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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介白衣     玄衍神术txt下载     玄衍神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三十二章:看、读、录

    “不敢!”

    “哼,闲话休提,你不过新晋内门弟子,亦无贡献,来此做甚?”

    老头似对苏伏没甚好印象,是以语气有些不耐烦。

    “弟子听闻有一剑诀《扶风歌》,无需贡献便可获取,特来领取拓本。”苏伏平静道。

    “哦?此诀威能平平,老头子我看门那么多载,还是首次有人指名要它。”老头不屑道:“进门左转,自己寻吧,记着不可往二层去。不过以你修为亦进不去。”

    苏伏行礼,没有多言,径自往里去。进门左转,便看到一座楼梯,苏伏没有挑战老头权威的意思,便转去左边。

    这是一个长甬道,尽头处一层光膜,他心头一动,伸出手去触摸,果一穿而过,随之整个人便一穿而过,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进去,姬玄清后脚便到。

    “见过鸩长老……”姬玄清微微行礼道:“您可见过内门弟子苏伏?”藏经阁有着大阎浮玄天剑阵设下的禁制,以她灵识,尚不能透进来。但是她知道,苏伏进了这里。

    老头耷拉着眼皮,头也不抬,道:“没见过。”

    “是吗?”姬玄清平淡道:“既如此,若见着他,劳烦您老替弟子转告他一声,戒律院请他去一趟。若超过今日不见踪影,便以叛逆处理,最轻亦要在水牢禁闭十年……”

    她言罢便化作一道剑光消失在天际。

    ……

    苏伏进得左侧光膜里面,入目却是一个宽敞且亮堂的屋舍,一排排的老旧书架依次排列,书架上摆着整整齐齐的经卷。其中仅有两排书架上摆着纸质经卷,余者皆为竹箴。

    纸质难以保存,更无竹箴便利,若无必要,剑斋不会使用纸来抄录经卷。

    一排排书架间,稀落有着几人,他们只是抬首看了苏伏一眼,便径自沉入自己的世界了。

    “看来书呆子在哪个世界都是存在的。”

    苏伏暗暗腹诽,自第一排书架看过去,教他大开眼界的是,书架上排着的并非只有剑诀。他拿起一卷竹箴,其上刻印了四个大字《撼山诀》,从字义上便能够了然,此乃土行攻击法决,威能暂且不提,苏伏欲录入灵气,却发现没有任何反应。

    他微有诧异,试了几卷都是如此。

    “师……师兄……鸩长老不曾给您开启权限……您是无法开启竹箴的。”

    耳边蓦地传来一个嗫嗫的音声,苏伏侧身一望,便见一个约莫十四五年纪的少女,立于一丈外,螓首微低,似乎不敢看苏伏。

    其身着浅蓝色道服,只是她的道服与苏伏不同,其手臂、胸襟处绣了几朵花儿,很是精致,可以看出此人绣工一流。

    她的一头青丝用粉色丝带缠了两根小辫子,长长垂下,直到腰际。脑后束着可爱的双马尾,亦长长垂下直至腰际。

    苏伏有感应,此女乃是阴神初期,却喊自己师兄,教他感到有些好笑。他放下竹箴,轻笑道:“师姐修为比我高得多,我应该是您师弟才对。”

    “未请教师姐怎么称呼?”苏伏一本正经的行礼。

    少女有些慌,急急摆手道:“我年纪比师兄小……”

    苏伏笑着逗她道:“哪里哪里,我听洛泽师兄说,在剑斋以修为分大小,师姐莫要谦让了。”

    少女终于抬起了头,似乎有些‘气鼓鼓’道:“师兄……”

    苏伏看清了她双眸,很是清澈、纯净,犹如两颗珍珠般纯净中透着一股璀璨的晶莹,甚至可以映照出他的影子。她长得不算很美丽,颊边还有着一点雀斑,然而当她努力的做出一副‘我生气了’的模样时,憨态可掬,这是一个惹人怜爱的小精灵。

    “在下苏伏。”

    苏伏不再逗她,正式稽首道:“多谢师妹指点,师妹可是藏经阁值守弟子?我欲寻《扶风歌》还请师妹指点。”

    见苏伏终于承认了‘师兄’这个身份,她似乎松了一口气,却不言语,而是径自跑去摆有纸质经卷的书架,自其上取了一本下来,递给苏伏道:“我不是值守弟子哦,这份《扶风歌》乃是副本,却不可带出藏经阁,还须师兄在此地抄录。”

    言着又领着苏伏来到一桌案前,指着上面的笔墨道:“师兄可在此将剑诀经义录于纸上,或默背下来,此地静逸,正合师兄行事。”

    “多谢师妹,还不知师妹如何称呼?”

    “我……我叫喜儿。”少女言罢行了个剑礼,再次回到她来的地方,一座书架前,翻开一卷竹箴,开始默默的品读其上经义。

    “喜儿!”苏伏将此名记下,便开始翻阅《扶风歌》

    他先是认真的看了一遍,而后在心里默读了一遍。自感有些把握后,便抽出纸笔抄录。他来到此方世界后,每日里除对抗魔灵外,便是诵读典籍或借笔墨在纸上描绘愤懑。是以练就一手直来直往的刚硬风格,与其外在不甚相符。

    《扶风歌》上有着根本经义一百七十七个字,还有着前人注释,全本约莫三百来字。

    而在抄录时,苏伏便感觉到了一种压力。他平日最喜揣摩字义,胸中充盈的道理之气,便是如此而来。

    真界并非没有传世著作,只是很多典籍在苏伏看来,应是修为高深的修士所著。而十二年来坚持不懈的努力,让他练就了一个特别的能力。

    一看二读三录,通常典籍经过这个流程后,便大致在心头有了一个轮廓,随着时日渐进,完全吃透只是短时间内的问题。

    然而《扶风歌》在他读时,已自感掌握了大部分招式义理。可抄录第一句时,忽然便感到之前所理解的似乎全错了。

    第一遍,整整一遍,不提注释,根本经义篇里,在抄完一整遍后,却越发的扑朔迷离。心中充斥了满满的疑问与不解,是以他首次动笔,开始抄录第二遍。

    第二遍抄完,他开始有些明悟。然而他没有停下,第三遍开始了。桌案上散乱着一张张写满字迹的镇纸,起初还有人好奇的望来,可过不多久便再无人关注。

    ……

    苏伏早忘了来时的目的,桌案上的镇纸堆积如山。

    喜儿有些无奈的替苏伏送了一摞镇纸进来,他发觉苏伏双眸充满血丝,此时苏伏已然连续不停抄录了五个多时辰,所有人早都回去了,喜儿不知为何留下,只是觉得不能放着苏伏不管。

    见他面上虽疲惫,却带着掩不住亢奋,有些担忧。不禁小声劝道:“师兄,早课快要开始了,您不如先歇一歇?”

    苏伏含糊道:“唔,快好了,且再等等。”

    喜儿亦有些疲累,她在藏经院观摩了一天的剑诀经义,又不停的替苏伏拿镇纸,一夜未眠,此时瞅着早课快要开始,她有些焦急道:“师兄,您再不走,我可走拉。”

    “喀嚓!”

    正此时,随着苏伏落下最后一笔,那由紫檀木所制的笔身倏然断裂,发出一声脆响。

    “哈哈哈,成了!”

    而后苏伏便忽然发出狂喜笑声,自入道以来,他都不曾有过如此失态。

    喜儿忽然惊骇的发现,苏伏身上涌出浓浓的灵气气压,她有些惊慌失措道:“师兄,您快快收敛了灵气吧,若让禁制误会您要攻击经卷,会引起禁制反击,你会死的!”

    下一息,便见苏伏以手作剑指状,以一种极为轻巧的方式,在喜儿绝望的眼神中,斩中了身前桌案上。

    喜儿已然紧闭双眸不敢看苏伏下场。

    一息……两息……三息……

    三息过去,却并无动静,喜儿急忙睁开双眸望去,便见桌案上的镇纸在一股莫名力量的操控下,竟一张张无风自动,且整整齐齐的堆叠了起来。

    这个过程没有任何动静,喜儿看得目瞪口呆,傻傻张着小口儿不知该作何反应。

    “此便为《扶风歌》根本经义啊。”苏伏的音声充斥着无尽的疲惫,他的指尖有着一抹难以言状之物,正是它赋予了灵气生命,竟将狂暴的灵气化作如春风般柔腻,犹如情人的手。

    “师兄……你你…你……你是如何做到的。”喜儿眼睁睁望着苏伏身前散乱的到处都是的镇纸自主而动,而后堆叠出的高度,几要顶到天花板上,真是不可思议。

    二人不知道的是,在暗中一直有一双眼眸盯着苏伏动作,自苏伏抄录开始,便不曾断过,此时见到此幕,他的震惊丝毫不亚于喜儿。

    苏伏走出藏经院,眯眼望着洒落的晨曦,将天机峰那一丝阴凉给抹去。

    “姬玄清那丫头昨日来过,还让我转告你,戒律院请你去一趟,若违令不去,视为叛逆……”

    “叛逆?”

第一百三十三章:戒律院

    “叛逆!”

    苏伏还未觉,喜儿俏脸一白,喃喃道:“最轻亦要禁闭在水牢十载,师兄,你究竟犯了甚么过错?”

    “十载?”苏伏暗暗叫遭,急道:“师妹,此次多谢你了,先行一步,告辞!”言罢大步流星赶去戒律院。他没有去责问这老头为何不将此消息早些告知,因为那样没有任何意义。

    一路搭乘云石急赶,来到未央宫,正是卯时,戒律院上下六十几人正聚在校场做早课。

    剑斋早课并非吐纳,而是舞剑,六十多人行云流水般舞动着一种剑诀,由大弟子姬玄清引领,震得空气中的灵气潮汐簌簌作响。

    苏伏看见,他们似乎合为了一个整体,而今日,他们所舞动的,正是《扶风歌》。

    望着那引领的一袭翩然白影,他心头忽然便涌上一股悸动,随之自储物袋内拿出一柄青钢剑。

    “一气贯心阴宿名,以意引气扶风起。阴阳两仪接天地,刚柔相间难辨明……”

    《扶风歌》歌诀缓缓流过心间,他以自己的理解,挥舞着青钢剑,空气被带起,形成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流,随着剑身一起匍匐流动。

    晨曦洒下,替这一层气流镀上了一层金灿灿的颜色,便见青钢剑旁围拢着一道神圣的匹练,庄严、大气、肃穆。

    戒律院众弟子正感受着这一刻气场相合的特殊意境,此时忽然冲进来一股与他们气场不太相合,或者说更在他们上面一个层次的气场,阵列便有些凌乱。

    姬玄清顺势调整,以她为中心,忽然散出一股雪白气场,将场内所有人围拢。她手中的剑亦是雪白色的,雪白得晶莹剔透的左右两面剑身上镌刻着一排玄奥符文。剑柄细腻有光泽,并无护手,这是一柄飞剑。

    苏伏被雪白气场笼罩,没有任何压抑难受的感觉,只觉剑势大增,竟有种挥洒《天隙流光》时的畅快与利落。借着这份剑势,那一道金灿灿的匹练便化作一条螭龙,栩栩如生的螭龙,苏伏知道这是姬玄清的“螭龙剑意”,由此,他便明白过来,为何萧无极着重强调《扶风歌》的重要性。

    然而他心头却有着一股违和感,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了。

    随着剑舞持续下来,场内已然演变成一种非常古怪的势态。苏伏借姬玄清的雪白气场演化螭龙剑意,似乎冥冥中便有着一条线牵住了两人。自外向里看,或许看不出甚么,可身处其中的众弟子们,气得要吐血,在这一条线的中间,似乎是一张网,而他们却是被网住的游鱼,任牵住网两边线头的两人拨来摆去。

    修为高些,甚至可以感受到,隔着网的两人,正无声交流着,那是一种“眉来眼去”的交流,以至于将网中的游鱼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噗!”

    终于有个弟子嫉恨交加,抑制不住喷出一口鲜血。这惊醒了包括苏伏在内的所有人,当所有人停下,其中一个弟子便指着苏伏怒斥道:“你不是戒律院的弟子,跑来此地做甚?”

    校场两边耸立着一排排大殿,正中一幢挂了个牌匾,上书:实证院。

    姬玄清淡淡道:“他便是苏伏,将他带进来。”言罢径自行去了大殿。

    苏伏不等人拖拉,亦径自行向大殿,随着姬玄清后脚进了大殿,便见一个威严甚于李道纯的道人正襟危坐于堂首,在上首处写了个大大的‘明’字,透着光明正大。

    在他身后,一众戒律院弟子浩浩荡荡进来,一个个带着莫名的怨愤望着苏伏,仿佛苏伏抢走了他们的媳妇。

    姬玄清淡淡行剑礼,道:“苏伏已带到,请首座发落。”

    道人正是戒律院首座萧问寒,他带着寒芒的双眸扫过苏伏,后者顿如坠冰窟,仿若全身上下皆被看了个通透,所有的秘密都无所遁形。

    虽然苏伏知道这是错觉,可他心头还是忍不住的升起一股战栗,这是下等生物对上等生物,天然的畏惧。

    “你便是苏伏?”萧问寒音声没有起伏,不平不抑。

    苏伏有样学样施了个剑礼道:“内门弟子苏伏,见过首座。”

    “你好大的胆子!”萧问寒忽然加重的语气,道:“姑且不问你为何无故殴打同门弟子,你且说说,昨日宿在何处?竟敢无视戒律院传召……若你今日道不出个所以然来,休怪我将你赶出剑斋。”

    众弟子闻言一阵快意,皆冷笑望着苏伏。

    “昨夜弟子于藏经阁内揣摩了一夜经义,且并无人知会弟子戒律院传召。弟子时刻谨记剑斋训诫,怎敢视戒律院为无物。”

    苏伏不卑不亢,有条不紊说着:“至于殴打同门,弟子所为实情非得已,乃是李凌云师兄无故欺压弟子在先,若首座不信,大可请昨日的两位师兄出来做个见证。”

    昨日亲眼见苏伏揍人的两个戒律院弟子大步行出,指着苏伏冷道:“师弟,我二人便在此,你要我二人做甚见证?”

    萧问寒静静看着,并不出言阻止。

    苏伏便向着两人行剑礼,道:“二位师兄,可还记得小弟昨日之言,幸二位师兄路过,小弟才脱离李师兄掌控。那时,我们两人的灵气借着云石相斗已多时诶,若再迟一刻,师弟我必然重伤,恐道基皆难保全。”

    “小弟在此,还要多谢两位师兄现身相救!”苏伏言罢复行礼,却是恭恭敬敬的揖礼。

    “这……”两人顿时愣怔,如此说来,这李凌云确然先动了手,苏伏只是还击而已。可一般情况下,法力不如人,谁会与人硬碰硬,尤是在云石上。他们虽然不信,却拿不出苏伏不曾与其反抗的证据,不管如何说,李凌云先行欺压苏伏是事实。

    而苏伏在之后忽然倒转回去,动手亦是情有可原。

    “你二人是个甚说法?”萧问寒在这时开口发问了。

    两人相视一眼,无奈点头道:“苏师弟所言为实。”两人知道萧问寒脾气,此时若坚持苏伏是错的,那等待两人的责罚,将无比恐怖。

    萧问寒点点头道:“尔等在此事上有所失察,去暗魂峰面壁思过三月,亦断尔等三个月月例,去吧。”

    二人行剑礼离去,心头充斥了满满的无奈,只能自认倒霉。不过两人对苏伏真是一点好印象也没有了,下次恐没有那么好说话了。

    然而这时,苏伏却语出惊人道:“弟子觉得此事应由首座负起责罚。”

第一百三十四章:转机

    然而这时,苏伏却语出惊人道:“弟子觉得此事应由首座负起责罚。”

    “苏伏你太放肆了!实证弟子听令,与我拿下他。”

    苏伏此言一出,那六十多名弟子中有位面目俊朗,身量高长的修士,沉沉喝令道。

    “是,明吉师兄。”众人轰然应诺并向着苏伏围去。

    “且慢!”

    众人诧异望去,却是萧问寒出声阻止,其面没甚表情,淡淡道:“苏伏,你倒是说说为何要本座负担责罚。”

    “你想说本座没有辨明是非的能力?还是你觉得本座会放过对你的惩处?”

    苏伏行礼道:“自然不是,望首座明鉴,两位师兄及时出现救了弟子,凌云师兄很是狡猾,见到两位师兄便收回了法力,不与弟子相斗,是以两位师兄并非失察。”

    “而两位师兄回到戒律院,首座您一闻此事,便遣人来传召弟子,为何不先问问凌云师兄弟子为何打他,若论失察之罪,应是首座才对。”

    “既如此……”萧问寒冷冷道:“你欲要本座如何才满意?”

    苏伏摇首道:“首座言重了,弟子非是戒律院之人,戒律院之事,自有戒律院人处置,与弟子无关。”

    “哦?若你是戒律院弟子又如何说?”萧问寒一副要问到底的架势。

    苏伏硬着头皮道:“自是要请首座上那暗魂峰一趟,这三个月还请首座自己消受……”

    姬玄清眸内有着异彩,亦附和道:“首座,弟子认为苏伏此言有理。”

    萧问寒点点头,道:“既玄清都出此言,本座便认了。后面处置便交给你了,我不在三月时日,众弟子不可懈怠修炼,亦不可懈怠院内事物。”

    其言罢不待人回应,径自走了也,这发展惊爆了众人,有弟子便怒道:“弟子不服,为何苏伏没有受到惩处。”

    姬玄清淡淡扫了一眼众人,道:“首座已有言,此事交给我处置。去一个师弟将李凌云带来,余者莫聚在此处,速去执行任务。”

    众人只能无奈退去,大殿内便剩了苏伏与姬玄清,而戒律院弟子却有一个不曾离开,此人面目俊朗,打扮得体,身量高长,比之苏伏还高一些。

    “明吉,你还有何事?”

    此人乃是戒律院地位今次于姬玄清与萧问寒的内门弟子,名叫罗明吉,抱虚巅峰修为,倾慕姬玄清已有数十年,他欲留下观望事态发展,亦想看看姬玄清对苏伏究竟是何态度。

    方才姬玄清与苏伏以气场交流,借气场传导剑意,这一特殊待遇,他在姬玄清身边那么多年,都不曾享过一次。

    “师姐,明吉今日索性无事,便伴于师姐左右,权且当个跑腿的。”他行着剑礼说道,打定了主意不会离开。

    罗明吉已是内定真传弟子,自然有着底气跟姬玄清这样说话。在真界,抱虚境是一道分水岭,已属精英修士,是不可多得的资源。

    李凌云昨夜都不曾回去,被暂时押在了未央宫,他打坐一夜,忽有人来请他,便怀着满腔愤怒进得实证院大殿。见到苏伏,不禁咬牙切齿道:“姓苏的,你可敢与我上比斗台一决生死。”

    他鼻梁上的伤,经过一夜时间,仍然有些歪。破坏了他整体英俊,鬓发亦有些散乱,好一个狼狈的九皇子殿下。

    这几日李凌云实则处于一种轻微焦虑的状态中,他没有想到实现了问心路化阴的壮举后,进了内门仍是泯然众人。没有特别的待遇,没有各色长老抢着要收徒,更没有因为九皇子这个身份而受到门内礼待,与普通的内门弟子没有甚么区别。各种不平衡的心态盘桓,再加上苏伏以侮辱的姿态揍了他一顿,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苏伏目不斜视,权作狗吠。

    罗明吉冷冷道:“闭嘴,实证院殿内不得大声喧哗。且你如此挑衅同门,可是视戒律院戒律无物?”

    姬玄清黛眉轻扫,一股威压笼罩大殿,众人便都压抑得不能喘息,待殿内静下来,她才淡淡道:“就昨日殴斗一事,念在李凌云初犯,便判其禁闭暗魂峰一月。”

    “甚……么?本王才是受害者……本王不服。”李凌云顶着压力,咬牙道。

    罗明吉没有说话,他要确定,苏伏究竟会否被轻轻放过。

    “至于苏伏,昨日我已有言,延误了戒律院传召,最轻亦要在水牢禁闭十年。念在事出有因,便从轻惩处,明吉师弟,带他二人受罚去吧。”

    罗明吉闻言,微微松气,面上不动声色点头道:“谨遵谕令。”

    此结果一出,李凌云亦无甚好说了,只得恶狠狠盯着苏伏,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

    苏伏很遗憾,此次可是难得的机会,可以狠狠打击李凌云,若能将其一竿子打翻,教他翻身不能,倒能解此心腹大患。若让他缓过神来,这道心恐怕会比之之前更上一层楼。

    “真是教人忌惮啊!”

    苏伏认命的随在罗明吉身后行去,然而大殿外却忽然进来一个老头。苏伏一怔,认出了来人,正是藏经院那看门老头。

    “鸩长老?”罗明吉适时出声,其行剑礼,道:“首座有事出去了,鸩长老可有要事?”

    “我是来找他的。”老头指着苏伏道:“小子,我罚你抄的《扶风歌》还少两遍,你还不快点给我回去抄录?”

    言着不知从何处落下一摞草纸,其上皆录满了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堆叠起来,几有一丈多高,教人目瞪口呆。

    “敢问长老,苏伏犯了何事?”姬玄清淡淡扫了草纸一眼,心下顿时了然,轻笑道:“长老似乎并无权利惩处苏伏,此乃我戒律院之事,不敢劳烦长老。”

    “姬丫头怎么说话的,老头子我亦曾在戒律院呆过,惩处亦讲个先来后到罢。这小子将我替他选的宅院毁了个干净,老头子我便罚他抄《扶风歌》,证据便在此……”老头指着地上一摞草纸道。

    场内除姬玄清外,皆无法理解这老头究竟卖什么药。

    “既如此,昨日我嘱托长老转告苏伏之言,亦不曾转告?”

    “我已然说过,惩处亦讲个先来后到,怎么你戒律院便是天么,甚么都要让与你们优先,没有这个道理。”

    “鸩长老,您这是在无理取闹啊!”罗明吉脸色微微难看,道:“虽当年长老与萧首座一起竞争首座位置而失败,可您亦曾是戒律院之人,怎可偏私。”

    “放肆!”姬玄清冷冷瞪了他一眼,道:“速速带李凌云去暗魂峰。”

    罗明吉脸色愈发难看,却不敢违抗姬玄清命令,只能带着同样不甘的李凌云去了。

    “长老究竟意欲为何?”待二人走远,姬玄清微蹙眉道:“明吉肆言还请长老莫放在心上。”

    “放心,我没有那么小气。”老头摆摆手道:“这小子损毁宅院,剑主不是早有惩处下达,禁闭一月时间,我看地点便放在剑园好了。”

    姬玄清正色道:“律法便是律法,无任何可容情之处,长老勿需多言。”

    “我有剑主谕令……”老头早便料到姬玄清反应,此女出了名的严苛,莫说小小内门弟子,便是太上长老亦会较真到底。

    见她挑眉欲言,老头淡淡道:“老头子知道谁的谕令都无用,可你为何不想想剑主的用意。严守律令是没有错,可一定要灵活运用律令,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苏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延误了戒律院传召,不能说他藐视律令吧?此条律令制定本身便是为了惩处敢于藐视律令之人,若你能想通此节,修为定会更上一层楼。”

    “顺便一提,此律令还是老头子我订立的。”

    “……”

    沉默许久,姬玄清终于开口道:“一个月之后,苏伏须回来报备,此次触犯律令之事我可先按下,若再有犯,数罪并罚,没有异议吧?”

    苏伏大喜,不曾想到这老头还能说动姬玄清,忙揖礼道:“不敢,多谢师姐。”

    老头见有了结果,径自转出大殿,却理都不理苏伏,教后者想道谢都没有机会。

    “鸩长老便是如此,不喜客套与场面话,你日后记着对他老人家好一些便是了。另外,他似乎有收你为徒的意向,好好表现,莫辜负了他一番期望。”

    姬玄清言罢便让苏伏自去剑园领罚。

第一百三十五章:指点

    苏伏先回了一趟自己宅院,嘱咐了九命与小白不可乱跑,饿了便去膳堂就食。剑斋对内门弟子还算不错,膳食供应充足,不过大多凝窍弟子皆已辟谷,每日只需吐纳灵气便可供法身消耗,只有少数几个贪嘴弟子才会经常去膳堂。

    之后径自去往七星峰,七星峰是一座高山,基座便有七十来丈,在其山顶便是剑园入口。入口是一个石洞,连接着剑园的石洞,洞外有一个凉亭,常年有一个值守弟子驻守此处。

    因剑园乃是剑斋某位大能开辟的异位空间,并不在真界内,是以内里并无灵气供修士吸纳,而禁闭的意思,自然是让其静思己过,不可修炼与吐纳灵气。

    姬玄清要求他一月后去戒律院报备,便是检查他有无严格遵守禁闭规则。此乃另一种意义的严格。

    苏伏搭乘云石来到凉亭外,那值守弟子便睁眼,客气道:“师弟来此所为何事?”

    这人眉目间蕴着一股清气,教人不敢小觑,苏伏执剑礼道:“受戒律院惩处,来此行禁闭,还望师兄指点门径。”

    “哼……”此人闻言蹙眉,道:“剑园重地,非长老以上不可入内,戒律院怎会不清楚,你有何证明?”他微微警惕的望着苏伏。

    苏伏哪有甚证明,便在此时,一阵清风拂过,凉亭内不知何时多了一人,他见了来人,喜道:“师兄……”

    “飞仙……”

    值守弟子一惊,正欲口称‘老祖’行礼,哪知来人冷冷扫了他一眼,‘老祖’二字便怎都脱不出口,而后飞仙一句话,更是让他惊呆了。

    “师弟,他是来寻我的。”飞仙说罢对苏伏淡淡点头道:“随我来罢。”

    待二人一前一后进了石洞,这值守弟子才艰难回神,喃喃自语道:“这位爷又玩甚么花样呢。”

    苏伏感觉穿过了一道莫名的墙,环境一暗复一亮,而后眼前视线骤然开阔,但见一个陡峭斜坡横在眼前,间中有一条由阶梯形成的小道,通往坡顶。两边林林总总矗立着一座座墓冢,大部分墓冢前皆竖立一柄飞剑,在苏伏进来后,似乎有着灵性般望着苏伏。

    苏伏便感到泼天的巨威轰然压来,能在剑园内墓葬,皆是历来为剑斋战死的修士,他们的佩剑自带有一股浓烈的杀伐之气,修为低一些都无法承受,苏伏自然不能例外。

    见苏伏难受,飞仙冷眼扫去,淡淡喝道:“尔等休得无礼。”

    苏伏神奇的发现,随着飞仙话音落下,泼天压力如潮水般退去,他不禁松了一口气,才发觉这短短两息,后背早已湿透。而后回神,发觉飞仙已然步上台阶,忙跟上。

    顶上有一个石台,站于石台往下眺望,不禁嘶的倒抽一口凉气。举目望去,坡下乃是一望无垠的荒地,由灰黑色的土石构成,若只如此,便只是一个乱石堆而已,可在乱石堆里却耸立着一座座墓冢,最引苏伏注目的还是那些竖立在墓冢前的剑器,它们虽锋芒内敛,却无法掩住其质地,皆为上等精金宝玉或紫银所制,这些材料才是真正的天材地宝。

    苏伏不禁想到,若将它们全都回炉重造,可以打造出多少飞剑?此念一起便被他掐灭,因此举已然逾越了心里底线。

    他四下里恭敬的行剑礼,一圈礼毕,又问着飞仙道:“敢问师兄,为何有些墓冢没有剑器?”

    “有两点因由。”飞仙对他动作感到很满意,释疑道:“剑器通灵,有些随着自己主人一起陨落,有些虽苟活下来,经过漫长岁月,亦会忍耐不住此地枯燥,会想要离开此地。”言至末尾,已然带了些自嘲。

    “它们如何离开?”苏伏没有多想,更关心一些它们去向。

    飞仙淡淡道:“每届内门大比之后,最强的八位弟子可进来一观,若有飞剑中意某位弟子,便会随他而去。若你有看中的可与我说,我与它们很熟。”

    苏伏不曾去想,‘很熟’是个甚概念,只是笑着道:“多谢师兄厚爱,小弟我仍是觉得飞剑由自己亲手所炼,更有意义一些。”

    他言罢心头一动,记起飞仙曾言在修炼上有疑难,可请教他,便又开口道:“师兄,近日我参悟了《扶风歌》,虽掌握了一些粗浅经义,然而在演练时,有些晦涩难明,就好像……”

    苏伏皱眉苦思了片刻才道:“就好像看着另一个我在舞剑一般。”

    “你用你所掌握最强的招式来攻击我。”飞仙淡淡道。

    苏伏最强的唯有那一招《天隙流光》虽属自创,其实还须借助心内虚空的青光。那一夜凝练不过两丝,不过此时顾不得心疼,便开始静静的调息。

    他自储物袋内拿出一柄青钢剑,静静的将灵气导入剑身,不为加强威能,青光太过霸道,还须护着青钢剑才行。

    蓦地,他身子微侧,青钢剑自下而上,划出了有史以来最强的一击。一道犹如银色匹练般的半月形剑气呼啸而去,苏伏面上满是喜意,他发觉自己经过魔灵暴动劫难,又有突破,对青光掌控更为得心应手。

    然而,飞仙只是轻轻一弹指,几要与他身高相较的剑气便化作无形,便连一丝波动亦无。

    苏伏震惊,有些不敢置信望着淡然的飞仙。在他想象中,即便是飞仙想挡下这一击亦有些麻烦,没有想到只是轻轻一弹指,甚至没有太多波动,如同碾死了一只蝼蚁。

    “垃圾!”

    飞仙丝毫不给他面子,不屑道:“此便为你最强招式?都是些甚么混乱玩意。”

    “以你归元境修为,能发出剑气虽教我意外,可我一眼便知,此剑气借的是某个长生以上修士的道意与《太阴玄星锁星劫》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揉合而成,谁家剑气像你这般大杂烩?”

    见他仍是满面迷糊,飞仙有些恼火,道:“此剑气唯独没有你自己的东西,你这么多年修道,难道没有自己的领悟?你亦知别人剑器不趁手,要自己锤炼,道是一样的道,理亦是一样的理,怎就转不过弯?”

    “自己的东西?”苏伏有些恍然:“是了,我自己的东西,被她道意完全压制,是以我不在对敌,而是演练《扶风歌》时,便开始感觉晦涩。”

    一窍通,窍窍通,他终于知道今早姬玄清为何将他带入气场,还传导剑意与自己一起演练,原是为了提点自己。

    “平日不觉,到了关键时候便可要你性命。”飞仙见他总算理解过来,淡淡说:“若你不能明白此节,此生便止于阴神境,寸步不能移。”

第一百三十六章:辩

    若无飞仙指点,苏伏不知要多久之后才会明白。而他悟性本来就不差,举一反三后,便知飞仙所言非虚,心头感慨,难怪散修处境艰难。不禁执剑礼由衷的说:“闻师兄一句警言,胜过伏钻研十载经卷。”

    接下来一月时光,于苏伏而言是一个契机。剑园虽有空气,却没有灵气,乃是一处荒地,不能够炼精化气,气海内灵气在消耗后便无法补充,聚元丹用于此处亦是浪费,是以他彻彻底底将气海给放一边。

    白日便钻研《扶风歌》根本经义,有着飞仙指正与讲解,他对此剑诀的掌握突飞猛进。以此为契机,亦渐渐摆脱因《天隙流光》所带来的不好的影响,他开始试着将二者相融。

    夜里便将心神沉入心内虚空,细细凝练才生成的第十四颗星辰,许是心无旁骛的关系,第十四颗星辰亦在一月后彻底完满,可以开始着手第十五颗。

    白日里皆有值守弟子送来饭菜,又有高人指点修炼,苏伏禁闭这日子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惜好景不长,一月时光过去,苏伏不得不辞别了飞仙,去往戒律院报备。

    苏伏来到戒律院时,正是辰时,众弟子做完早课散去,校场上没有多少人。一月时光太过短暂,几乎没有人会忘记苏伏,便故作冷漠,甚有些人带着挑衅的目光望着他。苏伏本来就不惧他们,此时自然不会理会,径自进入挂有‘实证院’牌子的大殿。

    “你来了?进境不错。”殿首处,姬玄清坐于案前,头也不抬,正举着竹箴观看。戒律院并不能时时刻刻监视门内弟子长老,是以便有人将罪状录于竹箴呈给戒律院,由戒律院派人彻查。

    而姬玄清的工作便是分辨竹箴所言究竟是真还是假,本来此事应由首座萧问寒处理。萧问寒不在,姬玄清身为戒律院二号人物,自然得负责起检阅竹箴的事情。

    “我觉得你应去参加戒律院的入院考核。”

    苏伏于三丈前站定,闻言一怔,想了想,执了剑礼道:“恐要教师姐失望了,伏生性散漫,受不得拘束,贵院……”

    “莫急着拒绝,戒律院每月与弟子月例是白玉百枚、蓝玉五枚,符钱、聚元丹、百草丹若干。凡戒律院弟子,皆可至藏经阁一层任意查看典籍与法决神通,凡戒律院有职司的弟子,无论大小皆可至夜照峰请炼器堂替你量身打造剑器,材料自然由戒律院所出。”

    言至此,姬玄清缓缓抬眸,淡淡说:“换作别人我亦懒得劝,你却敢当着首座面指责他,此正符合我戒律院执法弟子要素。不论谁人犯了律令,皆要受到惩处,戒律院便是秉着此宗旨,才能让剑斋内部保持稳定。”

    苏伏全灭了太元五仙、独狼、秃鹫兄弟等人,搜刮而来的白玉不过只有百枚,法器若干。却当不得戒律院弟子一个月的月例,他忍着强烈反差带来的诱惑力,道:

    “师姐,我有个疑问!”

    他想到惊鸿峰的比斗台,有些不舒服道:“为何比斗台上不禁生死,岂非鼓励同门弟子相残?且以我看来,内门弟子稍有不和之处,便欲邀人上比斗台……此作风,有极大问题!”

    姬玄清放下竹箴,认真的望了一眼苏伏,道:“你可知两院由来?”

    “不知!”

    “上个劫末,萧师叔祖在世时,由他亲手立下。”姬玄清起身,便有一股气场散出,将周遭灰尘通通剿灭,她踱步至苏伏身前,淡淡道:“自那以后,有着讲经院存在,长老们多不爱收徒。而比斗台上不禁生死,亦是萧师叔祖亲自订下。”

    “何谓剑修?若因不禁生死而惧,有外敌来犯,谁与你讲点到为止的规矩?”

    姬玄清身上有一股特别沁人心脾的幽香,她的双眸有着亮芒。苏伏首次如此近距离看她,呼吸有些不均匀,忙微侧身,不敢与其对视。

    “师姐误会了,伏并非惧怕,只是觉得同门弟子若因口角便要争个生死,未免太过。我想萧师叔祖是想让我们明白‘宝剑锋从磨砺出’这个道理,比斗台上可以不禁生死,却要经过戒律院首肯,若因一点口角便争得你死我活,岂不让外人看了笑话?”

    苏伏两世为人,自有自己的行事法则风格,并不会因姬玄清而改变立场。

    他语气没有起伏,淡淡说着:“两院应常常开办一些可以引起弟子们良性竞争的大会,若将资源用来当做奖励,想来没有多少弟子会不心动,修炼便会更为主动,师姐以为然否?”

    姬玄清微微一笑,天颜绽开,百花为之黯淡,她轻声道:“师弟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可若你不亲身参与,亦不过是空口白话。”

    她转身回了桌案,却不再与苏伏辩驳,下了逐客令道:“师弟不若好好考虑,去吧。”

    苏伏行礼离去,却未回紫菱峰,而是来到药园,许多药童都认得他,是以不敢阻他。

    得了禀报,史墨出来见是他,皱眉道:“你来此做甚?不知内门弟子不可擅自进入药园么?”

    “见过长老,弟子想讨取一些毒虫毒草,还望长老不吝赐下。”苏伏恭敬的说。

    史墨负手,细细打量苏伏,发觉他修为比之一月之前没有丝毫寸进,便冷道:“哼,有是有,为何要给你?”

    “弟子这里有白玉百枚,以此兑一些,您看……”苏伏自然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是以早便做好大出血的准备。总不能让小白跟着他喝西北风吧。

    史墨指着他鼻子骂道:“白玉百枚?小子你打发要饭的,我告诉你,上次救你所用灵药,其价值已然可与一枚玄英丹相较,你准备拿甚么来还我?”

    “啊!”

    苏伏惊愕,玄英丹他亦有所耳闻,只得无奈的将身上所有法器一类除聚元丹外通通拿出来,正关注此地的药童们,眼睛都直了,他们皆是剑斋从山下选来,日后亦要学炼丹之术,是以皆有修道根骨,对苏伏拿出的法器垂涎三尺。

    “您看,这些可否抵一些。”苏伏苦笑,他不喜欠人人情,若能用外物抵消,那是最好不过。又道:“弟子知道这一点是杯水车薪,不过余下的弟子定会早日还清。”

    复行礼道:“若无他事,弟子告退!”

    史墨心头好生惊讶:不想此子心气如此之高,不过说好听点是心气高,说难听点便是娇气,受不得委屈。

    “且慢!”史墨淡淡道:“此次便许你赊欠一回,记着我药园有事,你须随叫随到,我会以贡献作为你的酬劳,只是每次须得扣下一些,来日方长,我怕你跑了?”

    语罢他便叫来一个药童,一番吩咐,不过一刻,那药童便回来,手里拎着俩储物袋,恭敬的递给苏伏。

    苏伏接过,行了剑礼谢道:“多谢长老,有事您可来寻我,若我不在,可嘱我手下妖仆转告,弟子不再叨扰,这便退下了。”

    史墨知道他有一只名叫九命的妖仆,忽淡淡道:“你这妖仆可不一般,人妖两族正处于非常微妙的时期,你可小心莫引爆局势,大乱将起,好自为之罢……”

    ……

    苏伏回到紫菱峰时已是午时,然而进了小院,却没有见着九命与小白。

    “不是嘱咐了它们不许乱跑么……”苏伏无奈准备去寻它们,可一出院门便与一人照面,他一怔,招呼道:“元宇师兄,你这是?”

    来人正是刘元宇,他似乎一路急赶奔来,有些喘道:“师弟你可算回来了,你……你快些去惊鸿峰吧,你那妖仆上了比斗台,要与黎洪师弟斗法……”

第一百三十七章:应是不应

    “斗法?那妖货吃了甚胆?”

    苏伏有些惊讶,忙跟在刘元宇身后,又问:“师兄可知发生了何事?”

    刘元宇且行且言道:“我亦不太清楚,听闻今早有个凡人来寻你,后来不知为何便闹到惊鸿峰去了。”

    “凡人?”苏伏进门以来,只见过林湘姐弟两个凡人,不及多问,二人匆匆搭乘云石赶往惊鸿峰。

    惊鸿峰距紫菱峰不远,约莫十来里,不算远,云石顷刻便至。此峰名由来乃是因其耸立着一座座高耸入云、尖锐的条形山峰,由这些山峰围住的间中位置,有一个颇为广阔的广场,横纵约莫有七百来丈。

    在广场中间位置,有着一座巨大的四方平台,占有广场一半宽度,此便是惊鸿峰比斗台。在比斗台上有一个阵法,启动时,便可将使台上斗法时不会波及到外头观看之人。

    比斗台周围便是一个个由岩石雕成的椅子,呈旋梯式自高往低而下将比斗台围了个严严实实。

    苏伏自云石上落下,穿过雪白云雾缭绕的由两座尖锐条形山峰形成的小道,视线豁然开朗,便见比斗台旁边围了不少人,他疾奔几步便看清,两道身影正对峙,其中一个赫然便是猫首人身的九命。

    刘元宇眼力更好一些,看清了九命几乎是遍体鳞伤,暗叫一声:糟了!

    苏伏没有停下,一路疾驰过去,才觉周围围着的还有不少认识的。李凌云、费候、那个仍然不知名的少年与绝尘等皆是一起进入剑斋的同届弟子,还有只着过一次的面的金师兄与那两个跟班,甚至连水洛泽都在。

    早在疾驰中,他便看清了九命身上伤势,已是强弩之末,能忍住没有逃跑,殊为难得。他面上没有表情,可心头却燃起了炽热的怒火。他没有和谁打招呼,径自上了平台。

    比斗台的法阵只会阻止法术或飞剑。

    “是他?”

    众人看到他,有些有心人便一副瞧好戏的模样望着台上。

    九命双眸有些睁不开,意识处于模糊边缘,便连站着都有些困难。身上遍布了密密麻麻伤痕,看其伤口应是利器造成,其中一条胳膊无力耷拉着,显然已经废了。模糊中见到苏伏,面上竟露出人性化的惨笑,一抹鲜红血迹便自他口中溢出。

    “老……老……爷……”口齿模糊间,他心神一松,身体便倒了下来。

    苏伏忙扶住他,轻轻放到地上,而后用手抵着其后背,缓缓渡了一些灵气过去。九命晕迷过去,法体自我保护机能启动,便径自化作了黑猫形态。这一双眸紧闭、遍体鳞伤的姿态,便激起了苏伏心头的滔天怒焰。

    许是有着苏伏灵气滋润,九命勉强睁开双眸,艰难说道:“老…老爷……他抢走了……小……小白……”

    “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莫要开口说话。”苏伏的语气很平静,他轻轻将九命抱起,而后走向台边,交到刘元宇手中后,才返回台上,打量着将九命打成这副模样的内门弟子,平静的说道:“这位师兄,你抢了我一个妖仆,又打伤我另一个妖仆,能否给我一个解释呢?”

    台下李凌云泛出冷笑,除当事人外,没有人知道,这一幕正是出自他手。

    黎洪是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年纪的青年,长得还不错,只是面目有些阴沉。修为是阴神境巅峰,只差领悟剑心,便可开始凝窍的存在。一看苏伏只有归元境,冷冷一笑,道:

    “小子,你要我给你甚解释?”

    他伸手虚托,一柄淡淡的有些模糊的飞剑静静浮在他手心中,其嘴角微微上扬,道:“我劝你莫要找不自在,快将那妖族放上来,我们决斗还未结束呢。”

    苏伏轻轻摇首,仍是平静道:“师兄既不肯给我一个解释,那我便自己来取。在下苏伏,欲向师兄讨教一二,师兄应是不应?”

    “应是不应?哈哈哈!”

    黎洪指着苏伏重复,夸张大笑着:“区区归元境,竟敢问我应是不应,哈哈哈!”

    “应是不应?”苏伏重复着,音声仍然没有一丝起伏。

    然而此言发出第二遍,台下众人忽然感觉心头一阵寒意涌来,仿佛激怒了一个不该激怒的存在。

    台上的黎洪仅剩了一个荒谬的感觉,他敛了笑意,冷冷道:“你找死我便成全你,我应了。”

    话音未落,他眼前站着的苏伏忽然便消失无踪,他心头才升起凛然寒意,一柄剑便直挺挺刺来,目标是他脑袋。他下意识的想要御剑反击,刹那间却瞥到一个身影急速穿过他身体,如同被一道无形无影的飓风透体而过,他感觉脑袋似乎少了些什么,而后便再也没有感觉了。

    没有人可以形容这一剑的风采,它似乎存在,或曾经存在。然而不论存不存在,它惊艳了所有人。

    剑是凡兵,是以在苏伏整个人穿过黎洪身体后,便碎了。一片片的剑刃落在地上,发出‘咣咣’金属特有的脆响。

    剑并非好剑,剑诀好不好?没有人知道,因它名叫《扶风歌》……

    “杀人当如是!”这是所有人此时此刻的内心写照。

    ……

    “砰!”

    天韵宫,讲经院大殿内,顾青云狠狠敲响身前桌案,沉沉喝道:“胡闹!你身为大师兄为何不阻止,便看着他们相斗?这个黎洪一死,他背后之人岂会善罢甘休?”

    萧无极静静凝立,闻言淡淡道:“剑斋先辈立下的法规,有些可以阻止,有些可以改变。有些乃是根本,是不可触犯的存在,弟子没有错。至于他背后之人,既他入剑斋便不曾安了好心,死便死了,有甚大不了。”

    顾青云冷哼一声,却不言语,眉头微锁,想了想又问:“戒律院是什么态度?”

    “还能有甚态度?”萧无极无悲亦无喜,道:“黎师弟在台上应了决斗,苏师弟便没有任何错处。黎师弟错就错在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苏师弟,师弟面上似乎良善,实则内里蕴着滔天的暴戾,随时会化作猛兽择人而噬。”

    “这不用你说我也知道!”顾青云冷冷道:“看来放任此子是一个错误,剑园那位下谕令将其调去禁闭一月,可能他没有想到,却调教了一个怪物出来罢?”

    “人亦好,怪物亦罢……”萧无极洒然一笑:“师弟是重情之人,便看剑斋如何对他了。”

    “然,弟子认为,论怪物,恐没有谁比首座更加实至名归了。”

    顾青云一怔,随即失笑,此言他爱听。

    ……

    戒律院,短短一个多月时日,苏伏便来了此地三趟。在不是戒律院弟子里,他还是独一份的。

    姬玄清早便放下了竹箴,正仔细打量着苏伏,奇怪道:“短短一月,你便摆脱了璇玑姐姐在你体内留下的道意影响。以归元境修为,跨境瞬杀阴神境巅峰的黎洪,你有甚么秘密?”

    她首次以玩笑的语气道:“我在你这个修为时,还做不到呢。能否透露一下你的秘密,师姐我很感兴趣哦。”

    像姬玄清这样的女子,露骨的对你说,对你有兴趣。大概没有多少人可以忍住她诱惑,似乎不论哪个女人,站在无论多高的地方,都会保留一些俏皮之处。

    可姬玄清又绝非俏皮,她是认真的。

    是以苏伏很认真的摇摇头,道:“既是秘密,自然不能告诉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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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曲解

    “师弟真狡猾!”姬玄清幽幽说着:“黎洪轻敌,轻易便应下了斗法之邀,师弟上台之初便积蓄着满腔怒焰,随着黎师弟应下,便赋予雷霆一击。”

    她犹如亲眼所见,随着分析语声却渐渐带了一丝冷然:“我知道师弟你付出代价不轻,可我还是很生气。”

    下一息,苏伏便知她所言非虚,雪白气场带着浓重的灵压轰然压下,苏伏隐约见到螭龙身影,随着它对自己发出怒吼,双膝颤栗下,几乎重重着地。

    他还是坚持住了没有真跪下,脚下巽风靴在发出那一击后,禁制结构便已崩坏,此时随着巨大灵压,巽风靴便整个爆裂开来,以他为中心,由上等青花岩铺成的地面,方圆五丈内寸寸龟裂开来。

    一丝血迹自他嘴角顺延而下,道鬓因巨力冲击而散落,便直直垂落至腿根处。唯一完好的,大概只有身上代表着内门弟子的浅蓝色道服了,可见姬玄清精准的掌控力。

    “我对你很失望!”姬玄清缓缓收回气场,如是说道。

    前一刻苏伏还指出了比斗台的弊端,这一刻便利用了弊端发泄私怨。戒律院不需要如此自私自利之人,她是对自己眼力感到生气。

    “师姐!”

    这时,殿外疾步进来一个弟子,正是受命前去调查的罗明吉,他惊讶的望了一眼苏伏,随即意识到甚么,心头暗暗冷笑,便转去向着姬玄清恭敬禀道:“事情调查清楚了。”

    他的手里捉着一只通体雪白的狼牙蛛,正是小白,其一见到苏伏便不断挣扎着,口器磨得嚯嚯作响,罗明吉松开小白,小白便径自扑腾而起,落到苏伏肩上。

    而后他受到姬玄清示意,便将调查到的经过缓缓道来:“苏师弟闭关这一月,此蛛每日皆偷跑出去,有很多师弟师妹反应,他们在院内种的或养的灵药与毒虫皆消失无踪,起初大伙还以为紫菱峰出了一个偷灵药毒虫的贼。”

    “黎洪师弟听了传闻,便将其所饲养的一种毒虫金蝉子放于院内当做诱饵。三个日夜后,终将此蛛引出。他捉了此蛛后,并未为难,而是遣奴仆去找苏师弟。不想苏师弟不在,他手下妖仆便气势汹汹的寻上门了。”

    “此应当是决斗由来。”罗明吉微微犹豫一瞬,又道:“师弟觉得,此事还须归咎到两妖族……”

    姬玄清淡淡打断道:“明吉,这真是你调查出来的真相。”

    罗明吉心里一突,面上却平静应道:“正是。”

    “既如此,你觉得应当如何处置这两个妖仆?”姬玄清双眸闪光,几可洞悉人心。

    罗明吉没有任何犹豫道:“戒律院的宗旨是消除一切影响剑斋稳定或对剑斋有威胁之物,此二妖可说间接害死了即将凝窍的黎洪师弟,难保日后不再发生同样情况,是以师弟认为……”

    “处死乃是最好选择!”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任何余地。

    姬玄清淡淡瞥了一眼苏伏,意味莫名道:“师弟怎么看呢?”

    苏伏根本不信九命胆敢主动挑衅,与一个即将凝窍的剑修上台斗法,其中有何猫腻他不知道,亦不想知道,他只是轻轻用手抚着焦躁不堪的小白,轻轻说:“小白,若这位师兄所言属实,你真的去偷了人家的灵药毒虫,便咬我一口。若你不曾偷过,便将你眼睛闭上。”

    他轻轻抚着小白,又道:“你不用担心,即便你真做了,我亦会保护你。”

    小白应声将一对复眼紧紧闭上,真界蛛类妖族唯有狼牙蛛有复眼。

    苏伏见状轻笑道:“小白说它不曾做过,不若听听我另一个妖仆如何说法?”

    罗明吉盯着苏伏冷笑:“就凭此算甚么证言?师弟另一个妖仆出身狸族,狸族与狐族走得近,谁知学了狐族几分阴狠狡诈,两个妖族的证言不足采取。”

    “师兄在戒律院时日不短,怎就学了将臆测当做事实的本事?”苏伏丝毫不惧与其对视道:“狐族亦好,狸族亦罢,论阴狠狡诈,比得过人族?”

    “以师兄的观点,是否阴狠狡诈之人皆不可信,那么我看师兄便特别的阴狠狡诈。”

    “师弟慎言!”罗明吉一双眸子闪着危险的锋芒,“须知祸从口出之理,黎洪师弟之死,戒律院虽无法追究师弟责任,可你手下两个妖仆,必须负起责任……”

    “没有剑斋弟子可以白死。”

    苏伏被他双眸透出的锋芒刺得遍体生寒,可他心头却憋着一股火,有些时候,他很难忍耐,是以他语气硬邦邦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剑斋弟子不可白死,我手下妖仆亦没有给谁陪葬的道理。”

    “师弟,我需要纠正你,此乃抵命而非陪葬,就凭他们还不够陪葬资格。最后再提醒师弟一句,黎洪并非散修出身,其背后站着一个修道家族……”

    “闭嘴!”姬玄清冷冷喝道:“明吉,什么时候我剑斋需要惧怕修道家族了?便是天道盟,我剑斋亦不惧之,日后休得再出此言,滚出去!”

    罗明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以为苏伏这么一副狼狈模样,定是触怒了姬玄清,是以他立场便偏向了黎洪,不想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我又错了……”姬玄清在他出去后,坐回了案前,有些疲惫道:“我本以为戒律院的弟子都能做到不偏私,会以大局为重。可是我又错了,明吉以我的心情为行事标杆,若只是倾慕我,我是能够理解的。”

    “可他是修士,即将步入玄真境的剑修,怎可因区区小事而偏离立场。我本以为戒律院一直都处于中立位置,倒教师弟看了笑话。”

    “罢了,此事到此为止,你回去吧。”她摆摆手道。首座不在这段日子,她看清了一些事情,对一些既定的事实开始有些迷糊,对一些规矩开始觉得厌恶,她隐约明白,首座这是要磨砺她,大劫将起,新旧的交替不可免,是以自甘受罚……

    然而无论如何,剑斋必须保持稳定,是以她对着苏伏的背影幽幽道:“师弟,我既然有言,此事到此为止,便是让你不可再行追究,不论真相如何……你可明白?”

    苏伏背影一僵,却未停留,径自离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暴风雨前的宁静

    苏伏赤着脚,散着发,一路回去。换做以往或会引来嘲笑,可他瞬杀黎洪的消息已然传出,再没有人敢小觑他。

    沿途碰了许多内门弟子,皆敬畏的以师兄相称。苏伏对这些不太看重,亦无太多欢喜。回到小院,却不想有三人正在等他。

    “师弟,听闻你今日又抖了一次威风,可喜可贺。”龙吟瑶远远见他,便出声调侃道:“可师弟未免太不够意思了,自己抖威风亦不叫上我们。”

    苏伏进了小院,执剑礼道:“三位来寻我应不只是恭贺我那么简单吧。”

    “自然不是,我们更关心戒律院如何判决,看师弟这副模样,师姐一定生气了吧,哎呀呀,师姐生气好可怕的,难为你还能面不改色。”

    不知何时起,解湛兮便与龙吟瑶形影不离,两人还偷偷跑下山好几趟了,可说是臭味相投啊。

    “解师姐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再问。”苏伏显然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淡淡说道。带着三人进入大厅,分宾主坐下,又道:“此次九命受伤,三位知道一些甚么是吗?”

    龙吟笙瞪了一眼姐姐,尴尬的说:“苏大哥我们说了你可别生气。”

    龙吟瑶俏皮的吐吐舌头,道:“苏伏你答应了我们别生气的,那我就说了。”

    “……”

    苏伏无语,他还什么都没说呢。

    “其实是这样的……”解湛兮最没有压力,此事她可不曾参与,只是被龙吟瑶拖来,防止苏伏发怒的。

    “瑶瑶在你走后来找过你,见着它……”她指着苏伏肩上小白,道:“噢!它是叫小白吧,挺可爱,便带回家逗弄了几天。你那妖仆来讨要过几次,可小白在瑶瑶家里好吃好喝住着,不肯回去。”

    “咳咳!”解湛兮有些不好意思道:“后来我拉瑶瑶下山玩耍,小白便被瑶瑶送了回来。可她又没有跟小白说清楚,小白便天天跑去找瑶瑶。”

    龙吟瑶可怜兮兮接着说道:“我和兮兮才回来,闻着这消息,马上便来找师弟解释了,还望师弟大人明察。”

    “你们不是昨日便回来了么……”龙吟笙毫不留情的拆穿道:“不知从何处寻了酒来,喝得烂醉如泥,需要我通报戒律院的师兄么。”

    龙吟瑶咬牙瞪着弟弟,怒道:“你跟他姓还是跟我姓。”

    “我只是不喜欢事实被人掩盖,那样我很不舒服。”龙吟笙底气十足道:“再说,谁求着我和你一起来的,再瞪我我就回去了。”

    “所以那些灵药毒虫是你们偷的?”苏伏明白了个大概,却没有生气的迹象,只是淡淡问着。

    龙吟瑶期期艾艾道:“是……啊不是,我们留了与之相抵的白玉了……”

    望着龙吟瑶结结巴巴的模样,苏伏微叹道:“那黎洪又是怎么一回事,怎会与九命决斗?”

    “此事真的与我们无关。”解湛兮冷静的说:“应是有人散发了关于小白根底的事。小白不是那传闻中的天狼蛛么,黎洪师弟便动了心。”

    “刘元宇?”

    苏伏第一时间想到此人,随即摇头否决,此人善钻营,如此行事于他没有好处。

    “我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我需要闭门调理伤势。”苏伏静静的说,一切等他伤好了,自有一份计较,至于姬玄清临走前所言,他早忘了。

    三人告辞出来,解湛兮不解问道:“瑶瑶,你亦是好心,他还能怪你不成?为何如此怕他?”

    “师姐,我姐她就这个性子,看似大咧咧的,其实对此事感到很愧疚的。那个妖仆九命就算了,若当时苏大哥不是那个黎洪的对手,你说结果会变成怎样呢?”

    龙吟笙平淡的话语,让解湛兮恍然道:“苏伏不是他对手,以他性格,或许还是会邀战。而那个散发天狼蛛消息之人,其目的定是欲置苏伏于死地,岂不正中他下怀,或许那人与黎洪有勾结亦说不定。”

    龙吟瑶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浑然未闻。

    解湛兮见她这模样,便与姐弟俩告辞,而后御剑来到阎浮殿门口。待值守弟子通报后,她径自入了阎浮殿,李道纯正打坐,她便静静立于一旁。

    少顷,李道纯缓缓睁开双眸,笑道:“湛兮,今日又有何事寻我。”

    “剑主,自从剑斋以问心路录取弟子后,着实来了一些别有用心之人。弟子甚为不解,师门长辈对此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是为何?”

    解湛兮行了剑礼,直接便将心头疑问问出。

    李道纯站起,收了蒲团后,笑道:“我剑斋越是这个时候,越是需要迎难而上。纯阳法劫已至,谁家都不想陨落纯阳以渡劫,若畏首畏尾,剑斋失了这份锐气,如何与道、佛、魔、妖相斗。”

    “我知道你替苏伏抱不平,可黎洪已经死了,此事又怎么好追究呢,至于他身后之人,我剑斋岂会畏惧,只需苏伏还是我剑斋之人,便没有人可以动他,你放心罢。”

    说到底,这还是一个除不除奸细的问题。李道纯安坐阎浮殿,对外头之事,几乎第一时间便知道个清清楚楚。他何等老辣,怎会不知有人欲置苏伏于死地。可玉不琢不成器,他倒要看看苏伏如何应对此事,尤其是在戒律院的干涉下。

    解湛兮倒不是担忧苏伏,她对剑斋现状感到有些不安,总觉得这样下去恐会引发出什么不好的局面。

    李道纯捻了个清心诀,弹于她额上,饶有深意道:“湛兮,你可知剑斋根本是何物?”

    “可是大阎浮玄天剑阵?”解湛兮受了法决,有些焦躁的心绪稍稍冷静。

    “法阵只是一小部分,我剑斋的根本,乃是你们这些真传弟子。唯有你们对剑斋的热爱与守护,才有剑斋万劫不灭的根基。”

    “至于我们这一辈人。”李道纯捻了捻胡须,笑呵呵道:“自是从驳杂中取出精华,培养成合格的真传弟子,而后将剑斋交给你们,你可明白。”

    解湛兮一愣,随即嘻嘻一笑,执剑礼道:“弟子还不是很明白,不过心情好多了,多谢剑主,弟子告退……”

    李道纯摇头失笑。

    ……

    苏伏先去将九命带了回来,刘元宇告诉他说,他曾经将小白的根底告诉过刘天翔,即是金师兄身边的跟班,这让他很是意外,他原本以为,此事应是李凌云所为。

    不过有些时候,还是需要掌握了真相才好行动。是以他按捺着心绪疗伤,等着九命自昏迷中醒来。一些外伤刘元宇已帮忙处理,内伤便没办法了,妖族尚未凝练玄牝妖丹者,与人族构造有着极大区别,是以适于人族的灵丹对于妖族或许便是毒药。

    而苏伏此时状态实则已是强弩之末,发出那一招时,他全身经脉便被狂暴的灵气冲了个七零八落。随后强自忍受姬玄清的气场威压,偏偏强硬的不愿跪下,是以法身受损很难估量,服下仅有的两粒百草丹,他便沉下心神开始修复伤势。

    ……

    约莫过了一天又一夜,在苏伏回来的第三天清晨,九命终于醒过来,发觉自己身处之地后,才稍微松气。

    “你醒了?”

    闻了熟悉音声,九命望去,嘿嘿笑道:“老爷,小的这次没有让您失望罢,您有没有准备了什么好东西奖赏小的。”

    “我打了一些食物,你吃一些吧。”苏伏指着案上一堆鱼肉道,法身虽然在百草丹的药力下恢复了一些,又经过一天一夜的调理,却只恢复了一半左右,是以脸色还有些病态的苍白。

    以九命恢复力,受的伤竟要用一天一夜来修复。当初被苏伏斩去一条手臂,都只用了一天便恢复了,可见此次受伤之重。

    九命将所有食物全部硬生生挤下去,他这一门神通非常的耗费精力,需要大量食物来补充。

    “吃完了就将你知道的事情说一说吧。”苏伏平静道。

    九命忽然理解了苏伏平日说的一句话:“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想了想,深深明白苏伏想做什么不是他可以阻止的,便开始叙述道:“好教老爷知道,老爷出关回来那一日,我正欲去龙仙女那儿将小白唤回,同去迎接老爷,却不想有个凡人来寻我说,小白在他主人手上。那时小白已在外头三个日夜,我还不知,它其实已被那黎洪给扣下了。”

    “我便去理论,那黎洪称小白吃了他无数灵药毒虫,要我当场拿出一千枚白玉偿还,否则小白便被他扣下了。”

    九命有些恨恨咬牙道:“小的去哪里寻这一千白玉,便与他理论。可小的在剑斋没有根脚,他如何会将小的放在眼里,还将小的轰出院门,言妖族与虫豸不得入内。”

    “是以你便邀他斗法?”苏伏淡淡问道。

第一百四十章:暗算

    “是以你便邀他斗法?”苏伏淡淡问道。

    岂料九命摇首道:“好教老爷知道,小的自知不是他对手,本欲先行去寻老爷再做计较。哪知那个刘天翔突然出现告诉我说老爷在比斗台与人斗法。”

    “小的搭乘云石急急赶去,却发现那黎洪在台上等我,口出秽言,还侮辱妖神宫与楚渡大老爷。小的气不过,便上台与其比试,而后老爷便来了。”

    “刘天翔?”

    苏伏隐约记起,此人乃是金师兄身边的跟班。为何其中并无李凌云影子?于刘元宇之证言内,疑点皆指向了刘天翔此人。

    “你并非剑斋弟子,他们要杀你无需通过比斗台,其目的不外引我出来。”

    他站起,淡淡吩咐道:“去寻那刘天翔,便说我在惊鸿峰等他。若他不敢来亦可,你便如此说来:日后见我记着喊我师兄或退避十丈外,去罢。”

    九命兴奋一笑,领命道:“我知道了老爷!”他在剑斋没根没底,谁都可以欺他,很难得碰着抖威风的机会。有着苏伏命令,他顿时有了底气。

    “吱!”

    苏伏忽然闻着一声轻微的叫声,他侧目望去肩上小白,见它复眼乱转,八足不安的踢踏,便在其背上轻轻一抚,笑道:“莫忧莫忧,我的性命比别个珍贵得多,不会轻易与人拼命。

    小白闻言似乎稍稍安定,苏伏又拿出自药园取回的毒虫灵药,并好奇的看着它进食。

    它先是吐出蕴有淡淡灵气波动的雪白蛛丝,而后八足拨弄,将一只吸血蚊给裹了个严严实实,而后其口器张开,嘴竟咧开,将整个蛛丝包裹的吸血蚊给吞了下去。

    它满足的闭上复眼,静静消化着。

    与普通蜘蛛进食方式不同,即是说它体内有着消化器官,或蛛丝本身便替代了消化的作用,果不能与前世相提并论。

    又收拾了一下仪容,才出门去。

    ……

    戒律院,实证院大殿。

    下首处有个执法弟子正恭敬行礼禀告:“内门弟子苏伏向内门弟子刘天翔下了战书,。还放出狂言,若刘天翔不敢,日后见着苏伏便要行礼称师兄。

    姬玄清手捧竹箴阅览,当然并非是普通意义上的‘看’。而是将竹箴上的信息缓缓取出,仔细的分辨其内真假。

    闻了此言,她仍未放下竹箴,只是黛眉微拧,道:“我知道了,你出去吧。”言末,又补充道:“时刻关注,随时将二人情况禀告。”

    待执法弟子恭敬应是,行礼离去,她想了想,又放下竹箴,心神微动,芊芊玉掌随之生成一团云雾,而后在她意念下,迅速形成一只云鹤,扑闪着翅膀腾空,随着姬玄清的心意飞去了惊鸿峰。

    ……

    当不只戒律院知道这个消息,内门弟子上下皆知,有些感兴趣的便径往惊鸿峰去瞅热闹,有些不感兴趣,便不作理会。

    然而惊鸿峰还是破天荒的围满了人,约莫来了百来个弟子,各部执法、讲道、值守亦有来人,此次事件受到了莫大关注。由此可见,它不单单只是两个弟子的斗法,似乎还有着难以察觉的暗潮在涌动。

    除一年一度的内门考核与百年一届的内门大比,惊鸿峰从来都不曾如此热闹过。

    苏伏盘膝坐于台上,犹如老树盘根一动也不动。对周遭动静亦视若无睹,几乎所有认识或不认识的人都来了。然而他今日静下心来,却感觉绝尘打量自己的目光不甚友好。

    他没有去想太多,因周遭似乎所有人都对自己不怀好意,他们希望自己输,输得凄惨无比才行。否则,修为的境界差距于他而言,究竟算个甚么呢?

    “啊,是她,她出关了!”

    便在此时,四方台周遭响起了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循声望去,便见谷外有一女子缓缓踱步而来,她穿着浅蓝色道服,却丝毫不曾影响她丽色。

    待她走近,才看清其貌若天仙,墨玉般的青丝,简单地盘了个百合髻,螺髻凝香晓黛浓,其上别着一根小巧的蝴蝶钗,珠花是绛紫色。一缕青丝垂在胸前,不着粉黛,仍不减分毫颜色,双颊边若隐若现的红扉感营造出一种纯肌如花瓣般的娇嫩可爱,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冰雪。

    她的步态柔美之极,红唇微抿,细细黛眉拧着,似有说不出的愁味,教人心生爱怜之感。

    内门弟子不少人倾慕此女,见她到场,纷纷涌了上去。以几个女弟子为首,随之却是两个内门弟子中数一数二的水洛泽、金师兄二人。内门谁不知这两人倾慕此女已久,那几个女弟子迎上了此女,一阵寒暄后,几个女弟子便知机道:

    “嘻嘻,师姐,看来我们还是退避的好,免得某些人恨我们。”

    这几个女弟子长得都还算不错,只是没有此女这样让人惊艳。

    金师兄摆摆手,道:“哪里哪里,师妹们大可在此尽兴聊,我金不负替你们守卫,没有谁会来搅扰。”

    “呵呵!”水洛泽意味不明的笑了笑,不屑道:“虚伪之极。”

    那几个女弟子见二人又开始互掐,忙知机的离开了,她们不想亦不敢得罪这两人。

    金师兄站于此女身侧,淡淡一笑:“吾心诚否,只需紫韵师妹一人知之便可,与他人无关。”

    两人一左一右占了此女身边位置,犹如门神般,其他弟子只能远远望着,却又无可奈何。

    此女名叫黄紫韵,剑斋内门弟子,修道十三年,修为凝窍期。即是说她在十三年内修出了剑心,并且凝练三十六个窍穴而踏入凝窍期。资质秉性皆为上等,为师门众长辈看好,已是内定真传,只待修为至抱虚境,便可传下剑斋修行总纲《剑典》。

    “二位师兄为何每次着面皆要吵上一两句,感情好得叫紫韵嫉妒呢。”她抿嘴浅浅而笑,而后指着台上,对自己出现却无动于衷的苏伏道:“此人莫非便是苏伏师弟?长得好生俊俏,可惜可惜,真不想看他惨败的模样。”

    “师妹可莫小看此人,黎洪师弟便是轻敌,被他瞬杀而亡。”自称金不负的金师兄笑道:“传闻他受了剑园那位老祖指点,有此实力倒是应当。”

    水洛泽心头冷笑,淡淡讽道:“你既然知道,还遣属下送死,枉他对你忠心耿耿。”

    “洛泽师弟未免管得有点宽了吧?我与天翔师弟乃是好友,站在我的立场,自然会劝他莫要动一时意气。若他不听我劝告,我亦没甚办法阻他,毕竟此乃他个人意愿,师妹说是也不是?”

    对于金不负所言,黄紫韵只是淡淡一笑,却不置可否道:“二位师兄莫争了,这位苏伏师弟已然到场,天翔师兄呢,他平日不都与金师兄一起论道么?”

    便在此时,谷口再次进来一人,有些发福的身材不高不矮。他瞅见黄紫韵,眼前一亮,却不去管苏伏,径自来到三人近前,嘿嘿笑着行礼道:“见过师姐,师姐闭关一段时日不见,愈发美艳照人,与金师兄愈发相配了。”

    黄紫韵浅浅笑说:“师弟意思是说,人家以前还配不上金师兄囖?”

    “这个……”刘天翔一时嘴拙,讪讪笑着,却对不上话了。其实他心里亦一直将黄紫韵当做梦中情人,可有金不负与水洛泽在前,他知道自己没有丝毫机会,便将爱慕深深放在心底。

    可今日,女神便在近于咫尺的地方观看他斗法,他怎么都不想丢这个面子。

    “你快去吧,苏伏师弟恐怕等得不耐烦了。”金不负替他解围道。

    刘天翔忙不迭上了台,见苏伏静静望着他缓缓站起,冷冷一笑,道:“师弟,虽我不知你为何邀我斗法,可我与黎洪师弟不同,你想靠着那一招杀我,却没有如此容易。”

    他手作剑指,便有一柄飞剑自他天灵跳出,那是一柄紫色飞剑,观其材质,应是中品以上飞剑无疑。其上仅有微弱的禁制波动,可若当它只有几层禁制,那便会吃大亏。

    反观苏伏,却自储物袋内拿出一柄青钢剑,区区凡兵而已,二者之间,高下立判。

    苏伏丝毫不惧,剑指刘天翔淡淡说:“废话完了就快点开始吧!”

第一百四十一章:暗算(下

    刘天翔面显怒容,打定主意先出手,法决捻动,同时心神操控着飞剑刺向苏伏。他的御剑可不是半吊子高个修士秃可比较的,讲经院有专门开设关于御剑的课堂,每日皆有讲师传授御剑心得。

    耳濡目染下,刘天翔的飞剑犹如延伸出去的臂膀,随着他心意上下翻动,显出精湛的御剑功底。而同时,亦让苏伏难以辨清飞剑走向。

    苏伏手中的剑是凡兵,亦是苏伏自上次战利品搜刮而来的仅有的两柄之一。另一柄在杀黎洪时,已然碎了。同时损坏的,还有巽风靴。

    “凡兵怎能与飞剑对抗,怕是撞上便要碎了吧。”此乃台下众人的想法,龙吟瑶混在人群中,颇为担忧的望着苏伏,而在其身旁,已然围绕了一些内门弟子,她的清丽容颜,她的身份,无不是招蜂引蝶的利器,可她却要烦死了。

    从小在龙宫长大,听了无数的奉承,早已对此腻烦了。

    “待会若有意外,你便出手救他,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她对着龙吟笙静静说着。

    龙吟笙闻言稍觉意外,却点点头应下。

    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只有刘天翔御剑速度不快。下一息飞剑与凡兵便撞上,青钢剑轰然碎裂,碎成细细的一片片,比之前几柄都还要惨烈得多。

    飞剑没有顺势刺穿苏伏,而是耀武扬威的盘旋几圈,复返回刘天翔身边。

    “师弟啊,斗法若没有好的兵器,显得我欺你,莫非师弟便没有一柄飞剑么。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应下的,唉!”

    刘天翔装模作样道:“师弟,你看你兵器都碎了,不若咱们就此作罢?”

    苏伏哪不知他在装样,若自己顺势答应,不知会否气歪他的脸。没有迟疑,他袍袖一挥,一股莫名力量便卷动地上细细的断刃,铺天盖地的洒向刘天翔。

    刘天翔冷笑,他捻诀的手隐蔽的藏于背后,此时似乎已完成法决,便伸出,同时右手作剑指不停舞动,袭来的断刃被其轻易的挑飞,而后撞在台上设下的法阵上。

    他左手捻动的法决,悄声无息的发出,而后苏伏双腿,便被地面骤然伸出的由岩石形成的手给抓了个正着。

    说时迟那时快,刘天翔望见此幕,心头杀机再难抑制,双眸冰冷的望着苏伏,这一刻他的恶意毫无掩饰。随着苏伏受困,那一柄紫色飞剑便在虚空划出一道匹练,比之第一次出手,却要快上两倍,台下人便都心知肚明,这是有预谋的。

    “死吧!”刘天翔心里默默念道。

    苏伏动作却出乎了所有人意料,只见他忽然弯腰,右手拳头紧握,却不知何时覆了淡淡灵气,正狠狠砸下。

    “蓬!”

    这一砸,似乎重重所有人心里。斗法台的地面亦是由青花岩铺成,青花岩乃是天下岩石中,最为坚硬的一种,因其坚硬度太甚,凡人无法对其有效利用,在凡间便是一文不值。

    可修士不同,有着锋利法器,切割青花岩再简单不过。然而再简单亦有个限度,若无利器,除体修外,哪个修士敢用手掌去砸青花岩?

    只见青花岩在苏伏重砸下,一大块地面皆凹下去,那由灵气操控伸出的岩手自然跟着碎了。而紫色飞剑亦刺了个空,苏伏动作没有任何迟疑,脱开束缚后,身形便如利箭般疾驰向刘天翔,这时的他,没有飞剑护身。

    望着此幕,台下李凌云又想起了苏伏揍他的几拳:“若都有这样的威力,自己还能活下来吗?”他不禁在心里这样自问,然而结果却教他心里一颤,忽然开始有些后悔与苏伏为敌。

    刘天翔虽惊不乱,剑指舞动间,飞剑灵巧的倒转而回,且是以比之苏伏还要快上一倍的速度,他暗暗估算,发觉苏伏近身前,定会被飞剑穿透,心里不禁大定。

    一倍的速度是什么概念,即是说苏伏跑五十丈,飞剑已然越过百丈,如此短距离下,他几乎再没有办法躲过,是以他在疾驰中,身形忽然侧了一侧。

    “嗤!”

    飞剑透体而过,发出沉闷音声,落在众人耳内,犹如炸雷。苏伏疾驰的身形便渐渐缓下来,步履因剧痛而蹒跚,鲜血染红了浅蓝色道服。

    “终于死了吗?”李凌云喃喃。

    然而就在龙吟瑶坐不住,龙吟笙准备出手之际,苏伏蹒跚的身形骤然加快,不一息便至刘天翔近前,在他惊骇下,手中不知何时握了一柄短剑,一柄带有剑穗的短剑狠狠刺入他腹部。

    不算很痛,刘天翔想着,然而让他恐惧的是,苏伏对他微微笑着,似乎赢定了一般,他心头一发狠:“就算死亦要拉着你陪葬。”

    这样想着,正欲操控飞剑上的灵气侵入苏伏体内。若果成功,便会将苏伏体内搅个七零八落,以他归元境修为,怎也无法抵挡。

    然而试了几次都没有动静,他难以置信,直到苏伏淡淡的音声传来。

    “不用试了。”苏伏退后几步,淡淡说:“这柄短剑是法器,只有一个封禁法力的作用,若是敌对,此时你已被我杀死。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杀你的打算,日后,你便须唤我师兄,见我须行礼,给我记着了。”

    苏伏的声音很轻,是以台下唯有修为高深的几人听到。然而他的音声才落下,耳内却蓦然传来破空音,他甚至不知是从哪个方向而来,面色不禁一变。

    “咻!”

    下一息,便见刘天翔面上正露出喜色,却被异物穿过他脑颅。

    台下人只见苏伏淡淡说了几句话,而后刘天翔头颅便破开一个洞,其尸首缓缓倒了下来。直到他尸首倒下,鲜红的血液与白色的脑浆才混合着一起流出来,流了满地。

    此时此刻,大部分内门弟子忽然感到一阵阵的恐惧,看着刘天翔死的模样,仿佛下一个便是自己。

    没有人知道,这是一种法术。

    “恶魔!”

    忽然有人指着台上喃喃道:“此人是个恶魔,谁知他下一个会杀谁……”

    闻了此言,又有一内门弟子咬牙道:“戒律院必须制裁他,我们剑斋不需要这样的恶魔……”

    苏伏心头泛起冷意,本欲立威,却还是落了人算计了。他当然知道杀死刘天翔会引发的后果,没有一个内门弟子喜欢和一个喜欢杀人的人做同门,谁知哪天他就会找到自己头上呢?

    然而更让苏伏心头感到寒意的是,他甚至感应不到是谁出手,即是说人群内隐着一个抱虚修为以上的修士,可场内皆是内门弟子,除开罗明吉外,还未有内门弟子可以自行修到抱虚境。

    他知道一切解释都是徒然,亦不屑解释,便沉默的收回短剑,而后向台下行去。他的步履蹒跚着,犹如迟暮的老人,台下群情激愤的内门弟子,却没有一人敢于拦下他。

    而一些有心人却看到他的右手已然肿胀,正血流不止。

    九命忙迎来,其变作人形态,小心翼翼扶着苏伏向谷外云石行去。

    黄紫韵的美眸,闪着意味莫名的光芒,她的嘴角挂着浅笑,似乎发现了甚么有趣的事情。

第一百四十二章:平等

    “杀人了?”

    史墨淡淡望着苏伏,冷道:“虽我药园有义务替你们内门弟子治伤,可像你这样三天两头受伤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下次再受伤,还是请你自己找个墓地把自己葬了吧。”

    虽出此言,却已是在治伤结束之后的事了。

    “我没有这样傻,有人暗算,补刀了!”

    此时苏伏却懒洋洋地躺在史墨屋舍里的石台上,治疗早便结束了。刘天翔的飞剑只差了一寸便刺到了心脏,幸好自他心脏边上刺过,否则他必死无疑。

    “补刀?”闻着新颖的名词,史墨却只是疑惑的重复一遍,便不再问,又冷冷道:堂堂剑修,偏学那体修,将灵气灌注进手臂,还去砸那青花岩,你脑袋被驴踢了?”

    “你莫不如转去体修算了,剑斋亦有收集体修的法决。这样你小子还能少受一些伤,岂不挺好?”

    话语虽难听,可苏伏知道史墨只是嘴上说说,是以并不曾放在心上。闻言心头却一动,道:“敢问长老,那法决在何处?”

    史墨挑眉,骂道:“混蛋小子,你还真想转体修?”

    苏伏微笑转移话题:“只是问问而已……”又指着那炼丹炉道:“长老,我看您这个炼丹炉摆了有些年头了吧,似乎有些残破,它有故事?”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史墨闻言老脸骤然拉下,随即冷道:“你的伤已无大碍,快滚回去吧,记着下次再受伤,自己找个墓葬了,省的看到你老夫心烦。”

    苏伏苦笑,只得下来石床,他的右手包得和粽子似的。别扭的行礼后,才缓步出门,候在外头的九命忙迎来,扶着他正欲回转紫菱峰。

    却在这时,有两个手臂上戴有深红色腕带的戒律院弟子进来,其中一个冷冷望着苏伏道:“师姐有令,请你上戒律院一趟。”见苏伏理也不理,便冷冷补充:

    “马上!”

    苏伏只好行礼道:“二位师兄,我知道了,这便去。”

    “师兄?”

    另一个未开口的执法弟子有些夸张道:“我们可不敢当,谁知哪天会被你邀上惊鸿峰走上一场,受不起啊。”

    这便是**裸讽刺了,不过只要没有威胁,苏伏不是很放在心上,是以并不回应。

    搭乘云石一路来到未央宫,虽另有山羊宫与太渊宫皆为戒律院所有,然而日常事物皆在未央宫上实证院处理,其余两峰多是戒律院弟子住所与练功场,可见戒律院待遇极其的让人眼红,然而考验艰难,能通过考核的皆为精英修士。

    踏上未央宫,便见由大殿围拢的间中校场挤满了人,几乎都是身着浅蓝色道服的内门弟子,他们看到苏伏到来,有些露出深深的畏惧,有些则是厌恶,有些则是畏惧与厌恶参半。然而不论畏惧还是厌恶,他们盯着苏伏的样子,毫无例外的发出恶意。

    修士有些多,苏伏懒得去辨认他究竟认得几个人,似乎一下子变成了剑斋公敌。

    他们此来目的只为看苏伏下场如何,若被轻轻放过,便会联合提出抗议。虽是一些有心人制造的结果,然而被利用犹还不自知的他们,还是可悲的。

    苏伏不知其中还有一种法术在生效,他只是无所谓的淡淡的瞥了一眼人群,便径自行去实证院大殿。

    此乃苏伏第四次踏入实证院大殿,大殿仍是空荡荡仅有姬玄清一人,她仍在阅览竹箴,似乎并不曾把此事放在心上。

    九命被留在外头,苏伏行了剑礼道:“师姐寻我何事。”他的音声淡淡,明知故问而已。

    “我说过甚么你忘记了?”姬玄清放下竹箴,清亮的眸子细细打量苏伏,拥有穿透人心的目光,却无法堪透苏伏本质。

    见苏伏沉默不语,她的音声空灵,又道:“真界的恩怨历来讲究实力,谁更强一些,便可占得便宜。剑斋便是一个缩小的真界,师弟觉得自己是强是弱?”

    “连续的两次斗法,似乎你都赢了,可这一切的基础,是在剑斋订立的律令下,而维护律令的便是我戒律院,你何敢违背我命令?”

    姬玄清的音声在苏伏心头一遍遍回荡,虽是质疑,却有着一种让苏伏真正平静下来的魔力。

    苏伏明白此乃姬玄清好意,心头微叹,揖礼道:“师姐,在我家乡有句俚语。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伏才入剑斋内门,为何便有牵扯不清的恩怨。或嫉恨、或觉得好玩、或看我好欺,然而不论如何,欲取我性命才最是让我惶恐惊惧,伏何德何能遭人如此惦记。”

    “是以伏只得杀人立威,旨在教人明白,谁欲杀我,不论杀得杀不得皆要付出代价。”

    苏伏的话音并不如何慷慨激昂,只是叙述般平淡如水,又道:“伏虽摒弃不禁生死,可若有人欲取我性命,这又有不同说法。它便像一体双面的镜子,我站在一边,不知对面是谁。可若他拿剑欲刺我,我岂会站着等死呢,只好敲碎镜子,看看究竟是谁。”

    “杀人旨在立威,与刘师兄斗法,则是欲引其身后人。伏当知刘师兄乃是被人利用,可伏却不知场内还有个大能,只得眼睁睁看他死在眼前。”

    苏伏语声愈发平静,他并非辩解,自有一股让人信服的力量。

    “然,若果再重来一次,伏仍会如此。”苏伏如是说。

    姬玄清渐渐有些摸清了苏伏脾性,便淡淡说:“我寻你来并非问罪,若要问罪,便是杀了你又有何妨。既然知道自己被人算计,行事还如此草率,你是真的冲动,还是只是为了做一个姿态。”

    “你可知外头那些人中了法术?若非我留个心眼,还真难察觉,剑斋竟混进一条大鱼来。此事你心里清楚便好……是否对他目的感到好奇,若要杀你只需一指之力,却偏偏杀了刘师弟。”

    见苏伏果然露出探究神情,姬玄清冷笑,却不清不楚道:“我只能说,此人意欲挑起剑斋内部混乱,而我将此事透露于你,便是希望你给我安分一些,另外我会如你所言,颁布一条新的律令。日后上比斗台的弟子,皆需上表戒律院,须经我同意才行。”

    “你去吧,记着我不想再在此地看见你,莫给我杀你的理由。”

    苏伏行礼离去,心头却微有寒意,他可以清晰的感应到姬玄清的杀意,绝非玩笑。然而他却分不清,姬玄清将‘师弟’的称谓改成‘你’,意味着她将苏伏摆在一个相对平等的位置上。

    苏伏走后,校场果引发了一阵抗议声潮,罗明吉有条不紊的组织人手控制局面。

    混乱却只维持了不到十息便忽然止住,因实证院大殿出忽然飞出一柄雪白色飞剑,它凌空浮于众人头顶,而后化作一条无角的雪白螭龙,一股神圣且威严的气场轰然压下,伴随着还有姬玄清清冷音声。

    “身为剑斋弟子,是非曲折直中求,凡事勿须问善恶,只问手中三尺冷锋。此乃萧师叔祖原话,若尔等再纠缠不清,休怪我剑下无情。”

    此音声几有涤荡人心洗礼的效用,自将众人所中法术解开。当然最后一言亦非玩笑,众人清醒过来,便都惊惧着作了鸟兽散。

第一百四十三章:宝蓝天河纱(上)

    此后苏伏很是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每日里与龙吟瑶姐弟一起去讲经院,终于积累了一月课堂的资历,可至藏经阁选一部法诀正式修炼。然而鸩长老却让他到通神境再来选择,苏伏相信他不会害自己。

    苏伏属于纯正的散修,每日里讲经院的课程几乎成了他最为期待的事情。亦因此,他最薄弱的地方渐渐填补,对真界、修道、禁制、丹药、法决等等皆有了一个全面的了解。

    偶尔亦有去剑园寻飞仙,或者至藏经阁寻喜儿。他渐渐了解到,飞仙在剑斋的地位有些超然,而喜儿每日皆在藏经院阅览揣摩经义,有时还可见着她自二层下来,而直到此时,苏伏还是不知喜儿究竟是哪一峰的弟子,是真传还是内门,是药堂还是炼器堂,或者两院、值守弟子,看似柔弱的少女,却愈发的神秘。

    这一日卯时,一声浑厚且震荡人心的钟声传入小院,惊醒了正汲取玄天之精的苏伏。他隐约记起,剑斋每逢有大事,便会召集所有弟子,此钟声便是召集所发。

    他不敢怠慢,忙整理了仪容,嘱咐九命小白看家便径自出了小院。出了院门才发现下雪了,他微微感到有一些寒意,哈了一口气,才发觉外头温度陡然降了下来。

    他心头骤然一沉,此乃法阵出了问题,竟无法维持阎浮十八峰的温度。他急赶几步,坐近唯有一个熟识的内门弟子,那便是刘元宇,亦是少有还愿与苏伏来往的弟子之一。

    在其小院门口两人撞个正着,刘元宇见着苏伏,招呼道:“师弟好早,同去阎浮殿?”

    “师兄不觉怪异么,温度……”苏伏指着漫天落下的雪花。

    刘元宇一怔,随即失笑,道:“师弟勿忧,此乃初雪,每年这个时候,大阎浮玄天剑阵便会放开,将新年第一场雪落进来,因今日乃是萧师叔祖的诞辰,所有弟子皆要参与祭奠萧师叔祖。”

    “新年!”苏伏恍然道:“原来如此。”

    他进剑斋是承元二十二年,如今便是承元二十三年了,大律执政正好三百年整。

    两人结伴路上,见了不少同去阎浮殿的弟子,少数弟子敬畏苏伏便恭敬行礼,其余大多数弟子皆对苏伏视而不见。

    来到阎浮殿,却发现他们已然算晚到的,只见阎浮大殿前的广场井然有序的排列了盘坐的门人,最前头隐约可见乃是李道纯与两院首座等人,他们自一月前便开始静坐,而因此事,萧问寒亦先行自禁闭中出来,待事后再补上。

    往后便是长老与真传弟子,细细一数,除开萧无极、姬玄清、解湛兮外,还有一个从来不曾露面的青年修士,算上在外头游历的石泰,已然有五个真传弟子。

    真传之后便是内门了,此时却不按修为,按入门年限排列,水洛泽、金不负亦排在前列,另有一人引起苏伏注意,似乎唤作贾士道,修为亦是凝窍期,他身上的杀气极重,更教苏伏为之侧目的是其战绩,曾以一己之力击杀数十来犯的魔门之人,修为皆在阴神境以上,这便有些恐怖了。

    黄紫韵要靠后很多,她入道十三年,进入剑斋不过是十年前,却并非自问心路而过。另外似乎还看到小喜儿的背影,其蜷缩的模样,倒不引人注目,是因黄紫韵的关系?

    苏伏这一届自然位列最后,没有人敢于在此庄严神圣的时候捣乱,所有人自发的坐到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去。他左边是绝尘,右边则是李凌云,亦是以通过问心路的顺序来定。

    近来绝尘对自己似乎有些敌意,虽不知为何,却不想为此事费太多心神。

    李凌云自禁闭回来后,整个人愈发的深不可测,法体与气息运转愈发圆融,表明其已然巩固了阴神境修为。且其已通过讲经院考核,只需入门满五年后,便可进入讲经院,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是以他身边围拢了着实不少内门弟子,而其皇子的身份更是添了不少颜色,再加上面目俊朗,身量高长,是以有不少女弟子倾慕,然其似乎只对龙吟瑶倾心,一心一意讨她欢心,若是换了普通女修士,怕是早沦陷在他温柔陷阱里了。

    祭奠仪式很简单,便是闭目静坐,不可修炼,亦不可发出任何音声,若对凡人而言,此举恐有些艰难,因此事阎浮殿上温度几近零下十几度,薄薄的道服完全无法抵挡严寒。

    对修士而言,却没有任何难度,有着灵气护体,寒暑不侵只是等闲。苏伏会感觉到冷,只是因其还未习惯。

    随着剑主李道纯一声令下,众人尽皆闭目开始静坐,苏伏闭目时,眼角余光隐约瞅到了飞仙,他不敢多看。

    直到夕阳斜下,天光彻底暗沉下来,才闻着一声礼毕的钟声,随着李道纯作了简短的总结和鼓励后,便让众弟子散去。非常的有剑斋风格,简短而简易,似乎所有的繁文缛节在剑斋都只是浮云。

    苏伏随着大流,却未回紫菱峰,而是径自来到了夜照峰。

    夜照峰距紫菱峰最远,二者相隔约莫有六七十里,搭乘云石行了好一刻,远远见着让苏伏咋舌的一幕。只见夜照峰仅仅是个大一些的石台而已,远远算不上峰,难怪从远处望只有一个小黑点。

    石台上有两幢草庐,他的到来没有引起任何警惕,可以隐隐闻着其中一幢草庐传来‘哧哧哧’的烈焰灼烧音声。

    苏伏好奇的靠过去,自门口往里一望,原来草庐内孕有小洞天,外形看着似乎很窄小,实则里头却是一个巨大石室。

    石室分隔成几道工坊,每一道工坊皆有地火涌出,几个修士正遥遥操控着炼材在其上灼烧,这只是初步的捶锻。普通的炼材,须经过四至五道工序才可用来炼器。

    他径自步入石室,却未有人搭理,左侧处有道门,他径自往里走去,便来到一间小一些的石室,有个鬓角微霜的道人正入定,他便是制器坊坊主斑鸠,亦是今日不想去,亦有资格不去阎浮殿的人之一。

    “你是何人?”他忽而睁开双眸,面上带着冷然。

    苏伏忙行剑礼道:“见过坊主,内门弟子苏伏特来寻坊主,有一事相求。”

    “你便是苏伏?”斑鸠不只一次听闻苏伏之名,虽对炼器之外的事情不太感兴趣,然而当事人在眼前,自然有些好奇。

    “你莫非不知,内门弟子没有允许是不可踏足夜照峰的?”

    “好教坊主知道,乃是剑园飞仙师兄嘱我来寻坊主。”苏伏再次行礼道,他今日来此的目的很简单,便是定制适合自己的剑器。

    斑鸠闻言古怪的望着苏伏,道:“飞仙师兄?”他轻轻一笑道:“真有那位风格,你今来寻我,有何事相求。”

    苏伏却不语,而是自储物袋内拿出一条状物,外形似一条匹练,其上匍匐着淡蓝色光晕,正是太元五仙绝元的法器,苏伏不知它唤作何名,不过他感觉此器尚未完整,或可重新调制,将其炼成飞剑。

    “便是此物!”苏伏恭敬呈上,又道:“还望坊主看看此器可还能重新调制,弟子想将其炼成飞剑,不知可行否?”

    斑鸠接过,只一轻触,便惊叹道:“啧啧!原是宝蓝天河纱,这在真界可不多见。不过这炼器之人实在太浪费了,竟将此炼成捆缚法器。要知宝蓝天河纱近于水之道,最擅利器,无论是刀、枪、剑、戟皆比捆缚法器要适宜,可惜啊可惜……”

    苏伏闻着前言,心下大喜,不期杀死几只蛀虫还是有所收获的,他所掌神禁皆属水行,正合此器。可随着斑鸠语气一转,他的心不禁随之而悬,小意地问道:“坊主,可惜甚?”

    “可惜了此器上祭炼的禁制,已有九层,这耗费不知多少功夫磨练。将其转炼成飞剑,若不欲不损其材质,便须将禁制打散。”

第一百四十四章:宝蓝天河纱(下)

    “那便打散好了!”苏伏心头一松,修道以来,首次有着如此患得患失的感觉。

    “说得轻巧。”斑鸠淡淡瞥了他一眼,其手虚托,宝蓝天河纱便凌空浮起,倏然间,自他掌心涌出一道深紫色烈焰。

    此焰温度极其的恐怖,苏伏心底悸动,他有种预感,若此焰打在身上,以自己凝练十四个窍穴的法体,顷刻间便会灰飞烟灭。

    可让他感到惊异的是,宝蓝天河纱竟岿然不动,它沐浴在烈焰中,没有丝毫融化迹象。

    “此乃天灵紫焰,克紫金、玉银、灵铜、神铁,宝蓝天河纱分属紫金玉银中间,被其所克。而若要融化此物,非得三天两夜的功夫不可。”

    斑鸠收了紫焰,又道:“然而最关键并非是这三天两夜,而是在不损材质下打散其禁制,所须耗费的人力物力,你付得起?”

    “人力便算了,既是剑园那位举荐而来,我免费助你亦无妨。可耗费的珍材,你并非两院身有职司的弟子,两院不会负担。”

    苏伏对于炼器之道了解粗浅,是以不知斑鸠所言是真是假。他微叹,行礼道:“既如此,须甚珍材还请坊主示下,待来日伏集齐,再来劳烦便是。”

    “莫急。”斑鸠微笑摆手道:“本座想与你做个交易,不知你是否愿意。”

    “交易?”苏伏心头一动,却按捺住心绪,平静地问:“不知是何交易,待坊主说了再定不迟。”

    斑鸠闻言,赞赏道:“修道便须戒骄戒躁,有此道心,你未来不可限量。”见苏伏仍不为所动,轻轻一笑,道:“这份耗费本座可替你免了,只需你进归墟替我寻两件东西。”

    “为何是弟子?”苏伏不问归墟是个甚地,亦不问两件东西是何物,他很不能理解的是,为何选上他这小小归元境。

    “为何不能是你?”斑鸠仍是笑,又道:“本座前后托了数人,皆未有结果,其中一个还是萧无极。这运数一事与修为无关,指不定你便是本座福星,若你能完成本座心愿,还有好处与你。若未寻到,本座亦不会怪你,自认倒霉罢了,于你又无甚坏处。”

    苏伏想了想,又问:“敢问坊主,归墟是何地,坊主欲要弟子去寻何物?”

    “归墟夹在真界与六道界间,在很久以前是个洞天福地。某劫因大战而损,里头有着无数高人修士陨落,自有难以计数的宝藏。每六十载,此洞天会开启一次,限时一月。因其进出口连通五洲各处,真界修士无不蜂拥,是以里头无数血战,死的修士不知凡几,后来不知哪位大能封禁了入口,但凡抱虚境以上,皆受了禁制影响……”

    斑鸠很详细的解释道:“剑斋每逢归墟开启,皆会选一批弟子进去,一来碰碰机缘,二来归墟亦是一个试炼场,若果活着回来,相信会更明白剑修本质。”

    “至于我需要的两件东西。”斑鸠微微露出追忆与缅怀,道:“一件是‘万劫冰玉王’,传闻有人在归墟见过此物。此乃真界天材地宝中最为神秘的珍材,没有之一。”

    “传闻将此珍材炼成器,可化作单轮一百零八层圆满的天成法宝。”

    斑鸠似乎觉得在小辈面前不能如此失态,很快便回神,又道:“我此生醉心于炼器一道,若不能见见此珍材,憾也!若你能将此物寻来,我便将此珍材炼成法宝送你。”

    苏伏心头一震,法宝是个甚概念他怎会不清楚,可一转念,如此珍贵的珍材岂有如此好寻,指不定只是一个杜撰出来的传说罢了,毕竟没有听闻谁用了此珍材了不是?

    “此‘万劫冰玉王’长得甚模样,弟子要如何辨认?”可他还是打定了主意走上这一遭,若能应下斑鸠请求,便可得一个名额。

    斑鸠摇首道:“本座亦不知,传闻中仅有几句描述,万劫冰玉渡万劫,万劫不灭谓真仙,真仙可灭万重法,万重法中孕无量。”

    苏伏无语,这是诗句?却没有平仄押韵,或许是一段口诀?

    “此乃远古流传下来一段箴言,在十数劫以前,那还是远古时期,纯阳大能被称之为万重法士,意味着其已掌了万法,虽有些夸大,可渡了四九重劫的纯阳大能,任何法决在其手上只需一个刹那便可掌握,是以万法之称还是有所考究的。”

    “如此……要如何寻来!”苏伏感到非常的棘手,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度。

    斑鸠见他苦恼,有些好笑道:“若刻意便落了下乘,此物岂是刻意去寻便寻得来的,还需有运数机缘。运数机缘最是难讲,本座亦只是抱个念想罢了,你只需对此事上一些心,若有机会便取回此物,若无便罢了,得失与取舍之间还须有个度,太着重对道心不利,若果因此让你生出得失心,岂非害了你,此交易不做亦罢!”

    苏伏闻言微微警醒,舒了一口气道:“多谢坊主,弟子当谨记训诫。另外一件又是何物?”

    “另一件乃是当年萧师叔祖亲手所炼之法器,那时他老人家入门不久,却似是天纵之才横空出世。不论是何旁门、左道、法决、剑诀、炼丹、炼器,师叔祖样样学,样样精,没有几年便信手拈来,对其而言,几无难度可言。”

    “那一年恰逢归墟开启,萧师叔祖携着他亲手所炼的第一件法器进入归墟,回来后修为大增,却将那件法器落在了归墟,我想你去归墟寻机缘,若有碰着那法器,便帮我带回来。”

    “那法器名唤暴雨梨花针,门内典籍记载,此器一经发动,万针齐发,非常的恐怖,萧师叔祖却未留下炼制之法。”

    斑鸠言罢指着宝蓝天河纱道:“若你应下,便将你所需之剑器大致模样说与我知,三日后便可来取。不过我须有言在先,归墟可不太平,真界各处有入口,届时非但我剑斋,玄门、佛门、魔门、妖族皆会遣小辈参与,一不小心可是会送命的,你须慎重抉择。”

    “暴雨梨花针?”闻着此名,斑鸠其后之言被苏伏下意识忽略了,因此名勾起了前世记忆:“应是巧合罢?”

    他很快将思绪转回来,便应道:“此事弟子应下了,定会尽全力替坊主寻来。至于剑器,弟子没有特别要求,只希望它能够耐用一些。”

    苏伏言着苦笑,在他手上已然碎了不知几柄剑器,虽大多是凡兵。

    “此事不难,你去吧,三日后再来!”斑鸠也是个爽快人,说做便做。

    “是,弟子告退!”苏伏言罢便行礼出去,而后径自回了紫菱峰。

第一百四十五章:所谓归墟

    回到紫菱峰后,他不曾回转住处,而是先往刘元宇小院去。行至门口,却见李凌云正行出来,微觉意外,却懒得与他多言,径自往小院内行去。

    李凌云却忽然笑着开口道:“苏兄,内门弟子三月内须接一次功业,此事你还须上心啊。”

    苏伏以为他是在嘲笑自己不曾入两院,头也不回,淡淡回应道:“勿须你担忧,管好自己便行。”

    李凌云已通过讲经院入院考核,已然小有福利,免了功业便是其一。

    “既如此,苏兄下山可要多多保重!”李凌云意味莫名地说着,而后自顾自远去了。

    这时,刘元宇已然见着了苏伏到来,忙迎出来,喜道:“师弟竟有暇来寻我,殊为难得,快请里面坐。”

    “小玉泡茶!”刘元宇高声吩咐道。

    “是,仙长。”里头传来一个少女音声。

    刘元宇招呼着若有所思的苏伏进了大厅,进门便见上首处正中摆了一个长生牌位,下首处摆了两个淡黄色蒲团,其上还微有温度,显然李凌云坐的时间不短。

    大厅摆设显得很讲究,古铜色的茶案,老旧的茶具,左侧摆有香炉,其上匍匐着袅袅的凝神香,使人精神一震。

    右侧下方有书案,笔墨纸砚俱全。壁上挂了一副水墨画,画上有个老翁,褴褛的衣衫裹着瘦弱躯壳,好似一阵风便会倒下。他站于一处堤坝上,周遭是着笔浓重的狂风暴雨,水位即将漫过堤坝,而老翁脚下,正有一处裂痕。其满是沟壑的面上带着些微渴望、些微期盼……唯独没有忧惧。

    画上并无落款,却题了一首词儿:时灾,天公骤来绵雨,声声急,漫谷梁,远方游子,未归还。思忆,朝日缠缠不觉,声声缓,莫等闲,他日归家,道个安。

    “此画?”苏伏忽然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感受。

    刘元宇亲自替苏伏斟了一杯清茶,闻言笑道:“拙作教师弟见笑了,不知师弟有何高见?”

    “唔!”苏伏端起灰黑色调且厚重的茶杯沁了一口,闭目略品一二,而后睁开双眸赞道:“好茶,长岭井中月,师兄品味不俗。”

    长岭井中月乃是凡俗界一种名茶,此茶有着非同一般的感受,若能细细品味,便会犹如置身幽静清潭,带你进入清潭弯月的静逸。

    “师弟竟然知道此茶,呵呵,它可是我家乡特产。”刘元宇很高兴,剑斋还未有几人可以品出此茶,它虽不是灵茶,在其心头分量却要比灵茶重得多。

    “呵呵,略知一二!师兄原出自神州长岭,听闻那里盛产名茶,日后若有暇,定要亲身去见识见识。”

    苏伏亦微笑,又道:“伏亦想不到,此画竟是师兄所作,若论意境,可比井中月要来的重。表面看,应是师兄家中有事,而身为游子不得归还,以此画聊表慰藉。”

    “哦?既是表面,当有另一层意义,不知师弟又看出了甚么?”刘元宇问。

    “思乡其次,老翁当是隐喻师兄自己。从其面上神情可以看出,老翁对生存的渴望教人敬佩,若师弟没有猜错,师兄期盼自己能有如同老翁般的勇气。为了生存,可以不惧即将崩毁的堤坝。”

    苏伏话音落下,大厅却响起一个怯生生的少女音声:“那……那个,若老翁为了生存,不是更应远离堤坝么……”正是刘元宇的仆从小玉,长得眉清目秀,再过几年眉目长开,还是个大美女。

    刘元宇与苏伏相视一笑,却举杯道:“师兄以茶代酒,敬师弟一杯。”

    小玉不明白其内究竟有何玄机,只得一头雾水的望着二人。

    苏伏浅浅抿了一口清茶,笑道:“正是为了生存,才要站于堤坝上,唯有直面大恐惧的勇气,才有生存下去的可能。”

    小玉不是很明白,却露齿一笑,觉着苏伏甚好相处,盈盈福利道:“多谢苏仙长释疑。”

    “小玉,你先出去罢,我与师弟有些话要谈。”

    刘元宇将小玉遣开,便正色道:“师弟平日不曾懈怠修炼,今日上门定是有事寻我罢?”

    “师兄似乎话里有话。”苏伏微微一笑,道:“若因李凌云之故,师弟绝不至上门。师兄恐有些误会,师弟只想问问关于归墟之事。”

    “归墟?”得了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刘元宇似乎松了一口气,又笑说:“原来如此,那归墟倒是个好去处,不过其内凶险亦教人心惊。剑、道、佛、魔、妖,天下修士皆可入内,可想而知有多混乱,师弟敢莫是欲往归墟一行?”

    “这,即便是师弟你,亦有些棘手啊。”刘元宇有些担忧道。

    苏伏认真道:“还请师兄将其内具体告知一二,教师弟有个准备。”

    见苏伏不似玩笑,刘元宇斟酌了一下用词,才缓缓道:“下届归墟开启确近在眼前,至多再一载时日罢,届时门内有长辈会发出告示。至于名额,乃是由各个长老与首座等举荐,或是内门考核排名前列者……师弟才入剑斋,未免太心急了罢。”

    “求道难,难于上青天,若不去争那一线机缘,以伏资质,怕是举步维艰。”

    刘元宇微叹,道:“师弟之行事,兄不敢妄评。既如此,我便说一些我知晓的归墟之事。”

    “传闻此地数十劫前乃是一个洞天福地,后因大战崩坏,与真界脱开联系。六十载一个甲子的年月,才可重与真界相连,汲取真界灵气,然而仅一月功夫,便会再度脱开。是以归墟没有可供修士吐纳的灵气,亦无真正的天材地宝,实际上便是一处恶地。”

    “可归墟常会连通多方界域,是以有些稀世珍宝流入其间亦说不定,是以每逢归墟开启,便有万千修士涌入,且唯有大门阀修士才有机会入内。天下散修或有数万万,可他们留不住归墟入口,只得依附大门阀才可得些许名额。”

    “经过多次探索,发现归墟亦有限制进入名额,是以各大门阀有着公约。譬如我剑斋每次归墟开启,可得三十个名额,仅次于天道盟。”

    言至此,刘元宇有些骄傲道:“天道盟数百宗门与修道家族联合,才有如今之势,怎抵得过我们剑斋。”

    “然,亦因此我剑斋入归墟亦是处境艰难,各大门阀皆会自发紧密相连。”

    苏伏心头一动,忽然道:“那玉清宗与我们应算盟友关系罢?”他想到了纪随风与云溪,不知何时才可与二人见面。

    “师弟,在利益面前,便是亲兄弟又如何?”刘元宇淡淡一笑,微讽道:“在归墟,唯有实力最重要,便是那些联合起来对抗剑斋的大门阀,亦常因利益内斗。我还听闻,有些同个宗门弟子因一件祭炼三十六层的法器而相残,最后却便宜了别派,真是可笑!”

    虽言可笑,苏伏却笑不出来,因不论是在哪里,都会有这样的可能。便是剑斋,亦不算太平啊。

    “听师兄们讲述,往届皆由一个实力与威望皆出众的师兄带领,三十个弟子团结一起,还是有所作为的。”

    “师弟还须谨记,若入得归墟,灵气便不可擅用,届时门内会派发聚元丹、百草丹等物,可若不小心利用,很可能便会在遇上险情时,因灵气不足而送命。”

    “我剑斋对弟子还算是宽容,凡活着回来的弟子,不管有无收获,皆会得到赏赐,具体如何,还看剑主如何定夺。”

    苏伏闻言,又问:“若有收获,便须上交剑斋?”

    刘元宇点头道:“自然是要的,但并非全部,剑斋为弟子们提供一个机会,当不是没有代价。其一,入归墟便是拿命去拼,其二,一切收获须上交七成,这便是代价。”

    “师弟,归墟并非只有机缘,若你能杀别派弟子,自他们身上亦可得好东西。”刘元宇嘿嘿一笑,又道:“以师弟斗法水准,有着三十个同门作后盾,我相信师弟定有一番作为。”

    苏伏一怔,此举与太元山脉内的蛀虫又有何区别?随即恍然,难怪剑斋放任那些蛀虫苟活,他自己都明白,大道是争杀而来。他开始有些明悟,归墟便是一个战场,一个大门阀们互相角力的战场。

    而欲入归墟的弟子们,便是角斗士,以小推大,以下推上,各大门阀便是以此来争斗,若有哪家疲软或势弱,等待它的便是各大门阀侵吞,相当灭顶之灾,真是残酷的自然法则啊!

第一百四十六章:词

    “若超过时限未归,会如何?”

    苏伏真没想到刘元宇对此如此了解,这一番问答,心头对归墟亦有了个简易轮廓。他两世为人,深深明白不论甚时甚地,情报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组成。

    “归墟六十载岁月才可与真界连通一次,即是说,接下来六十载内,你便被困在里头。若只是困,于我等修士而言,六十载还不算甚么。可归墟内无有灵气化生,如何维持法体生存所需灵气?”

    刘元宇带着凝重告诫道:“师弟万万要谨慎,各大门阀不只一次试验过,在其上留下的弟子,无论带了多少灵丹妙药,六十载后归墟重开,尽皆失踪不见,便连尸首亦没个影子。”

    苏伏心头一凛,重重的点点头道:“伏省得。”

    “师兄我平日最好八卦,亦查过不少典籍,才对其有一些了解,希望能有帮到师弟的地方。”刘元宇重煮了一盏茶,替苏伏倒上,又道:“改日若有机会,请师弟喝上一盏,膳堂处便有水酒出售,只是贵得离谱。”

    苏伏拱手道:“师兄已是帮了大忙了,这顿酒师兄还是让与伏来请,勿须改日,便今日如何。”

    “不巧,今日兄却是无暇,来日,来日定当一醉方休!”

    “唔,既如此,伏便留词一首,权作谢礼。”苏伏言罢起身,径自来到桌案前,取笔蘸墨,先是细细思量,少顷便下笔。

    刘元宇亦好奇起身,来到苏伏身侧细细观摩,其一手刚硬俊朗字体,便教他眼前一亮,而后缓缓念道:

    “天接云涛连晓雾。星河欲转千帆舞。仿佛梦魂归帝所。闻天语,殷勤问我归何处。”

    “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九万里风鹏正举。风休住,蓬舟吹取三山去。”

    苏伏写毕,轻轻搁笔,正色行了剑礼道:“告辞!”

    真界确有海外三山,至于天帝亦有天道之意。

    此便是苏伏心头志向?虽狂却不傲,实在教他心折。刘元宇心头震撼,待苏伏音声落下,已然向门外行去时,才回神咬牙道:“师弟且住。”

    苏伏怔然回首,见刘元宇一脸歉疚,道:“师弟,小白根底乃是兄说与李师弟知,李师弟以莫大好处诱使,嘱我将矛头指向刘师弟,实在对不住。”

    “此事我心里早有数。”苏伏平静的说道:“师兄说得对,在利益面前,便是亲兄弟又算得甚?是以师兄勿须内疚,人之常情诶。”

    刘元宇微叹道:“师弟大才,胸蕴沟壑,非是兄可揣度。然师弟宽心,此事定无第二回。”

    苏伏笑笑:“告辞!”

    无论刘元宇所言真假,苏伏都无所谓,是以他姿态从容,无忧无惧。

    ……

    一夜无话,翌日辰时,苏伏径自来到龙吟瑶住所。剑斋女修不多,约莫十来个,是以左边小院多处空荡。而各部值守、执法、执教弟子皆在各院另有住所,且灵气比之紫菱峰要充裕得多,是以紫菱峰上所居皆为无职弟子。

    当然,因每三个月须执行一次内门功业,是以内门弟子皆以考核两院为目标,留在紫菱峰的无职弟子,要么实力强大不喜拘束,要么屡次考核失利,早便失了锐气,每日里修炼时间不多,倒是常常接了功业,以此下山游玩。

    龙吟瑶的小院仅有少数人可以近的,而少数人中,仅三两人可以进的,苏伏便是三两人之一,是以不知引了多少内门弟子嫉恨。可苏伏入门短短不到两月功夫,他的‘恶名’早已深入人心,是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悠然步入。

    苏伏进了藤蔓遍布的小院,忽然凝神,面色微变下,一个箭步往里头冲去,便见龙吟瑶捂着腹部,满面苍白,正倚着通往二层的木质旋梯,见了苏伏进来,精神微一震,沙哑道:

    “你来了!”

    鲜血,苏伏注意到,她的腹部不断有鲜红血迹溢出,她的口唇干裂,发髻散乱,几缕发丝贴着她面颊,其上布满淋漓汗迹。

    苏伏有些心头一沉,忙蹲下沉声道:“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我便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龙吟瑶惨笑,道:“若果我死了,你会否将我遗忘。”

    “莫要胡言。”苏伏怒斥,二话不说便将其拦腰抱起,正欲赶去药园,哪知一股怪味扑鼻而来,他微微抽动鼻头,面色转冷,忽然松手将她摔地上,冷道:“你死了的话,我每年都会替你烧香,满意了吧。”

    “哎呀!疼!苏伏你混蛋……”

    自从苏伏免疫了龙吟瑶那蹩脚的幻术后,龙吟瑶便三天两头变着花样恶作剧,今日更是玩装死的桥段,不想自膳堂取来的,牲畜的血液未能骗过苏伏。

    龙吟瑶见穿帮了,便站起,一手丝毫没有淑女形象地抚着微疼的臀部,一手指着苏伏怒道:“死苏伏!臭苏伏!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竟然这么重摔我。”

    苏伏捻诀,施了个除尘咒,将其身上不洁之物除去,面无表情道:“速去将这一身血气洗掉,莫耽误我今日课时。”

    龙吟瑶气坏了,大踏步着上二层,至过道处却忽然转首,双眸变得妩媚,道:“苏伏,你不可以偷看哦。”

    哪知如此露骨之言苏伏却无动于衷,而是原地盘膝坐下,气得龙吟瑶跺了一跺脚。

    苏伏暗自苦笑,龙吟瑶太过放肆,或许她还不了解男人这种生物,有时疯狂起来,会将她吞吃得一干二净。他很享受与龙吟瑶相处时,那种自在感,他不想破坏这份自在。

    今日讲经院所有讲师皆停课,因讲经院首座顾青云欲在天韵宫授道。

    待龙吟瑶整理好仪容,两人匆匆赶去天韵宫,过了雪岩门,花海里早已人山人海,两人常常同来同往,众人早便习以为常。甚有传闻,两人早便是道侣关系,苏伏虽修为低下,可真无人敢于小觑。

    两人寻了个位置坐下,而龙吟笙近日皆在筹备考核戒律院,为了接近姬玄清,他可是下了大苦功。

    两院的考核随时可参与,每个弟子五载内只有一次机会,若不成,便须等五载后。药园与制器坊没有那么多讲究,只是二者皆偏离大道,若非特别钟爱旁门,极少有人主动加入。

    李凌云毫无意外地再次凑来,他对于两人有些亲密的姿态视而不见,而是微笑道:“瑶瑶,你今日来的有些晚,我怎么感觉一夜不见,你变得更好看了一些。”

    “哦?”龙吟瑶似乎对这样亲昵的称呼没有反感,她很淡定地说:“或许是我一夜变得成熟了,师弟可明白?”

    “一夜?”李凌云脸色有些难看。

    “正是!”龙吟瑶肯定道:“昨夜我与苏伏论道,哎呀!之后发生甚事,人家忘记了。”

    李凌云噌的站起,脸色铁青着拂袖而去。

    龙吟瑶奸计得逞似的眯眼笑着,道:“下回再喊我瑶瑶,便上比斗台,教他明白师姐二字的分量,哼哼!”

    “师姐!”苏伏叹道:“他会如此生气,定是知你故意如此气他。”

    “那还不是为了帮你出气,谁让他一直想杀你来。”

    “我亦想杀他,不为别的,只争个大道。此道宽度,似乎不足我二人通行。”苏伏淡淡说:“于此人我虽不惧,师姐却不可小看,此人擅攻心计,在利人用人方面,有独到之处,毕竟出身大律皇族,世俗宫廷最是复杂,耳濡目染下,自有不小成就。”

    “最可贵的是,此人即便恶事做尽,道心仍通透无暇,似乎不曾有过一点点负疚。”

    龙吟瑶不解道:“既是恶人,怎称可贵?”

    “已近于道,怎不可贵,若他悟透其内关节,修为不知会进步几许。”苏伏认真道。

    “那师弟看得如此清明,岂不是要比他高明得多。”龙吟瑶仍然不在意道:“且自金鳞你们相遇开始,他处处落在你下风处,这有甚么可怕。”

    “旁观者清罢了!”苏伏摇首,却不再言语。

    便在此时,讲道台上落下一道剑光,剑光散去,顾青云的身影露出,授道开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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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衍神术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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