淡淡说道:“若不是公子,你在这个年纪又有什么作为?”
凌远寒露齿一笑,闪着森冷冰寒,却面带微笑说道:“我在他们这个年纪,已经杀了不下百个人!”
他没有说谎,凌远寒七岁拜入活杀堂,仅仅十一年就杀了不下一百人,且大都是修士。
宫月衣岂会怕他,她冷淡的说:“你杀这样多的人,只能证明你是一个屠夫,这不代表什么。”
凌远寒无辜的耸耸肩:“你不是问我在这个年纪有什么作为么,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宫月衣撇过脸去,她在这个年纪,还只是一个凡俗武者呢,没有可比性,确落在下风,她又不会认输,只好装作不见。
凌远寒知道她性子,便笑了笑道:“赵云大哥也是武将出身,如今他的修为实在可怕,与先生相比也不遑多让!加上青衣大人,其实先生将我们遣来剑斋,也是因为他身边不缺人的缘故。形势总跟不上时势变化,说不定不用多久,我们就又能回到先生身边,你也不用太难过。”
宫月衣蹙起娥眉道:“凌远寒,你拐弯抹角的想要说什么?”
凌远寒摊了摊手,表示自己没有恶意道:“先生也是剑斋出身。我们一身本事得承于他,如今来到剑斋,能学走几分本事,也都看自己。若真为先生着想,还是努力修炼,免得回去之后,还拖先生后腿!”
宫月衣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冷笑:“凌远寒,是不是很久没有斗过剑,你已经忘了自己姓什么,叫什么了?”
凌远寒灿烂一笑,他正等着这话呢,便道:“不敢不敢,虽然月衣你天生剑心,适合修剑,可先生也说我是剑道奇才,若是生死相搏,胜负尚未可知!”
“好,我就给你这个机会!”宫月衣冷漠的说,“若是你输了,就回公子身边,剑斋我一个人就已足够!”
凌远寒夸张的笑了笑:“月衣不会故意输给我罢?”
“你可以试试!”宫月衣饱含深意的说,“不过你要知道,你的剑是杀人剑,我的剑也是杀人剑。”
凌远寒点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但你这条件已暴露了你担心先生的心情。你看,真相总是不自觉暴露的。所以,若是我输,我也不会回去。先生的身边,需要的是能独当一面的剑客,而不是需要照顾的小鬼!”
宫月衣霍然立起,美眸泛着冰冷杀机:“你说谁是需要照顾的小鬼?”
凌远寒吓了一跳,忙向左右望望,周遭人都没有注意过来,心头微松,苦笑的说:“你我可不能在这里斗起来,会被赶出去的。先生从未说过如果失败了如何如何,就是说,他认为你我的本事,加入剑斋绰绰有余,月衣你不要节外生枝好不好?”
宫月衣很快又坐了下来,淡淡的说:“难道你能想到,我就想不到么?”
凌远寒心头微叹,也不再说话,自从出来以后,她这性子越难捉摸,惹不起我还躲不起么?
“时辰已到,各自列队罢!”
两人没有等候多久,日当正午时,校场的高台上突然落下一道剑光,一个神情带着不耐的小老头扫了一眼会场松松散散,三三两两的人群,不悦的喝道。
这校场虽可容纳数万人,可审核十万人并非一朝一夕的功夫,是以先审核过关的,自然先考核。
每日的午时便是考核时间,这小老头的声音一出,早已探听过考核具细的少年们纷纷动了起来,没有多久,就摆出了一个尚算整齐的队列。
这个时候站哪里就站哪里,没有人为了颜面而争抢显眼位置,因为所有人的机会都是同等的,就算站在显眼位置,也不会得到更多照顾。
若是为了颜面争夺而被赶走,终身就此一次机会,那可就全毁了。
这小老头背负着双手,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会场上的千多个少年,突然脸色一沉,右臂闪电般探出,只见天地倏然变色,有无数道黑色的剑气从天而降。
这一刻,会场沸腾了!
第七百二十一章:道途三问
“啊……这……这是什么……不是说没有危险么……”
整个天地都在这剑气下变色,宛如末日一样的威势,霎时就令数百人落荒而逃。但剑气追袭着他们,所有逃跑的少年都一一倒下来,生死未知。
剩余两百来个少年,有半数因未及逃跑而倒下,被剑气击中以后,双目无神,濒临崩溃。
最后,仍然稳坐场间的就只剩了百来个,而这百来个,又有七十来个少年因强忍心悸,承受了这剑气,却高估了自己,在那一瞬间不禁晕迷过去。
“师尊……您怎么又……”
没有多久,天地便恢复原状,勉强清醒的少年,依稀望见高台上又落下一道剑光,那是一个有些怯生生的女子,脸上长着一些雀斑,浅蓝色的道服,没有什么较为出奇的地方。
她轻声的埋怨着,望向四处倒地的少年:“这下好了,又要清理半天!”
“哼,若他们成气一点,就知道这不过是幻术小道!”小老头脸上闪过不屑,“连这样幻术都挨不过,便是通过道途三问,又有何用?还不是废物一个!”
这小老头自是藏经阁鸩长老,剑斋招徒,几个长老都要轮值,没一个能够轻松度日。其中尤以鸩长老最是辛苦,是以他最是不耐。
每回测验都依长老心情而有不同变化,兴许心情一好,大手一挥就统统通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女子自然便是鸩长老亲传弟子喜儿,在剑斋如今的制度下,能被某个长老收为弟子的弟子,要么是光彩闪耀的修道奇才,要么有其独特之处。在喜儿身上是看不到任何光彩闪耀的,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么平凡的样子,好像一个邻家姑娘,不温不火,不急不躁。
但如今已没有弟子敢小看她,因为鸩长老的亲传弟子,意味着她是下一届守经人。剑斋不会让一个真正平凡的人守护藏经阁这样的重地。
喜儿轻轻摇螓,也不多话,在她之后,很快又有数个外门弟子带着一些凡俗军士,进入会场,将那些晕迷的少年尽都抬离会场。
她指挥着众人忙碌,那些没有晕迷过去的少年,如坐针毡,半点也不敢动弹。
鸩长老见剩余的三十来个少年少女没敢再出声,遗憾一叹,便挥一挥手说:“所有醒着的都站起来让老夫看看!”
三十来个少年少女齐刷刷的站起,其中唯有数个脸色不变,其余都出现了一些头晕眼花的症状,站都有些站不稳。
而就在他们站起来的同时,鸩长老由一挥手,周遭天地蓦地变幻,只见天地忽然暗沉,周遭是虚空,空荡荡的一片。在众人眼前,却有一个草庐,有匾额悬挂门梁,上书:剑庐
正是剑斋门外,也不知怎么的呈现在他们眼前。
鸩长老身形缓缓显化,而后淡淡道:“自觉的排队罢,过了这一关,就是剑斋弟子,争胜不在这一时。”
三十来个少年少女闻此,乖巧的按次序排位,在剑庐前排起了一列长长的队伍。
鸩长老略满意的点点头,身形一闪,便即消失不见。
就在他消失不见后,剑庐内便传来一个沉稳威严的声音:“道途三问,现在开始,一个个进来,从第一个开始!”
排在第一位的修士脸现激动,过了这一关,他就是剑斋弟子了,怎么能不激动。
然而他进去后仅仅过了两息就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脸色好生难看,就在众人急着欲要发问时,他却被一道光芒笼罩,随后便不见了踪迹。
“下一个!”内里又传来那个沉稳威严的声音。
第二个进去略久一些,十来息左右,然而他出来后,也是一脸的难过神情。同样的,未待众人发问,他的身形就消失不见。
第三个进去后约过去半刻才出来,脸上的神情有些欣喜,又有些遗憾,但总的来说,结果应该不错,他也没有例外,消失不见。
此后约莫过去半个时辰后,终于轮到凌远寒,他向着宫月衣笑笑,什么也没说就进去了。
踏入草庐的瞬间,先见一张由宛沙木削制的桌案,一个三十来年纪的男子埋首案头,正执笔书写着什么。
感应到凌远寒进来,他的灵觉便扫过去,书写不停的笔略一顿,遂沉声的问:“姓名,出身?”
凌远寒谨记苏伏嘱咐,恭敬的行了一个剑礼,道:“凌远寒,来自庐州!”
他语罢不忘细细观察此人,观其眉目,似乎正是先生描述过的刘元宇。他记性甚佳,但为防错认,他还是谨慎的没有多余话语。
一听到‘庐州’二字,埋首于案的男子终于抬起头来,微微眯眼打量凌远寒,淡淡的说:“许多来自庐州的弟子都不敢自称来自庐州,你怎么敢?”
凌远寒微微笑着,再行了一次剑礼道:“出身坦荡,心中无鬼,自不讳言。”
“嗯……”男子淡淡不置可否的说着,“这剑礼是谁教你的?”
凌远寒道:“我家先生!”
男子‘哦’了一声,略显讶异道:“你家先生是何名讳?”
“先生不让说!”凌远寒仍是笑应。
男子眉头微挑:“你家先生既然有能耐,怎么还让你来剑斋?”
凌远寒笑意更盛了,他再一施剑礼:“这位师兄,道途三问已过,恕小弟不能应答。”
“嘿!”
男子嘿然一笑,却放下了手中笔,负手来到凌远寒身边,上上下下的仔细打量他:“我什么时候说道途三问开始了?”
凌远寒再施剑礼:“方才师兄在我进来以后,故意装作忙碌的样子埋首于案,显出一副对我不重视的姿态,其实不过是师兄营造出来使我紧张的假象。那时我便断定道途三问已然开始。”
“不错,我是刘元宇,恭喜你加入剑斋。”
刘元宇微微欣喜,有这样悟性的弟子,一万个进来草庐的弟子中都不到十指之数,当之无愧能晋入内门。
凌远寒没想到自己蒙对了,心中微感错愕,旋即想到先生对剑斋的评价,真真是贴切到了极点。
“我那些同门都是疯子,你不用为你见到的,听到的感到奇怪,那就是剑斋!”
第七百二十二章:信
“你可以出去了。”
经过先头欣喜,刘元宇又回到桌案上,摆出一副同样姿态的考核,但见凌远寒没有走的意思,便微微一笑:“还是说,你要留在这里看我枯燥的重复一遍又一遍的考核?”
凌远寒微微摇头道:“师兄,小弟还有一个疑问,若是小弟没有悟懂师兄用意,那么接下来会如何?”
刘元宇淡淡笑道:“接下来我会提出三个象征性的,关于修炼上的问题。若能一一答上来,会视根骨资质来决定能否加入外门。现今剑斋规模大幅度扩展,你也不要小看外门。其实他们之中有许多弟子,欠缺的只是一点运气,一点机缘。也不要以为你一来就是内门弟子,就没有竞争。内门弟子的名额已做了限制,外门弟子唯一的晋升途径,就是将内门弟子挤下来。”
“或许你会觉得残酷,但没有办法,若不如此,就对许多外门弟子不公平,失去了上升途径,要如何调动他们修炼热情?”
凌远寒深以为然,便由衷的赞道:“此举方为竞争之道,小弟向来不惧挑战。”
刘元宇不以为然的点点头,道:“如此最好,你出去罢,叫下一个人进来。”
但凌远寒还是没有出去,刘元宇不由把眉皱起:“远寒师弟,虽然你已经加入剑斋,但你还远没有旁观我考核的资格……”
凌远寒笑道:“刘师兄,我家先生嘱我向您问好。”
刘元宇眉头皱的更紧了,对于剑斋而言,入门的弟子是何根底都无关紧要,或许有许多是其他大门阀暗子,但只要核心机密没有泄露,剑斋无所畏惧。
且不要以为戒律院是摆设,每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其根底来历有问题的,不用多久,就会详详细细的摆在剑主李道纯面前。
这才是戒律院真正令人畏惧的地方。
所以刘元宇对于凌远寒还有个‘先生’一点也不在意,他是别人奴仆也好,是别人弟子学生也罢,加入剑斋就是剑斋弟子,相信天下没有多少人敢冒着得罪剑斋的风险来抢夺弟子。
所以他根本就不想知道凌远寒的‘先生’是何方神圣,修为强弱,有何目的。这些都与他无关,他只要做好份内之事,其余自有戒律院处置。
这时闻着此言,刘元宇除了皱眉以外,更多却是哭笑不得,难道你家先生来历非凡不成,还问自己好,他真是‘交游广阔’,连自己这个无名小卒都认识。
凌远寒轻笑一声,却道:“刘师兄,我家先生名字你定然不陌生,他叫做苏伏!”
“啊?”
所有的思绪,情绪在这一瞬间戛然而止,刘元宇脸上神情僵住,约过了数息方才动了动:“苏伏?”
凌远寒很肯定的点点头:“十年前他救下了我,并教我修剑,而今他嘱我来此,加入剑斋,为剑斋效命!”
刘元宇霍然站起,脸现激动,又自桌案转出来,上上下下的打量凌远寒:“好好……好,我就知道师弟不会放弃剑斋,他活着就好!”
但很快,刘元宇就冷静下来,眸中闪着异芒说道:“你说是师弟派你来,有什么凭证?”
凌远寒当即取出苏伏亲笔信来,说道:“此信乃先生着重叮嘱,令我一定要亲手交给剑主。方才虽认出了师兄,却不太敢肯定,是以才未及时相认,望请见谅!”
刘元宇轻轻接过来书信,在真界,用书信传递讯息之人少之又少,若是要冒充,也会寻一些别的更为靠谱的方式。
而这信封上书写着:剑主亲启四字。
落款是苏伏二字,字迹苍劲有力,刚毅硬朗,他一眼就认出来,这正是苏伏特有的笔迹。
他轻轻的吁了一口气,眼眶都有些泛红:“没想到,没想到啊,这小子十年都没有消息,都快愁死人了。”
凌远寒心下微微慨叹:原来刘师兄也是个性情中人。
“事不宜迟,你速速随我回阎浮殿面见剑主!”
刘元宇想了想,突然发出一道剑令,没有多久,草庐外便进来一个人,这人神情有些冷漠,身上杀气极重,几乎要实质化一样,将浅蓝色的道袍都染成了红色。
“贾师弟,这里麻烦你代我看一下,我有急事!”
见他进来,刘元宇匆匆一拱手,未待他应答便拉起凌远寒冲出了草庐。
来人微微疑惑的蹙眉,却没有多说什么,径自来到桌案坐下,冷漠喊道:“下一个!”
周遭天地复又改换,凌远寒发现自己又回到校场,刘元宇迫不及待的祭出剑光,一拉凌远寒,就要向太元山脉冲去。
凌远寒急忙道:“等等,刘师兄,此次非止我一人,还有一个也在校场里。”
而凌远寒下一个自然轮到宫月衣,刘元宇无奈,只得按捺性子,幸好没有多久,宫月衣就面色如常的走出草庐,他也不管她是否通过,径自将她拉出幻境,祭出剑光,带着两人疾驰而去。
……
剑斋元磁山,阎浮十八峰。
阎浮殿内,李道纯的样子一点没变,有些黝黑的面上还是挂着宽怀笑意,觐见他并不难。
整个剑斋都由各部职司各自运转,许多事务都巧妙结合,他这个剑主除了重大决策以外,一般是不用处理杂物的。
得知刘元宇匆匆赶来要见自己,他自然不会推脱。
待刘元宇带着两人进来时,他的眼睛微微一亮,这两个似乎是新入门的弟子,满脸的新奇,不但是对阎浮殿,还盯着自己猛瞧,一点也不怕生,最重要的是,一点也不害怕自己,这倒是有趣。
想到有趣,他就不禁微微一笑,好久没有这样纯粹的欢愉过了,剑斋在他手中发展出了前所未有的盛世,他自然为此感到欣喜。
“弟子刘元宇,携新入门弟子凌远寒,宫月衣见过剑主!”
刘元宇恭敬的行礼罢了,又让二人行礼,待二人恭敬的礼罢,他方才继言:“此次急来面见剑主,乃有要事要告诉。好教剑主知道,这两个新入门师弟乃是苏师弟遣来,这是他的信……”
他不敢卖关子,直接就把最重要的消息说出来,随后将信恭敬的呈上去。
李道纯在听到苏伏两字时,面上的笑意就渐渐隐去,他接过来信,很轻的撕开封口,取出里头的折叠工整的信纸,轻轻摊开看,只见其上写道:
“剑主圣安,弟子苏伏拜上!”
“久未传讯,实有弟子不得已苦衷,今特以书信问候,又着两个天赋异禀弟子,为剑斋效犬马之劳百载,望剑主准允弟子一片赤诚之心。”
看到这里,李道纯精神一震,他不怕苏伏提条件,他就怕苏伏什么也不提,什么也不要,那就真的是情分淡了。
“弟子业已修复伤势,望剑主与诸位关爱弟子之人不用担忧。现今伏回首,承蒙剑主与诸位长老师兄厚爱,恩义总也难尽。当年一剑,就当剑主砥砺顽石,伏心中无恨。”
“石师兄死时,已将个中情由告知于我,弟子会守护剑斋,就像石师兄爱着剑斋那样爱着剑斋……”
接下来就是讲述这十年以来的大致经历,而今被困锁一方不能脱出也一一说尽了,但却没透露闭关之所。
这信纸不大,单薄的只有一张,洋洋洒洒数百字,就占了大部分篇幅。临近末尾,苏伏终于提到了苏瞳:“另有一事,弟子特要感谢剑主厚恩,便是爱女苏瞳,受剑斋护持多年,弟子因故不能见她,累她十载等候,心有戚戚。而今弟子已有自保之力,望剑主准允弟子将爱女接来团聚,只需交由凌远寒,宫月衣即可,他们自会送来弟子身边。”
“最后,望剑主代弟子问候飞仙师兄,鸩长老,斑坊主,两位首座,无极师兄,玄清师姐等,他日有暇,定当回来一一拜会!”
信的内容便到此为止,李道纯有些落寞的放下信纸,叹了一口气:“亏欠就是亏欠,他有此心意,也算难能可贵。”
信的最后一段,用的是‘拜会’,而不是‘拜见’,虽也用‘回来’。不会留下的意思,却已经很明显了。
刘元宇见状,心头就大概猜到信中内容,以他对苏伏的了解,他怕是不会再将剑斋当成自己的家了。裂痕就是裂痕,不论怎么弥补,摔碎的东西,总无法复原成原来模样。
“也罢!”李道纯复又淡淡笑道,“活着就好!”
他说着,又转向刘元宇道:“今日事情不得泄露给任何人知晓,你明白么?”
刘元宇忙行剑礼,恭敬应道:“弟子明白,事已毕,弟子便先回金鳞城了……”
他心中微微遗憾,本来还想将此事告知苏瞳,以慰她思念之苦,亦可见见自己魂牵梦萦的姑娘。
李道纯点头道:“你去罢,凌远寒,宫月衣二人留下,本座还有话说。”
待刘元宇退出去,凌远寒两人再行剑礼,因苏伏特意嘱咐在剑主面前不得放肆,倒也中规中矩的说:“剑主,不知留下我二人有什么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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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二十三章:不速之客
就在李道纯拉着宫月衣,凌远寒问着苏伏的事情时,紫菱峰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事。
时光往后推移,在宫月衣两人抵达青州时,正是剑斋开始考核的时辰。
而与此同时,紫菱峰,苏伏小院内,小苏瞳一如既往的盘膝坐在大岩石上静修。突然,她的美眸睁了开来,定定望向小院外的方向。
“小白,麻烦上门了,紫儿姐姐呢?”
“她一早就离开了,我也不知她去哪里。麻烦?什么麻烦,我去打发了他们……”约静了数息,苏小白不知从何处闪现而出,她满脸的困倦之意,显然还未自睡梦中醒来,说着就要迷迷糊糊的往小院外去。
“等等!”
苏瞳连忙叫住了她:“若他们没有闯进来,也就罢了,若闯进来,就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苏小白打了个哈欠,闻听此言,便靠在岩石上假寐。
正此时,小院外便迎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
“青木师兄,戒律院明文规定,无故擅闯禁地,是要被关入水牢的……”
这是一伙大概十**左右年纪的四个少年,着浅蓝色的象征剑斋内门弟子服饰的修士,只看稚气未脱的模样,就能知道,正是入门不过十年的上届弟子,资质秉性都不低。
为首的正是被称作青木师兄的少年,俊美无俦的脸庞,勾勒出一抹迷人笑意,乍看之下,竟有几分神似李凌云,但细观之后,就会发现两人长相其实有些天南地北的差别,只不过因为神似的微笑,令人感觉相像罢了。
但见他有着修长的流线型身材,身量约有七尺多高,挺拔如松,英武不凡,配上一头洒然不羁的黑长发,说不出的风流潇洒。
先开口的则是亦步亦趋,跟在最后头的一个有些呆的少年,他的身量不高,矮了青木师兄有半个头,且异常的瘦弱,好似一阵风就能吹倒他一样。但这却令他的‘大头’十分醒目,他的头颅大小异于他的身材,令人望着只觉怪异。
这少年名叫许凡武,同样是内门弟子,修为不弱,已领悟剑心,并凝练三十六处窍穴,只差凝窍真意便能御剑飞行,算是新入门弟子中进境极快的弟子了。
但因为他异于常人的外貌与迟钝的反应速度,总是被同门视为‘低一等’的存在,欺侮总是难免,更没有弟子愿意跟他来往。因为平常他即便被人欺侮,也不会反抗,更从未与戒律院报过,让欺侮他的弟子愈来愈过分。
直到有一天,青木师兄发现了他的存在,他在新晋内门弟子中有些威信,因为他是第一个领悟凝窍真意的新晋弟子,就将许凡武当成自己的人,不容许任何人再欺侮他。
青木师兄入门时,就已是通神巅峰,行事专断独行,偏生性情仗义,在门中也算个异类。
“大头武,亏你长这样一个大头,还是那么的不开窍。”
跟在青木师兄身后的另外两个弟子其中一个不屑的嗤笑道:“以青木师兄的修为身份,剑斋还有什么地方不能踏足?要我说,紫菱峰居然有一个禁地,才是真真可笑的一件事,我等顶多唤苏伏一声师兄罢了,凭何他人都不在了,还将他居所划成禁地?”
“说不得,禁地也有解放的时候,你可不要忘记,青木师兄姓萧。”
此言一出,许凡武脸色仍旧迷糊,但另一个弟子却神情一动,奉承的说着:“正是,我认为青木师兄完全有资格踏入此地,就算要住在这里,剑主也不会拒绝的。”
苏瞳借着灵觉感应,将他们对话一字不漏的听下来,已经有些生气,但是她没有动,因为在剑斋,她始终只是外人,与这些后起之秀起冲突,伤了他们就不好了。不怪她有这份自信,她早已修出凝窍真意,即是说,她只要能凝练三十六处窍穴,就可顺理成章晋入凝窍。
凝练窍穴是水磨功夫,必须一些类似‘凝窍丹’的丹药辅助才能加快进境,悟性秉性再如何高妙,也无法改变这一过程。
苏瞳不愿接受来自任何人的馈赠,她从未服用过任何丹药修炼,仅仅依靠每日苦修的打熬,缓缓将窍穴凝练,进境才如此的差强人意。
苏伏不可能知道自己会有这样的劫数,自然不可能在应劫前为苏瞳做好完善的安排。
当然,苏瞳外表虽然没有变化,但早已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姑娘,院外那四个内门弟子,正是她一直以来担忧的,爹爹的威慑力总会随着时光推移而淡去,尤其听到那个青木师兄姓萧时,她就想起了一个传闻。
青木师兄姓萧,唤作萧青木,闻说是大师兄萧无极的族人。早在十多年以前,萧无极在一次回乡探亲中就发掘出了萧青木。而十年前剑斋广开山门,萧青木便顺理成章的来到剑斋,凭着傲人资质根骨,一举压倒所有新晋弟子。
“规矩便是规矩,剑主不会为了任何人破坏规矩,青木师兄,咱们还是回去罢!”
许凡武仍旧摇头说道:“况且,苏师兄为剑斋做出了许多贡献。如今他失踪不见,师门为他保留小院,也是为了让师兄的家眷有地方安置,我们来到这里聒噪搅扰,就已经不对,再闯入进去,恐怕难逃责罚!”
“你要是怕责罚,大可自行离去。”早就看他不惯的一个弟子冷冷一笑,“没有谁会拦你,你还是快点离开这禁地罢!”
“吵什么吵,烦不烦?”萧青木不耐的打断他们,“我们都不说,谁会知道我们来这里了?”
众人便闭嘴不言,复行十数步,便停在了小院外,另一个弟子见院门紧闭,忽然神神秘秘的说:“你们听说了么,其实早在十年前,苏伏的心魂火就熄灭了。这是我在戒律院的一个好友告诉我的,消息绝对可靠。”
三人听后微微一怔,入门十年,心魂火对于剑斋弟子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太清楚不过了。
萧青木撇嘴冷笑:“这么说来,早在十年前,那家伙就死了?”
但就在他话音落下之时,紧闭的院门突然洞开,两道清亮锐利的雪白剑气横竖交错着斩出。
第七百二十四章:巧合
这剑气呈雪白的颜色,在曦耀下反射着刺目的光芒,竟与星力有些相似。与姬玄清的螭龙剑意显化出来的雪白气场又有许多不同。
四人大惊,纷纷取出飞剑抵御,因措不及防的缘故,竟被这剑气击退了数丈远。
剑气的余波,在紫菱峰上激荡着,然而奇巧的是,今日大部分内门弟子都被派遣去金鳞城,住在左近的刘元宇亦不例外,是以这动静居然无人察觉。
而紫儿,正是去观摩剑斋招徒的方式,这十多年来,她离开苏瞳身边的次数,一掌可数,偏偏就是这一次出事了。
苏瞳的身形缓缓现在四个少年眼中,她的小脸笑颜不再,无尽的冷漠冰寒蔓延开来,好似要将周遭都冰冻一样,但她仍然美得绝世无双,宛如冰雪精灵一样剔透,令四个少年心脏都跳慢了半拍。
萧青木最先反应过来,那剑气强则强,还不能奈何他,他试探的问着:“姑娘可是苏瞳?”
“心魂火是什么?”苏瞳手中握着一柄雪玉一样的飞剑,从不曾在她身上出现过的杀机,盈眶而出。
萧青木眸子微微一转,笑道:“由心魂珠为容器,由心血点燃,是谓心魂火。心魂火代表其主生机,生机灭绝就会熄灭,它向来灵验,极少出差错。”
他望着苏瞳精致容颜,心思转动着:没想到那家伙留下一个女儿,长成这模样,比姬玄清也不差了。等等,那家伙若是死了,她也就剩下加入剑斋一途可走,不若施些恩惠,还怕她不主动送上门来?就是可惜,年纪小了一些……
想着如此如此,口中却道:“怎么,姑娘居然不知么?”
就在这时,苏小白慌慌忙忙的走出来,轻轻拉了拉苏瞳,小声的说:“原来这才心魂火!苏瞳,苏瞳,我想起来了,那一天刘元宇在这里跟紫儿说了些话,开口就是心魂火熄灭了,说的好像就是主人……”
“当啷!”
若是别人说来,苏瞳可能不会信,但由刘元宇说来,就不一样了。她闻此,身形一个震颤,飞剑都握不稳落下地来,她脸色苍白:“小白,你说的是真的吗?”
苏小白心智虽然不太高,却不是没有判断的能力,她有些沮丧的说:“可惜后来他们展开了禁制,我就听到了第一句……”
萧青木嘴角含笑,温煦的说:“剑君苏伏是何等样人,怎么会轻易死去,姑娘也不要太当真。其实姑娘大可以先行加入剑斋,一来你父本就是剑斋之人,二来还可得到无上传承,即便他死了,有朝一日,也可替他报仇,岂不美哉?”
这话听着像似安慰,却令人听得好生烦躁。
苏瞳理也不理,她收拾了心绪,重又捡起雪玉剑,小手掌紧了紧剑柄,她知道,没有人可以再阻止她离开剑斋。
她返身入了小院,将所有的壁画都收入储物袋,随后毫无留恋的踏出,轻轻的说了一声:“小白,我们走!”
“等等!”眼见苏瞳竟然选择离开,萧青木本能的知道自己似乎闯了祸,他皱眉说道,“剑斋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小白!”苏瞳面无表情,突然举起剑来。
小白嘿然一笑,双手突然结印,口出令言:“乾,阳,遁,捆缚咒,太清转龙令!”
就在四个少年感应到杀机而拔剑时,虚空凭空而现雪白蛛丝,瞬息交织成网,而后将他们一网打尽。
恐怕苏伏都没有想到,小白居然在数次观摩中,偷偷学会了这一玉清宗的传承法决,虽然只是粗浅的入门法术,与其修炼出来的蛛丝一起,这网竟然堪比神通级法决。
论到困人,她施展的捆缚咒,将比玉清宗任何一个长生以下的弟子都要厉害一些。
而四个少年都感觉到了不好的预感,要动手拦下苏瞳时,却被这网吓了一跳。玉清宗的传承法决,他们还是知道一些的。
萧青木很快镇定,但就在他手中的飞剑就要斩向网时,比他更快的苏瞳,却先他一步挥斩出数道雪白的剑气,几乎同一时间的落在他们的手臂上,这迅疾如奔雷一样的剑气眨眼将他们手臂一震,飞剑不由自主的脱手。
“再动就死!我不会容情!”
这一下,苏瞳身上的星力再难掩藏,正是《太阴玄星锁星劫》,仅从此点看,她对南离宫的归属感还要更深一些,显见叶璇玑对她的影响也是非常深刻的。
感受到那无匹炽烈的星力,是那么的陌生,四个少年竟都惊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们的斗法经验实在太少太少了。苏瞳虽然同样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可她随在苏伏身边许久,耳濡目染之下,懂得制敌当先制敌之要害处,在她看来,这四人没有飞剑,也翻不出多大浪花。
而且,展露这一手,彻底将四人震在当场。
她的美眸几乎没有情绪,虽然是看着四人,但眸中却没有倒映出他们身影,显然一点也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注定,四个少年若鼓起勇气来反抗,紫菱峰的动静绝瞒不过《大阎浮玄天剑阵》的实际掌控人飞仙。
但他早已对这些微的动静没有兴趣关注,反正有戒律院的执法队巡逻。而偏偏,今日是剑斋招徒的日子,大部分的戒律院弟子都在金鳞城维持秩序,如此多的巧合合于一处,就成了必然。
苏瞳还是离开了剑斋,在剑斋住了那么久,她自然知道要怎么离开。加上弟子一多,剑斋为了方便弟子们进出,阎浮十八峰往外的通道早已打开,不必再行暗道。
“青木师兄,怎么办?”
四个少年在苏瞳走之后,用了莫大力气,才从网中脱困出来。这才知道,即便苏瞳不将他们飞剑击落,他们想阻止也办不到。
“我……我听说苏瞳在剑斋中的地位,一点也不比苏伏低,听说她资质高绝,剑斋有几个长辈都想收她为徒……”
“我们逼走了她,这下死定了……”透露心魂火事情的弟子满脸灰败,腿脚发软。
四人之中,唯有许凡武始终面色如常。即便是方才飞剑被击落,他的神情也还是一副迷糊的样子。
萧青木有些颓丧,方才他居然在苏瞳的威势下退缩了,这与他预想的不一样。他其实秉性不错,就是有些专断独行,自以为是。逼走了苏瞳,他是罪魁祸首,理清了因果关系后,他淡淡的说道:“你们先离开罢,去告诉剑主,就说苏瞳跑了,把错处推到我身上即可。要受罚就让我一个人来受……”
“这……怎么行……”
三人大惊,四人分摊责罚还好,若萧青木一人承担,那刑罚可就重了,李道纯或许会网开一面,但铁面无私的姬玄清,是绝然不会放过萧青木的。
“不要废话,快去罢,你们想让苏瞳逃出太元山脉再报么?”萧青木此时有些痛恨起来,剑斋近来的守备实在太松懈了,一个凝窍都没有的小姑娘,说逃走就逃走了,而自己更是废物,居然拦不住她。
他倒也是仗义的,可惜就是刚愎自用了一些。本来见着美的事物或人,会去追求,去亲近,是很平常的事。然而错不该,不该将苏伏的事情如此随意的玩笑说来,还以为苏瞳会慌乱,然而看她的样子,恐怕早就在等这个机会了罢!
三人面面相觑,倒是方才劝说不断的许凡武先开口道:“二位师兄且去阎浮殿请剑主来,我就在此,与师兄一同受过,两人分摊,或能逃过水牢之罚!”
“大头武,你……”
另两人怔了一怔,遂都热血上涌:“怎么能让你一人逞英雄,本来我们也有错,我这就去面见剑主,禀明一切……”
语罢,他迅疾的转身而去。
……
四人居然没有一人想到要先去通知戒律院,这不得不说又是一桩巧合。只怪戒律院威名实在已深入人心,明知要去受罚,他们宁愿先告知剑主,总是一副温和模样的剑斋,显然要比戒律院那些人好相处一些。
而就在李道纯拉着宫月衣与凌远寒说了许多关于苏伏的境况后,那热血上涌的弟子就来到了阎浮殿外。
“师兄,烦请通报剑主,师弟有大事要上禀!”
值守弟子眉头微皱,刘元宇就罢了,剑斋如果什么人都可以轻易面见剑主,那还了得?他有些冷淡的说:“剑主无暇,改日再来。”
这弟子本来就已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了,这时闻言,哪还顾得许多,一脸焦急道:“师兄,那苏瞳逃走了,此事要速速让剑主知晓,否则……”
然而他话音尚未落下,殿内骤然涌出一道飓风,紧接着便见李道纯面无表情的出现在自己面前,他膝盖一软,登时跪倒在地,颤声的说:“剑……剑主……”
值守弟子亦同行礼,但见李道纯身后,宫月衣与凌远寒也在,两人自然也听到了,脸色都有些难看。苏伏嘱他们办的第一件事,居然就出了意外。
李道纯眉头微微皱起:“身为剑斋弟子,不要动不动就下跪,还不起来,说说怎么回事?”
第七百二十五章:故地重游
李道纯动员了所有还在门中的弟子,地毯式的搜索,将太元山脉翻了个底朝天,然而苏瞳的踪迹全无,仅从一些细微处,探知她乃御器飞行而走。兴许是专以飞行用的飞剑,或法器,兴许她隐藏了修为,其实早就能御剑飞行,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苏瞳失踪了。
而就在太元山脉探索到一半时,李道纯就发了谕令往金鳞城,所有考核全部终止,所有人都动起来,组成小队伍,以金鳞城为中心,向周围扩散搜寻。
然而结果仍然令人失望,苏瞳就好像人间蒸发。
……
剑斋,阎浮殿。
紫儿面无表情的站在大殿上,望着剑斋一方的剑主李道纯,讲经院首座顾青云,又自金鳞城赶回来的刘元宇与苏伏派来的两个弟子。
当然,剑斋不可能向她透露此事,是以她也不知凌远寒二人身份。
“咳……事情已经发生,剑斋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李道纯在一片尴尬的沉默中缓缓开口,“苏瞳乃本门弟子家眷,算是半个剑斋弟子。当然,她还是贵门少宫主的千金,亦等同贵门之人。如今人丢在剑斋,本座一定会给贵门一个交代。”
紫儿淡淡的说:“人丢在剑斋,也有我的责任,具体如何交代,还要少宫主定夺。除此外,我就只能对剑主与诸位首座的威严感到疑惑,既是明文规定的禁地,怎么还有弟子敢于靠近,难道在剑斋,所谓禁地,就是用来寻幽猎奇的么?”
此时已是苏瞳失踪两个时辰以后了,因萧青木没有任何隐瞒,事情的经过众人早已了然于胸。虽然这一系列的巧合有些诡异,仿似有人推动这一切,但事实却是没有。剑斋方面也曾想过会否是南离宫的人暗中接走了,但除非南离宫想与剑斋交恶,否则以两宗的情分,断然是不会做出这样事来的,不要忘记青华夫人乃是萧南离的道侣,南离宫之名,已说明了许多。
紫儿的质疑声不大,却清清楚楚的落在每个人耳里。
刘元宇满面羞惭的垂首,一时无言以对。
李道纯毕竟不是凡夫,他面色如常,淡淡说道:“那几个弟子就候在殿外,随时可以由贵门处置,只要没有生命危险,贵门可以让他们做任何事。”
紫儿不是不识大体之人,她很快就冷静下来,摇螓道:“现不是追究责任时候,我说这些话,没有别的意思。当下要紧处,还要请剑主广布人手,务必要将苏瞳寻出来,以免她遭遇不可测的凶险。”
顾青云撇了撇嘴,哂笑道:“一个还未凝窍的小姑娘,就算借飞行法器,两个时辰也不可能飞出青州。你将此事报给叶璇玑没有?她想必正在赶来途中,本座断定,她来之前就能找到苏瞳下落。”
“如此最好!”紫儿似乎不太喜欢顾青云,语声很冷淡的说,“苏瞳骤然闻知苏伏的心魂火熄灭,虽然焦急,可天下之大,一时又要从何找起。所以她可能会先前往妖族,苏伏的妖仆九命就在莒州,她会先去找他打探消息。”
凌远寒两人眼睛一亮,对此分析非常认同,连忙向李道纯行礼道:“剑主,弟子愿去往青州莒州交界处查看,望剑主准允!”
李道纯当然知道他们想法,他略一沉吟,便道:“你二人速度太慢,赶过去时,苏瞳可能已入无尽海。师弟,还是由你带着他们跑一趟罢!”
“那便走罢!”顾青云二话不说就起身。
紫儿却忽然开口道:“我亦同往,或能查到一些过去的线索。”
顾青云一听这话就知道什么意思,他无所谓的点点头,便向殿外去。
……
天下之大,似乎都没有苏瞳的容身处,尽管剑斋和南离宫都很愿意她留下来。
苏瞳早就做好了‘逃离’剑斋的准备,而为此,她曾偷偷修习御剑飞行之术。说来也奇巧,普通修士凝练三十六处窍穴,修出凝窍真意,方能使法体自后天转先天,化作无垢法体,因无垢,方能使法体在轻重之间自如转换。
法器或剑器才不用耗费许多力气就能承载法体飞行。但苏瞳的法体先天与人不同,不知何时开始,她就发现了这个秘密。就算不用凝练三十六处窍穴,她也能在轻重之间自如转换。
是以她出了剑斋以后,就带着小白向外飞去,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前,就已经飞出了太元山脉,而在李道纯动员所有人搜寻时,她已越过了金鳞城。
在金鳞城所有人开始搜寻时,她早就在数千里以外了。
紫儿推测是正确的,苏瞳早就计划好了,她不会随紫儿回南离宫,因为叶璇玑是不会允许她亲自去找苏伏的。所以紫儿的离开,恰给了她一个单独出逃的机会,她早就想好逃出来后第一步去哪里,所以她没有任何犹豫,就向莒州赶去。
而其实,她就去过莒州而已,别的地方她根本就不懂。
“小白,就快到了呢!”
在一阵风驰电掣中,雪玉剑载着苏瞳与小白向青州与莒州的交界处,妖族坊市进发。
小白很久没有出来,看到什么都是新鲜的,问问这个,问问那个,自得其乐。
她还是天狼蛛时,对所遇到的事物都浑浑噩噩的,所以心智就如同懵懂无知的小孩。
“苏瞳苏瞳,这就是妖族坊市么?”
这时遥遥望见远方黑色小点的建筑,她眯眼眺望,说道:“和阎浮十八峰也没有什么两样嘛。”
她感受到了许多同类的气息,嘻嘻一笑,又道:“不过好多妖怪,我还以为只有我是妖怪。”
苏瞳轻声一笑:“到莒州之后,还有更多呢。不过,那坊市也不见得太平,为防意外,我们就不进去了,找个地方休息一会,便直接去往莒州找九命叔叔。”
小白‘哦’了一声,失望道:“听说这样的地方都有好多好吃的。”
“好啦,寻到爹爹以后,我给你找好多好吃的……”
苏瞳寻了个高地,按落剑光,正要觅个干净所在恢复。然而就在此时,她神情微微一变,在高地上有稀落的树木与花草,而这些树木与花草,却在同一时间静止不动。
第七百二十六章:这下糟了!
“谁?”
苏瞳暗自疑惑,自己已经小心再小心,怎么还是会被缀上。
“是我,苏瞳妹妹,别来无恙。”
就在此时,林木后缓缓转出一道身材纤细的女子。她一身的黑色紧身衣裹体,显出了玲珑曲线,窈窕而柔美。秀美的面容漾着迷人笑意,妖娆的美眸,丝丝流露着喜悦之情。
苏瞳见了此女,初始还有些迷惑,遂渐渐认出她来,小脸便露出些许笑颜来:“原来是你呀,爹爹的手下败将,没想到你果真如爹爹所言,还没死呢。”
“不要这样说嘛,托你爹爹的福,我可是耗费了数年苦功,才将损失的修为填补回来。”
女子没有半点怒容,嘻嘻笑着说:“苏瞳妹妹,莫非是剑斋把你赶出来了么,剑君苏伏如今下落不明,反正你也没个去处,不如随姐姐回神州游玩如何?”
苏小白还不知危险降临,欢快的拍手笑道:“好哇好哇,神州听起来就好好玩的样子。”
苏瞳心知来者不善,她将小白推到身后,笑颜绽开,轻声的说:“明月姐姐,神州暂且不去了,待我寻到爹爹,定与爹爹一起拜访黎家。”
“呵呵!”
这女子自然便是神州黎家影堂的影子杀手黎明月,十数年前差一点死在苏伏的剑气下,在意外看破苏瞳根底以后,便将此事报给了黎家家主黎苑廷。
黎苑廷闻知以后,自然心动,便将此事交给黎明月,但没想到错了那一次机会,苏瞳就在剑斋再也没有出过门,这让黎明月气得无可奈何。
而随着苏伏的各种事迹曝出,黎明月一度想要放弃,但过了十年,剑君苏伏似乎销声匿迹,而从一些隐秘渠道,她得知苏瞳并未拜入剑斋。
这说明了她还有机会,于是她在一年多前来到青州潜伏,通过分析知道,苏瞳若是出门,要么是有了苏伏的消息,要么是她按捺不住要亲自去找,她与苏伏的感情深厚,并不很难打探,剑斋对他州大门阀的暗子可以说到了‘纵容’的程度,就像之前被苏伏杀死的黎家子弟,谁都知道他是暗子,可剑斋不会动他。
所以黎明月要探听消息还是非常容易的,于是她便埋伏在太元山脉之外,金鳞城左近的村落里。
苏瞳御剑的声势没有瞒过她,其实一开始她也不确定是苏瞳,因为以往有无数道剑光从天边划过,她跟踪过无数道剑光,但最后都发现自己找错了人,还有几次差点被发现。
黎明月韧性也是十足的,为了求得一丝超脱机缘,此次得偿所愿,终于被她等到了苏瞳出行的机会。
正所谓苦尽甘来,她还能忍住没有直接动手,就已经非常难得了。
此时闻着苏瞳此言,她又是讽刺,又是好笑的笑出声来,口齿启合之间,吐出几个字:“那可由不得你!”
就在声音落下之际,她的身形骤然一分,竟显出十数个一模一样的分身来,每个分身都手持利刃,在曦耀下闪耀着绿芒,显见都有剧毒。
苏小白吓了一跳,下意识便将捆缚咒使来,如今的她,方才化作人形,对敌手段非常欠缺,而且小姑娘已懂得了人与妖的区别,若是要做个‘人’,就不能再随意的用‘嘴’去咬人,尽管她原身的口器才是她最大仗恃。
虚空生出蛛网来,将黎明月所有的分身都挡住。
但不论是怎么样的网,都是为了捕捉大型猎物的,正因为此,它就忽略了那些细小的缝隙,而影子恰恰能穿过这些缝隙,所以能困住萧青木四人的网,对黎明月而言,障碍物都算不上。
“一漾清尘!”
眼见利刃就要加身,苏瞳皓腕一翻,雪玉随之转动,有荧光随之舞动,只见点点细碎荧光点在其身前铺成一道青色匹练。
“嗡嗡——”
而随着雪玉剑发出颤鸣声,剑身突然剧烈震颤起来,那青色匹练好似鱼龙一样在虚空游动,散逸出来的点点荧光,好似纯净无暇的粉尘,晶莹闪烁,美不胜收。
美则美矣,致命处当致命!
所有的荧光点似乎在瞬间被拉长,竟都化作雪玉剑的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内发生,而后随着苏瞳娇叱一声:“一漾清尘,万点星!”
恐怖的一幕便展现,数也数不尽的雪玉剑骤然刺去,居然形成了一波平直无曲的雪玉波浪,黎明月的分身,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湮灭成烟,而她的本体,更是被无数雪玉剑洞穿,仅仅一个眨眼的功夫,她才恢复的法体就被撕碎,若非反应迅疾,神魂都不能逃脱。
数息之后,所有的异象都散去,苏瞳苍白着小脸,驻剑喘息,她身前的十丈范围,呈扇形状,彻底变成一片空白。
小白呆呆的望着这一切,苏瞳从来没在她面前全力出过手,没想到这么厉害,她回过神来后,欢呼一声:“哇!苏瞳苏瞳,那个人连灰都没有了也,你好厉害呀!能不能教教我?”
苏瞳消耗非常剧烈,勉强的一笑,就无力的盘膝坐下,有气无力的说:“只怕你耐不下心来修炼,爹爹说过,无论何道,贵在坚持。我也是坚持不懈的努力了那么久,才领悟出这一招剑诀,若是不能制敌,咱们就惨啦,同爹爹相比,差得可远了。”
小白一听,沮丧的说:“那还是算了罢,我才不要像你一样天天像个木头人一样坐着。”
“无论何道,贵在坚持,说得好。”
然而就在她们松一口气的同时,虚空突然又响起一个声音,遂只见虚空有波纹泛起,一个影子诡异的自那波纹中缓缓溢出,而后凝聚成形,却变作了一个三十来年纪,着苍色长袍的男子。
他淡淡的负手于虚空凝定,面容甚是平凡,只有一对猩红的眸子异常的醒目,那眸子正淡淡的打量苏瞳。
“若此言果真是剑君苏伏所说,倒也名不虚传。”
虽然出场诡异,像极了黎家影堂影子,但是他的身上没有任何杀机,也感受不到任何恶意。
可苏瞳淡淡的细眉还是紧紧的皱了起来:“你和黎明月是一伙的么。”
她努力的使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暗中蓄力着,蓄力着。
男子没有否认,淡淡的说道:“我是羽居,影堂的影子,奉命来捉拿你。”
苏瞳平静的说道:“羽居先生方才就在了罢,为何看着黎明月死去而袖手旁观?”
羽居道:“我奉命捉拿你,却没有义务保护她的安全。她为了抓你立功,荒废了修为,本来我们影堂的影子想要进境就难如登天,没想到十年过去,她不进反退,你的成长又出乎人的意料,将她给反杀了。”
小白有些迷糊的望着羽居:“喂,你为什么要捉拿我们?”
羽居摆了摆手纠正道:“是她,与你无关,不想死就逃罢。”
小白这下子听明白了,她双手插腰,不知何为惧怕的说:“我苏小白可是很仗义的,怎么会丢下苏瞳逃跑。我主人可厉害了,你还是不要招惹我们,不然的话,他若知道你要对我们不利,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苏瞳紧了紧雪玉剑,窍穴内的星力都被调动起来,她轻轻的把小白拉到身后,悄声传音道:“小白,你听我的话,快点逃走,去找紫儿姐姐,告诉她是黎家的人抓走了我……快去……”
“嗯?”
羽居突然一伸手,两女的身周虚空便被莫名气场禁锢,这显然是真人的势,这个羽居居然是真人修为。
他摇了摇头道:“我突然想起来,若是让她逃走,天下人就都知道你在黎家,所以为了保密,我只好杀死她了!”
苏瞳毕竟没有经历这样多,闻此脸色更是苍白,连忙张开双臂,将小白严严实实挡在身后:“不行,你不能杀她。我自愿跟你回去,你不要杀她。”
羽居眉头微皱,说道:“就算你不自愿,我也可以强行把你带走,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苏瞳想都没想就说:“羽居先生,若你杀她,我就兵解在此,待修为散尽,寿数散尽,你带个尸体回去怎么交差?”
羽居皱眉沉思,认真的想了想方才开口:“你说的没错,那你们就跟我回去罢,我不杀她便是。”
而此时,苏瞳逃出太元山脉以后,才过去了两个时辰,正是夕阳斜下的时辰。
羽居把她们都带走了,苏瞳无法反抗真人,小白连黎家有多凶险,都还不清楚,两女此去,前途未卜。
……
就在羽居将她们带走以后,约过去半个时辰,天光渐暗沉,天边骤然被一道剑光映亮,迅如闪电般的越过这高地,然而不过数息,剑光又倒回来,落在了高地上。
正是顾青云一行人,此地有着浓烈的斗法余气,他自然不可能忽略。
紫儿略一感应,面色微沉:“是瞳瞳,她在此地与人剧斗……”
顾青云却比她要感受得更深,更细,他面无表情的开口:“不止剧斗,还有一丝淡淡的,真人的势的残留,这下糟了!”
此言一出,众皆变色。
第七百二十七章:天元水星白起
紫儿没有失去方寸,她身上那早已晋入抱虚的气息毫无保留的涌出,手腕转动,指尖轻点虚空,点点的波纹泛起,不知从何处生成烟雾状的气息,在紫儿细长的指尖挥动下,便使烟雾状的气息形成了此地过往的片段。
正是南离宫绝学《玄天返照大衍术》,她的修为没有叶璇玑高,是以施放此神通非常的勉强,只能借烟雾气息形成模糊的片段。
而因为他们赶得及时,方才斗法的气息尚未淡去,才能被紫儿捉摸到一丝迹象。随着片段的回返,她细眉微微一拧:“影堂羽居,是个可怕杀手,这是黎家干的!”
顾青云袖袍一挥:“事关两州,这个关键时刻,黎家敢如此肆无忌惮不是没有根由可循,剑斋虽然不惧,可却找不到苏瞳就在黎家的证据。”
紫儿闻听此言,挥手散去神通,深深的望了一眼顾青云道:“若剑斋不愿得罪同道,瞳瞳就交给我们南离宫来救罢,不必剑斋出一分力。只是首座当知,自此以后,苏瞳与剑斋再无半点关系。”
顾青云淡淡道:“你误会本座意思了。本座这便回去报给师兄知晓,至于他会有什么安排,本座就不得而知了。”
他语罢,望向宫月衣与凌远寒命道:“你二人在此待命!”
紫儿望着他远去的剑光,就在原地取出传讯飞剑,录入讯息以后,便将其发给叶璇玑。最后才转向宫月衣两人,轻轻行了个同道礼:“替我向剑主告辞,多谢了!”
语罢身形一展,却是向着神州而去。
……
前言有道,宫月衣的法体是不在天道运转的体系里的。由《乾坤生肌术》生就的躯壳,没有天道烙印,宫月衣的魂魄入主以后,预计要数十年才能让躯壳变得与真界的天道法则契合,在此前,就只能由信愿之力掩盖她存在的痕迹。
当然,信愿之力只是掩盖游离在法则之外的躯壳,对宫月衣本身是没有影响的,但信愿之力一日在她身上,苏伏就随时可以看到她所看到的,听到她所听到的,甚至只要他想,就能感受到宫月衣的心思。
因为与神通息息相关的缘故,苏伏就算想要主动斩断这份联系也不可能,除非宫月衣的修为高过他,并且能脱离躯壳独立而存。
所以关于剑斋发生的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得知黎家捉走苏瞳,他已是心急如焚,整个心内虚空受此影响,百零七颗星辰同时闪耀,将心内虚空映得亮如白昼。
而此时此刻,也正是他勾连第一百零八颗星辰的关键时期,心神因这波动,霎时就自彼方星辰海内退出来。
“公子,发生何事?”
心内虚空的动静很快引起炼魂幡里面的人注意,赵云显化出来,见苏伏的脸色不太好看,连忙开口发问。
苏伏正暗自感应一百零七个石窍的动静,看能否勾连,好让玉如意幻化的法体动起来,闻此便道:“瞳瞳被黎家的人抓走了,我不能再等了!”
赵云讶异道:“小姐在剑斋的保护下,黎家还有这个本事胆量抓走她?”
虚空又一阵颤动,一道青色的影子闪现,渐渐凝成一个曼妙的倩影。只见得她有着一头墨玉般的乌发,乌发随意的倾泻而下,只在左侧别着一朵雪梅珠花,珠花的流苏轻轻摇曳着,发出淡淡的荧光。
她身着青丝织就的长裙,纤细的身形被一条玉带勒出一道曼妙的,引人无限遐思的曲线,她缓缓踱了两步过来,在这亮如白昼的星辰之光下,宛如雪夜中的一道青色流光,映出无双的芳华。
正是小医仙青衣,她的眉目变得更淡泊了一些,浮生界得以解脱,几乎再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牵动她的心绪。没有变的是,她那与苏瞳一般的书卷气,一点也没有因为法体的损毁而消散,反而更为浓郁了一些。
她踱步来到两人边上,檀口轻开:“以我看来,《炼妖经》愈是后面,愈是难修,半旬月前至今日,你已失败了数次,应该歇歇再试,否则很容易留下心魔隐患。”
苏伏眉头紧皱,苏瞳陷入未知境况,是他一直以来最担心的事情,这时就算知道会有心魔隐患,他也非尝试不可。
如今玉如意的石窍渐渐转化成他的窍穴,法宝的外形早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一百零八窍穴,遍布全身,是以玉如意如今已化作他的模样,但也因此,没有凝练完石窍,他就无法动弹分毫,连神魂都被锁闭在内里。
他闭关之地,在一处很封闭的地底密室里,花音花岩都不能靠近过来,只能借宫月衣两人向外传递讯息。
再一尝试后,他失望的发现,这石窍掌控的愈多,锁困之力就愈是深远,如今是一百零七个石窍,也就是锁困之力最强的时候。
偏偏这个时候,瞳瞳出事了。
苏伏轻吐一口气,缓缓盘膝落座,道:“你说的我都明白,正因为明白,我才不得不去做!”
青衣没有丝毫意外之色,她与赵云对视一眼,略一点螓道:“早知你会如此,我与云将军想到一个办法,或许对你有用。”
她话音方才落下,赵云心念便动,魂幡蓦地绽放无量黑芒,同时像似一颗黑色星辰般向高空升去,来到以玄妙位置排列着的一百零七个星辰之间。
这黑芒之根是煞气,却是赵云与青衣借《鬼帝观想篇》修出来的一门神通,能够短暂化作星辰,照耀四方。而炼魂幡的实际主人是苏伏,与其神魂也是息息相关,是以其余一百零七颗星辰便随同绽放无量光。
苏伏还没反应过来,心神尚未沉淀便落入彼方星辰海里,却与以往不同,整片星辰海仅剩了一百零八颗炽亮星辰,其中一颗绽放着黑芒的星辰非常醒目。
“这是?”
他试图勾连的第一百零八颗星辰,艰难就在于要将已勾连的一百零七颗串联成线,形成一个完整的星辰图。
失败数次,已令他心神疲惫不堪,这时由赵云青衣相助,使他提前感受了一百零八星辰勾连以后的情景,令他浮躁不止的心绪渐渐沉静。而这正是青衣智慧的体现,她在心内虚空十年,对于苏伏的根底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对于他即将踏出来的道路,感到非常的新奇且有兴趣,她很好奇苏伏能达到什么高度,是以平日便常常帮苏伏完善功法,而《太玄经》的诞生,她有一半的功劳。
苏伏缓缓将心神退回来,先将杂思都滤除,待心境恢复古井无波时,方才睁开眸子,轻声的说:“太昊玄星众,百零八星辰,伏魔星玄武,天杀星白虎,流炎星朱雀,东天帝星青龙。想妖皇,青华夫人,四大部族首领等等,应该便是这几种之一。我身为人族,虽躯壳与众不同,想要‘返归祖脉’根本不可能,是以玄星众,此四种排除。”
这四种玄星组合,便是妖族最根本的核心,只要能修成其中一种,几乎百分百能够返归祖脉,醒觉远古大妖烙印在血脉里的传承,是以妖族修成妖帅,不止修为提升那么简单。
而这才是楚渡开创妖族盛世的根本,保证无法被偷师,保证他族无法领悟,使妖族进化呈未知,使妖族即便不能证道,也可拥有证道的实力。
青衣接着道:“其下有八千多组合,适合你的有‘青金剑星罗辰’,‘黑耀星古乌’,‘天元水星白起’。”
苏伏惊讶的说:“你能照见彼方星辰?”
青衣道:“我不能,不过《炼妖经》典籍共六大篇,十八小幅,七十二段。其中着重讲述妖族修炼,小部分提到治理之术,兵家之术,各样不同,与人族固有的相比,倒也算别开生面。我费了数载功夫才堪堪观罢,妖皇确有经天纬地之才,就此一经,便可称佛道祖,不是浪得虚名之辈。”
苏伏微微一笑,十年前他只将《炼妖经》当做护身立命的法决,为了抵抗魔灵。十年后,他观阅了无数典籍,使道理之气得到了长足长进,其中《炼妖经》对他助益反而是最大的,是以他知道青衣说得没有错。
“青衣果知我心思,我对天元水星白起较为看重。”
其实合适他的并非只有这三种,只是要么因为他原身不是妖族的限制,要么极难成功,他终究不是妖族,所依赖的还是剑道,所以他不会考虑其他。
青衣淡淡点螓:“你掌有《水龙吟》在内的三门先天水行神禁,可谓是前无古人,天元水星对壬水天一神禁有着极大助益,不考虑剑道的话,它确实是最适宜的。”
“既然你已做了决定,事不宜迟,开始罢!”
苏伏微微点头,遂使心神沉入一种玄之又玄的状态,这门道他熟门熟路,很快就来到彼方星辰海里。
这个时候,他因为清醒,沉静,很轻易便望见了满天星空中,与自己关联起来的那一条星辰线,在闪耀的众星围拱中,一颗不起眼的蓝色水星缓缓浮现。
而它,正是苏伏长久以来努力的最后成果,天元水星白起。
第七百二十八章:出关
天元水星白起,亦即第一百零八颗星辰,身为苏伏主星,只要勾连成功,就能使其他一百零七颗星辰的星力先行借用,而后填入最后一个石窍里。
心绪沉静以后,也许是天元水星并不难的缘故,尝试半个时辰以后,便顺遂将天元水星投影入石窍里,他仍然无悲无喜,因为在此关键时刻,稍一轻忽就是前功尽弃的下场。
而第一百零八个石窍都开始填入星力,玉如意对苏伏神魂的锁困之力瞬间退去,他的心神没有急着归入法体。
心内虚空处,随着天边第一百零八颗星辰凭空而现,炼魂幡功成身退,便缓缓落下来,悬浮在青衣与赵云身侧,两人不约而同的捻决,炼魂幡在一阵阵剧烈颤鸣中,蓦地涌出来非常浓烈的煞气,遂向那第一百零八颗星辰涌去。
两人早就达成共识,最后一颗星辰必然超乎想象的艰难,勾连成功,只是开始而已。
苏伏早有感应,但他无暇睁眼,手中的法印不断变幻,《炼妖经》的最核心经义就在此体现,但见天边一百零七颗星辰各各放出炽亮无匹的光芒,在苏伏的心念操控下,这些光芒便都涌入主星,这还不止,炼魂幡的煞气行至半途,又见纯白无暇的信愿白雾涌去。
青色的星力,黑色的煞气,白色的信愿之力,三种不同性质力量一齐涌入主星白起,使得淡且薄的主星霎时绽放无量光彩。
与此同时,如此剧烈的动静使他闭关的密室开始震颤,很快就传到地面上去,最后整座山都开始震动。
心内虚空,苏伏的眉头紧锁,他此时承受着无匹剧烈的压力,一百零七颗星辰同时调动,还要微调星辰的排布,使其与主星隐隐连结,形成一个以天元水星白起为主星的完整的星辰图。
这个过程约莫耗费了半个时辰,消耗了大量的信愿之力,星力与煞气后,主星白起终于渐渐稳固,而在一百八颗星辰之间,不知何时有一条线正相互串联,每成功串联一颗星辰,苏伏那几乎要透明化的灵体就凝实一分,这代表着他的神魂正在渐渐的脱开玉如意,进入到心内虚空。
难以想象剧烈震动,持续了半个时辰,可想而知外界已是一片沸腾。
没有人想得到,苏伏闭关之所便在莒州,曲连山脉,他曾经任过妖王的大王岭鸦皇山上,亦即占据大王山的狸族左近。
半个时辰的震动,早就引起了几个知情人与妖的注意,其中医仙堂的花音花岩,大王岭的代妖王武岩便是其中几个,他们纷纷来到苏伏闭关的所在,鸦皇岭上的一座不起眼的荒山。
与此同时,武岩令所有妖兵都退出数百里外,清空了周遭所有氏族。
十年前苏伏来到此地找到他,他着实吃了一惊,不过他一直记着自己只是代妖王,并且心底还是很认同苏伏出任妖王的,是以对他的吩咐无所不从,苏伏在鸦皇岭的事,就连妖皇楚渡都不知,更别谁统领妖王夜神月了。
其实这十年以来,非但剑斋在找苏伏,东都,天道盟,天坛教也都在找,各方势力以不同的数算演算之法推测。然而就连太乙圣地的天机阁都不能推测出分毫,这不是苏伏的神通广大,临近劫末,演算之法逐渐失去效用,只能勉强探知苏伏还活着。
鸦皇岭的动静实在惊人,怎么能不引起明月谷注意,就在震动临近末尾之际,天边就划过两道霓虹彩光,两个曼妙身影落在荒山前。
武岩感应到气息,心头微微一个咯噔,连忙向她们行礼道:“属下武岩,拜见夜统领,霓裳管事!”
来者正是夜神月,夜霓裳。两女望着这动静,表情不一,却没有去望武岩,而是凝重的对视一眼,她们都感觉到了,这是有妖帅诞生的征兆,究竟是哪个妖族,居然不声不响的在鸦皇岭上修成妖帅?
夜神月首先想到几个资质过人的妖族氏族,但都被她一一排除,最后只得望向武岩,淡淡的问道:“你可知是谁引起这动静?”
她的心神被这动静牵扯,是以没有注意,武岩身后居然有两个人类。
然而就在她还要发问时,一股比之震动要剧烈百倍的压迫突然传来,她清冷如月的脸上微微一变,身形一闪,便与同样察觉到异常的霓裳一起,带着武岩与两个人类暴退而去。
“轰!”
下一息,震动了有半个时辰之久的荒山骤然崩裂开来,一道惶惶的青光冲天而起,无数的碎石向四周激射。
武岩望着这幕,连忙向夜神月行礼:“多谢统领救命!”
夜神月没有理会,而是凝目望向那青光,她的感应没有错,这是《炼妖经》的气息,但那青光却有些不同,似乎有着《太阴玄星锁星劫》的气息,又或者是二者的融合,令她有些迷糊。
青色的光柱约莫持续了数息之久,就在它缓缓收缩时,荒山崩塌而制造出的,掩盖视线的烟尘亦渐渐消散。
“嗒嗒嗒——”
一道很轻却很清晰的脚步声便响在众人耳畔。
霓裳微微眯眼望时,不由舔了舔红唇:“这样精壮的男人,平生仅见!”
一个浑身**的精壮男子若隐若现,只见他的身材无比的协调,从头到脚的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的匀称,呈出流线型状,有一种无与伦比的完美。
夜神月的美眸微微一闪,显然她关注的地方与霓裳不一样,就在对方的面容显现时,她抑制不住的惊讶道:“苏伏?”
这**男子自然便是终于掌控了玉如意,将其化作自己法体的苏伏。这具法体比之原本的法体,强度不知要高出多少,眼睛更是比鹰鸟锐利,在烟尘中便看到了夜神月的模样,本欲开口打招呼,随即意识到自己赤身**,忙御使法决,一道甘霖从天而降,竟于他身上形成了一件水色的长袍,将躶体给裹住。
“苏伏,你这个混蛋,你想要害死我啊?”
站在武岩身后多时,沉默许久,已经长成大姑娘的花音在见到他出现后,终于忍不住的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