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缠绵后的致命
星月舫,顶层雅间里,在苏伏与安素问走之后,气氛渐渐冷却。
沈驰只觉心头一股火不能发泄出来,郁闷难言,只能在林可可身上肆意探索。
舞妙儿似乎因中途被打断,心情不悦,且对于有人能破开《天魔舞》的诱惑,更是令她心底暗恨。以至于独自一人在喝着闷酒。
邵明轩本来就惦记着舞妙儿的姿色,这时见状,便向着白海棠使了个眼色。
白海棠将衣裳理好,幽怨地瞪着邵明轩,在后者好生抚慰与灵玉的夹攻下,她才终于起身告退了去。
沈驰早已呆不住,这时见状,嘿嘿一笑,带着三分酒意,揽着林可可起身,暧昧笑道:“少爷好好享受,沈驰先且告退了也!”
邵明轩摆了摆手,笑骂道:“是你自己无法忍受了罢,快去快去!”
待都出去,雅间便安静下来,只剩了舞妙儿自斟自饮的声音。说来也奇妙,本来只有五杯量的‘柔肠’,在她的手中,却怎么也倾倒不空。
更奇妙的是,舞妙儿第一杯落肚,仅仅脸颊升起两坨红晕,这时连续饮了**杯,居然也没有倒下。
“那个……我家护卫,确实很特别……呵呵呵……”
邵明轩就去舞妙儿对面落座,他已有五分醉意,胆子便也大了一些。要知道舞妙儿修为乃是整个星月舫姑娘最高的一个,有着凝窍巅峰,丝毫也没有掩饰的意思。
而邵明轩自己也不过堪堪阴神而已,以他如今这个年纪,也算得天赋不差。惜除开钻营生意经外,更多却是耽于酒色,极少沉心修炼,能修到阴神,已是用了莫大资源堆彻。不过他有着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因此在整个邵家,地位可与邵逸夫齐平。
舞妙儿不语,仍自顾自倒酒。
邵明轩胆子大了一些,便伸手去按着她的柔荑,柔声地说:“妙儿,这个世界总有许多难以想象的存在。或许我那个护卫便是如此,能脱开你的舞姿诱惑者,也并非没有,何必如此念念呢。”
见她没有反抗的意思,他心头一喜,胆子又大了一些,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而后大手覆着小手,提起酒壶给两人倒了一杯,又试探着说:“妙儿,要喝一起喝,要醉一起醉,你喂我喝,我也喂你,如何?”
他说着就举起酒杯,凑到舞妙儿的面纱前。
舞妙儿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她抽回了手去,掀开面纱,露出了她颜不媚俗的脸蛋儿,纯净的宛如一朵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的白百合。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流转着一种醉人的韵味。
她檀口轻开:“人家不管,你回去之后定要好好惩处那个坏家伙……”其音如泉谷叮咚,化作娟娟的细流淌过心田,一路淌,一路醉,醉到心底深处,重重拨动你的心弦,久久无法平息。
邵明轩面上压抑不住地露出喜色,便见舞妙儿轻饮一口‘柔肠’,长睫微微抖动着闭合了美眸,神情带着一丝紧张,似乎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感到一点慌乱。
望着修为高自己数筹的舞妙儿做出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邵明轩**高涨,便狠狠咬上了她娇艳欲滴的红唇。
两人口唇交缠,**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两人间中的矮几被邵明轩拨开,他极为霸道地将舞妙儿压在铺着毯子的地上,三下两除二就将两人的衣裳尽都退去。
“啊,等等……人家还没准备好……”
舞妙儿感到一丝凉意,连忙推开邵明轩,脸上满是惊慌,似乎真如她所言,尚未做好‘准备’。
邵明轩渐渐恢复温柔,他的眼里满是柔情,轻声道:“妙儿,我为你赎身罢,你不要再接客,凭我邵氏财力,不敢说助你超脱,修到抱虚巅峰绝无问题……只要你应下,明日我便去同星月舫的东家商量……”
舞妙儿喜盈盈地白了他一眼,这时她**着娇躯,两人的**都已悬在半空,却引而不发。
“讨厌啦,明轩公子替人家赎身,岂不替邵家添了一个高阶修士护卫……”
邵明轩喜滋滋地笑着,“妙儿哪能做护卫,我会娶你为妻,你是我邵明轩的正房,到时整个邵氏有一半都是你的……”
“公子……”
舞妙儿眼眸蕴着水雾,似乎有些心动。
邵明轩望着她这表情,再也按捺不住,登时与舞妙儿陷入水乳交融的境界,两人缠绵过雅间每一寸地域。
约莫过去两刻,**方才收歇。邵明轩以往只见过舞妙儿的舞,却不曾真正与其缠绵,如今一尝夙愿,心底竟对她愈发的迷恋,似乎有一种为她付出所有的冲动。
这时,他本能就感到了一丝不妥。然而温香暖玉在怀,且才经过一番缠绵,望着她那**之后的媚态,这一丝不妥便又消散无踪。
舞妙儿美眸带着迷离,轻轻摩挲着邵明轩的脸颊,轻轻的说:“公子,你真愿意娶妙儿为妻吗?”
邵明轩只觉小腹那团火并未就此散去,心头大呼:小妖精!
闻着此问,他下意识就答道:“自然愿意,只要妙儿答应,我明日便将你带回邵府……”
舞妙儿轻轻一笑,又道:“人家心里很欢喜呢,公子明知人家身子不干净了,仍不嫌弃,还愿意娶人家。不过,人家嫁给你,至多不过得邵氏半数财富。”
“可人家如今只要迷晕你,便有机会得到全部财富,是以尽管欢喜着,人家仍要迷晕公子,公子愿意让人家迷晕嘛?”
她的美眸几乎可滴出水来,水蛇一般的腰轻轻地扭动,摩擦。
邵明轩神情出现一丝迷惑,很快又被**掩盖,他嘿嘿地笑着说:“你这妖精,快要迷死我了……”
然而就在此时,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晕眩传入脑颅,那是天旋地转的晕眩,他几要以为天地翻覆。
实则没有,是舞妙儿的眼睛,他猛然醒悟时已然不及,舞妙儿果然将他迷晕,他意识昏沉过去之际,只闻到舞妙儿呢喃一般的声音:公子能与人家行这极乐事,死也要瞑目了,人家可不是谁都愿意侍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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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真人杀人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苏伏带着邵逸夫约莫遁走一刻,才在一处僻静的窄巷内停下,而此时邵逸夫法体虽已止住了溃败,可其法体内的血肉已被腐蚀大半,处于出气多进气少的将死之状。
他把眉头皱起,对这邵逸夫,他并未有将其当成东家的意思。亦不打算收受邵家的工钱,本意便是找出太渊令便离开日曦城。
想了想,他还是自储物袋取了一枚百草丹出来,喂入其口中,复助其炼化。
然而,其修为实在糟糕,有着百草丹之助,仍无法修复那被侵蚀的血肉,只是他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一直僵硬的脸颊,也终于恢复了一些,他倚靠在壁上,沙哑说着:“我见过你……你是今日来我邵氏应选的散修……可是没有想到你竟能与尹玄素分庭抗礼……早知如此,或可借你之手除掉尹玄素……”
“如今说甚么都晚了……”他的脸色仍是灰败,这已是将死之兆。
苏伏淡淡道:“我救你不是因为你是邵逸夫,而是想从你口中知道尹玄素的情报,你既然那么恨他,而且将死,没有理由不告诉我一些东西。而况,你也没有选择,你的阴神总瞒不了我,你应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修士,有许多办法抽取你的记忆。”
闻得此言,邵逸夫的脸颊诡异的涌起些许红晕,似是回光返照,他先是自嘲一笑:“是了,像你这样随便就取出一枚百草丹,尚能与尹玄素分庭抗礼的修士,又怎会屈尊到邵氏当一个小护卫。只是你如何知道尹玄素与邵氏有关而混入邵氏,又如何知道尹玄素今夜有行动?莫说是巧合,三岁孩童也不会信!”
他认真地望着苏伏:“你不用威胁我,我邵逸夫在日曦城二十载打拼,什么风雨没有经历过。修为虽然不高,却也懂得**阴神之法,倘你不能答我,我一句话也不会透露给你!”
苏伏望见他眸子里的强硬,如今炼魂幡不在手上,确实难有手段,便微微一笑:“好,不愧是大商行的掌舵人。不过,不论你信或不信,我混入邵氏,确只是巧合罢了。至于尹玄素,你没有听到他说?此次他并非为不留痕迹出城,而是引我现身。”
“我唯一可以向你保证的是,绝不会加害邵氏,在我与尹玄素周旋的这段时间里,还会护着邵明轩安危,以此为交换,你对我不能有丝毫隐瞒,如何?”
“咳咳……”
似乎时间无多,邵逸夫连考虑的时间都没有。这时猛烈地咳嗽几声,带着一点暗红的血迹,他知道自己没有选择,喘了几口粗气,便沙哑着说:“我二十载前来到日曦城,结识道侣玉娴,在日曦城打拼十载,却仍只是底层散修。有一日,我外出归来,发见道侣惨死,她生有先天道心,却甘愿与我相守……那时候我遇到了尹玄素……”
“我发誓要寻到害她之人,便替尹玄素办事,后来渐渐发展成商行。我一心想要报仇,日日明察暗访,后来才知啊娴的道心被人以秘法挖出,炼成了道心具象,可令没有道心的修士生成道心……”
“而这一切都是丧门的手段,尹玄素才是罪魁祸首……可为时已晚……咳咳……”
邵逸夫颤巍巍着手捂嘴,他的眸子充斥了血丝,蕴着滔天恨意,他的语速愈来愈急:“我忍辱负重七载时光,也仅仅查知尹玄素与绿林盗有勾结……珍宝大会时,绿林盗有大行动……替我告知明轩……”
“尹玄素几乎每次都是……以分身来见我……抑或飞剑传讯……我也不知他的藏身地……他有个习性,做事前……几乎没有考虑,想到就做……随心所欲……他没动用过邵氏的财力,他不在乎身外物……他只想破坏……”
苏伏眼见他就要不行,疾声问道:“他最多能分出几个分身,这分身毁灭的代价是什么……”
“分身……分身……没有代价……”邵逸夫的声音渐渐弱化至不可闻,勉强挤出最后一个字,头颅便垂落,气息归于寂灭。
苏伏望着他就此死去,心头微微一叹,此人有此遭遇,也是个可怜之人。他伸手捻了个往生咒,便使自他尸体上透出的灵体加速虚化,很快就被六道界吸引而去。
因其修为太弱,死后阴神居然还无法动作,落到六道界里,也是底层的存在。
略略思忖,他又将邵逸夫身上,一看就知道不是凡物的储物袋取下收好,而后再另外置了一个储物袋,将他的尸体收起,这才罢手。
邵逸夫的储物袋他没有去动,这大概是邵逸夫留给邵明轩的最后的遗物,看在邵逸夫那么配合的份上,他决定原封不动还给邵明轩,也算是对邵逸夫的死有个交代。
不过这父子二人,一个费着心机要杀尹玄素,却又不愿邵氏的基业葬送在他手里。是以邵家护卫堂一个护卫都没有出动,通通留给了邵明轩。
一个以为自家父亲不待见他,仍自花天酒地,殊不知老父死在了他人手里。
摇了摇首,苏伏将杂思排除,方才他感到了尹玄素身上的灵应破灭无踪,想来他识破了灵应,自然可随意操控,灵应已然不可信。
而今之计,便是静待珍宝大会,既然绿林盗有大图谋,相信也少不了尹玄素,倘若珍宝大会之后,尹玄素仍未现身,那便是他早已不在日曦城,抑或其本体根本就没有入过城。
他思虑定下,掩去自己留下的痕迹,身形一闪,便往曲门街紫藤庄而去。
约莫行了两刻左右,路上遇到了两拨金阙卫,皆以身份令牌含糊过关,一番折腾后,终于回到紫藤庄外的小巷。
然而,就在他踏入小巷的那个刹那,心脏就猛地一箍,瞳孔猛地凝成针状,宛如山崩海啸的灵压轰然压落,令他双膝颤抖着几要跪地。
并非这灵压多么恐怖,而是神魂受损之后,他对此道的抵抗力大幅度降低。
然而不管如何降低,能令他如此者,非要长生真人不可。
随后,苏伏的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他怎都意想不到的人物,只见小巷的另一端,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曼妙,婀娜多姿的身影来,观其素雅面容,可不正是安素问,星月舫的陪酒姑娘。
其带有真人最显著标志的灵识,在苏伏身上来来回回地扫视,一遍遍洗刷,似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堪透。
“你怎么会在此……你怎么会是……”苏伏努力地使自己保持沉静,然而无用,面对真人,他仍是无可抑制的产生一丝恐惧。
这不是在归墟面对湛台神秀的一丝分魂,亦非盘龙境与大师兄并肩而战,这是真真切切真人的威压。
安素问面若冰霜,且行且无一丝温度的说着:“既然知道我是真人,就该知道我要寻你不会有什么难度。”
苏伏之所以恐惧,并非因她是真人,乃因对方发出来的杀机。整个小巷都笼在她散发出来的‘势’里,真人的恐怖无需置疑,对方随手就可捏死自己,这种性命不由己身的感觉,才令他感到恐惧。
不过,再如何恐惧,苏伏都不会失却争命的决心。是以他缓缓取出了曼珠沙华,这柄自他受伤之后一直蒙尘的本命飞剑。
整体都呈灰白色的飞剑,带着戮魂残留下针对灵体的锋芒,它自斑鸠回到自己手中后便有九层禁制,经过这段时间的沉淀积累,加之他平日蕴养祭炼,已有一十一层禁制,距十二层仅一步之遥。
仿似感受到主人的决心,曼珠沙华闪着莫名的光芒,发出了莫名的颤鸣,锋芒毕露!
“你要杀我,本没有什么不对!”
苏伏把心一梗,硬邦邦地说:“可撇开你身而为真人,改名换姓隐在星月舫操持贱业……你再怎么清高冷傲,那仍然是贱业……就因轻薄了你,便是死罪?真是可笑……倘不想被轻薄,便不要操持贱业,既然选择操持贱业,无论你是为修炼还是有所图谋,就要有被轻薄的准备,否则星月舫大概不用做生意了,你接一个客就杀一个……”
曼珠沙华蓦地挽了个剑花,气海疯狂的卷动,就算要死,他也绝不会让对方好过。
安素问摇动她纤细的玉指,冷漠的说:“我的实力既然凌驾在你之上,就不要抱怨。现下我可以给你一个不死的机会,只要你将青衣所言,进入太渊秘境的另外一个隐秘告知于我,我或许可以留你一条活路……”
苏伏冷冷一笑,道:“告诉你也可以,不过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到底是安素问,还是师洛水?”
安素问闻言,居然笑了,她笑罢,便淡淡地说着:“本真人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散修盟师洛水!”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闻见小巷骤然炸响惊雷:“星剑,倾城之影!”
旋即仅仅一个眨眼,万千道剑光从天而降,霎时淹没小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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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三章:真人杀人(下)
在苏伏有限的生涯里,他已然记不清多少次面临生死关头,也记不清哪一次最为凶险,似乎哪一次都几乎要去了他的性命。
但不管哪一次,要知道争命最忌迟疑。
无论面对怎生的绝望恐惧,都敢于拔剑者,是真的勇士,理当让人另眼相看。
苏伏显然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手中的剑,绝不会因为恐惧而有半分迟疑。而有几分恐惧,他的剑就有几分威力。
尽管如此,当成千上万的剑光从天而降时,整个小巷的虚空骤然扭曲,一股肉眼可见的气场奔涌而起,霎时吞噬了所有剑光,一滴不剩。
天地霎时归于寂静,这剑光,居然连金阙卫都未能引来,显然苏伏的招式并未瞒过真人灵识,一切的灵气波动都被掩盖在真人的势里,无人发觉。
“嗡——”
曼珠沙华脱落于地,仍发出剑鸣,欲要护主。
苏伏受着莫名之力,被凌空摄起,四肢毫无抗力地被撑开。
他的眉头痛苦地皱起,没想到不依靠星力而爆发《星剑》会对法体造成如此大的负担,自从凝练三十六处窍穴,法体内的经脉就已能承受浩然气的强度。然而神魂受损,他的法体每动之际,就会牵动神魂,本就隐隐作痛的神魂,就会传来一阵阵撕心裂肺般的剧痛。
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因这剧痛,额上就沁出豆大的汗珠,四肢被莫名气场制住,都无法反抗。
尽管领悟凝窍真意,尽管他辛勤砥砺剑道,在真人面前,仍然只是蝼蚁而已。
“方才我见你悍然出手,尚谓你勇武无双。怎么,如今却做这副模样,是想引动真人的恻隐之心?”
安素问举走几步,来到苏伏的身前,仔细端详,心头略有疑思。
她又望了一眼落在地上的曼珠沙华,淡淡说着:“或许你是真有病也罢。剑是好剑,看这材质,丢去珍宝大会,定能拍出一个天价。”
说着,她又仔细端详苏伏,见后者似乎仍与苦痛斗争,丝毫也不闻她的声音。
“剑是好剑,惜你主人竟不吝惜你,只要能活命,出卖你也可以,不如从此跟了我罢,身为真人,必然不会亏待你。”
安素问确是对这剑器动了心思,然而这曼珠沙华怎么会买她的账,它身上蕴着同苏伏一般的锋芒,几欲弑人,只可惜它还未有这能力。
“罢了,只要你说出青衣的隐秘与青衣的来历,今夜你轻薄我的事,识破我的事,皆可一笔勾销,本真人说话算话。”
苏伏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神魂传来的一**的苦痛,终于适应了一些,使他可以开口:“为了我的性命和‘彼岸’着想,我自然愿意告诉你。然而我不知那隐秘,更不知她来历,你不用白费心机,真人灵识的话,应当轻易就可查知我是否虚言相欺。”
凌驾在这苦痛之上,是对生的渴望。
苏伏仍未放弃生,是以选择实话实说,他不知青衣来历,更不知打开太渊秘境的另一个隐秘,如今想活命,卑躬屈膝,谎言相欺,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然……”
就在安素问脸色冷沉,杀机盈动之际,苏伏咬牙道:“然真人若是留我一命,我或可助真人探知这些隐秘,抑或他事,总之好过就如此杀死我便宜。倘能做得令真人满意,再以此买回我的性命……至少在下自信,还有一些微薄的用处……”
他说着这些话,带着无比坚定的眼神,毫不示弱地与安素问对视。
须臾功夫,安素问神情似乎缓和了一些,淡淡道:“你确有一些用途,不过,也没有你想得那么重要。”
“罢了,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三日之内,探知青衣守在太渊城的目的,她口中所言隐秘之具体,她之来历。三者缺一不可,记着倘不能做到,本真人绝不会再听你半句狡言,即刻取你性命。”
她说着,忽然莫名一笑,抬起玉指来,隔着虚空轻点,就见三道灵光没入苏伏法体内,见他痛苦的面容都要扭曲,她才畅快地说:“此乃《誓心刺》是对你轻薄我的惩罚,也为防止你背弃誓言,你要知道,人家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了,尤其是男人。”
“现下你的性命就在我的一念之间,《誓心刺》已然深入你法体与神魂……”
言至此,安素问突然微微蹙起娥眉,神情又变得淡漠:“你做了什么?被我制着,居然还能反抗,我低估你了,不过……”
她美眸内的杀机前所未有的炽热,这必是要下杀手的征兆,显然她并不信不受钳制的苏伏会乖乖听命于她。
苏伏自然不可能听命于她,然而他本意是先受下这惩处,而后再徐徐图之,只要活着,便有着无尽的可能。
然而,好巧不巧,这《誓心刺》锁入心脏,即刻便被左近封闭的窍穴当做‘养料’吞噬。可见《炼妖经》之霸道。
而另两道直奔神魂而去的灵光,即《誓心刺》却在顽固盘桓于神魂内的寂枯剑意下冰消雪融。
与寂枯剑意相较,散修盟的《誓心刺》,显然就要弱了不止一筹。
而就在她曲起玉指来,神通正自酝酿之际,她的灵识不经意就以一种更深入的层次探入苏伏法体内,于是她就知道《誓心刺》为何烟消云散了。自然,苏伏只出一剑,就显出如此的苦痛,也得到了解释,于是她感到有些震惊。神魂受创,这种非人苦痛与折磨,就好似将神魂抽出来用灵火煎熬,常用于修士复仇,乃是最常见的手段。
承受着此痛苦,仍能向着自己出剑,此人秉性,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她的手僵在半空,美眸绽出了异彩,道:“居然是寂枯剑意!你的神魂受了如此重创,还敢于向我出剑,嗯……?”
就在此时,因苏伏额上沁出豆大的汗珠,缓缓淌下之后,就使得改易过的面容一片稀烂模糊。
安素问显然看了出来,她杀机并未彻底退去,却是淡然笑着,伸手捻了个除尘咒,且言道:“居然能隐瞒真人灵识,那一夜你来探无量殿时我就很好奇,便让我看看你究竟长得甚模样!”
然而下一息,她的面容就彻底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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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四章:委屈痛楚俱往矣!(求订阅)
“苏……伏?”
安素问心神莫名震荡,以至于气场居然紊乱一瞬,就这一瞬的空隙,两道或暴烈,或森寒的锋芒就自两个方向袭来。
确然而言,是一柄剑与一把刀。
真人反应何等迅疾,剑与刀,又都不是凡品,更关键在于其主,显然安素问无法对此安之若素,其素手倏然如繁花般捻动,就见紊乱的气场骤然凝缩,形成如龙卷般的两道漩涡,就将剑与刀向后迫退而去。
她没有下重手,这时她美眸微微一闪,身形就借机后退些许。
就见一前一左各自出现一个人,一男同一女,男执剑,女执刀,挡在苏伏身前,尽皆用着冰冷的眼神盯着安素问,似乎只要后者稍一动作,两人便会施以雷霆打击。
尽管这对于真人而言,有些可笑。
安素问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望着暴露出真面目,从始至终,眉头就未平缓下来过的苏伏,发觉心底居然有一丝奇异的酸楚,她不知道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怎么样的离奇波折,才变成如今这副模样,连真面目都不敢示人。
一些古怪的心绪就涌上了心头,她身而为真人,自然不会为人所知自己真实心境,素雅面容渐渐显得淡漠,心念微动时,将苏伏在半空凝定的气场尽数消退而去。
执剑男子微惊,连忙接住苏伏,他眉头微微一皱,就要自报家门。
安素问深深望了一眼苏伏,身形就化作虚空,小巷复又寂静下来。
“师弟?你怎么样?”
执剑男子正是追踪着苏伏而来的水洛泽,他其实到得有点早,只是一直没有好的时机突入,而今见了苏伏真容,自然就确信无误。
叶清秋今日尚能自己收刀,也来到苏伏身边,担忧地望着他。
苏伏无暇多言,四肢恢复了些许力气后,忙自储物袋取出青衣配的药炼成的丹丸,服了两瓶下去之后,他的脸色才渐渐从死灰的惨白恢复了一些。
他盘膝于地,一时有些沉默。
水洛泽似乎能够理解他的心情,就收了飞剑,便道:“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苏伏缓缓吐了一口浊气,左近就是紫藤庄,他先是转向叶清秋,轻声道:“多谢你救我……还要麻烦你,去将丁丁等人清退,我与师……兄有一些话要谈……”
许是叶清秋身上带着一丝莫名熟悉的气息,他总觉亲切,是以对她有着很大信任,对于在她面前暴露本相之事,也并不很放在心上。
叶清秋这时没有执刀,就显得迷糊羞涩,连忙就去了。
水洛泽闻见苏伏称呼,心头重石终于落地,他微微笑着伸出手去。
苏伏略一犹疑,还是搭了他的手起身,两人便俱入紫藤庄。
就在紫藤庄大门紧闭之后,小巷的另一端尽头,缓缓行出来一个身影,在稀薄的月华之力下,依稀可见其有着一副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一丝傲气凌人,黑水晶一般的眸子,透着侵略之感,好似任何人在她眼中,都要低一等。
正是玲珑阁最年轻的大执事张凌雪,她的嘴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低声喃喃自语着:居然是他,有趣。
谁也不知她口中的‘他’是谁,不过,可以想知的是,这个女人心头正酝酿着什么。
……
罗丁丁与管家侍女等人都被叶清秋赶入一间厢房内,莫看她迷糊羞涩,办起事来,也算是雷厉风行。
众人尽管有着莫大疑问,然而在她‘羞涩’地握刀之后,就再也不敢多有置喙,乖乖的听从吩咐。
紫藤庄小院主卧里头,苏伏同水洛泽各自落座,叶清秋充当侍女的角色,给二人各自奉了茶,而后便安静退了出去。
水洛泽啜了一口茶,放下茶盏之后,语气有些古怪,说道:“师弟,你身边什么时候都不缺女人,到底有什么诀窍啊?”
他本意是让气氛稍微放松一些,没想到却让气氛愈发古怪了。
“师兄,她如今是我手下……暂时而已。师兄似乎特意寻我,不知所为何事?”
苏伏终于开口,他勉强的一笑,这个时候他总算恢复了一些力气,脸色好看了一些,只是语气却透着生分,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水洛泽。
“你还能称我为师兄,我很欣慰!”
水洛泽并不以此为意,微笑着说:“其实这一趟出来,我已然做好了与你生死相斗的心里准备。毕竟剑主将你伤成这副模样,你理该恨透剑斋。”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欲言的苏伏,笑着道:“莫忙着否认,其实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吾辈虽是修士,然而即便超脱,亦有喜怒,你说是也不是?”
苏伏沉默,片刻才道:“事到如今,我已不知该如何面对。便是恨,也恨不起来,剑斋对我有大恩,剑斋每个长辈与师兄都对我恩宠有加,这些我都铭记在心。”
“我时而在想,既让我入得剑斋,如今又从云端摔落底层,失却剑斋弟子这一层光环,我如今还剩下什么?”
“幸好剑斋没有剥夺我的剑道修为。”
水洛泽闻见此言,就知道他心底疙瘩程度虽然不深,对剑斋也形同了陌路,否则何以以名字称本门,如此就表明他心底排斥。
而他还不知门中诸多隐秘,譬如剑主出手是飞仙老祖主意,譬如石泰寻苏伏,乃是送上治愈神魂的圣药,神意元辰丹。
如今圣药不见,以李道纯性子,自然多说无益,何必讲来讨恩情?倘苏伏心底有剑斋,没有这份恩,自然也会记着剑斋的好,倘苏伏心底没有剑斋,那即便加上这份恩情,又能改变什么现状?
圣药是不见了啊!再天大的恩惠,也只是梦幻泡影。
水洛泽深深一叹,有些痛心道:“我不知剑主此举何意,然师弟定要相信,剑主不是有心加害,为兄知道,暂时也无法解开你的心结,而我此趟来,便是为带你回剑斋,至少要将这伤治好,届时去留随意,这也是剑主的嘱咐……”
苏伏苦涩地一笑,说道:“治好!谈何容易!便是剑主亲自出手,怕也只能祛除寂枯剑意罢了,至多免去我这苦痛!神魂伤势,仍然无法恢复!然,师兄可知这苦痛,它时时警醒着我,千万莫要将自己当一回事,它有多么痛苦,对我之警醒就有多深。”
“伏乃散修出身,早年游遍青州,斩了些妖魔贼人,也并不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是以谦逊着性子,佝偻着身子,生怕行差踏错,招来杀身之祸……”
“幸而得入剑斋,令伏得以直起腰板做人。于是伏就做人,入归墟,访妖族,闯天道盟,证道法会上拼了个薄名,当时意气风发,岂料转眼俱都变作云烟。”
“师兄可知,自九重天之上栽落深渊的滋味……半载时光,伏屡屡思及,都觉心潮难复,总想做一些什么,发出一些呻吟来,好似如此就能让人听到我的委屈……”
苏伏说到这里,眼眶忽就发红:“可是直到,石师兄死在我眼前,那个时候,他留下的最后一句遗言,竟然是让我别恨剑斋……我怎么能恨,我如何去恨,那可是石师兄挚爱的剑斋。”
水洛泽心神几度震荡,他知道苏伏很苦,但不知道苏伏那么苦。可更震惊于,石泰的死居然还与苏伏有关。
他尚未问,苏伏已收拾了情绪,又缓缓道:“那日我巧入妖兽山脉,却受到一个真人袭杀,是师兄救了我……后来他死了,那个真人不知所踪……”
“我不知道,真人为何要与我为难,因而害了石师兄性命……他两次救我于危难间,对剑斋即便有恨,业已淡去……可我不会回去,我不恨剑斋,我本来就是散修,如今也只不过恢复了散修的身份,而况石师兄的仇,我便是不刻骨也难忘。”
说到这里,苏伏直视水洛泽,语声铿锵而有力,坚定说道:“我会找出凶手,而后堂堂正正给剑斋一个交代!”
水洛泽长叹一声,道:“可或许那个真人已与师兄一般死去,你又要找谁报这仇!”
然而苏伏不语,显然主意既定,就不会再有改变。
“罢了,既然你意已决,为兄也不好多言,可你要记着,剑斋没有抛弃你,并且随时欢迎你回来……”
沉默了半晌,水洛泽复言:“师弟不是隐于太渊城?怎么会跑来日曦城,我听了许多太渊令的传闻,师弟莫非在打太渊秘境的主意?”
“剑主此次决议不插手,你要插手的话,可切记要当心……”
苏伏收敛了全部心绪,淡淡笑道:“此事伏自有计较,师兄不必担忧。”
他说着,脸色微有复杂,似眷恋,似缅怀,低声的问道:“敢问师兄,瞳瞳还有吟瑶师姐她们怎么样?”
水洛泽怔了一怔,却缓缓啜了一口茶,才道:“瞳瞳的话,不用担心,剑斋将她照顾得很好。只是你如今自身难保,未免她偷跑来寻你,对你如今也没有助益。便由解师姐天天看着她……说起来,她的修为进境真是有点可怕……”
“那吟瑶师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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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奇异的招揽
“她……”
见水洛泽欲言又止,苏伏心神一下提紧:“她怎么样?”
水洛泽微微摇首道:“我出来以前,曾问过吟笙师弟,吟瑶师妹自从龙角断裂后,便晕迷过去,至今都未能转醒。”
他说着,做贼似的左右望望,而后上身微微前倾,悄声道:“师弟,你可千万当心,教龙王知道你还活着,很可能会生生撕了你!”
见苏伏的脸上并未因此而放松,他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道:“我听吟笙师弟说,她虽然晕迷不醒,修为却每日里都在增强,兴许用着不知什么方法修行,你也不必太过担忧……”
苏伏脸上尽是黯然,他难过的是,无法即刻去到她身边,他勉强的一笑,自储物袋内取出了那枚龙角。
晶莹玉润的龙角,犹如绝世的宝玉,其形其状不知为何愈发的圆润起来。
“原来龙角在你身上……”
水洛泽大是惊讶,连忙取过来,道:“龙角承载着师妹近半的本命精华,难怪不能醒……”
苏伏微微一拱手,说道:“烦请师兄带回去,转交给吟笙……”
水洛泽自然懂得他的意思,龙角是异宝,它倘若出世,怕要引起大乱,是以自然不敢任其暴露,便收入储物袋,郑重道:“为兄省的!”
顿了顿,继言:“剑主有吩咐,未免剑斋卷入太渊之乱,为兄不日便要回转,你处在这漩涡之中,可千万要当心。”
“对了!”
他似乎想到什么,便又取出一面透着压抑不住邪气的魂幡来,只是它却无柄,因其柄,毁在了苏伏与李芸芸的那一场死战里。
正是姬玄清托水洛泽转交的‘炼魂幡’,此时魂幡已变作了黑灰色,在苏伏不见的这段时日里,炼魂幡的邪煞之气愈来愈浓郁,几乎连储物袋都快要压抑不住。
“这……”
苏伏怔了一怔,他从来不知,剑斋高层早也知道他带着炼魂幡,故对于炼魂幡回到自己手上之事一点把握也没有,如今却意外出现在自己眼前,任他心思剔透精巧,却也呆怔半晌。
“此乃玄清师姐托我转交,其实当初炼魂幡被她封印,而剑主却不过问,我便知道,剑主早已知道你带着炼魂幡……”
水洛泽将魂幡递过去,复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剑主伤你必有因由,石师兄的死,对剑主而言是一个深重的打击,相信他必不想听到你也死去的消息。”
“是以为兄希望你能取一滴血滴入心魂珠,让戒律院能随时辨别你生死!为兄回去,亦会将你的意思上禀,依为兄对剑主了解,他老人家绝不会干涉师弟做出的决定。”
“心魂珠?”
递过了炼魂幡,水洛泽复取一枚小巧玉珠,置于苏伏手掌,继而言之:“它便是心魂珠,乃是近来斑坊主借《心炼法火》炼制而成之法器,取本门弟子鲜血,此珠便可借秘法点燃心魂之火,心魂之火代表着其主生机,倘若灭之,便表示其主死亡……”
苏伏没有急着查看炼魂幡,他相信水洛泽,便也没有犹豫,微一运力,指头便溢出一滴血液来,滴入心魂珠,透明的玉珠霎时变了个颜色,宛如一颗血红的琥珀,有种妖异的美感。
水洛泽取回玉珠,微微一笑,说道:“师弟心底还有着剑斋,为兄甚感欣慰,多余之言为兄便不再多说,这便告辞了!”
“等等,师兄!”苏伏没有忘记绿林盗之事,警醒道,“师兄这两日能出城最好尽快出城,日曦城不二日便有风暴……伏直觉,此次风暴没有那么简单,怕不是因太渊令之故,而另有玄机。”
水洛泽微微一怔,旋即笑道:“倘是如此,为兄倒不应走了,依师弟性子,必然又卷入了这风暴,为兄便在暗中助师弟一臂之力……”
他抬手,打断了欲言的苏伏,笑道:“此事不必多言,为兄既没有干涉师弟你的决议,师弟也莫要干涉为兄决议,便如此罢!”
语罢,他洒脱地转身就走。
苏伏微微苦笑,却也无法,便将之送去门口。
待水洛泽身影消失不见,叶清秋才缓缓靠近来,她的螓首垂着,小声的说:“你……你是苏伏?”
“正是!”
苏伏将灵觉铺开,确认没有被窥视后,便示意叶清秋一同入了卧房。
待站定,苏伏缓缓回身,不解道:“我之前听你说过,你是来日曦城寻人,莫非是寻我?”
叶清秋轻轻点螓,用着几乎是呢喃的语声说着:“少……少宫主令我出来寻公子,她很……关心公子的安危……还说倘若公子愿意,可随我回南离宫……”
苏伏微微惊讶,他能猜到叶清秋是来寻自己,却只以为是叶璇矶派来确认自己死活而已。
“闻此言之意,叶真人有意要收我入南离宫?或也只是客卿一流,如今太渊秘境各方觊觎,便是入来一个南离宫,又有什么用呢?”
他缓缓落座,暗自思忖着:不过,倘能争取叶真人相助,我取‘太乙玄都玉如意’便能多一分把握,只是青衣话里语间不清不楚,太渊秘境究竟是个什么地方都还不明白。而况叶真人也不定会来……但不论如何总要争取……
苏伏如今也是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都欠了叶璇矶一条命,他已不介意再欠一条。毕竟倘若取不到‘太乙玄都玉如意’,他恐怕也只有死路一条,到时自然多大恩情都不必提了。
“清秋,这两日你便随在我身边,过个两日,待日曦城风波平缓之后,你替我带一句话给真人……”
叶清秋小嘴儿微张,欲言又止。
她自小胆子就小,以至于碰见陌生人都害怕,是以从小到大都只跟几个同门说过话,此次是她第二次出远门。而从碰到苏伏到现在的这一段时间相处,她能感觉到苏伏待人,就好似春风般润物无声,连她这样胆小的姑娘,都觉得他很好相处。
她听过一些苏伏的传闻,知道他如今有着‘剑君’的别号,是个许多人都如雷贯耳的人物。
不过她也知道,苏伏现如今受着重创,需要好好调理,而南离宫自然是不二选择,她很希望苏伏随着她回南离宫。
倘是平常,她绝没有这份胆气问出口的,如今也不知怎么,忽然鼓起勇气来,说道:“公……公子,你的伤需要好好调养……南离宫一定会护着公子周全……”
苏伏微微一笑,他向来不惮以最大恶意揣度他人,叶璇矶欲收自己,或许还与苏瞳有关,但不论怎样给,叶璇矶的这份心意他不能不领受。
“清秋,我不能一辈子躲在南离宫,况且我的时日也不多,在此前,我有必须要做的事,多谢你和真人的心意,倘是为我好,你便替我带几句话给真人……”
苏伏起身,来到卧房内的铜镜前,取了一些易容所用之物,在脸上复又捣鼓起来,且言着:“真人之好意,伏心中愧领。我听说南离宫只有女弟子,我去也不太方便,相信真人会明白我的意思。”
此方便,自然不是表面之意,意指苏瞳决议不会由自己来定,倘若叶璇矶真是为苏瞳之故,自然听得懂。
“不日有盛会在太渊城举办,伏欲邀真人前来观礼,此算得不情之请,倘若真人来,万分之感激,真人不来,伏仍有万分感激……”
叶清秋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便又散去了,她心头幽幽一叹,只好低声说道:“只……有这些么?”
苏伏想了想,又笑道:“便就这些罢,清秋,你同真人一般姓叶,与真人是什么关系?你这性子可不适宜外出,真人怎么会遣你出来,不是还有幽忧与潇湘?”
“我本是孤儿,是少宫主捡到了我,收养了我。叶清秋这个名字,亦是少宫主赐予……”
叶清秋与苏伏交谈几句,语声渐渐流利:“少宫主待我很好,从不会让我受到委屈。此次出来,亦是我主动请缨……”
言至此,她语声微顿,又垂了螓去,期期艾艾道:“便是想来见……见与少宫主……一般夺得……证道法会……天……天辰榜头名的剑……君苏伏一面……”
她说完,已是满面通红。
苏伏不以为意,微微着笑,说道:“那你见着了,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罢,同是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两只眼睛。”
叶清秋欲要鼓起勇气反驳,却发觉苏伏已将容颜改易,变作了‘苏浮尘’的模样,她怔了一怔,就又失去了勇气,迟疑半晌才低声说:“好……好教公子知道,尚有一事,妖神宫传来妖皇陛下的亲口谕。口谕是:莒州的大门将随时为公子敞开,大王山妖王位亦仍是公子,望公子慎重考虑。”
苏伏闻得此言,脸色这才显得怔然,道:“妖皇陛下亲口说的?”
心头又觉古怪,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一个香饽饽,被剑斋‘赶’了出来,却又受到数方招揽,真不知是幸运,抑或不幸。
想了想,他带着玩笑意味,道:“实在不行,倒也可去莒州当个逍遥自在的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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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六章:邵氏之变(上)
花开二朵,各表一枝。
邵府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然而邵府灯火却仅仅两处亮着,一个是邵府正院大堂,一个是邵府护卫堂。
正院大堂,仅仅只有脸上带着一丝丝焦躁负手来回踱步的邵元方,他并不成熟的脸庞似乎半夜之间就变了模样,好似从半大孩子到成人,仅仅只有一步之遥,踏过了,他就是邵府新的家主,邵氏商行新的东家,日曦城的新贵。
倘踏不过,他今夜最好的下场便是死亡。
这不得不让他感到紧张,以至于全身都出着细密的汗。
就在此时,正堂的后方缓缓行出来一个老人,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却摆出了一副恭敬的模样,说道:“二少爷,护卫堂人手尽已集结,并皆已发誓效忠二少爷,只待大少爷落网,您就成了邵氏的唯一主人……”
邵元方闻听大喜,嘴都合不拢,笑道:“多亏允伯倾力相助,元方能有今日,您出力不小,您放心,元方必不会亏待允伯……”
邵允闻听此言,心头深深一叹,却垂首去不再语。邵元方没有发见,邵允的眸子里,尽是寒芒。
而直到此时,邵元方才自突如其来的莫大机缘中醒悟,这并非是梦,随着邵允的汇报,他心头的最后一块重石落地,自然就显出了喜相。
这还不止,正堂外传来李三邦一瘸一拐的脚步声,就见他几乎是跑着近来,脸上满是喜色:“少爷,少爷,邵明轩绑来了,舞妙儿姑娘将邵明轩绑来了,就快到了,您快去看看……”
邵元方瞳孔微微一缩,旋即吐出两字:“好,好!”他挺直了腰板,眉宇间渐渐变作森严,努力要显出一副邵氏新主人的派头来,似乎也没有出去迎接的意思。
又两息,才用着低沉的嗓音吩咐道:“邵允,去命护卫堂做好准备,要提防星月舫插手。”
邵允闻言,眉头不可察觉的一皱。
李三邦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绕着他走了两圈,才阴声怪气道:“哟哟!邵管家,心疼你家大少爷啊?你大可去救他呀……”
“闭嘴!怎么对允伯说话的?”邵元方把眼一瞪,厉声说着。
换做以往,李三邦定不敢对邵允如此说话,以他的修为,邵允随手一巴掌便能将他拍死。然而随着邵元方地位的变幻,他亦跟着水涨船高,并且此举自邵元方嘴角的弧度来看,乃是大合了他的心意的。
李三邦随在邵元方身边多年,早也知道他心底对邵允多有不满,他嘿嘿地笑了笑,却也不敢再放肆。
待邵允躬身去了,李三邦才绘声绘色道:“少爷,待收拾邵明轩,您登上家主时,便将这邵允这老东西也收拾了,免得他老是对你说教……”
邵元方面上没有表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邵明轩是我哥,邵允待我如长辈,说的什么话?”
“本少爷怎么会对我的亲人下手……”
李三邦嘿嘿的媚笑着,说道:“少爷果是仁慈,小的能侍奉少爷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邵元方笑骂道:“少拍马屁,还不快去看看舞妙儿姑娘到哪里了。”
“人家这不是来了嘛……”
就在此时,主院正堂外传来一个宛如泉谷叮咚一般脆亮的声音,便见两道身影随着这音声进来,其中一个身姿宛若翩鸿,一袭白色透明的薄纱,随着夜风轻轻摇曳,粉色锦缎恰将胸脯遮盖,却露出了宛如冰雪般耀眼的细腻白嫩肌肤。
她摇动着芊芊玉指,就见身侧跟随着一个神情有些呆呆的男子,他的眸子无神,在芊芊玉指的指引下步入了正堂。
“妙儿姑娘!”
邵元方激动地迎去,在她身旁那位,可不正是邵明轩。
“妙儿姑娘果是守信之人,不知妙儿姑娘施了什么法?让我这位大哥变成这副模样?”
舞妙儿妩媚地白了他一眼,道:“你想知道这些,是想被人家灭口嘛?”
邵元方大笑一声,故作洒脱道:“能死在妙儿姑娘手上,也算是风流之事了。”
“不过说真的,我大哥应该不会有什么事罢?舅父虽将邵家交给了我,可大哥的安危也是舅父关心的,无论如何,可不能取了他的性命啊。”
李三邦望着舞妙儿身段儿,几乎是神魂颠倒,难以自禁地盯着舞妙儿的妙处。
舞妙儿自然感受到了这灼热视线,她别有意味地望了一眼李三邦,娇媚地应道:“明轩公子的死活都在元方公子的一念之间。”
李三邦见她望了自己一眼,心花怒放,浑身燥热不止。
然舞妙儿语罢,芊芊玉手突兀地捻决,就见李三邦身体从内到外溢出了冰冷气息,‘喀嚓’的一声脆响,其胸膛居然开出了一朵由血染红的冰花。
“你……”
李三邦痛苦地皱起眉头,怎么也难以想通对方怎么说动手就动手,说杀人就杀人,燥热就消退去,他几乎难以瞑目,意识飘忽而去,身体便软倒在地。
“你……”
邵元方是在李三邦倒下两息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脸上又是诧异,又是惊愕,怒道:“妙儿姑娘这是在做什么?”
舞妙儿嫣然一笑,道:“人家即便操持贱业,也不是谁都可以觊觎的,谁让他盯着人家一直看呢,人家可是很害羞的。”
便在此时,数十道或强或弱的气息骤然围来,霎时就将正堂周围围了个水泄不漏。
邵元方疾退几步,就有数个修士先行突入,团团将舞妙儿围在中间。
“杀!杀了她……”
邵元方几乎是惊吓着出声,方才倘舞妙儿欲要他性命,此时倒在地上的便不止李三邦了。
然而就在此时,舞妙儿露出迷人的笑颜,其身上发出莫名的气场来,覆盖了整个厅堂,其身姿才动之际,围着她的几个护卫眼神就迷离,正欲祭出的法器就‘咣当’地落了地。
正是《天魔舞》之威。
“轰!”
眼见靠近来的护卫与邵元方本人都迷离在《天魔舞》下,厅堂内却突兀地爆发出一道惊雷一般的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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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七章:邵氏之变(中)
几用震天形容,整个邵府都被此余波震醒,所有被严令不得踏出房门一步的奴仆,尽都惶惶不安。
正堂处,所有的护卫都在这震响中惊醒,纷纷骇然变色后退而去。一时竟无人敢于轻举妄动。
便在此时,邵允缓缓踏入来,他面上没有表情,仿似对于舞妙儿企图都不显意外,他且行且言:“方才这动静实则是备着星月舫插手,我们邵氏实力不强,却可引来金阙卫,相信日曦城没有势力敢与金阙卫正面冲突。”
“老朽没有想到,却是舞妙儿姑娘自己觊觎……你即便夺下邵氏,又能带走多少东西?你不会不懂,邵氏的价值在于根植于日曦城的体系与幌子。”
邵元方这时才从惊惶与迷离中醒来,他努力地顺气,保持自己家主的风度威严,瞳孔一凝,厉声喝道:“邵允,尔等不要同她废话,给我速速拿下她,这个贱人居然敢当着我的面杀我的人,须给她一点厉害尝尝!”
然而没有人动,且就立于他身侧的护卫,都对他所言充耳不闻,只凝神着紧着舞妙儿。
“我乃是邵氏新任家主,尔等……尔等还不快上!”邵元方勃然大怒。
舞妙儿或者说雨凌菲是何等角色?能入归墟走一遭且生还的狠角色,怎么会将这些护卫放在眼里,她的心思通透,仅仅扫了一眼便知,这邵元方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邵氏真正的接班人,仍是邵明轩,这从邵允与几个护卫将邵明轩隐隐围在身后便可知。
“嗯……我怎会在此?发生何事?”
就在这时,许是震响缘故,被舞妙儿**的邵明轩悠悠转醒,眼皮垂落抬起,复有了神采,他按着隐隐疼痛的头颅,迷糊地说着:“我不是在星月舫?”
邵元方脸色蓦地变作惨白,他已然隐隐明白过来不对,却仍旧不敢置信地望着邵允,他想知道这是舅父邵逸夫的意思,还是邵允自己自作主张。
雨凌菲扫了一眼虎视眈眈的护卫,掩嘴儿一笑,说道:“邵氏真是个奇怪的商行,外人只当你们父子不合,岂不料邵逸夫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丢个跳梁小丑来与人家合作,邵逸夫真是坏心眼,让人家捉到他,可不会轻易放过哟!”
轻轻的语声却带着被耍弄的着恼,尽管如此,她仍然笑靥如花,又转向邵允,嘻嘻笑道:“邵管家,你说得对,邵氏最大的财富并不在邵府,本来人家确是奔此而来,想想一个日曦城的商行能有多大资源,皆给供人家修炼,人家便不用操持贱业了呢,可惜这一切都被你破坏了……”
雨凌菲知道,她《天魔舞》目前的境界不高,在这些护卫有了防备之后,就很难对心志坚定之辈起到作用,本来打算利用《天魔舞》将所有人变成她的奴隶,可惜目前看来已不太可能。
“邵管家,今夜邵氏即将除名,你有什么感想?”
邵允脸色首次充斥怒意,道:“姑娘实力再强,还能与金阙卫对抗不成,老夫劝你尽早离去,免得金阙卫到此,姑娘面上难看!”
“咯吱咯吱!”
雨凌菲突地发出银铃般的笑音,她妩媚地扫了邵允一眼,娇声道:“其实人家忘记说了,人家有一个师兄在外头,布置了一道简单的神阵,方才那声响传不出去哟。所以……”
她身上突兀涌起莫名的幽幽蓝色火焰,此焰一出,使得厅堂温度登时骤降,众修只觉一股发自法内心的寒冷由体表钻入法体,心底升起莫名的寒意,正是火云一脉《幽蓝冷焰》。
“所以,诸位今日有什么遗言,可以提前说出来了……”
邵允瞳孔猛地凝缩,场内他活得最久,见得也最多,虽认不出《幽蓝冷焰》,却也知此并非散修能够拥有的功法。
“住手!”
就在此时,终于自迷糊中醒神的邵明轩,突而朗声道:“妙儿快请住手,你杀人不外求财,既然夺不走邵氏,我邵府内所有财务皆可献出来,只求妙儿留我们一命……”
“妙儿想想,杀了我们你又不知库房在何处,还要逐个去寻,岂不白白耽搁许多时辰?万一有巡逻的金阙卫感觉异常,妙儿你或可仗着高深修为逃走,可这邵氏偌大财富,岂不都便宜了别人?”
关键时刻,展现出了商人本质的邵明轩,仅三言两语就将雨凌菲稳住,她的眸子似乎露出了沉思之色。
而此时无人搭理的邵元方,在听到外头还有一个雨凌菲的同伙时,彻底破灭了偷偷溜走的念想,感受着雨凌菲高深叵测的修为,他腿一软,就瘫倒在地,倚着就近的太师椅,脸上带着惊恐。
此时此刻,他首次如此迫切地希望邵明轩能成功,能收拾了这妖女。
雨凌菲想了想,她这一杀人的决定确实很仓促,本来她就没有将区区一个邵氏商行放在眼里,自然也没有太大的警惕,并自忖凭她修为手段,拿下邵氏不过举手之劳。
如今被迫要杀人夺财灭口,却也知道,凭她一人之力,想找出邵氏的库房来,确要费不少时间。
邵明轩述说的可能性,并非没有可能发生,是以她才会沉思。
不过,倘说忌惮,她真没有多少。大不了暴露身份而已,玲珑阁又不敢对她怎样。
“罢了,看在你让人家那么舒服的份上,便依你了……”
雨凌菲既然不忌惮玲珑阁,自然不灭口也是可以的,且邵明轩也确实颇对她胃口,有过一次欢好,她居然有点舍不得杀邵明轩。
她向着邵明轩抛了个媚眼,而后款款行去太师椅落座,娇声地说:“人家给你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之后,人家要看到邵氏库房所有的灵玉珍宝,另外本次参与珍宝大会拍卖的货品,尽都要呈在人家眼前,过时不候哟!”
邵明轩举走几步,深深地拱手施礼,道:“多谢妙儿……”
旋即他便转身,摆手打断欲言的邵允,淡淡道:“勿需多言,按妙儿的要求,速速去准备。同珍宝比起来,邵氏上下数百口人的性命可要珍贵得多,我想父亲在此,也一定会如此做的!”
此言一出,众皆凝噎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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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化虚篇》
紫藤庄。
苏伏盘膝坐于榻上,双眸紧闭,静心凝神,全身心的去体悟神魂受到剧烈震荡之后传来的痛楚。法体本来无伤,却因这痛楚,活像病痨鬼。
他并未急着去解开炼魂幡的封印,因炼魂幡不在手上半载多,谁知里头如何演化。倘是往日,炼魂幡就在身边,他尚能隐约感应里头情状。如今他神魂受创,感应力大幅度下降,已不能察,是以要待神魂伤势得到短暂平复之后再说其他。
他的心神沉入心内虚空,体验着残余的痛楚,《太上感应篇》根本经义缓缓淌过心田,使气海神丹亦随之做出盘膝动作,汲取着空气里稀薄的灵气。
随着修为突破凝窍,《太上感应篇》下篇之《太上问虚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化虚篇》乃是《太上感应篇》专针对神丹研发出来,促使其往更上一层境界进发的法门的基石,但凡人族修士,皆要经此历程。
各大门阀传承的抱虚秘法,譬如苏伏所修《浩然度灭》,圆觉寺的《照蕴五空炼形篇》皆乃真界一等一的抱虚秘法。
然而《化虚篇》与抱虚秘法不同,前者奠定基石,后者决定修士‘抱虚’境界高低。
同一个抱虚修士,有着传承的大门阀弟子与没有传承的散修相较,前者智识、法力、道基都要凝练许多,自然可以碾压散修。
散修虽可借《化虚篇》成功修至抱虚,却只是最低等的抱虚境道基。
在抱虚境的体系内,愈是高妙的道基,便愈是接近‘大道’,便能更快渡过玄真,抵达长生路的第一个道标,长生境。俗称长生真人,从此与天地同寿,再不虞寿元流逝。
有许多散修,终身都无法突破这一道坎,便是因道基不能圆满之故,是以一篇能使道基圆满的根本传承,在真界几乎是无价之宝。当然,即便道基圆满,也不定能超脱。
在苏伏的气海里,随着他运使《化虚篇》,神丹汲取游离于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外,还对随之而来的杂质进行过滤,然而效率低得令人发指,这便是根骨好坏的作用。
在未突破凝窍前,神丹是无法自主排除杂质的。是以凝窍以下修士每日所能汲取的灵气,便只有不多的玄天之精。玄天之精是不用神丹滤除杂质的纯净灵气,是凝窍以下修士所能吸收的灵气。
而游离于空气里的灵气,因脱离灵脉之后便与真界虚空游离的诸多杂质混淆,是以《化虚篇》汲取灵气时,便会带入杂质,杂质多了,必然会给气海带来致命威胁。
是以修士只有在突破凝窍之后才能修炼《化虚篇》。
苏伏资质低劣不堪,只堪堪能够入道而已。其修为之所以能突破得如此迅疾,乃因数种外力加诸;其一是心内虚空的星辰之力,三十六个窍穴于心内虚空具象成三十六颗星辰,投下星辰之力,可自主滤除灵气所蕴杂质,并将道基以圆台方式呈现,以星辰之力包裹守护,使其不会受到杂质侵扰。
也正是心内虚空之故,苏伏才能承受信愿而心神没有崩溃。
其二,乃是借着丹药之力,真界再没有谁能比他奢侈,用补源丹突破化阴。又因其修炼《炼妖经》,凝窍体系与普通修士不同,是以突破凝窍也变作了顺理成章之事。
然而,凝窍以后,便再无法取巧,遑论如今他全部身家,也买不到多少补源丹。
其三,乃剑斋传承与阎浮十八峰的浓郁灵气之故,他突破化阴时,得了阎浮十八峰忽然降下来的灵气相助,那时并不单单只有化阴而已,尚将修为往前推动,神丹才能得以伸展手脚,这是任何散修想也不敢想的机缘。
其余诸如被无量宝典‘抢来’的血海,魔灵的法力,自不必言。
凝窍以后,修为真就靠着耐性打磨,有许多修士,蹉跎于凝窍一生,都不能将修为推至巅峰,更别说突破抱虚,几无可能。
苏伏法体内气海,时不时会因灵气增加而翻涌几息,然而更多时候却是沉寂。
半个时辰过去,苏伏缓缓睁开眸子,心头不禁苦笑。神魂伤势算是暂时稳定,可首次修炼《化虚篇》,效果比自己想象的要差许多。
或许是因神魂受损缘故,在他印象里,典籍所载的普通凝窍修士修炼《化虚篇》,在完成一个‘化虚’,即神丹吐纳之间,气海奔涌如雷,狂潮如浪,宛如滔滔之水,绵延不绝。
气海在此过程里,普通修士的灵气就会开始渐渐雾化,由气转雾,再由雾转液,俗称神丹还液,此过程便被称之‘炼气化虚’,亦是《化虚篇》之名由来。
抱虚修士的入门槛,便是‘神丹还液’。而当灵气化成灵液,只需一滴就相当于凝窍修士三十六个窍穴灵气的总和。
当然,在‘炼气化虚’的过程里,三十六个窍穴亦会同时凝练化液,否则法体便无法自下九重天里凝练天元真罡,便无法成为‘无漏法体’而承载‘真形’。修为自然就永远不可能突破玄真。
下九重天,乃是域外之下九重云罡的称呼。云罡,乃是一种罡风与雷云混合而成之物,它阻挡着所有抱虚以下修士。
云罡又称天元真罡,乃是修士无漏法体最重之物,三十六处窍穴必要充斥‘天元真罡’方可成就‘无漏法体’。
这些基本属于‘常识’,苏伏对此早熟谙于胸。熟归熟,未突破抱虚前,下九重天与天元真罡,与他都是两条不交界的平行线,没有交汇的可能。
收拾了心绪,苏伏微微沉思:不知邵明轩是否还在星月舫,虽可明日送去,可邵逸夫之死绝非小事,倘明日再去,不知会引起什么骚乱,倘引起玲珑阁的关注,对于我掩藏身份可不利。
“总之,先去一趟邵府,倘他未归,便先将邵逸夫遗物转交邵府之人,如此一来便可让他们邵府之人自行去知会邵明轩。”
思虑定下,他便起身来到屋外。
早得了自由的罗丁丁等人见他出来,连忙一拥而上,皆用着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苏伏,道:“苏道友,你没事罢?”
苏伏奇道:“我能有什么事?”
罗丁丁狐疑地上下打量他,旋即嘀咕道:“那方才神神秘秘的,好似绿林盗接头……”
“咳!”
蓦然醒悟此言不妙,他连忙咳嗽着掩饰,讪讪笑着:“玩笑,玩笑而已,苏兄莫当真……”
苏伏不禁莞尔:“倘是绿林盗,便不是让你们回避了。”
许四维一把按着罗丁丁肩膀,将其往后推开,责怪道:“就是说,倘是绿林盗,我等还有命在呢?丁丁你再如此口不择言,当心又碰到那个凶恶的大和尚……”
罗炼嘿嘿一笑,道:“咱们苏兄,苏道友地喊着,可别忘了咱们如今都是苏大人手下,起码要喊一声公子罢……”
苏伏微微一怔,苦笑一声,摆手道:“切莫如此,我等还是自然一些好。萍水既相逢,何必曾相识。放开自己身份,才能没有拘束一些,我等散修,不就是图的自在?”
“好,好一个萍水既相逢,何必曾相识!”
许四维击忍不住击掌,双眸绽着异彩,道:“苏兄心性我等望尘莫及,有此实力,还能保持谦逊者,真是真界少有。”
“不敢!”
苏伏温和一笑,继言:“我有事出去一趟,诸位早些歇着罢。”
望着苏伏背影,罗丁丁挠了挠头,迷糊道:“苏兄只有阴神修为,却能击碎凝窍强度的人偶,到底是个什么境界,我真是越来越搞不懂了。”
许四维与罗炼对视一眼,都不禁大笑:“你就是个棒槌,能懂什么?”
罗丁丁也嘿嘿的笑,他生性豁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至少我知道苏兄待我们是真心的。”
“噗嗤!”
闻着这笑声,众人才醒悟,叶清秋仍在呢,见他居然忍不住笑出声来,众人便都齐笑。
“我等又不是苏兄女人,说什么真不真心,你这棒槌……”
……
苏伏避开了几波巡逻的金阙卫,顺遂地来到邵府门外。却见守卫大门的修士不见踪迹。
他突感一阵不同寻常,灵觉蓦然张开至极限,心神不禁微微一紧,这邵府不知何时笼罩了禁制一般的神阵,他的灵觉竟无法透入。
“邵府今夜有事,谢绝访客,请道友速速离开!”便在此时,耳边突兀地响起一个冷漠中带着一丝灼热的声音来。
如此的相互矛盾,却在这声音中完美的体现了。
苏伏微微抬首,便见虚空不知何时悬浮一个青年修士,只见他身着橘红长袍,束着高冠,面目英俊,只是其眸透着冷血无情,身周隐隐显出一丝非同寻常的火光。
苏伏眉头微蹙,心念微动,试探道:“敢问阁下可是火云洞的道友?”
那青年眸子微凝,这才上下扫视了苏伏一眼,森寒道:“算你有点见识,不过,你再不离开此处,就休怪我动手杀人了……”
第五百二十九章:不同寻常的父爱
对方隐隐然的凌人,令苏伏打心底感到不喜,方才遭了真人袭杀,虽不知其为何中途放弃,然心绪不佳是必然。
“道友真是火云洞的高徒,不开口则罢,一开口便动辄杀人。”
加之闻听龙吟瑶至今未能转醒,他更是没能有好脾气,是以不无讥讽道:“此处不是火云山,便是火云山,在你们头上还压着圣君城,四大部族,道友有什么仗恃在日曦城逞能耐?”
“南焰,明火。”
那青年听了大怒,双手各自有橘黄与炽亮之芒显现,而后于半空相融:“炎镜!”
苏伏心头警兆陡生,身形急遽退后,下一息,于他身处之地虚空,居然爆发猛烈的烈焰,‘嗤嗤’的声响不绝于耳,这是几乎要融化虚空的恐怖温度。苏伏要慢上一丝,就会被击个正着。
《八荒南明离火》苏伏虽然接触过,却只窥见冰山一角。此部经籍由火云老祖创出,有着非常繁复的变化,每一个修炼《八荒》的弟子,都可能修出不同的神通,其玄妙处直逼《炼妖经》的返归祖脉,意为一切皆有可能。
连退数步,苏伏反而清醒,他的眸子复归沉静,并指为剑,有白色气体延伸两寸,身形就在退势未止之际骤然突进,几是一个晃眼,那虚空爆发的烈焰尚未散去,就被一道白芒生生切出两半,好似连虚空都被其切开。
下一息,指剑对上了青年仓促应对的手掌,就闻着一声‘砰’的剧烈脆响,那青年身上不知什么罩子被击碎,身形因此急遽飞退,于他口中吐出鲜血,划破夜空,笼罩整个邵府的莫名气息就此散去。
苏伏尚未落地,灵觉就感应到一人,他心头微微一凛,就见半空中蓦然出现一朵幽蓝色的冰花,将青年接了个正着。
青年英俊的脸庞涨得通红,一招败在苏伏手上,令他感到莫大耻辱,为这耻辱冲破了脑袋,并未冷静下来想苏伏究竟是如何办到。
倘他能冷静下来,就会知道苏伏必然与剑斋有关系。
《浩然度灭》破尽天下万法,绝不是那么难认出来的。
他败就败在太过轻敌,他如何能知道苏伏是个何等样人,那是真人在前,都敢拔剑的狠人,在生与死之间,他的剑向来不会迟疑。是以方才这招,那是抱着杀死他的决心而出的。
“原来苏浮尘道友是剑斋的师兄,火云洞排位第十三,雨凌菲见过苏师兄,师兄怎么与启星师兄起了冲突呀……”
然而,青年认不出来,不代表救他人的认不出来,天下有多少剑诀能发那么浓烈且凌厉的剑气?
就在此时,邵府的大宅门向着两边敞开来,雨凌菲款款地踱步而出,来到苏伏身前两丈站定。她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她举止有度,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又显得清新自然。一双如丝的妩媚眸子,却给人一种无比纯净之感。
奇妙的妩媚与纯净,在一个人身上体现,却不给人突兀之感,直令人惊赞。
那青年本来还要动手,在闻见此言后,涨红的脸渐渐恢复本来颜色,只是微微苍白,显然受了伤。他阴冷地盯着苏伏,来到雨凌菲身边,暂时按捺住了出手的冲动。
苏伏此次虽非全力出手,却也展露了自身剑气的锋芒,被认出来一点也不奇怪。不过剑斋那么多弟子修《浩然度灭》,他并不担心雨凌菲会认出他来。
毕竟在归墟,两人从未有过交集。
“我实在想不到,火云洞的两个高徒,一齐造访邵府,所为何事?”
苏伏没有同二人废言的心情,单刀直入道:“本来我与邵氏没什么太大关系,可两位倘若阻我办事,那就没什么好说了,斗过一场便是!”
既被‘误’认为剑斋弟子,他自然要装的像模像样。
青年冷冷一笑,便望去雨凌菲,岂料她嘻嘻一笑:“哪里敢阻止剑斋师兄办事呀,凌菲这便告退了也!”
语罢,一扯青年的袖子,就神色如常地离去了。
苏伏愣怔一瞬,旋即微微眯眼,心神半数警惕着。然而只有那青年回首来狠狠剜了自己一眼,竟真就远去了。
他有些想不通,按说雨凌菲先是被自己破了《天魔舞》,又伤了他的师兄,竟然丝毫不怨?
但不管怎样,雨凌菲退也好,两人齐上,倘是斗法,他如今还真没多大把握胜出,方才那一剑,看似容易,实则耗费了莫大气力,气海浩然气也消耗了三分之数。
而且三人剧斗,必会引来金阙卫。
他拔步进入邵府,却见邵府冷冷清清,他知道原因,似乎全部护卫都聚在了主院正厅。
苏伏的到来引起了所有人的警惕,待见到是他,才不由松了一口气。
旋即又觉憋屈,区区一个女修,就将他们全部人震在当场,竟无人敢于拼死杀她。想到此,便又觉惭愧,索性垂首,正厅内愈发沉默了。
邵允认得苏伏,他眸子微寒,冷道:“邵府出事,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苏伏踏入来,就受到邵允责难,他眉头微皱,道:“又无人知会我,我怎知邵府出事?”
“允伯……”
在正厅的首座上,静坐良久恢复的邵明轩缓缓睁开眸子,见是苏伏,连忙叫住正在气头上的邵允,苦笑一声,说道:“苏兄,让你见笑了,邵氏今夜也算破财免灾。”
而后在一番交谈中,苏伏明白过来火云洞的两人为何会在此,竟是借着邵氏之变,设计大发横财。更甚者,还有借控制邵明轩以达到控制邵氏的结果。惜都毁在邵允的手段下。
苏伏宽慰道:“少东家,破财好过害命,你能为了邵府上下数百口人着想,想必邵氏也能走得更远。”
“不过……”
苏伏话锋微转,犹疑片刻,还是说出了口:“不过有一件事,恐怕不得不知会你。”
说着,他便取出了邵逸夫的遗体来。
白日尚且活生生的邵逸夫,如今却变作尸体显在所有人眼前,登时引起了轩然大波,所有人尽皆对着苏伏怒目而视。
邵明轩与邵允脸色大变,纷纷望向苏伏,希望他给一个解释。
苏伏望了望左右,淡淡道:“此事不宜大肆宣扬,最好只有少东家一人知道。”
“兄弟们,此人定是想借此将我等赶走,好与少东家独处,便可顺利杀死少东家。绝不能再让他害了少东家,杀了他!”
这时护卫们都草木皆兵,其中一个更是怒喝着出口。
苏伏蹙眉,冷冷道:“现下尔等倒懂得护主?方才雨凌菲骑在尔等头上作威作福,怎不见有人出来反抗?”
倘若方才这些人敢于出手,撑到苏伏来到,雨凌菲二人并不定能占到多少便宜。
这话就好像一桶冰水浇在所有人头顶,然而没有冷却了热血,反而引燃了胸腔中的愤懑,一个个便都红了眼睛,几要吞噬了他。
他们只是散修,而不是圣人,出现问题时,很少会反思己身。
“都出去!”
便在这时,邵明轩突然做出了决定,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太师椅,因太过用力而泛白,他的神情亦非常可怕,目光炯炯,望着苏伏。尽管平日与邵逸夫不合,然而邵逸夫的死,对他的影响仍然非常大,至亲血脉,父子俩相依为命多少年,怎么可能说抹去就抹去。
众护卫没有法,邵逸夫一死,邵明轩就成了邵氏最大的话事人。
邵允心情最是复杂,其实他心里很清楚,邵逸夫的死与苏伏无关。邵逸夫出行前,曾给了他三个莫名的命令,一则是陪着邵元方演一场‘好戏’;二则不要过问与探查他的去向和死活;三则只要邵元方稍有对邵明轩加害之心,就除掉他。
整个邵府,只有他知道邵逸夫对邵明轩有多么痛爱,以至于愿意牺牲自己的性命,换取消去邵明轩的后顾之忧。
众皆退去,邵允提着邵元方也退了出去。
见邵允望着自己,就好似望着一个死人,他便知道自己的下场如何,不禁骇然,大声地喊道:“表哥对不起,我不是有心要害你,求你救我……表哥救我……表哥我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然而无论他如何呼喊,邵明轩都无动于衷。
待所有人退去,正厅安静下来,苏伏才缓缓道:“邵家主让我转告你,尹玄素与绿林盗有勾结,珍宝大会你要小心。”
邵明轩冷冷道:“我只想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苏伏想了想,觉得就此将邵逸夫所做的一切掩盖,确实不甚好,他斟酌了一下言辞,便将自星月舫出来后,碰见尹玄素的事情稍微提了一下,而后亲眼见到尹玄素杀死了邵逸夫,与邵逸夫同尹玄素勾结,忍辱七载等等。
可以透露的,半点也没有隐瞒。
“原来我娘就是这么死的么!”邵明轩一动也不动,面上的神情都没有变过一分。
静坐许久之后,他才出声:“辛苦苏兄了,你可以先回紫藤庄歇着……”
苏伏没有二话,拱手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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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章:解禁魂幡
日曦城,安阳街有一幢暖风居。这是一幢仅次于灵脉洞府的别院,能够买下它的人,身份都不同寻常。
暖风居处在安阳街的背面,距主街仅仅十丈之遥,非常便利。
在暖风居的一处阁楼内,雨凌菲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打理秀发,后头是一招败给苏伏,生着闷气的青年。
“师兄快莫恼了,不就是一个剑斋弟子么,剑斋的人都是疯子,同他过不去,等同与自己过不去。”
雨凌菲转过身来,一双妙目望着师兄英俊的侧脸,嘻嘻笑着说:“师兄能修到凝窍巅峰,应当懂得剑修在同阶之内几乎无敌,你我即便一道出手,还说不准谁输谁赢,万一人家身上哪儿被他划伤了,师兄难道就不心疼嘛……”
见师兄神情似乎松动,她嘻嘻笑着起身,行去他身侧,偎入他怀中,轻声说着:“再说了,便是要杀人,也不必我们自己动手呀。”
这个师兄名叫郭启星,乃是火云洞入室弟子,排名第七,排名还要低于被苏伏所杀闻子鹜与被雨凌菲所杀的刘旭尧、南昊天两人。
他在火云山,出了名的冷血无情,就是他贴身侍女,倘一个不顺心,就是打杀了去。
然而却偏偏痴恋雨凌菲,对于雨凌菲言听计从,以至于即便她同别的男人睡觉,也都能原谅她,已处于一种畸形到偏执的爱恋状态。
而雨凌菲,还就喜欢他这种畸形到偏执的心态,以至于常常做出一些令郭启星雷霆大怒的事来。
而在郭启星雷霆大怒之后,却又不得不原谅雨凌菲时,雨凌菲便借此找到了莫名的快感,还要甚于当初归墟时被孙仲谋的那种‘诡异’爱抚。
虽然栖身星月舫是为修炼,可也有一半是喜欢郭启星拿她没办法的模样。
这是一对令人心寒的师兄妹,竟还不是道侣关系。
对于雨凌菲而言,真界的男人都应该臣服在她裙下,她将所有雄性生物都当成她的奴仆看待。
郭启星深深明白此点,却仍甘之如饴。换言之,于他而言,他很喜欢雨凌菲这种目空一切的女人,唯有这样的女人才配的上他。
是以两人的关系非常之诡异。
感受着雨凌菲的温柔爱抚,郭启星的心肠便又柔软,反手拥住她后,柔声道:“师妹,我不是怪你,我只是恨自己不争气,输给了那个家伙,害得你我脸面都难看。”
“师妹说的,杀他不需我们动手,是甚意思?”
雨凌菲轻轻地解开郭启星的外衫,眼神带着迷人的妩媚,娇声道:“师兄怎么不想想,太渊秘境如此大事,现下整个庐州大门阀皆对太渊秘境虎视眈眈,怎么会不防着剑斋那群疯子呢。”
“我们只要将苏浮尘的身份暴露出去,自有大把的人对付他!”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郭启星眼睛一亮,不禁吻上了雨凌菲的细颈,含糊不清地说:“师妹果是聪慧无双,让为兄好好爱你……”
“嗯……讨厌啦……”
……
苏伏回到紫藤庄,并未发出动静,悄悄回到卧房,盘膝于榻上,闭了眸子。
他缓缓平复着心境,脑海内却不由回想起安素问,也就是师洛水最后那一副神情,似乎认得自己,当时受着苦楚折磨,未能好好发见,如今想来,他为何会认得自己?此事着实怪异。
也许便是因此,她才手下留情。不然即便是水洛泽与叶清秋联手,怕也无法迫退她。
苏伏在某些方面倒是真豁达,譬如此事他就决定不再去想,师洛水有着算计也好,只是认识自己而留情也罢,都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而已。
扫清杂思,他便将心神沉入心内虚空,这时他心思微动,伸手一招,便将炼魂幡招了来。
不知是否错觉,炼魂幡回到心内虚空,其上的凛然邪气愈发浓郁,好似随时有邪物要破封而出。
苏伏微一蹙眉,心神投入魂幡,只见其上封禁是他从未见过的,与《太玄封禁》相差颇远,带着姬玄清的螭龙剑意气息。
姬玄清曾以剑意演化螭龙,带着他演练《扶风歌》,亦因此,他在‘看、读、录’之后,才能将《扶风歌》修至最高境界。
略微感应之后,他便知姬玄清对魂幡加之的封禁并不强,许是为方便自己解禁。
作了个预估之后,他神情微凝,并指为剑,默念令言:克己而复礼,以意为坚,明辨本心何而执剑……以心御气,以气御剑,少白帝印……
道基圆台倏然涌动,浩然气化作源源不断的白芒聚到苏伏指剑的前端,此次居然硬生生凝出了三寸长短。
苏伏微微一喜,而后心头微动,就见曼珠沙华兀自识海跳入来,许久不曾动用的翻天印亦候在一旁,这是为了防止魂幡异变。
待一切妥当,他沉沉一喝,便将魂幡丢掷半空,指剑在这途中就不轻不重地划过魂幡,‘咔嚓’的一声脆响,其上封禁碎裂,魂幡邪气便肆意涌出,霎时充斥了大半个心内虚空。
苏伏右手招来曼珠沙华,左手托着翻天印凝神望着邪煞之气的举动。
“唏律律——”
就在此时,心内虚空居然响起一道马声长嘶,就见那邪煞之气骤然凝成一匹坐骑,马的形状,却长了独角,全身覆满密集的黑色鳞片,它眼瞳是猩红的,正以一种极为不善的眼神盯着苏伏。
苏伏心头大惊,魂幡的气息居然还在上涨,已然冲破了二十四层禁制,须臾功夫,又见所有的邪煞之气开始演化,耳边便传来甲叶铮铮的响动。
须臾功夫,眼前就出现一排排兵士模样的邪灵,尽皆执戟,气度森然,举止之间,宛然一人整齐。
最后才见那已浓稠至黑雾的邪煞之气,再一次的凝聚,居然化作了一个白甲将士,他提着一柄奇特的长枪,跨坐在那长角披甲的邪灵马身上,望着苏伏。
就在苏伏惊异之际,将士却下了马,忽而单膝着地,他这一着地,其身后近千邪灵军亦同着地。
“卑下赵云,拜见主公!”
第五百三十一章:赵云的成长
魂幡的气息,最终定格在二十五层,这是超出了第三个邪灵主将诞生的层数。
苏伏自然不明白,为何魂幡被封禁,禁制反而提升如此巨大。被封禁前,不过十四五层,短短半载时光而已,居然突破了二十五层,怎不令他感到惊诧。
未待他回应,魂幡内再一次溢出些许邪煞气息来,此次却落下来魂幡第二主将,余神机。
“见过尊者。”余神机效忠的是整个玄门,而非苏伏本人,是以他只淡淡稽首。
苏伏这时醒神,摆手示意他不需多礼,他见赵云眸子清明,便去将赵云扶起来,惊讶的说:“子龙,这究竟是……?”
赵云身后,自然便是一千整数的千魂军,他们虽未诞生灵智,却已可领会赵云的命令,称得令行禁止,法度森严,半点也没有邪灵的嘈杂。
“禀主公,此乃姬仙长之故……”
在赵云的一番讲述下,苏伏这才恍然过来。
原来,魂幡被姬玄清封禁之后,姬玄清自感过意不去,便特意将魂幡置于归墟幻夜森林,将其封禁解开,令赵云自行吞噬妖精鬼怪之物修炼,因为没有顾忌,且目标是无智的妖兽等物,没有心里负担,炼魂幡因此进境极快。
可因归墟已脱开真界之故,余神机的投影便无法抵达真界,这才导致玄门群龙无首,以至被有机可趁,元气大伤。
自然,姬玄清将赵云置于归墟,其中也有考校之意。倘若赵云不能在这如此无忌的祭炼中维持灵智不昧,那么赵云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这样的炼魂幡不该留存于世。
苏伏恍然之后,便明白过来,这是姬玄清乃至剑斋对于自己的补偿,心头不禁感慨万千。
少顷,他才将灵觉扫过赵云二人,发觉赵云已然是灵仙巅峰,只差一步便能还阳,踏入人仙境,当初荼毒便是此境,相当于普通修士抱虚境,这是非常可怕的。
当然,欲破开还阳关卡,晋入人仙,也并非就是如此容易。
而余神机就要差一些,仍只是鬼修而已,这就是资质带来的差异。可余神机显然并不将这放在心上,他更确切地说,对于玄门才是最为着紧上心的人。
“尊者,倘无它事,在下便不搅扰二位叙旧了,玄门有许多事物需要处理,告辞……”
余神机语罢,复淡淡一礼,身形便自消去。这是他第一次见着奇妙的心内虚空,居然也没有多看一眼,可见心系玄门久矣!
“神机兄在归墟时便常常念叨,如今终于得归,也算是得偿心愿了。”
赵云望着他散去的身形,又躬身行礼道:“主公,未得许可便将魂幡推入二十四层,请主公原谅。”
苏伏望了一眼军容严整的千魂军,笑道:“子龙现下应可单独对上抱虚修士了罢,有着千魂军在手,加之魂幡之威,普通抱虚修士怕不是你的对手,而况第三位邪灵主将,居然成了你的坐骑!”
他说着,就望向赵云身侧的‘麟马’,望着它猩红双眸中的不善之意,不禁大笑道:“果是奇思妙想,有了它,子龙已可独当一面。至于禁制,我既将魂幡交予你,魂幡一切便都由你自决,我绝不会干涉。”
“多谢主公信任!”赵云拍了拍麟马,“我给它取名作黑星,收伏它倒是颇费了一股气力,主公,以后它便是主公的坐骑……”
“唏律律——”
麟马黑星猛地抬起高头,发出它独特的‘咆哮’。
赵云眸子放出寒光,直射入黑星猩红的眸内,顿使其‘咆哮’弱了下来,到最后,居然变作了呜咽,长着独角的头低垂下来,给人一种颇委屈的感觉,可怜兮兮地望着赵云。
“哈哈!”
苏伏心绪大佳,有着赵云助力,他在日曦城大可便宜行事,相信除非玲珑阁的真人出手,否则没有人能留下他。对付尹玄素他就更有把握了。
“子龙,黑星既然只服你一人,便由你来骑。你是我身边最重要的大将,也只有黑星才能匹配你!”
炼魂幡仍在赵云掌控之中,苏伏也算暗暗松了一口气。
要是第三邪灵主将取赵云而代之,在目下星辰黯淡之际,他真就只有拼尽全力才能收拾了。且是在心内虚空,如此要地,丝毫感染不得邪煞之气,否则将对他产生莫大影响,参照浊气便知,第一次浊气爆发,他的神智已然泯灭,而神魂差一些就被罗刹魔主拖入焦狱界,倘非那一道莫可名状的剑意,太玄无量宝典早就保不住。
“对了子龙,你是如何收伏黑星的?魂幡禁制越高,邪灵主将越是恐怖,黑星既是第三位主将,其实力应当在你之上……”
闻着苏伏疑问,赵云居然露出了笑容,他笑着说:“主公请看!”
“千魂军听吾号令,祭旗!”
几乎是瞬息间,赵云笑容骤然敛去,手中龙象枪蓦地高举,身形便浮空而起。
“兹兹——”
“喝!”
虚空受到莫可名状的压力,在这心内虚空里,居然有异物摩擦,隐现电闪雷鸣的声音,一千整数的千魂军蓦地爆出一声雷鸣一般的巨响,那不是自口里发出,而是身上齐齐涌出的黑红相间的煞气,在虚空凝聚成了雷云。
虽言旗,却见雷云铺满了大半个心内虚空。没有两息,便见雷云自主地卷动,宛如风龙卷,源头便是那雷云下,高举龙象枪的赵云。
他一身白龙甲,头顶红缨冠,脚踩黑云靴,宛如一个绝世战神,在雷云裹着的罡风里,甲叶如浪涌动,予人凛凛之威。
这还不止,就见卷动的雷云,涌入了龙象枪,它的禁制居然节节暴涨,本来只有十四层禁制的龙象枪,居然暴涨到二十五层,与魂幡的禁制一模一样。
“这……”
炼魂幡显现了从未有过的能力,苏伏不禁目瞪口呆,魔灵给自己的《炼魂幡炼制之法》里,可没有这一招。
“主公,雷云所到之处,便是卑下法域,在卑下法域内,龙象枪威能随之提升,主公且看!”
赵云说着,神情一紧,气息暴涨的龙象枪骤然涨大一倍,在他手中抡了一个半圆,枪身蓦地有颤鸣,就见虚空突兀的出现十数道枪影。
“嗤嗤嗤嗤——”
每一道枪影竟都发出尖锐的雷暴之音,整个心内虚空都受到莫名震动。
苏伏瞳孔猛地凝缩,倘他没有记错,这是龙象枪禁制自带的《蛟龙出海》,虽言蛟龙,不过是一道虚假的枪影而已,不想受到雷云增强,居然强到如此程度。
“随着禁制层数增高,千魂军的增强,雷云便能覆盖更广之域,卑下粗略一计,倘魂幡祭炼圆满,至一百零八层,雷云将可覆盖半个青州之地,届时只要雷云不散,卑下便是不死之身,主公可来一试!”
闻得此言,苏伏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他自然知道祭炼没有那么简单,就拿魂幡而言,虽然可借邪煞之气加速祭炼,可要考虑材质,倘若没有丝毫顾忌地祭炼,魂幡材质首先便会支撑不住而损坏。
他动作却不含糊,伸手一招,曼珠沙华蓦地回到他手上,就轻轻一划,一丝肉眼可见的剑气缓缓袭去,无声无息地没入赵云躯壳,其瞳孔猛地睁大,自其天灵处,便有裂缝延伸至法体,不一息全身就散碎了去,竟化作粉尘。
然虚空陡然响起赵云声音:“半载不见,主公剑气愈发可怕了!”
就见雷云再次卷动,自主形成赵云模样,仍是白甲加身,身上完好无损。
“主公,雷云乃是外形态,实则皆为煞气凝成。卑下未免惊世骇俗,将其凝成雷云模样,如此一来,便是真人都无法探知魂幡源头在主公身上。”
赵云再次开口,“主公,在卑下法域里,尚有一劣技,不知主公敢否一试!”
苏伏身形缓缓浮起,赵云愈是强大,他心头愈是欢喜,这时便大笑着说:“有何不敢!”
他敏锐地察觉到赵云心态的转变,其正从为将者至为修者转变,这从他对待苏伏没有以前那般拘束便可看出,这是个可喜的变化。
要说欢喜,苏伏对此反而更甚。
“主公小心!”
雷云中骤然无数道赵云的声音,便见雷云轰然落下黑红相间的雷霆,那雷霆落在苏伏头顶上。
苏伏正欲突进的身形一顿,曼珠沙华蓦地上挑,便划拉出一道浩然气,毫无阻碍地撕裂雷霆,煞气凝出的雷霆,仍是煞气,浩然气恰是其克星。
“就只有如此而已?”
苏伏音声未落,视线里,那湮灭的雷霆中骤然突出来枪尖,于他心底微惊之际,赵云整个人就自虚空显现,龙象枪毫无花哨地刺下来。
险况骤然降下,几乎刹那之间,苏伏的战斗本能使其举剑格挡。
然龙象枪将落未落之际,居然诡异的弯出一个弧度,其枪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拐到苏伏侧边,狠狠抽去。
“啪!”
轰然一声脆响,苏伏身形便被拍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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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二章:吾佛有旨
幸好此地是心内虚空,没有两丈,他身形重新凝定,却没有再动。这是他与赵云切磋以来首次毫无抗力地被击中,不禁再一次地重新审视起雷云来。
两人都未尽全力,自然也没有受伤。
然,赵云仿似要让苏伏看得更清楚一些,其心神一动,雷云骤然剧烈翻涌,就见数十道雷霆涌下,而赵云的身形就在这转瞬即逝的雷霆中变幻,因快到肉眼难以分辨,好似出现了数十个分身,令人眼花缭乱。
苏伏身形凝定不动,就连他的灵觉,都快要分辨不清赵云的真身究竟在何处,这是因为赵云在这雷霆中变幻身形,已达到了瞬移,即心念动,身便动的境界。
每一道雷霆都相当于他的化身,使他可以出现在雷云覆盖的所有位置。
赵云吁了一口气,这才操控着魂幡散去雷云,并将千魂军一齐收入魂幡内,而后恭敬的行了一礼,说道:“主公,这便是半载以来卑下的修行成果,希望没有令您失望!”
“好!”
苏伏半晌无言,只憋出这么一个字来,想了想,又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已脱离了普通炼魂幡的范畴,已演变成一种神通了,传出去,子龙必会被当做宝贝抢夺,我怕是保不住你啊!”
赵云微微的笑,道:“此法卑下将其称之为《瞬雷法》,得益于炼魂幡的玄妙,《灵妙宝欲渡魂经》的根本经决,尚有纪修竹仙长施展的《五雷正法》为启窍法门,种种加诸于一处,才令《瞬雷法》问世。只是此法虽玄妙,却有缺陷,倘若对敌者施法将雷云搅乱,卑下便无法借雷霆显身。”
说到这里,他望了一眼黯淡无光的星辰,仿似想起什么,笑容又敛去,沉声说道:“主公,卑下听姬仙长说过,主公神魂受了莫大损伤,竟牵连到窍穴。主公对剑斋不薄,凡事都会为它着想,剑斋究竟为何要如此对待主公?”
他的言辞之间,对剑斋颇有微辞。
苏伏苦笑一声,先自纠正他道:“子龙,你就别主公主公的喊我了,你在我身边也不短了,应当清楚我是什么为人。我非是曹孟德那样的枭雄,亦非不肯过江东的项羽那样的英雄,当不得‘主公’二字。”
“倘子龙不愿称我一声道友,那便以‘公子’称呼罢。要知道你现下身份已然不同,绝非再是凡俗将士,灵修巅峰,在真界已非任何凡俗将士可比。”
赵云入道之后,随着见识面的广阔,心境就在一直变化,倘是以前,此言他绝难听从,此时却只微微犹豫,便点了头,应道:“是,公子!”
见他应下,苏伏轻松笑着摊了摊手,无奈的说道:“或许剑斋有着它的考虑,可我本来就一无所有,只不过身份转变而已。剑斋给我的,也没有收回去,也不算对不起我了!”
说得容易,苏伏能有今日心态,石泰的死是最根本因由。
“此事不提也罢,便就此揭过罢!对了,你可见过瞳瞳?她过得怎样?”
赵云摇摇首,道:“姬仙长将魂幡交给水洛泽仙长前,曾让我转告公子一言。”
“何言?”
“苏瞳在剑斋反而更安全,苏伏无论何时都可来接她走,在此前,剑斋必定会护她周全。”
赵云将姬玄清的话原文托出,末了继言:“就此点而言,卑下认为姬仙长未谎言相欺,小姐在剑斋虽不得自由,却好过跟随公子奔波。待公子伤势修复,寻个修行处安定之后,再去接回小姐不迟。”
苏伏自然也是如此考虑,他微微点头,道:“便如此罢。”
“时辰还早,子龙,不若再来切磋一二?”
赵云抱拳一礼:“固所愿!”
……
日曦城往西北方向而去数千里,便是举世闻名的“沉佛战场”入口。
沉佛战场以西,跨过一大片焦死,地火肆虐之地,便穿出庐州地界,进入商州。复行百万公里,便可抵达天山雪池,圆觉寺的驻地。
天山雪池以西南方约莫数十万里地域外,背靠无尽海,是南离宫所辖的冰镜湖,广阔无边达数万公里却渺无人烟的冰镜湖,皆属南离宫界域。
踏入无尽海,极西之海域,便是蜃楼群岛,法华宗与外海修仙门派驻地。
而在冰镜湖东北方位,与之接壤的便是西方圣界,又称楼兰界或迦南界。而楼兰界便是法台宗驻地,占地约莫方圆百万公里,其中心位置,便是法台宗核心地万佛窟。
整个商州都笼罩在一片冰雪下,万佛窟自也不例外。而整个万佛窟没有一个俗家,皆为佛子、佛徒、罗汉等等。
佛子是没有根骨,或有根骨却没修为在身,虔诚奉佛的信徒。整个万佛窟,约莫有数百万的佛子,专以伺候法台宗弟子的起居,杂物,重活。
他们每日辛勤苦劳,尽管累得两眼发黑,仍然甘之如饴。
佛徒相当于普通门派外门弟子,不过每个佛徒都是珍贵佛家子弟,是不用做重活累活的,只要每日行功,观想三圣佛即可。
罗汉相当于普通门派内门弟子,地位高得多,最高者手下可有数万个佛子佛徒。只是商州苦寒之地,能在万佛窟生存下来者,皆是苦修士,皆对三圣佛的信仰无比虔诚,很难想象圆觉寺与法华宗竟能独立与分裂出去。
两宗独立与分裂,意味着万佛窟失去了最神圣的地位。
倘从高空俯瞰,整个万佛窟是以阶梯式的冰屋构建而成,层层往上,覆盖了方圆近万公里,至最高处,高达上千丈。越往上者辈分与修为越高,能号令的佛子与佛徒就越多。
万佛窟以冰屋为居,所有法台宗弟子皆修《真灵夙愿还真舍利经》,生死皆在三圣佛的一念之间。
“咚——咚——咚——”
这一日,万佛窟最顶层的大钟被撞响,惊醒了所有正在参佛的佛徒罗汉。大钟一般不响,一旦响起,那便是三圣佛下了旨意。
整个法台宗顷刻就动了起来。
“吾佛光之照见,极北之地,有天音福祉,吾佛之光将普照极北之地,吾等先行,七七四十有九日照,必要跨过冰雪国度……”
声音自最顶层传出,整个法台宗顷刻就沸腾。
第五百三十三章:灰角营
日曦城往东去,跨过一线渊,越过无尽海,便是青州。
以青州为中心,无尽海再往东去是著名的东海龙宫,有龙族与千万水族盘踞。近劫来,累代居于水之国度里,再未侵犯人族地界,水族与人族已然度过了一段漫长的和平时期。且这和平,尚不见终点。
青州往南去,在踏入无尽海前,便是莒州,踏入无尽海再过去,便是海外三山岛。
而我们的目光,将落在莒州百蛮山系的北焦贫瘠之地,应囚部族的驻地,应龙城。
确切而言,应龙城外应囚各部大军驻扎地,其中的一个外族部灰角营的角斗台上。
“杀死他!杀死他!把他的脑浆掏出来……”
“撕了他……砍掉他的头……看他怎么恢复……”
“黑豹,你今日手软脚软,莫非要输给这细弱的小妖?那你就不要再北焦混,趁早滚出莒州……”
周遭是不规整且破落的营房,甚至辎重营、军械营还漏水,尽管里头都是最低等的灵谷,最粗劣的武器,此类种种,便可看出灰角营在应囚各部大军中,待遇属于最低下的。
在破落营房间中位置有一个校场,校场背靠营房处有一座轩辕台,在妖族皆称角斗台。角斗台下围满了外族加入应囚部族的妖兵,他们望着台上死斗的两个妖族,疯狂地叫嚣,呐喊,咆哮,发泄,想来他们都在‘黑豹’身上下了重注。
声威震天响动,以至于数十里外的应龙城,都隐隐可闻。
而在角斗台西南方位,有一个营房,营房里边便是下赌注的地方。押黑豹赢,买一赔一,押黑豹的对手赢,买一赔五,可见双方实力不对等。
当然,还是有一些喜欢取巧的妖族或是暗中佩服黑豹对手的妖族下了他的注。
而说起来这个黑豹还有一些来历,据他自己喝醉酒之后透露,他有一个亲生哥哥便在圣君城当差,妖王大会上,差些就赢下了妖王位,因实力不俗被柳大帅看中,成了大帅帐下亲兵卫副司卫,在圣君城,也算得‘位高权重’。
不过,这都是噱头,他的哥哥,早已死在妖王大会上,死在暴走的苏伏手上。
在妖族中,黑豹无疑是个顶聪明的家伙,然而此时,他却被他的对手逼得火冒三丈,他迅疾如风,快如闪电的速度,竟迟迟不能将对方撕碎,这令他心头的怒火蹭蹭蹭地涨,几乎燃烧了他的理智。
“废物!你敢停下我就撕碎你!”
他也只能发出如此无力的咆哮。当然,事实确是如此,对方倘若停下,必然会被他撕碎,因他乃是修出了玄牝妖丹的大妖,妖族的体征尽都炼去,几与人族无异。
“我停你的妈妈的……你的个三滥逼孩子……”
他的对手,在他迅如风雷般的攻势下几乎只有喘息的份,然而这嘴却不饶人,骂得极为难听,这也是黑豹怒火贲张的缘由之一。因二妖速度都快到极点,是以只能偶尔自残影中隐约见到,他的对手是人身妖首,显然是个玄牝妖丹都未修成的灵妖。
当然,从开场至今,黑豹的对手尚未出过手,显然是被他逼得只有躲避之力,而无还手之力。其身上亦留下了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可奇妙的是,这些小伤口都在之后不久就愈合,显出了超凡的恢复力。
“臭不要脸的小狸妖,有本事就不要逃……”
黑豹气得停下了攻势,咬牙切齿地瞪着对手,鼻孔喘着怒火般的气息,眼睛透出泼天的暴怒,几要实质化。
他停下,他的对手自然也停下,就显出了他对手的面貌,却是一个狸妖。
“本大爷不……不叫小狸妖……本大爷是八命阎罗大妖王……”
这个狸妖,气喘不匀,眼神都有些飘忽,显然已是累到极点,以至于神智模糊,口上却仍然不愿认输。
倘若苏伏在此,定会惊讶得无以复加,这个自称八命阎罗的小狸妖,居然是主动要求留在莒州修炼,那个胆小的九命。
换做往常,他的对手倘是个修出玄牝妖丹的大妖,不用打他便先投降了,如今却敢还口乃至与其周旋,这确是个令人惊讶的改变。
“哈哈哈,连玄牝妖丹都未能炼成,就敢自称‘大妖王’,我看你是在找死!”
“八小狸,你倒是出个手让我们瞧一瞧啊!”
“就是!就是!有本事你就杀了黑豹……我们都尊你为王!”
底下群妖登时发出哗然,哄闹。八小狸是群妖给九命取的别号。
当然,在底下群妖里,也是有着佩服九命的妖族。因其约莫半载前加入灰角营,以骇人的恢复力在角斗台上崭露头角。又以惊人的韧性称著,每日都会参加至少一次以上角斗,前日不管受到多么重的伤,第二日都会如期而至,活蹦乱跳的出现在角斗台上。
在别的妖族眼中,他的实力在灰角营内,处于中游往下,也只是一个小队正的角色。十次角斗,能有半数胜出,都已是意外。这半数之中,又有大多数是靠着骇人的恢复力拖到对手认输,明明实力高他一截,却反而输给他,以至于近万数的灰角营妖兵,大部分都对他不待见。
若非军令在头上,对他怀恨在心的人早就暗害了他。
而九命在军营里,就没少受到刁难,幸好有着强悍的本命神通《九狸再生》。
没有谁想当他的对手,可在灰角营的角斗规矩,每半旬月的功夫必然会排上一次,对手是谁都由灰角营的统领决定,美其名曰:练兵。
谁也有可能碰到他,今日恰恰轮到黑豹。
黑豹在灰角营里,也是个司卫级别,手底下掌了近千妖兵,与九命这个手底下只有百十个妖兵的小队正相比,足足大了整整一个阶级。
可在灰角营,除非与别的部族斗争,否则什么身份也不管用,除开统领之外,便是小统领也要参与角斗。
这是因妖族好斗之故。当然,倘若九命赢下黑豹,他们的身份顷刻就转换,九命几可一步登天,出任司卫的职位,这也是一众妖族热衷于角斗的缘故。
黑豹见九命喘息如雷,按捺住了暴怒的心绪,狭长的眸子眯起,掩盖了寒芒。就在九命欲开口之际,他法体的气息骤然暴涨,他的身形骤然化作残影。
九命感应到险兆,眼瞳睁大,“卑鄙”二字尚未出口,微微侧身之际,就受到黑豹的利爪重击,其整个左臂都被扒拉开,登时血流如注,这伤口之深,隐见森白之骨。
“啊……”
他的身体狠狠撞在角斗台靠营长方向的简易木墙上,‘砰’地一声落了地,左臂彻底瘫软,身体挣扎着坐起,却已是气喘如牛。仅仅一个疏乎松懈,就酿成了如此苦果,剧烈的疼痛令他的眼眉都挤在一处,尽管这半载以来,几乎每日都受伤,今日这伤,却也是非常重的,没有几个时辰很难恢复。
“八小狸,你个小混账,害老子白白压了你赢,你给老子赔!”
眼见九命败势已定,几个想买冷门的妖兵登时骂将起来。
黑豹不禁畅快大笑,来到瘫倒在地的九命,一脚踩在九命伤口上,登时使得九命发出‘杀猪’般的痛呼,尽管胆气提升不少,却仍然改变不了他的二流子本性。
因这痛呼,他没能喊出认输二字。在角斗台,倘没能喊出这二字,他的对手就可以无休止的发起攻击,直至他死亡。
黑豹显然不准备给九命喊认输的机会,其脚踩落时,右手指爪就直直刺向九命头颅,誓要杀死他。
“杀!杀!杀死他!杀死这臭虫!”
群妖都兴奋得红了眼睛,震天的咆哮如雷如浪狂涌。
九命的意识逐渐模糊,此次受创太重,令他居然没能喊出那认输二字。可就在此时,耳边嘈杂震天的咆哮,忽就远去,不知为何,苏伏留给他的《残血》根本经义就流入心间,点点滴滴的明悟突然涌上心头。
他修炼《残血》半载有余,至今仍不得其门而入,每日苦心钻研,却仍然徘徊在门外,令他无比的苦恼。
此次受到重创,居然也是机缘,因而得了顿悟,他忽然明白过来《残血》的要义,那就是‘杀’字,只要敌人没有死绝,就不能停止‘杀’。
这就是《残血》的本义,就在这个刹那间,本来剧痛的左臂忽就消去了所有疼痛,两臂恢复了气力,霎时就格挡在脑颅前。
“噗嗤——”
一声闷响,黑豹的利爪毫无阻碍地洞穿了九命交叠的双臂,鲜血激射而出,喷了九命满脸都是。
可在此时,九命的脸上居然没有一丝痛感,他的眼睛爆射出精芒,尚露出了洁白尖锐的利齿,鲜血登时染红了他的嘴,这一幕落在黑豹眼里,竟给他一种嗜血的错觉。
“哼,挡下一击而已,居然不趁机认输,我看你能挡我几次!”
黑豹狂怒地一声吼,头颅蓦地化作黑色的豹首,刺穿了其手臂的利爪狠狠一扯,就将九命往他张开的血盆大口里拉扯,九命绝难抵受那长达近尺的有力上颚。
生死就在这一瞬间的空当。
第五百三十三章:我是黄小花
“铿!”
黑豹恐怖的利齿交合,却发出空荡荡的宛如金属撞击一般的声音。
台下众妖突兀地寂静下来,因为想象中,九命的身体断成两截,鲜血横飞的场景并未出现。
“消……消失了?”
黑豹最是震惊,九命居然能在此关键时刻逃开致命一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嘭!”
就在他脑颅处于停顿,几乎无法思考之际,腹部骤然传来重击,这股巨力非同寻常,几乎令他连胃酸水都吐出来,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飞退。
他的脸色剧变,下一息,只见几乎化作了残影的九命,凭空显在他的上方,握起了他那并不大的拳头,却带着一股莫名的恐怖,狠狠砸将下来。
“嘭——”
一声巨响,黑豹七丈高的身形被轰然砸入由黑石铁制成角斗台里,将角斗台砸出了一个大坑,土石纷飞中,九命的身形凌空盘旋着落下,稳稳落在角斗台上,眼神淡漠地望着呕着血沫的黑豹。
台下鸦雀无声,谁也不知道九命怎么就突然翻身打趴了黑豹。
在九命的身上,最大的伤口是左臂膀,因着本命神通,血已止住,正在缓缓恢复。另外便是两手臂的五个指洞,亦开始结成了血肉之膜,相信不久就能恢复。
他的天赋神通,便是断臂都能恢复,遑论这一点?
尽管如此,在他的脸上,却瞧不出任何的痛楚。方才眼眉几乎都挤在了一块儿,此时却忽然毫无知觉了一般。
“老爷说得没错!果然只有拳头才最解气!”
九命满脸都是血,却神经兮兮的笑,说着令台下众妖莫名其妙的话语。
他笑的是自己终于领会了《残血》,半载以来的苦痛,都获得了回报。他笑的是,《残血》简直是为了他量身而订。
因此功法的最妙处,便是将自身的痛觉通通转成了气力,使他没有一丝疼痛的感觉。
他伤得有多重,获得的气力就有多大,至此,他才真正算得一个妖族,而不是靠着一点幻术躲来跑去的小狸妖。
“我不会再躲!”
九命冷冷盯着黑豹,然而说完这句话,他全身气力却骤然流失,痛楚几乎是在瞬息之间,成倍的涌来,他瞳孔缩成针状,双臂开始颤抖。心头暗自叫遭,这是《残血》的副作用,他首次运用《残血》竟能保持近五息,便是创出它的人,也会感到惊异。
中古血杀门,能领会残血的人,不到十指之数。首次运用能撑过三息者,不足三指之数。
“杀了他!杀了他!快杀了他!八命阎罗,你就是今日的王!”
眼见九命翻身,这时压了他赢的几个妖兵登时兴奋地直嚷嚷,他们哪里知道九命此时状态,还以为就将赢得黑马。
然而黑豹已自重击的痛楚中缓过来,说时迟那时快,黑豹双眸骤然变作猩红,身上突兀地涌出庞然的妖气:“该死的小妖,你惹怒我了!”
“吼!”
旋即便是恐怖的咆哮,九命被其妖气迫退,于数丈开外,因着残血的副作用,他全身都颤抖不止。而因那恐怖的妖气之故,使得他口不能言,认输二字被压抑在喉咙里。
“你的妈妈的……”
眼见修为大有进境,却仍是死路一条,九命在心底不甘的怒骂。
下一息,就见那庞然的妖气,化作了一道恐怖的兽影,合身扑向九命。
台下众妖,再次的寂静下来,此次再没有妖兵认为他能够幸免。
“呜呜——”
可就在此时,远在数十里开外的应龙城,却突兀地传来地龙角发出的沉闷响声。
闻此声音,整个灰角营骤然动了起来,因这声音,乃是应囚黄氏本族在召唤全军的声音,只有在其余三大部族入侵,或应囚黄氏有大行动时,才会响起。
听到响声仍无动静者,立马由该灰角营统领处死。
没有妖兵敢于疏乎怠慢,台上的黑豹自然也不例外,他瞪着猩红的眸子,恨恨的一咬牙,却没能豁出去杀了九命。
“小妖灵!算你运气好!”黑豹发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甩首就走。
因地龙角的声音是先响起,倘他敢于先行灭杀九命,那么等待他的必然是灰角营的统领的雷霆手段。
意外捡回一条命的九命,嘿嘿嘿地咧开嘴笑了。
“大王!赶……赶紧集合了……”
这时台下众妖轰乱地散去,却有几个小妖待黑豹恨恨离去,便爬上了台,见九命不能动弹,连忙抬起他就往校场而去。
这几个小妖是九命掌管的小队的几个小火长,受九命特意的要求,不能喊队正,要喊大王,几个小火长迫于他的淫威,只能无奈屈从。
而今日他的表现,已被记录下来,不用多久,他今日的勇武就会传到各个统领处。
灰角营在半个时辰后集结完毕,而后奔赴向应龙城,本来灰角营在应囚部族的大军里,都只是垫底的存在,是以军纪有些散漫,军伍自然好看不到哪里去。
但总算歪歪扭扭地在指定时辰内,来到了指定集结点,由应囚黄氏本部族应囚组成的应龙军的大校场,那是距应龙城约莫五里外的地域。
灰角营毫不起眼,混入整个应囚大军里,好似江河入了大海。
没有多久,在灰角营的近万妖兵尚未将军伍整顿完备时,大校场中心处的巨型角斗台‘蹬蹬蹬’地列了一排可怕的兵。
皆由最精锐的应囚本族兵将组成,唯有黄氏之主的亲卫营,才有如此威势。
台下好不容易恢复了些许力气的九命,心头蓦地一震,他加入应囚黄氏,虽然才半载光景,加上此次,这地龙角已是吹了第二次。然而第一次都没有这排场,能有这排场的人,唯有传说中的那个人。
果然,没有多久,就见一个昂然魁梧有八尺的……女子,在一众精兵的簇拥下,龙行虎步的跨上了丈高的角斗台。
“尔等之中,有许多妖未曾见过我……”
这女子淡淡地负手立在台中央,淡淡的说着,“我是应囚黄氏族长,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