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1章 见刘美
王寇氏在一旁接话道:“妾身明日去请王夫人,找向夫人也说说……”
“睡吧……”
王曙突然觉得手里的茶没了味道,扔下了茶杯,背负双手,回了卧房。
王寇氏却没急着去睡,而是坐在正堂里,心里在盘算,如何让王远顺利的娶到向府嫡女。
王府厢房。
寇季躺在床榻上,同样没睡。
黑漆漆的屋内,能见度不高,但寇季仍然瞪着眼,望着床顶。
王远在王府正堂里说过的话,如同魔音一样,在他脑海中不停的回荡着。
当着王寇氏的面,他表现的满不在乎,可并不代表他真的不在乎。
“我做了这么多,我以为自己早就成了寇府的人了。没想到,在有些人眼里,我依然是个外人。我这个姑母,恐怕跟她儿子是一个心思,认为我是外人。
王远藏不住话,有什么说什么。
她倒是没有明说,可她对王远的态度,暴露了她内心的想法。
她要是真把我当自己人,王远说出那番话,她至少也该惩罚一下,哪怕是做做样子……”
寇季躺在床上,低声呢喃着,他的目光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许久以后,他目光灼灼的盯着黑暗,幽幽的道:“我寇季,并非一定要攀上寇府,才能富贵。没有寇府的牵连,说不定我会更富贵。
并不是我攀上了寇府,才能富贵。而是寇府攀上了我,才能在这个乱局里活下去。
对我客气点……
我能搅乱这个乱局,让寇府占据上风。
我也能让这个乱局,变回它原来的样子……”
……
一夜无话。
翌日。
清晨。
寇季起床以后,并没有见到王寇氏,也没有享受到王寇氏答应给他亲手做的美食。
只有一份丫鬟送过来的简单的饭食。
寇季在吃饭的时候,问了问伺候他的丫鬟,得知了王寇氏一大早就离开了府邸以后,就没再说什么。
吃过了饭,寇季也没在王府久留,就离开了王府。
寇季并没有回府,而是折道去了一家酒肆,叫了两壶甜酒,点了几个小菜,坐在哪儿自斟自饮。
他在酒肆里坐了一个时辰。
等他看到了一群壮汉,簇拥着几匹马,从眼前路过的时候,就招来了酒肆的伙计。
寇季甩给了酒肆伙计几枚铜钱,说道:“去请马上的那位大人过来坐坐,他要问起,你就说寇季相邀。”
“小的明白。”
酒肆伙计没有拒绝,他没少干这种请人的事情。
他点头哈腰的拿了寇季的钱,离开了酒肆。
没过多久,就看到一群壮汉,簇拥着一个略胖的中年人,进入到了酒肆中。
这群人很霸道,进了酒肆,就把酒肆里的客人全部赶了出去。
酒肆老板苦着脸看着这群人,一个劲的讨饶。
在中年人扔给了他一块银判以后,他立刻恢复了笑脸,用最谦卑的态度,请他进了酒肆。
中年人进了酒肆,直奔寇季而来。
人还没到寇季面前,声音先响起,“你小子好大的架子,要见我,竟然不去府上拜会,反而请我移步。”
寇季见到了中年人,赶忙起身施礼,“小侄寇季,见过刘伯伯。”
刘美哼了一声,撇嘴道:“我可不是你伯伯,你也不是我侄子。”
寇季没在这个问题上跟刘美纠缠,他请刘美坐下。
刘美也没有推辞,坐在了他对面。
坐定以后,不等寇季开口,刘美率先道:“先说好,求我办事,我肯定不答应。”
刘美张口,就把求他办事的路子堵死了。
他觉得,寇季找上他,除了求他办事以外,不会有其他事。
寇季笑着帮刘美斟上酒,才开口道:“小侄不打算求您办事。”
刘美一愣,意外道:“那你找我作甚?聊感情吗?要聊感情,去万花楼,找几个姑娘聊。我可没闲心思陪你聊感情。”
寇季摇头一笑。
他瞧着刘美的架势,颇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思。
他也就不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请刘伯伯准许刘亨出仕。”
刘美闻言,愕然瞪起眼,“让三郎出仕?”
寇季重重点头。
刘美脸色一黑,果断拒绝道:“不行!”
寇季一愣,微微挑起眉头,沉吟道:“小侄还没见过那个父辈,会阻止儿子奔前程。”
刘美瞪起眼,不悦道:“你这是在替我家三郎抱屈?他心里有屈,还轮不到你来管。”
刘美瞥了寇季一眼,又道:“我知道你跟我家三郎有些交情,但他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插手,你也没资格插手。”
寇季皱起眉头,沉声道:“刘伯伯为何不许刘亨出仕?”
刘美眯起眼,冷冷的道:“你在质问我?”
寇季摇头,“小侄不敢……小侄只是不解……”
刘美哼哼道:“我可没闲心思给你解惑,皇城司还有一大批的政事等着我去处理。”
刘美站起身,就准备走。
寇季跟着站起身,望着刘美的背影,朗声道:“刘伯伯难道是在害怕?”
刘美闻言,浑身一震,他猛然转过身,瞪着寇季,冷声道:“闭嘴!”
寇季愣了愣。
他只是试探了一问,没想到刘美这么大反应。
通过刘美的反应,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判断出,刘美真的是在害怕。
那他害怕什么呢?
能让他害怕的人,又是谁呢?
答案只有一个。
刘娥!
刘美在害怕刘娥。
可刘美害怕刘娥,跟他不愿意让刘亨出仕之间,又有什么关联呢?
这一点,寇季猜不透。
难道说刘亨出仕,会影响刘娥的地位?
那就有点可笑了。
别说刘亨出仕了,就算他官居一品,也不一定能够影响到刘娥的地位。
刘美瞪了寇季一眼,恼怒的甩了甩衣袖,离开了酒肆,
寇季没有再出声留他。
因为他知道,他今日是没办法劝刘美松口了。
在没有弄清楚刘美为何不让刘亨出仕之前,他根本说不通刘美。
“有必要再见刘亨一面,问清楚这其中的关节……”
寇季感叹了一句,扔下了一把铜钱以后,离开了酒肆。
寇季兜兜转转回到了府里,进门的时候,撞上了寇忠带着狄青离府。
他随口叮嘱了几句,就回到了四君园。
第0122章 提刑衙门是非多
寇季回到了四君园,并没有休息,而是让丫鬟们准备了热水,洗漱了一番后,换上了公服,撑着轿子,赶往了提刑司衙门。
诚如王曙所言,提刑司衙门是朝廷的外台,内庭的外台,所以提刑司衙门公务繁多。
如今张纶左迁,新任提刑官还没有上任,寇季这个提刑司判官,就是提刑司最大的官。
提刑司上上下下的政务,都需要他过问。
每过一日,提刑司就会多出无数政务。
寇季若再不处理提刑司的公务,提刑司公务堆积如山,必然生乱子。
寇季到了提刑司衙门,还没进门,刑狱知事等人就迎了上来。
“大人,您可来了,您要是再不来,咱们提刑司可就真乱了。”
“……”
一行人把寇季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在哪儿焦急的说着。
寇季摆了摆手,让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他一边往衙门里走去,一边问道:“左右都是你们熟悉的政务,我不在,难道你们就不会自己处理?”
刑狱知事闻言,苦着脸道:“大人呐,政务下官等人自然会处理,可没您盖印,下官等人也不敢承报给内庭啊。”
“岂止是不敢,根本是没资格。下官们递上去的奏本,都被内庭打下来了。”
“……”
一行人一起苦着脸抱屈。
寇季进了提刑司正堂,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正中的案几前,说道:“行了,你们都别埋怨了,速速把你们这几日处理的政务呈上来,我自会审阅。”
一行人闻言,赶忙吩咐身后的人去各自的房里去这几日处理的政务。
一会儿工夫,寇季面前的桌子上堆满了卷宗、文书。
眼看案几堆成了小山了,一行人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直到案几上的卷宗、文书,把寇季深埋在了其中以后,他们才停下。
寇季望着眼前的政务,有些傻眼,“这么多?”
刑狱知事在一旁苦笑道:“这还算少的……除了这些政务需要大人审阅外,刑部大牢里的囚犯,还需要大人去一一甄别,定夺。
昨日内庭来了人,催问今岁的案子为何还没审结,为何还没有奏本递上去。
下官找了个由头,推脱了过去,可也推脱不了几日。”
钱谷知事叹气道:“马上要到五月了,各地征粮,也得提上日程了。还需要大人拟定一个章程,交给各地,让各地照办。”
随着钱谷知事的话音落地,其余的知事,也纷纷开口。
他们每个人手里,似乎都有重要的政务需要处理,而且一个比一个重要。
寇季被他们七嘴八舌的吵的有些头大,抬手拍了拍桌子,瘪嘴道:“你们先下去,待我看完案几上的卷宗、文书,再做定夺。”
刑狱知事闻言,喊道:“大人,刑部大牢里犯人的甄别,可等不下去了啊。内庭已经催了一次了,再催第二次的话,就要治我们办事不力之罪啊。”
寇季微微皱起眉头,不悦道:“内庭那边,有我顶着,不需要你操心。都下去!”
刑狱知事张了张嘴,还要说话。
可他见寇季态度坚决,也不好跟寇季硬碰硬,就叹息了一声,退出了正堂。
其余人也跟着退出了正堂。
寇季在正堂里坐端正了,随手翻开了一卷卷宗,仔细审阅了一番,缓缓皱起了眉头。
他丢下了卷宗,又翻开了第二卷卷宗,扫了两眼,又扔到了一边。
一连翻了十几个卷宗,寇季都只是看了两眼丢在了一边。
寇季眯着眼,屈指敲打着案几上的卷宗,自语道:“一个个明里看着都是能臣干吏,背地里却是一群腌货。七八年前的悬案、疑卷,都敢丢在我面前,让我处理。
糊弄谁呢?”
寇季瞥了门外一眼,又自语道:“我猜到了张纶在提刑司有心腹,会给我使绊子,只是我没想到,你们这么多人一起给我使绊子。
原本我还觉得,让曹佾、刘亨、范仲淹三人入提刑司,顶替了你们的位置,有点对不起你们。
如今看来,我没有对不起你们,反倒是你们对不起我。”
“左右?”
寇季呼喊了一声,门外立马进来了两个差役,等候差遣。
“属下在。”
寇季吩咐道:“一个去济阳郡王府,招曹佾过来,一个去金明池畔的刘府,招刘亨过来。”
差役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喏……”
寇季又道:“告诉他们,多带一点人,有用的人。”
“属下明白。”
差役们离开了正堂以后。
寇季缓缓起身,在提刑司正堂内踱步。
案几上的卷宗、文书,他没有再多看一眼。
提刑司的知事们,联手给他使绊子。
那他也没必要再给他们留面子。
他们既然不愿意好好处理政务,那寇季就不介意,找一批人,过来取代他们。
寇季在提刑司正堂走了一会儿,似乎觉得曹佾、刘亨二人带来的人手有可能不够。
他又招来了一个差役,吩咐差役去寇府,传他口信,招一批人过来。
同时,寇季又差遣差役,让他们去招提刑司各班各房的人,到正堂问话。
提刑司一角的公房。
几个知事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封桩知事干笑着说,“咱们这么为难寇判官,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过分?我看一点儿也不过分。”
刑狱知事撇嘴道:“他动张大人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过分?外面不知情的人,称赞他有情有义。可我们提刑司,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张大人之所以被调走,就是因为他。
是他不服张大人,这才使了诡计,调走了张大人。”
钱谷知事重重点头,“说的对。我们中间有不少人,是靠着张大人一手提拔上来的。张大人受了委屈,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论有情有义,张大人才是真的有情有义。寇季只是一个会耍手段的卑鄙小人。”
“……”
“可……可他祖父是宰相。碾死我们,比碾死蚂蚁还容易……”
众人都在声讨寇季,巡边公事冷不丁的开口说了一句。
众人闻言,哑然无声。
良久以后,刑狱知事咬牙道:“他祖父是宰相又如何?宰相还能一手遮天不成?内庭里除了他祖父,还有丁公、李公。再往上,还有官家和娘娘。”
巡边公事干巴巴的道:“可现在……寇公在朝堂上,那是一言九鼎。他要动我们,丁公、娘娘也护不住我们。”
第0123章 丁谓和刘娥的阳谋
众人闻言,陷入到了沉默。
刑狱知事见众人如同霜打的茄子,恼怒道:“为难寇季的事情,我们都做了,现在怕,有用吗?”
巡边公事瞧着他,干巴巴的道:“我们只是帮张大人出一口气而已,但也没想过太为难寇季。一会儿我回去以后,立马就开始处理政务……”
刑狱知事闻言,愤怒的瞪着他。
巡边公事低下头。
刑狱知事瞧了一圈,发现众人都低着头,他就猜到,众人跟巡边公事一个想法。
他咬了咬牙,冷声道:“我敢让你们对付寇季,自有依仗。你们真以为,寇季借着寇准这棵大树,就能稳坐朝堂吗?”
众人闻言,一脸愕然的看向他。
刑狱知事见众人看向了他,就冷冷的笑道:“要是寇准这颗大树倒了,他还能稳坐朝堂吗?”
众人瞪大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
钱谷知事,张了张嘴,愕然道:“寇公如今如日中天,怎么可能会倒?”
“哼……”
刑狱知事冷哼了一声,不屑道:“寇准如日中天不假,可丁公和娘娘,是那种甘心一直屈居于人下的人吗?”
钱谷知事闻言,急忙追问道:“你是说,丁公和娘娘,要开始反击了?”
刑狱知事缓缓点头,“不错……”
钱谷知事皱起眉头,沉声道:“可如今朝堂上上下下,皆是寇公党羽,丁公和娘娘拿什么反击?”
众人跟着点点头。
“拿什么反击?”
刑狱知事幽幽道:“为何要反击,等寇准自己倒下不就行了。”
“啊?”
众人闻言,一片哗然。
刑狱知事微微眯起眼,说道:“满朝文武,皆是寇准党羽不假,可他们也是借着寇准的威风在行事,一旦寇准倒了,那些个猢狲,自然也就散了。”
钱谷知事摇摇头,苦笑道:“寇公又不傻,他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倒下?”
刑狱知事不屑的骂道:“那是因为你无知。”
钱谷知事当即瞪起了眼。
刑狱知事却不给他反驳的机会,继续说道:“娘娘和丁公对付寇准,用的是阳谋,纵然寇准明知是计,也不得不往里面钻。”
“阳谋?”
“不错!”
“什么阳谋?”
众人追问。
刑狱知事脸上露出了一个阴沉的笑容,说道:“寇准不是喜欢处理政务吗?寇准不是喜欢独掌大权吗?娘娘和丁公就顺了他的心意,让他处理政务,让他独掌大权……”
刑狱知事的话没有说尽,众人已经明白了刘娥和丁谓用的是什么阳谋。
巡边公事颤声道:“熬死……累死……这计好毒……”
刑狱知事冷笑道:“不错,熬死他,累死他。据我所知,寇准的身体可不怎么好。他每日要处理大量政务,每日要熬到深夜。
你们觉得,以他的身子骨,能熬多久?”
钱谷知事吧嗒了一下嘴,叹息道:“我今岁三十有七,熬夜熬个三五日还行,超过了三五日,就会犯晕……”
言外之意,他比寇准年轻,尚且熬不了三五日。
寇准身子骨那么差,肯定熬不了太久。
巡边公事阴沉着脸,犹豫道:“点灯熬油的事情,寇公会做?”
刑狱知事冷笑道:“他不得不做。他不许娘娘插手政务,也不许丁公多干涉政务。太子年幼,又帮不到他。内庭唯一能帮他分担政务的,只有李公一人。
偏偏,李公每日还要教导太子,没那么多时间帮他处理政务。
所以,内庭的政务,自然就落在了他一个人头上。
他是能臣,也是干臣。
政务全落到了他头上,他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更不可能荒废政务。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点灯熬油处理政务。”
钱谷知事愣愣的看着他,“难怪你从一开始,就说娘娘和丁公用的是阳谋。娘娘和丁公的心思,只怕寇公早已看穿,只是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往里面钻。”
刑狱知事点点头,道:“不错……”
巡边公事张了张嘴,嘀咕道:“娘娘和丁公这么做,未免也太……”
“嗯?”
刑狱知事瞪向了他。
巡边公事识趣的闭上嘴。
钱谷知事看向刑狱知事,沉吟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莫非你背地里投靠了丁公?”
刑狱知事瞥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我不止投靠了丁公,我还投靠了娘娘。”
钱谷知事愕然道:“一臣怎侍二主?”
刑狱知事撇嘴道:“丁公和娘娘已经联手,投靠娘娘,就是投靠丁公;投靠丁公,就是投靠娘娘。”
钱谷知事恍然大悟,沉吟着点点头。
其他人也低着头,暗自思量。
刑狱知事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他们需要好好思量。
刑狱知事瞧着他们,沉声道:“有丁公和娘娘护着,我们还需要怕一个快要倒下的寇准吗?”
刑狱知事的话里,有拉拢之意,众人听出来了,可没人应答。
钱谷知事犹豫道:“寇公如今虽然在点灯熬油,可也没那么容易倒吧?”
其他人闻言,纷纷点头。
刑狱知事冷声道:“那我就再告诉你们一个消息。”
众人纷纷侧耳倾听。
刑狱知事冷笑道:“今早宫里传出消息,昨夜二更天的时候,寇准在资事堂里,呕血了……”
“嘶……”
众人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不敢相信,可又不得不信。
瞧刑狱知事信心十足的样子,此事**不离十。
钱谷知事犹豫了一下,看向刑狱知事,“不知道哥哥何时闲暇,能为我引见一下丁公?”
刑狱知事闻言,乐了。
有人有投靠丁谓的心思,就证明他一番话,没有白说。
拉着提刑司的一群同僚去投靠丁谓和刘娥,他在丁谓和刘娥心里的分量也会变重。
只要寇准一倒,他肯定平步青云。
到时候这群同僚见了他,说不定还得称呼他一声上官。
“人生际遇,可遇不可求啊……”
刑狱知事随口感叹了一声,笑眯眯的看向了其他犹豫不决的人。
他这句话,像是在提醒其他人,早决断,早得到好处。
一瞬间,就有几人下定了决心,纷纷出声,请刑狱知事帮他们引见丁谓。
第0124章 快刀斩乱麻(二合一)
刑狱知事等人正忙活着为投靠新主子做准备,寇季这边已经招来了提刑司各房各班的人马。
黑压压一群人,堆的正堂里满满当当的,细细一数,竟有数十人。
要说这提刑司,真正办差办政务的,也就是这些人。
那些个各房知事,平日里到了提刑司衙门,也就审阅审阅文书,盖一盖印信。
真要论起办事的手段,他们还不如这些人里面最差的那个。
各房知事想为难寇季,不肯处理政务,寇季也懒得废唇舌去求他们。
他只需要收服了各房各班的小吏即可。
有了这些小吏在手,纵然各房知事全部撂挑子,寇季也能挑起提刑司的大梁。
寇季等人到齐了以后,在他们身上审视了一圈,开口说道:“诸位,本官叫寇季,提刑司新任判官。你们中间有人认识本官,有人见过本官,但也有许多人不认识本官,没见过本官。
现在本官站在这里,你们好好看看,记住本官这张脸。
上任提刑司提刑官张纶张大人调任,新任提刑司提刑官还未上任。
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提刑司,将会由本官主政。
本官希望,在这段时间里,各位能予以配合,配合本官理政。”
寇季话音刚落,就有人小声的开口道:“大人,小人们哪敢理政,那都是各房大人们才能做的事情,小人们顶多跑跑腿,干点细枝末节的小事……”
小吏的话,带有明显的推脱之意。
其他小吏听到这话,纷纷点头附和。
他们都是各房小吏,管着他们的就是各房知事。
虽说寇季的直接管着各房知事,可有句俗话说的好。
叫县官不如现管。
他们若是听了寇季的调遣,那就把上官晾在了一边,以后肯定会被使绊子,保不齐还因此丢掉饭碗。
寇季瞥了那个说话的小吏一眼,淡淡的道:“衙门里有那些道道,本官心知肚明。你这套说辞,糊弄一下别人还行,却糊弄不了本官。
各房知事真要踏踏实实的办公,本官案几上也不会多这么多卷宗、文书。”
寇季指着身后的卷宗、文书,“在这些卷宗、文书上,本官没有看到他们有理政的痕迹,反倒是充满了你们理政的痕迹。
他们给这卷宗和文书上留下的,仅仅只有一个红彤彤的印信。
这说明,这些政务,都是你们办的。他们只是盖一盖印信而已。
论理政的功劳,你们的功劳才是最大的。”
寇季这话说到了小吏们心坎上了,可他们无一人敢答应。
反而有人还替那些知事们辩解。
“小人们也是根据大人们的吩咐做的事。若是没有大人们吩咐,小人们也做不好。”
寇季皱起眉头,破口骂道:“胡说八道!”
小吏们在寇季训斥下,低下头。
寇季沉声道:“你们心里有什么想法,本官心知肚明。你们怕说出了实话,得罪了他们,可本官不怕。本官既然坐镇提刑司衙门,就得干出一点成果,总不能空来提刑司衙门一遭。
本官今日叫你们过来,不是跟你们商量什么。
而是命令你们。
从今日起,各房各班的小吏,尽归本官调度。”
小吏们闻言,抬头瞧着寇季,一脸为难。
寇季冷冷的盯着他们,喝道:“本官丑话说在前头,但凡有不听本官调度的,不遵从本官命令的,或者背地里给本官使绊子的。
本官随时可以开革他。”
小吏们苦着脸,看着寇季。
有人唉声道:“大人,您这不是为难小人们吗?没有各房大人们首肯,小人们不敢擅动。”
寇季盯着他,冷声质问道:“你是朝廷的吏,还是各房大人的吏?你是在帮朝廷做事,还是在帮他们做事?你拿的是朝廷的俸禄,还是他们的俸禄?本官这个提刑司判官,难道没资格调动你们?”
寇季扫视一圈小吏们,“本官只想做事,谁拦着本官,本官就开革他。”
小吏们闻言,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寇季看着他们,又道:“你们中间或许有人想着,在本官手底下浑水摸鱼,既应付了本官,也应付了各房大人。
那本官可以告诉你,你们这些想,可就错了。
因为本官决定,在提刑司衙门,设立官吏考核。
每月一审,但凡有不合格者,即可开革。”
听到这话,有人硬着头皮道:“大人,您这么做,不符合朝廷规矩。”
寇季盯着他,冷笑道:“照你的说法,偷奸耍滑就符合朝廷的规矩了?”
“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哼……”
寇季冷哼了一声,指着正堂外,月亮门处,“本官向来说到做到,你们抬眼瞧瞧,考核你们的人来了。”
一众小吏顺着寇季的手指望了过去
就看到刘亨、曹佾,背后带了一大帮子人进入到了提刑司。
小吏们一脸阴沉。
寇季却懒得再搭理他们,而是快步迎了上去。
刘亨、曹佾,见到了寇季,互相拱了拱手。
“四哥,你这么着急招我们过来,有何要事?”
曹佾跟着点点头。
寇季笑道:“让你们过来,提前熟悉一下提刑司的政务。”
刘亨、曹佾一脸愕然。
他们并没有拿到朝廷的任命文书,哪有资格到一个衙门里熟悉政务?
刘亨干巴巴笑道:“四哥,这不合规矩吧?”
寇季摆摆手道:“又不是让你们过来直接坐堂,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别人要是问起,你们就说你们是我的幕僚、西席。
朝廷又没规定每个官员手底下幕僚、西席的数量。
我有能力,有钱请来一帮子幕僚帮我理政,朝廷也挑不出错。”
刘亨闻言,缓缓点了点头。
曹佾在一旁插话道:“不是说出仕吗?怎么成了幕僚和西席了?”
寇季意外的看向他,调笑道:“你很想出仕?”
曹佾听出了寇季的调侃之意,他苦笑道:“我还真没仔细想过。主要是我爹和我叔叔,非常重视此事。”
寇季笑道:“提刑司衙门非比寻常,他们重视也是应该的。放心吧,答应他们的事情,我肯定办妥。任命文书,可能还得几日,但这并不妨碍你先到提刑司衙门熟悉熟悉政务。”
曹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刘亨则在一边瞪着眼睛道:“四哥,你说服我爹了?”
寇季摇头。
刘亨神情一黯,苦笑道:“那你叫我来凑什么热闹?”
寇季瞥了他一眼,道:“什么叫凑热闹,衙门里哪有凑热闹的事情。虽然我没说服你爹,但是多少知道了一些你爹不让你出仕的顾及。”
“什么顾及?”
刘亨赶忙追问。
寇季笑道:“一会儿咱们找个没人的地方详谈。”
刘亨心里虽然迫切的想知道刘美不让他出仕的顾及,但是他也知道,这里不是适合说私事的地方。
“随我进去!”
寇季领着刘亨、曹佾,进入到了提刑司衙门正堂。
寇季指着各房各班小吏,对刘亨、曹佾道:“把你们带来的人派下去,跟着他们一起处理政务,顺便监督他们。”
小吏们闻言,一个个暗暗叫苦。
他们已经没有心思去顾及上官的态度了,他们现在需要考虑的是,如何在这些人的监督下,保住自己的饭碗。
反抗的念头,他们从没有想过。
寇季扳倒了张纶,这在提刑司已经成为了一个公然的秘密。
张纶官居四品,都不是寇季的对手,他们这些小吏,就更别提了。
那些跟着刘亨和曹佾过来的人,却一脸喜悦。
寇季让他们监督这些小吏,看似没有给他们许诺什么,可他们却看到了取而代之的希望。
在刘亨和曹佾分人的时候,这些人自告奋勇,主动请缨前往各个班房。
他们也是聪明人,知道要取代这些经验丰富的老吏很难。
所以他们都挑选了自己最擅长的一项。
分完了人,寇季摆了摆手。
“都散了吧……”
寇季刚驱散了各房各班的小吏。
刑狱知事等人,气冲冲的冲进了提刑司正堂。
他们刚才在衙门里的公房里正在商讨投靠丁谓的事情,突然听手下人禀告,说寇季找了一群人,分别安插进了各班各房,大有取而代之的架势。
他们听到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随后就是滔天的愤怒。
他们觉得寇季这么做,完全是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刑狱知事进了正堂,恼怒的喊道:“寇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寇季拦下了准备冲上前教训刑狱知事规矩的刘亨,回身坐在了案几后,淡淡的道:“什么什么意思?本官怎么听不懂你的话。”
刑狱知事怒道:“你安插人进我们各班各房,是什么意思?你是信不过我们,还是想要架空我们?”
寇季听到这话,假装恍然大悟,抬手拍着额头,吧嗒着嘴道:“本官忘了通知你们了,还真是不好意思。本官没有信不过诸位的意思,也没有架空诸位的意思。”
寇季指着桌上的卷宗、文书,感叹道:“你们也看到了,本官每日处理的公务有多少。单靠本官一个人,就算是累死,也忙不过来。
所以本官就请了一帮子人过来,帮本官提前审查审查这些政务。
有他们把关,本官也能轻松不少。”
刑狱知事闻言,涨红了脸,他咬牙道:“一次性招那么多人入衙门,大人就不怕坏了朝廷的规矩?”
寇季意外的道:“朝廷的规矩?本官何时坏了朝廷的规矩?本官只是请了一些西席、幕僚而已,诸位府上也有西席和幕僚吧?难道只许你们请西席、幕僚,就不许本官请了?”
刑狱知事怒吼道:“哪有请数十人的幕僚和西席的?”
寇季撇嘴道:“请数十人怎么了?朝廷在西席和幕僚方面,又没有规定人数。只要养得起,想请多少请多少。
你请不起数十人的幕僚和西席,不代表别人请不起。
你自己穷,难道以为天下所有人都跟你一样穷?”
刑狱知事喊道:“寇判官,你欺人太甚,你分明是想借此架空我等。”
寇季闻言笑了,只是他的笑容有点冷,“欺人太甚?是本官欺人太甚,还是你们欺人太甚?”
寇季指着案几上的卷宗、文书,冷哼道:“本官初到提刑司衙门,你们就拿这些陈年卷宗、文书,为难本官。
本官只是招了一些幕僚、西席,你们就觉得欺人太甚了?
那你们拿这些陈年旧案,就不是欺人了?”
刑狱知事咬着牙,沉声道:“陈年旧案,也得办。这是提刑司的规矩。”
寇季冷笑一声,“那你们为何不处理,非得等本官到了,让本官处理?”
刑狱知事盯着寇季,又道:“我等处理不了,自然得交给大人定夺。”
寇季闻言,脸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么说,就是你们无能咯?你们无能处理不了的事情,本官想办法,请人过来处理。你们非但不感谢本官,还跑过来兴师问罪?
合着,你们无能没错。反倒是本官请人帮你们有错了?”
刑狱知事闻言,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气,他瞪着寇季,咆哮道:“寇季,你别欺人太甚!别人怕你,我可不怕你。”
“嘭!”
寇季拍桌而起,冷声道:“谁给你的资格,在本官面前咆哮?”
“哼!”
刑狱知事冷哼一声,愤怒的甩了甩衣袖,离开了提刑司正堂。
钱谷知事在一旁作揖赔礼,“大人,他就是这么个性子,您可千万别怪他。下官在这里,替他向您陪罪了。”
寇季望着刑狱知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摆摆手,“不必了,本官又不是小心眼的人,岂会因为被人顶撞了几句,就为难他。”
钱谷知事闻言,赶忙拱手道:“大人高义。”
寇季淡然笑道:“没什么高义不高义的,你肯为他陪罪,想来你们二人的关系也不一般,你帮本官给他带句话。”
钱谷知事躬身道:“大人请说。”
寇季笑道:“告诉他,他被停职了,以后不用到提刑司点卯了。”
钱谷知事一脸愕然的瞪着眼珠子,看着寇季。
其他的知事也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
“退下吧!”
寇季摆了摆手,不再搭理他们。
钱谷知事苦着脸,拱了拱手,退出了正堂。
其他的知事,施礼过后,也纷纷退出了正堂。
巡边公事在离开正堂的时候,脚步停顿了一下。
他站在正堂门口,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跟上了钱谷知事的脚步。
出了正堂,钱谷知事苦着脸对同僚们道:“偷鸡不成蚀把米啊……我们还想拿陈年旧案为难他,没料到他居然借机在提刑司安插了自己的人手。我们非但没有为难到他,反而帮了他一把。”
封桩知事脸色阴晴不定的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钱谷知事摇头道:“还能怎么办?我们合起来为他出的难题,被他轻易给化解了。再出手,只会变得更惨。唯今之计,只有尽快的投靠丁公和娘娘了。”
封桩知事咬牙道:“还得求求菩萨,让寇公尽快……”
封桩知事话还没说完,钱谷知事瞪了他一眼,“慎言……”
第0125章 劝谏
提刑司正堂内。
寇季皱着眉头若有所思。
刘亨见正堂里就剩下了他、寇季、曹佾三人,赶忙凑到寇季身前,追问道:“四哥,快说说,我爹为何不让我出仕?”
寇季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皱眉低语道:“有点不对劲……”
曹佾在一旁点了点头。
刘亨一脸疑惑的看着他二人,追问道:“什么意思?”
寇季沉吟道:“他们的态度不对劲……特别是那个刑狱知事。”
曹佾见刘亨还是一脸疑惑,就解释道:“寇公如今身居宰相之位,位高权重。按理说,这些提刑司的官员,不仅不敢为难寇兄,反而得阿谀奉承的巴结寇兄才对。
可他们的反应,明显不符合常理。
他们似乎不怕寇兄,也不怕寇兄背后的寇公。”
刘亨闻言一愣,仔细想了想刚才那些人的态度,愕然道:“还真是……”
寇季皱眉道:“所以我才说不对劲。”
刘亨抬手捏起了下巴,思索道:“他们不怕寇兄,也不怕寇公,那就说明他们有更大的依仗……”
刘亨的话还没说完,寇季和曹佾同时皱起了眉头。
寇季抖了抖官服,沉声道:“提刑司的事情,你们两个先帮我盯着,不需要你们做什么,只要不出乱子就行。”
曹佾盯着寇季,低声道:“你要进宫?”
寇季重重的点头,“我祖父已经几日没有回府了,我得进宫去看看。”
刘亨听到这话,也反应了过来,他一脸愕然道:“你们是说,寇公有可能……”
寇季沉着脸,没说话。
曹佾点点头,沉声道:“以寇公如今的地位,只要他不出意外,别人很难动摇他半分。刚才那些人,明知道寇公位高权重,却不给寇兄半分面子。这说明,他们觉得寇公已经威胁不到他们。有可能是寇公在宫里出了意外,他们比我们早得到消息。”
刘亨惊愕的张大了嘴。
寇季没有跟他们继续攀谈,而是匆匆出了提刑司衙门。
他坐上了轿子,催促着轿夫,抬着他尽快往皇宫里跑去。
寇季到了皇宫门前,侍卫们依然像是防贼一样防着他。
在得知了寇季的来意以后,他们进去通禀了一声,当即就有宦官出来,领着寇季进了皇宫。
寇季在宦官引领下,到了资事堂,刚到了资事堂门口,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寇季迈步踏进了资事堂,就看到了寇准正捧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在喝。
寇季瞧见寇准喝药的时候,寇准也瞧见了寇季。
寇准赶忙端着药碗,一饮而尽。
他喝光了药以后,把空碗扔给了伺候他的宦官,急忙摆手道:“速速退下……”
宦官前脚刚走,寇季就到了寇准身前。
不等寇季躬身施礼,寇准就率先开口问道:“你怎么来了?”
资事堂里只有寇准,以及几个宦官、宫娥,所以寇准说话很随意。
寇季拱了拱手,“孙儿寇季,见过祖父。”
寇准摆了摆手,道:“你不去提刑司衙门处理公务,跑到宫里来做什么?难道又闯祸了,来求老夫包庇?”
寇季盯着寇准,皱眉道:“孙儿听说,祖父身体抱恙,所以进宫来看看。”
寇准闻言,瞪起眼,喝道:“谁说的?简直是胡说八道,信口雌黄。告诉老夫,谁说的,老夫要让人拔了他满嘴的牙。”
寇季脸色一沉,追问道:“那您刚喝的是什么?”
寇准打哈哈道:“老夫觉得天气有些微寒,所以让人熬了一碗姜汤……”
寇季一脸不信。
寇准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话没有多少说服力,就微微板起脸,道:“你在质问老夫吗?于公于私,你都没资格质问老夫。”
寇季叹息一声,“我只是担心您的身体。”
寇准心头一暖,脸色柔和了几分,说道:“老夫心里有分寸,你不需要担心。”
寇季盯着寇准,叹息道:“殿里这么浓的药味,我已经闻到了,您还要隐瞒吗?”
寇准脸上神情一僵,不自然的道:“老夫只是偶感风寒,没有什么大碍。喝两剂药就好了……”
寇季目光落在寇准的头发上,神色复杂的道:“那您两鬓多出的那些白发,又作何解释?”
寇准一愣,强辩道:“人老了,哪有不长白头发的。老夫过了今年七月,就六十了。多一点白头发,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
“我又不傻……”
寇季嘀咕了一句,看向寇准道:“您之前让我猜的问题,我想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寇准闻言一愣,旋即叹息了一声,满脸苦笑。
资事堂里人多嘴杂,寇季没有明言,但是寇准却听懂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丁谓和刘娥的阳谋,寇季也看穿了。
寇季神色复杂的道:“明知道是个圈套,为什么您还往里面钻?”
寇准叹息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寇季沉声道:“明明可以退一步的……”
寇准看向他,失声道:“退?怎么退?官家重病不起,太子又年幼,老夫怎么能退?老夫一退,有些人必定趁虚而入,到那个时候,这大宋江山,还指不定会变成什么样子。
若再出一次武后临朝,官家和老夫,可就成了千古笑柄了。”
寇季沉吟道:“就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了?”
寇准晃了晃头。
寇季瞧着寇准主意已定,知道再劝也是无用。
他沉吟了片刻,说道:“朝中能人无数,祖父您没必要事事亲力亲为,完全可以把手上的政务放下去。《左传》有曰,君子劳心,小人劳力……”
寇准听到这话,乐了,他屈指指着寇季,笑道:“你小子才读了几天书,就学会教训老夫了?”
“行了,你退下吧。”
“祖父?!”
“你的心意,老夫明白。你有一片孝心,老夫心里很宽慰。你的劝解,老夫记下了,你退下吧。”
“……”
寇准说完这话,闷头处理公务,不再搭理寇季。
寇季又呼唤了几声,寇准也没有理睬。
最后,寇季只能叹息一声,离开了资事堂。
第0126章 抓权
寇季离开了皇城,回到了提刑司。
刚进提刑司大门,曹佾和刘亨二人就迎了上来。
曹佾、刘亨见寇季面色黯然,心头一跳。
曹佾追问道:“寇公情形如何?”
“不太妙……”
寇季低声回答了一句。
曹佾、刘亨对视了一眼,一脸愕然。
刘亨失神道:“那可怎么办啊?”
寇季一边往提刑司正堂走,一边沉声道:“唯今之计,就是尽快的把提刑司的权力抓到手里。你们去告诉你们手下的人,让他们手脚都勤快一些,尽快把提刑司的那些老吏手里的东西学到手。”
曹佾、刘亨二人齐齐点了点头。
“明白……”
寇季到了提刑司正堂,把提刑司的政务仔细的给曹佾和刘亨二人交待了一番。
让他二人先配合各班各房处理政务。
他二人虽然初到提刑司,可政务处理方面的事情,他们并不陌生。
他们出身官宦人家,从小耳濡目染,多多少少都懂一些处理政务的法子。
交代过后,寇季就离开了提刑司,坐着轿子回到了寇府。
一进府门,就招来了寇忠。
“小少爷,您招老仆过来,是要问狄青的事吗?”
寇忠躬身站在寇季面前疑问了一句,不等寇季作答,他又赶忙道:“您放心,老仆已经带着狄青去过了曹府,也去过了城外军营。
曹公已经收下了狄青,朱将军也帮狄青上了军籍。”
寇季阴沉着脸,晃了晃头,道:“招你过来,不是为了狄青的事。”
“那是为何?”
寇忠疑问。
寇季没有回答他,而是吩咐道:“你在府上找两个经常伺候我祖父的丫鬟,送到王府,让我姑父想办法送进宫去。”
寇忠一脸愕然,“老爷在宫里有人伺候……”
寇季瞪了寇忠一眼,寇忠赶忙闭上嘴。
以寇准的身份,在宫里自然少不了有人伺候。
可那些人,八成都是刘娥的人。
寇准要是在宫里有个三长两短,他们只会告知给刘娥,而不会告诉寇季。
在这方面,寇季就显得很被动。
就像是今天早晨在提刑司一样。
若不是那刑狱知事以为有了靠山,过于张狂,寇季还真不一定能发觉寇准身体已经抱恙。
吩咐完了寇忠,寇季又修书一封,交给了他,让他一并带给王曙。
他劝不动寇准,寇准也不听他的劝告,那就只能找王曙试一试。
此后数日。
寇季一直奔波于寇府、皇宫、提刑司之间。
寇季给寇准备的丫鬟,王曙也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真的送进了宫,但王曙同样没有劝动寇准。
为此,二人还特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商量了一番,可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一个办法。
最后只能听之任之。
寇季每日除了处理府上的事、提刑司的政务以外,还要去宫里探望寇准,继续尝试劝解寇准,并且会教导宫里的宦官,为寇准准备一些药膳,调理身体。
劝解寇准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提刑司夺权进行的却格外顺利。
在曹佾、刘亨二人任命文书下来的当天,王曙就调走了提刑司的刑狱知事、封桩知事、钱谷知事。
曹佾被任命为刑狱知事,刘亨被任命为封桩知事。
原本寇季是想让刘亨担任巡边公事的,不过后来找王曙合计了一下,最终决定把刘亨放在封桩知事的位置上。
封桩知事,管理的是朝廷的另外一个钱袋子,封桩库。
封桩库,是太祖在位时期设立的一个钱库。
里面的钱,只有朝廷对外征战的时候,才能支取。
算是一笔征战专款。
每年各地税收交上来以后,会从税收中抽取一定的数额,注入到封桩库中。
檀渊之盟后,朝廷十几年没有大的战事,如今封桩库里面的存钱,比国库和内库还丰厚。
王曙私底下给寇季讲过,谁拿住了封桩库,谁就拿住了朝廷真正的钱袋子,同时也拿住了朝廷各地兵马的咽喉。
知道了封桩库的重要以后,寇季果断让刘亨出任了封桩知事。
然而,刘亨的出仕过程,却远没有曹佾那么顺利。
曹佾在拿到了刑狱知事任命文书回府以后,获得了曹府的大力支持。
曹府不仅把之前派遣给他的那些府上的家丁、仆人,一并划拨给了他。
曹佾的父亲,还暗中动用职权,帮他找了两个以前担任过刑狱知事的罪官做幕僚,让他稳稳的扎根在了提刑司刑狱知事一职上。
刘亨拿到了任命文书,兴冲冲的回府以后,换来的是一顿臭骂,以及不许出仕的喝斥。
提刑司衙门。
公房。
刘亨捧着酒瓶子,咕嘟灌了一口,红着眼对寇季嚷嚷道:“四哥,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我爹允许我两个兄长出仕,可唯独不允许我出仕?
任命文书我都拿到手了,可他就是不认。
他不仅不帮我,还入宫去找我姑母,让她想办法收回我的任命文书。”
寇季丢下了手里的各班各房递上来的文书,揉了揉眉心,“我感觉你爹在害怕,可他害怕什么,我一直猜不透。问你,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找不到问题的关键,我也没办法去劝说你爹。”
刘亨恼怒的喊道:“他能害怕什么?他有什么可害怕的?他分明是对我不公。”
寇季瞧着满嘴牢骚的刘亨,叹息道:“你也别埋怨了,回头我再找你爹聊聊,看看他能不能松口。”
刘亨还要抱怨。
曹佾抱着一叠文书进了公房,他撇了撇嘴,闭上了嘴。
曹佾瞧着他的模样,摇头笑了笑,把手里的文书放在了寇季桌上,喜悦的道:“寇兄,如今刑狱一房,已经全部是咱们的人了。”
寇季一愣,惊喜道:“这么快?”
曹佾重重的点头,“多亏了我爹帮我招来的那两个幕僚,他们对刑狱一房的政务很精通,有他们出手帮忙,那些老吏,三两下都被收拾了。
如今刑狱一房的人,该换的已经换了,该收服的也已经收服了。
我这个刑狱知事,也算是名正言顺了。”
寇季欣喜道:“拿下就好,拿下就好。钱谷一房,我的人安插的也差不多了,现在就等范仲淹那厮走马上任了。他一到,钱谷一房的权力,就算彻底抓到手了。”
第0127章 再见刘美
寇季、曹佾开心不已,刘亨却撇着嘴嘟囔,“你们两个倒好,如今手握大权,却苦了我,至今了无存进。我手下那帮子人,就是一棒子棒槌。到了提刑司衙门这么久,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不仅没从人家手里抢来权力,反倒被人家使唤的团团转。”
寇季、曹佾闻言,摇头苦笑。
寇季、曹佾手底下的人,大多都是读书人,学习起政务,速度也快。
再加上寇季、曹佾的帮衬,夺权自然快。
刘亨手上的人,多是混混青皮,识字的不多,碰上了衙门里的小吏,就像是耗子见了猫一样乖巧。
让一群耗子去夺猫的权力?
纯粹是痴心妄想。
倒不是刘府上没有收留读书人。
刘美出身不好,虽然识文断字,但是学问有限,为了弥补自己的不足,他招揽了不少读书人。
甚至还在府上建了个院子,专供给那些读书人精研学问用。
所以刘府上的读书人不少。
可刘美一个也没有派给刘亨。
刘美不许刘亨出仕,自然不会给他支持,更不可能把府上的读书人调给他用。
瞧着刘亨一脸憋屈。
寇季、曹佾对视了一眼,相视一笑。
曹佾拱了拱手,“我先去处理政务了,你们聊。”
曹佾一走、寇季凑到了刘亨身前,“我再去找你爹说说?”
刘亨先是点了一下头,旋即又一脸为难的道:“能行吗?我爹会答应吗?”
寇季爽朗的笑道:“我已经跟你爹聊过一次了,也不在乎多一次。”
刘亨扔下了酒瓶,起身向寇季施礼,“多谢四哥……”
寇季拍了拍刘亨的肩头,没有再多言。
寇季留下了刘亨在公房里待着,他出了公房,到了正堂,交代了一声手下的小吏,顶好提刑司的政务。
随后,他出了提刑司,坐上了轿子,兜兜转转又到了当初他跟刘美见面的酒肆。
他照样要了几个菜,两壶酒,坐在哪儿自斟自饮。
酒肆外的街道,是刘美每天回府的必经之路。
寇季自信能在这儿等到刘美。
果然。
没过多久,就看到了刘美跨马,缓缓走了过来。
寇季照例扔给了酒肆的小二几个大钱,让酒肆的小二去请刘美进来。
小二拿了钱,出了酒肆,凑到了刘府家将身边,伸长了脖子对马背上的刘美嘀咕了几句。
刘美跳下了马背,跟着小二进了酒肆。
这一次,他到没有上一次那么霸道,进了酒肆以后没让家将们驱散众人。
刘美黑着脸,走到了寇季身边,随手甩了甩马鞭,坐在了寇季对面。
“小子,你三番五次的找我,烦不烦?”
寇季拱手,“见过刘伯父……”
“哼……”
刘美冷哼了一声,仰起头,不愿意搭理他。
施礼过后,寇季为刘美斟上酒,淡然笑道:“我也不想找刘伯父,只要刘伯父答应刘亨出仕,小子以后绝对不会再来烦你。”
刘美垂下头,瞥了寇季一眼,冷声道:“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让三郎出仕的。”
寇季似乎早料到了刘美会给出这么一个答案,所以在刘美说出这话的时候,寇季脸上的表情很自然。
他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浅尝了一口,对刘美道:“刘伯父可以尝尝这家酒,味道不错。”
刘美皱起眉头,并没有碰桌上的酒,“小子,还有其他事没?没有的话,我就要回府了。我每日可是有大量公务要处理,不像你这么清闲。”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酒杯,看向刘美,微微眯起眼,低声道:“伯父不愿意让刘亨出仕,是害怕皇后不悦?”
刘美噌一下站起身,瞪起眼珠子,喝道:“胡说八道!”
寇季见此,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看来他摸到了刘美心坎上了,不然刘美也不可能有这么大反应。
寇季也不惧刘美喝斥,他盯着刘美,似笑非笑的道:“小子也就是随口一说,伯父干嘛这么大反应?”
刘美瞪着寇季,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你随口一句话,有可能会为别人带来天大的麻烦。”
寇季一愣,失笑道:“小子可没那么大本事……”
刘美坐下身,扔掉了手里的马鞭,盯着寇季冷哼道:“当初就是因为你一句话,数百位官员被满门斩首。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没那么大本事。
在我眼里,你本事可大着呢。”
刘美最后一句话,充满了讥讽。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慨道:“他们被满门斩首,纯粹是咎由自取,跟我无关。伯父可不能把他们的死,算在我头上。
他们要是没错,怎么可能会因为我几句话,就被处死。”
刘美感觉斗嘴斗不过寇季,就蛮横的把眼前的酒杯扫到了一旁,哼哼道:“他们是不是咎由自取,我不管。但我不希望看到因为你胡说八道,让我刘府遭罪。”
寇季晃了晃头,诚恳道:“小子有没有胡说八道,你心里清楚。小子细细的想了一下,总觉得你害怕的事情,有点多余。”
“我没有害怕……”
刘美瞪着眼犟道。
寇季笑道:“那你为何不让刘亨出仕?”
刘美张了张嘴,刚要说话。
却听寇季又道:“小子不知道你在害怕什么,但小子知道,刘亨是迟早要出仕的。你能拦他一时,却拦不住他一世。
他到了年龄,终归是要找一个差事做的。
以他的身份,不可能去从商,也不可能去做小贩小吏。
他唯一能做的,只有当官。”
刘美撇嘴,倔强的道:“我可以养他一辈子。”
寇季闻言,失笑道:“伯父真的能养他一辈子?”
刘美一愣,撇了撇嘴,没再开口。
他刚才的话有些赌气的意思。
刘亨比他年轻了近二十岁。
只要不出意外,肯定比他活的要长。
他不可能养刘亨一辈子。
寇季见刘美沉默不语,就趁热打铁的继续说道:“他们三兄弟的情份如何,你比我更清楚。说句大不敬的话,等你没了,刘亨要是没有个一官半职,如何在刘府上立足?
纵然你留下了丰厚的家财给他,他能守得住吗?”
第0128章 说服
刘美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以前没想过这个茬。
他总觉有他在,他就能帮刘亨遮风挡雨。
可如今听寇季这么一说,他心里有些动摇了。
他知道自己的三个儿子相处的不愉快。
大郎看不起二郎,二郎经常欺负三郎。
一旦他死了,大郎应该会是府上过的最滋润的那个。
因为大郎不仅有官身,而且还聪明,在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的,再加上有外戚的身份罩着,没人能欺负他。
二郎或许会被大郎压着,但他同样有官身,每个月都有俸禄,饿不死。
三郎没有官身,在府上没有话语权,肯定受欺负。
一想到此处,刘美心里就有些不痛快。
三个儿子中,刘娥最喜欢大郎刘从美,可他却最喜欢三郎刘亨。
他不希望看到刘亨受委屈。
寇季见刘美不说话,他就猜到了刘美在考虑他的话。
他也没有再多言,只是提醒了一句,“伯父,刘亨迟早都得出仕,早出仕,远比晚出仕的好。虽然我不知道他身上有什么麻烦缠身,但早出仕一刻,就早掌权,多一分权力,就多一分保命的本钱。”
刘美听到这话,有些意动,但他仍旧皱着眉头,没有开口。
寇季缓缓起身,平静的看着刘美,淡淡的道:“他真要有麻烦在身,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刘美闻言,盯着寇季,沉声道:“你小子自身都难保了,有什么资格帮他?”
寇季一愣,眉头一挑,低声道:“有人见我祖父身体抱恙,忍不住了?”
刘美冷哼一声,“我可什么都没说。”
寇季淡然一笑,拱了拱手,“小子告退。”
寇季收回了手,扔给了酒肆小二一串酒钱,迈步往酒肆外走去。
该说的话他已经说尽了,剩下的就需要刘美自己考虑了。
他说再多,也没啥用处。
刘美望着寇季的背影,突然开口道:“我虽然讨厌你,但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小子。真要到了要命的时候,来我府上,当一个小厮,我可以保你一命。”
寇季脚下一顿,背对着刘美,淡然一笑,轻声道:“要命的时候?不会有那个时候的……”
“狂妄!”
刘美喝斥一声,寇季却已经走远。
寇季走后,刘美犹豫了一下,取过了桌上的酒杯,浅尝了一口。
“呸~”
他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的道:“这是酒?分明是泔水。”
刘美皱着眉头,扔下了酒杯,带着一帮子家将,扬长而去。
……
从酒肆前往提刑司的路上,寇季坐在轿子里,沉默不语。
他想不通刘美为何会开口提醒他。
按理说刘美应该站在刘娥一边的,他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开口提醒寇府的人。
可刘美还是提醒了。
他这么做有什么用意,寇季猜不透。
但刘美简单的一句话,让寇季推测到了许多。
刘美说他自身难保,那指的就不仅仅是他一个人了。
背地里很有可能还暗指他的祖父寇准。
“祖父的身体估计快扛不住了……”
“皇后和丁谓,恐怕已经为夺权,做足了准备……”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
寇季掀开了轿帘,望着皇城所在的位置,幽幽的道:“祖父啊祖父,您再多撑一会儿,等我再拿到了监察一房和封桩一房的权力……”
寇季回到了提刑司,刘亨就迎了上来,问他跟刘美谈的如何。
寇季笑而不语,让刘亨自己猜。
刘亨急得抓耳挠腮。
一直到下差,寇季也没有告诉刘亨,他跟刘美谈了些什么。
……
翌日。
清晨。
寇季刚到了衙门,就看到刘亨兴冲冲的带着一帮子人冲进了衙门。
他见到了寇季,先给了寇季一个熊抱。
然后激动的喊道:“四哥!四哥!我爹同意我出仕了!”
寇季闻言,先是一愣了一下,随后笑了。
他猜测,刘美大概是听进去了他那一句‘多一分权力,多一分保命本钱’的话。
曹佾在这个时候,恰巧进来了,见到这一幕,他开心的笑道:“那恭喜你了。”
刘亨重重的点头,他看向寇季,激动的道:“多亏了四哥帮我劝解我爹。”
寇季淡然笑道:“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刘亨又重重的点了点头,承诺道:“四哥放心,我一定尽快把封桩一房的权力抓到手。”
刘亨回身,指着身后的那些人,道:“这些都是我爹这些年招揽的好手,有他们帮忙,我肯定能尽快抓住封桩一房的权力。”
寇季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等你消息。”
刘亨笑容灿烂的道:“终于可以大展拳脚了,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知道你等不及了,快去吧。”
寇季笑着说了一句。
刘亨带着他的人,直奔封桩一房。
寇季、曹佾相视一笑,各自回到了自己的公房,开始处理政务。
此后几日。
寇季、曹佾二人,忙得不可开交。
反倒是刘亨,比较清闲。
虽然寇季、曹佾二人,先他一步,掌控了刑狱一房、钱谷一房,但刘亨却后来者居上,率先抓住了封桩一房的全部权力。
寇季抓权的办法,润物细无声。
曹佾则用一个又一个小手段,换完了刑狱一房的人。
相比起来,刘亨的手段就粗暴到了极致。
他到了封桩一房以后,一口气把封桩一房不服他的官员、小吏,全部送进了皇城司。
那些人进了皇城司以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寇季为此还找过刘亨,问他这么做是不是太霸道。
刘亨的回答更霸气,“谁要不服,就让他去皇城司里捞人,他要能把人捞出来,我这封桩知事让给他做。”
寇季听到刘亨这话,也是哭笑不得。
皇城司在刘美手里握着,去刘美跟前捞刘亨送进去的人,能落到好?
刘亨这分明是仗势欺人,偏偏封桩一房对他还服服帖帖的,一点儿怨气也没有。
……
时间一晃,到了五月。
封桩、钱谷、刑狱三房的权力,尽归寇季掌握。
只等范仲淹到任以后,寇季就能腾出手对监察一房下手。
寇季足足等了一个月,范仲淹终于从蔡州赶到了汴京城。
得知了范仲淹到了汴京城以后,寇季穿上了公服,就准备到吏部衙门去领人。
范仲淹外调回京,需要去吏部报道,更换官印官凭官服。
寇季兴冲冲的出了寇府大门,一头撞到了王曙怀里。
王曙见到了寇季以后,沉着脸,低声道:“寇季,出事了!”
第0129章 晕厥
见王曙脸色难看,寇季心头也是一跳,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愣愣的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王曙急的脸色有些发红,“你祖父晕倒了。”
寇季一脸愕然,惊叫道:“在宫里?”
王曙重重点头,“宫里派人过来传信,说你祖父在资事堂处理政务的时候,熬不住,晕了过去。如今人在太医院里,由御医们诊治,我过来知会你一声,你快随我进宫。”
在这件事上,寇季可不敢推辞,当即点头,答应了一声。
“好,我随您进宫,您先稍等一下,我吩咐一下寇忠,让他盯着点府里,防着有人趁机捣乱。”
“那你快点……”
“嗯……”
寇季让门子进去府里,招来了寇忠。
吩咐了寇忠几句。
寇忠得知寇准晕了过去,也是脸色大变。
他叮嘱寇季好生照顾寇准,他会照料好府上。
府里的事情交给了寇忠,寇季随着王曙一起赶往了皇宫。
到了东华门口的时候,撞上了李迪,三个人结伴过了金水桥。
桥上的侍卫们拦下了寇季,让寇季稍等一下。
刘娥吩咐过,寇季入宫,必须由宦官带着。
这一举动,惹恼了李迪。
李迪上去一人一脚,踹开了他们,带着寇季进了皇宫。
三人并没有去资事堂,而是赶去了太医院。
到太医院的时候,太医院门口已经聚满了人。
刘娥、丁谓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还有赵恒的贴身宦官周怀正,赵祯的贴身宦官陈琳。
三人对刘娥施了一礼。
寇季赶忙开口问道:“我祖父情形如何?”
刘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喜悲,没有搭话。
反倒是丁谓,不咸不淡的道:“御医们还在诊治,尚不知道有没有危险。”
李迪性子急,当即就要推开太医院的门户,进去瞧瞧。
却被守在门口的药童给拦下。
李迪想强闯,刘娥开口拦下了他,“李爱卿,本宫知道你关心寇爱卿,但他现在正在接受御医们诊治,你这么冒然闯进去,打扰了御医诊治,对寇爱卿病情不利。”
李迪张了张嘴,愤怒的跺了跺脚,却没再闯太医院。
寇季、王曙二人也想进去看看。
可刘娥不让,他们也不好强闯。
毕竟这是在宫里,事事都要遵循礼仪。
不像是在寇府,那么随意。
寇季、王曙只能焦急的在门外等着。
过了许久,寇季有些等不下去,准备强闯的时候,太医院里的御医,推开了太医院的门户,出现在了门口。
当即,刘娥、李迪、丁谓、寇季、王曙一行人围了上去。
刘娥居于首位,她率先开口问道:“寇爱卿情形如何?”
御医先给刘娥施了一礼,然后才开口道:“寇相操劳过度,身体吃不消了,导致晕厥。下官已经帮寇相施过针了,他并无性命之忧。不过……”
听到寇准没有性命之忧,众人松了一口气。
唯有丁谓,微不可查的撇了撇嘴。
御医说出‘不过’两个字的时候,众人的心又提了起来。
这下,不等刘娥开口,寇季率先开口问道:“不过什么?”
御医瞥了寇季一眼,又环视了一圈众人,叹息道:“寇相精力虚耗过度,需要长时间卧床静养,不然性命堪忧。”
刘娥闻言,缓缓点头,依旧看不出喜悲。
丁谓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李迪、寇季、王曙三人焦急的盯着御医,追问道:“什么时候能醒?”
御医坦言道:“寇相操劳过度,需要好好睡一觉,睡饱了,自然就醒了。不过醒了以后,不能再操劳了。下官已经开好了方子,也让药童们抓好了药。
回头你们拿回府里,三碗水煎成一碗,每日分两次服用,再配合卧床静养,可保性命无忧。”
寇季脸色很难看,他沉声道:“照你的说法,我祖父没办法恢复如初了?”
御医苦笑一声,晃了晃脑袋。
李迪难以置信的扑到了御医面前,质问道:“就没有办法让寇兄恢复如初吗?”
御医拱了拱手,叹息道:“这是下官和几位同僚,一起会诊得出的结论。不光是下官没办法,下官的几位同僚也没办法让寇相恢复如初。”
“寇兄……”
李迪哀嚎一声,捶胸顿足的道:“寇兄,你怎么能倒下呢?你不能倒啊。你倒下了,这大宋江山社稷可怎么办啊?”
丁谓听到这话,撇了撇嘴,低声道:“不是还有你我吗?”
李迪瞪起眼珠子,看向丁谓,咆哮道:“你给我闭嘴!”
丁谓一愣,恼怒道:“李迪,这里是皇宫,不是李府,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李迪双眼瞬间充血,就想找个凶器,跟丁谓拼命。
刘娥见李迪有行凶的意图,赶忙开口,喝斥了一句,“丁爱卿,你少说两句。”
丁谓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王曙拉着李迪,劝解了他两句,让他暂时放弃了行凶的想法。
寇季沉着脸,走到了刘娥面前,拱了拱手,道:“娘娘,下官想带祖父回家静养,请娘娘准许。”
刘娥看向寇季,缓缓点头,“你是寇爱卿的孙儿,你要带他回府,本宫自然不会阻拦。想必寇爱卿醒了以后,也希望看到儿孙绕膝的温馨场面。
本宫思你府上没有良医,也没有良药。
本宫这就让人挑选三位医术高明的御医,随你前往寇府。
再派人挑一些珍贵的药材,你一并带回去。”
“多谢娘娘……”
“不必谢本宫,寇爱卿也是因为操劳国事,才导致晕厥的。本宫和官家,自然不能怠慢他。”
刘娥答应了寇季带寇准回府,又转头吩咐身后跟随的郭槐,“你去内府,让他们准备一顶软轿,再派一队轿夫,送寇爱卿回府。
叮嘱那些轿夫们,抬轿子的时候小心点。
若是漏了风,或者颠簸到了寇爱卿。
本宫就斩了他们。”
“奴婢遵命,这就去安排。”
郭槐答应了一声,下去准备轿子。
刘娥亲自在太医院里,挑选了三个医术高超的御医,又亲自去内府库房,挑选了一批准备的药材,一并交给了寇季。
等刘娥挑好了御医和药材,郭槐也备好了轿子。
为了防止轿子颠簸,郭槐特地准备了一顶巨大的轿子,犹如一扇开的房间那么大。
抬轿子的轿夫,足有三十六人。
这明显有些违制,但却没人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挑刺。
第0130章 逐出寇府?
寇季让人抬着晕厥过去的寇准上了轿子,又让两个被送进了宫伺候寇准的丫鬟,也上了轿子,小心伺候着。
他带着刘娥挑选的御医、珍贵药材,跟着轿子后面离开了皇宫。
李迪、王曙二人,也没有在宫里多待,他们关心寇准的身体,所以跟着寇季一起离开了皇宫。
在他们离开以后。
刘娥、丁谓,对视了一眼,笑了。
丁谓喜不自胜的问道:“娘娘,您这一招真高明。咱们都没出手,寇准就自己把自己给折腾倒了。”
刘娥淡淡一笑,轻声道:“这一招可不是本宫想出来的,而是本宫的侄子想出来的。”
丁谓一愣,眼珠子一转,疑问道:“您的侄子……刘从美?”
刘娥点头笑道:“除了他还能有谁?你也知道,本宫另外两个侄子,不成器。唯有从美,还算有点小聪明。”
丁谓笑道:“这哪是小聪明啊,这分明是大智慧。似这等人才,理应身居高位。”
刘娥瞥向丁谓,满意的笑道:“那本宫就替从美,谢过丁相提点了……”
丁谓陪着笑脸道:“哪敢哪敢……”
刘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沉声问道:“准备的如何了?”
丁谓咧嘴笑道:“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寇准倒下了。”
“那就动手吧,迟则生变。”
“明白……”
丁谓答应了一声,匆匆离开了皇宫,回到府里,去招他的心腹。
刘娥甩了甩袖子,回后宫去了。
……
马行街。
一顶三十六人抬的轿子,从马行街穿行而过。
前有御前卫开道,后有禁军将士维持秩序。
格外引人注目。
汴京城里的百姓们纷纷驻足观看。
等到轿子到了寇府门前的时候,寇准病倒了的消息,如同一阵风一样,传遍了汴京城。
一瞬间,整个汴京城都沸腾了。
寇准的亲信,得到了消息,一个个策马狂奔,赶到了寇府。
寇季刚安排寇准在屋里歇下,寇忠就前来禀告,说有人前来拜访。
寇季伺候在床前,并没有出门招呼。
而是吩咐寇忠,让他把人都带到了厢房里,让他们跟李迪待在一起,让李迪给他们去解释。
寇季原以为,他这么做,就不会有人再来打扰。
却没料到,仍有恶客,强闯进了寇准的卧房。
来人很嚣张,一路大呼小叫的闯进了卧房所在院落。
“我爹怎么了?”
“我爹怎么了?”
“我外祖父怎么会晕过去呢?”
“……”
寇季在卧房里,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仰头质问刚进门的寇忠,“不是吩咐过你,不让任何人过来打扰吗?”
寇忠站在门口,苦着脸道:“小姐要过来看老爷,老仆也拦不住啊。”
寇季突然注意到了寇忠腿上有一个脚印,眉头皱的更紧了。
“被踹了?”
寇忠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却没说话。
寇季又问,“王远踹的?”
寇忠犹豫了一下,点头道:“王远少爷刚才要强闯进来,老仆拦了一下,就被他不小心踹了一下。”
寇季刚要开口,王远和王寇氏就闯了进来。
“爹!”
王寇氏一眼瞧见了躺在床榻上的寇准,迅速的扑了过去。
“爹!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王寇氏抓着寇准的胳膊晃荡,一脸焦急的呼喊。
王远晃晃悠悠的凑到了床前,也抓住了寇准的胳膊晃荡。
“两位,寇相需要静养,请两位不要大声喊叫,避免惊扰了寇相。”
守在寇准床前的御医出声叮嘱。
王寇氏、王远,充耳不闻。
御医为难的看向寇季。
寇季叹息一声,道:“姑母,表弟,祖父突然晕厥,有御医及时诊治,才保住了性命。如今祖父昏迷不醒,需要静养,你们小声点,莫要惊扰了他。”
寇季不开口还好,一开口,王寇氏和王远都不乐意了。
王寇氏听到了寇季的话,猛然从床前爬起身,指着寇季,愤怒的道:“是你,都是你,是你没照顾好我爹,才让他晕了过去。”
王远在一旁喊道;“就是就是,我看他们父子根本就是贪图寇府的富贵和权势,根本不在乎我外祖父的身体。
我外祖父如今昏迷在床,他那个爹却不见人影,也不知道跑哪儿去花天酒地了。”
寇季闻言,眉头皱成了一团。
“姑母,表弟,祖父突然晕厥,我也很伤心……”
寇季张嘴,话说了一半,就被王寇氏突然打断,“你闭嘴,远儿说的没错。你就是贪图我寇府的富贵和权势,根本没在乎过我爹的身体。
你爹到现在都不见人影,就是最好的证明。
现在,你带着你爹,给我滚出寇府。
从今往后,寇府里没你这个人,你也不许以寇府的人自居。”
寇季听到这话,彻底愣住了。
王寇氏也微微愣了一下,她没料到,自己情急之下,脱口而出,居然说出了这么重的话,心里有些懊悔。
可话她已经当面说出去了,就没办法收回来了。
她只能瞪着眼睛,看着寇季,以表自己的决心。
她以前讨厌寇季,可仅仅是心里讨厌而已,从来没有表露过。
这一次这么失态,跟她在大相国寺的遭遇有关。
自从她生出了要跟向府结亲的心思以后,就多方请人去向府说项。
向府一直没有回话。
她以为是她请的人,没有把她的意思明确的转达给向府。
于是,她就找了个机会,在向老夫人去大相国寺礼佛的时候,亲自赶到了大相国寺,面见了向老夫人。
她原以为,只要她张嘴,向老夫人必然答应向王两家的亲事。
可她却没想到,她见到向老夫人的时候,向老夫人还没开口,向家的小辈女眷,把王远数落一文不值。
向老夫人倒没数落王远,但向老夫人在跟她攀谈的时候,话里话外都充满了拒绝。
这可把她气坏了。
从小到大,只有她看不起别人的份,还没有被别人看不起过,也没受过这种气。
她出生的时候,寇准已经官居六品,而且还被太宗皇帝引为心腹。
虽然寇准当时官职不高,但是求寇准办事的人,却数不胜数。
她是寇准唯一的掌上明珠,自然受到万般追捧。
随着寇准官职越来越高,她受到的追捧也越来越多。
历来只有她给别人气受的份,何曾受过别人的气?
当时她在大相国寺内,就暗嘲了一句向老夫人。
向老夫人也没客气,当即就回了她一句,“你们家王远整日里混迹青楼酒肆,在汴京城里都出了名了。别说我向府的嫡女了,就算是我向府庶出的丫头,也不敢许给你家王远。”
言外之意,王远连向府庶出的女儿都配不上。
她当时差点没被气死。
她斗嘴斗不过向老夫人,也没办法去对付向老夫人,所以只能把她在大相国寺受的气,全算在了寇季头上。
没见寇季的时候,她还能忍住这口气,见到了寇季以后,她就忍不住了。
寇季听到王寇氏的话,脸色一沉,沉声道:“我听说姑母自幼饱读诗书,知书达礼,怎么能说出这些失礼的话?”
第0131章 王曙陪罪
“你指责我,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王寇氏盯着寇季,趾高气扬的质问。
寇季皱了皱眉头,懒得跟她犟嘴,转头对寇忠吩咐道:“祖父晕厥,姑母伤心过度,有些语无伦次,你带姑母下去休息。”
寇季此话一出,寇忠愣了,王寇氏和王远也愣了。
寇季瞪了一眼发愣的寇忠,寇忠回过了神,赶忙点头道:“老仆这就带小姐下去休息……”
王寇氏、王远,在这个时候也回过神。
王寇氏瞪着眼,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寇季,尖叫道:“你赶我走?你居然敢赶我走?”
王远在一旁破口大骂,“你算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赶我们走。我在汴京城这么多年,还从没听说过,一个外人跑到主人家里,把主人赶出府的。”
寇季没有搭理王远,而是看向王寇氏,沉声道:“姑母也是这么认为的?”
王寇氏没好气的道:“不然呢?你不是外人,难道我是外人?”
寇季缓缓直起身,盯着王寇氏,淡然道:“府里外人不少,我不想让人看笑话,才处处让这您;我当您是长辈,是自家人,也处处让着您。您既然把我当成一个外人,那我也没必要对您客气。”
“寇忠!”
“老仆在呢!”
“请这位王夫人,以及这位王府的公子出去。”
王寇氏听到这话,惊的说不出话。
王远慌忙喝斥道:“你!你敢!”
寇季脸色微冷,盯着他们母子,沉声道:“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是寇府长孙,族谱上立了名的,开封府也有户籍文书证明。
祖父晕厥,我爹不出,我就是寇府最大的。”
王寇氏听到寇季这话,清醒了不少。
她也意识到了她说出了混账话。
逐寇季出府,她办不到,也没那个资格。
想要把寇季逐出府,就得先在族谱上勾了寇季的名字。
没有寇准点头,谁敢?
依照宗族礼法,她非但没有资格把寇季逐出府,寇季反而有资格把她逐出府,让她自此以后,没办法以寇府长女的身份自居。
王寇氏知道了自己说错了话,可她却不愿意认错。
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了,让她给寇季低头,根本不可能。
她唯有瞪着寇季,一言不发。
王远还没明白轻重,他梗着脖子叫嚣道:“你又不是我祖父亲生的……”
寇季冷笑道:“幼稚!可笑!我这寇府长孙,是宗族礼法认定的,宗族礼法是朝廷认定的,跟亲不亲生无关。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连宗族礼法都不知,简直可笑。”
寇季目光在王寇氏和王远身上一瞥而过,冷声道:“还想逐我出府?也不看看你们有没有那个资格。”
“寇忠?还不请这两位出去!”
寇季喊了一句。
寇忠立马凑上前,对王寇氏、王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位,请到客房歇息……”
“滚!”
王远斗嘴斗不过寇季,就把气撒在了寇忠身上,他抬起脚,一脚踹在了寇忠身上。
寇忠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
王曙这个时候恰巧走进了卧房,见到了这一幕,愣在了原地。
“干什么呢?怎么回事?”
王寇氏、王远二人,见到了王曙,就像是见到了救星,立马扑了上去。
“相公,这小畜生欺负妾身,要赶妾身出去。这里是寇府,妾身的娘家,他居然要把妾身赶出娘家。”
王寇氏扑到王曙身边哭诉着,她自知理亏,所以巧妙的隐藏了自己说错话的部分,只说寇季不对。
王远在一边添油加醋的道:“对对对,爹,他不仅要赶走我娘,还要把孩儿赶走,他还说这寇府里,他是最大的。”
王曙听到这话,皱起了眉头,神色不悦的看向寇季,质问道:“怎么回事?”
寇季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道:“祖父晕厥,需要静养,姑母和表弟进来以后说话声音有些大,有碍祖父静养。我好生劝解,姑母不听,骂我照顾祖父不力,要逐我出府。没照顾好祖父,是我不对,未能尽到孝道……”
寇季一句话,点清楚了前因后果。
寇季的话说的也巧妙,只论自己的错,不提王寇氏和王远的跋扈。
一前一后,两个人说话,高下立判。
王曙为官多年,阅历丰富,通过两个人的话,他已经差不多判断出了谁对谁错。
他眉头皱的更紧,脸上的不悦不加掩饰,不过他的不悦不再是冲着寇季,而是冲着王寇氏和王远。
他盯着妻子和儿子,质问道:“是这样的?”
王寇氏咬着牙一脸委屈,可什么也没说。
王曙见此,脸色一沉。
倒不是王寇氏不愿意辩解,而是在这卧房里,还有外人在场,只要稍微一问,就能问出真相,她再怎么辩解,也瞒不住王曙,所以她索性什么也不说。
倒是王远,仗着有人撑腰,大喊大叫道:“爹,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王曙瞪向王远,喝斥道:“闭嘴!”
王远吓了一跳,赶忙闭上嘴。
王曙瞪了王寇氏一眼,沉声道:“先去外面待着……”
王寇氏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她看到了王曙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后,立马退缩了。
她再也没有刚才嚣张的模样,悄然退出了卧房。
王远有些不乐意了,他瞪着王曙,大声埋怨道:“爹,您怎么向着一个外人?”
“啪!”
王曙对王远,一点儿也不客气。
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打的王远晕头转向的。
不等王远回过神,就听到王曙破口大骂,“外人?谁是外人?这里是寇府,不是王府,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撒泼。
滚出去!”
在王曙谩骂下,王远捂着脸,灰溜溜的逃出了卧房。
王曙在王远离开以后,对寇季拱了拱手,“你表弟年纪小,不懂事,胡乱说话,你可别放在心上。你姑母口无遮拦,一着急就喜欢胡说,你也别放在心上。
我在这里,代替他们,向你陪罪了。”
寇季拱了拱手,“姑父客气了……祖父晕厥,确实是我照顾不力,没有尽到应有的孝道,姑母说一两句埋怨的话,也是应该的。”
王曙听到这话,缓缓点了点头。
他不愿意再在这个不愉快的话题上撤下去,就转移话题道:“你祖父情形如何?”
寇季回首瞥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寇准,叹气道:“还没醒……”
王曙叹息道:“各府各衙的官员都来了,都在府里侯着呢。他们吵着嚷着要见你祖父,你祖父再不醒,我可就应付不过来了。”
寇季拱了拱手道:“有劳姑父在外面照应了。祖父醒了,我立马让人知会您,”
王曙无奈的点点头,道:“那你在这里盯着,我去外面照应着。”
寇季送走了王曙,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寇忠。
“下去换身衣服……你是寇府的管事,身上带着两个脚印,被人看见了,丢的是寇府的脸面。”
寇忠躬身一礼,“老仆这就去换……”
寇忠垂着头,往门外走去。
寇季看着寇忠的背影,突然开口道:“委屈你了……”
寇忠浑身一颤,缓缓回过身,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意。
“不委屈……”
第0132章 苏醒
他一个仆人,被一个二世祖踹了,哪有资格委屈?
寇季眼看着寇忠弓着腰离开了卧房所在的院子,微微叹了一口气。
王远确实有些过分了。
寇忠可是陪伴了寇准多年的老仆,两个人的感情不敢说亲如兄弟,但早就脱离了主仆的范畴。
平日里寇忠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寇准骂都不骂一句,只是随口叮嘱一句,下次小心。
如今居然被王远踹了。
他心里怎么可能舒服?
王远第一次踹寇忠的时候,还能理解一下。
也许是因为着急见寇准,所以没忍住自己的情绪,才踹了寇忠。
可王远第二次踹寇忠,这种借口就解释不过去了。
不论是寇忠自己,还是寇季,都能感受到,在王远心里,寇忠就是一个仆从。
寇府的仆从,下人。
寇忠心里有多难受,只有他自己知道。
寇季能够感受到寇忠心里不痛快,所以才开口安慰了一句。
寇季重新回到床边的时候,伺候在一侧看戏的御医,第一次认认真真的看向寇季,感慨道:“寇大人占理却不欺人,有君子风范……”
寇季瞥向他,淡然道:“让你见笑了……”
御医摆手道:“能理解,能理解,谁家还没有个家长里短的。”
御医有意跟寇季攀谈,寇季却不太愿意搭理他。
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御医一直在说话,寇季只是偶尔开口应付一句。
寇准一刻不醒,寇季和御医就得守在床前,等着。
一晃,一夜过去了。
守在寇府内的官员,没有离去,一直在府上等消息。
有几次要强闯进来看寇准,被寇季给拦下了。
翌日。
清晨。
天光大亮的时候。
李迪蛮横的闯进了卧房。
进了门,就哀声道:“寇兄,您再不醒,朝堂上可就要乱了套了。”
寇季蹲坐在寇准床前,听到这话,微微挑了挑眉头。
听李迪话里的意思,在这短短一天一夜里,朝堂上似乎发生了不少事。
“寇兄,您醒醒!”
李迪扑到床前,大声呼喊。
寇季出声劝阻,被他蛮横的推到了一边。
李迪趴在床边,拽着寇准的衣袖,哀声道:“寇兄,丁谓那厮又跳出来了,短短一天,王曾就被罢了三司使。三司又被丁谓那个小人给抢走了。
您要是再不醒,朝堂就要被丁谓那个小人把持了。”
“他敢!”
寇准醒了。
眼睛没睁,先霸气的喊出了两个字,显然李迪的话他听到了。
寇季、李迪双双欢喜的凑到床前。
“祖父!”
“寇兄!”
“……”
寇准睁开眼,双目有些浑浊,短短的失神了片刻以后,才缓缓回神。
寇季赶忙招来御医,“快帮我祖父瞧瞧。”
御医赶忙上前帮寇准搭脉。
寇准抬手想推开他,却没有推开。
他发现自己手上虚弱无力。
他躺在床榻上,喃喃道:“老夫……这是……怎么了?”
寇季赶忙把寇准晕厥过去以后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
寇准听完了寇季的话,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老夫居然……晕过去了?”
寇准挣扎着要爬起身,可怎么也爬不起来。
寇季眼疾手快的上前,要扶起他。
寇准推开了寇季,想凭借自己的力气站起来,可怎么努力也站不起来。
最后气的他,用无力的双手,捶打着床榻。
御医在一旁小声劝解,“寇相,您操劳过度,导致身体虚弱,需要长期卧床静养……”
寇准攥紧了拳头,又松开了拳头,紧接着又攥紧了拳头。
如此往复了十几次。
寇季从他这个动作里,看出了不甘。
可最后,寇准还是松开了拳头。
似乎像是妥协了。
寇准长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扶老夫起来……”
寇季上前,扶起了寇准。
寇准借着寇季的力量,坐起身,叹息道:“老夫早就猜到自己会倒下,只是没料到会倒下的这么早。”
李迪张了张嘴,想跟寇准说政务上的事情。
可他见寇准如今连坐都坐不起来,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然而,他不说,不代表寇准不会问。
寇准虚弱的瞥向了李迪,低声问道:“老夫晕过去以后,皇后和丁谓有动作了?”
李迪犹豫了一下,没有开口。
寇准皱起眉头,“你刚才不是说,他们罢了王曾的三司使吗?”
李迪犹豫再三,张口道:“是!皇后和丁谓联手,罢了王曾的三司使。”
寇准沉声道:“什么由头?”
李迪咬牙道:“江宁府盐课欠收,比去岁少了一倍,据查是三司监管不力,牵连到了王曾头上。”
寇准微微眯起眼,低声道:“看来皇后和丁谓,早有准备,就等老夫倒下了。”
李迪愤愤不平的道:“谁说不是呢。从江宁府到汴京城,快马加鞭也得六日。您刚晕倒,江宁府就出事了,短短一天,消息怎么可能传到汴京城?这里面要是没有猫腻,那就奇怪了。”
寇准脸上闪过一道怒容,沉声道:“老夫只是晕厥,又没死,他们如此胆大妄为,也太不把老夫放在眼里了。
老夫要进宫,跟他们说道说道。”
寇季闻言,赶忙开口劝解道:“祖父,您现在需要静养……”
寇准恼怒道:“老夫再静养几日,他们还不翻了天了?”
“扶老夫起来,老夫要进宫!”
寇季拗不过寇准,扶着寇准站起身。
寇准踉跄的走了几步,突然瞪大了眼睛,脑袋一歪,又晕了过去。
寇季、李迪吓了一跳,赶忙扶着寇准回到床上躺下。
御医赶忙上前诊治。
仔细把过脉以后,对着焦急的寇季、李迪二人道:“两位放心,寇相只是一天一夜,粒米未进,加上身体虚弱,才晕了过去。”
寇季听到这话,长出了一口气。
他立马出了卧房,让寇忠去准备一些吃食送过来。
寇准这一次晕的时间不长,一炷香以后,就幽幽转醒。
醒了以后,寇季立马喂他吃了点米粥。
李迪瞧着寇准吃东西都有些费力,就一脸悲苦的道:“寇兄,看来这皇宫,您是没办法进去了。”
寇准闻言,有些失神,良久之后,长叹了一声。
“老夫这身体……”
李迪跟着叹了一口气,问道:“现在该怎么办啊?”
寇准皱起眉头,一言不发。
他也想不出好的对策。
寇季犹豫了一下,试探的道:“要不……写一道乞骸骨的奏折,送进宫去?”
第0133章 以退为进
“乞骸骨?”
寇准、李迪听到这话也是一愣。
二人对视了一眼后,李迪温怒道:“这个时候怎么能乞骸骨呢?”
显然,他对寇季这个乞骸骨的提议很不满。
寇准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情,他抬手制止了李迪的抱怨,瞥向寇季,沉吟道:“仔细说说……”
寇季瞧了他二人一眼,简单的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朝中那些依附祖父生存的官员,其根基源于祖父。所以祖父在朝中的地位,至关重要。祖父在朝中地位稳固,他们自然安然无恙。祖父若是有个意外,他们肯定树倒猢狲散。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保住祖父在朝中的地位。
只要祖父您的地位稳固,纵然皇后和丁相出招,也只不过是占据一两个重位而已。
到头来,大事还得请您决断。
等您身体恢复以后,这些丢掉的重位,同样可以夺回来。”
寇准听到寇季的话,若有所思。
李迪却嚷嚷道:“都要乞骸骨了,还谈什么保住地位,简直是胡扯。”
寇季干巴巴一笑,没有说话。
寇准却摇了摇头,瞥了李迪一眼,轻声道:“复古啊,你这是没听明白季儿的意思。”(李迪,字复古,古人在私底下,总是喜欢称呼别人的字,一是为了显示亲近,二是为了彰显读书人的身份。)
李迪撇撇嘴,嘟囔道:“他让您乞骸骨,让您辞官,除了这个,还能有什么意思。”
寇准瞪了李迪一眼,幽幽道:“季儿说的乞骸骨,大有深意。你是被皇后和丁谓气昏了头,忘了这乞骸骨里头,也有很多门道。”
李迪一愣,一脸疑问的看向寇准。
寇准叹息道:“季儿让老夫递上乞骸骨的奏折,只是表个态,并不是真的要老夫辞官。老夫如今一病不起,无法上朝理政,可老夫却占着宰执的位置。
老夫一日不出,朝堂上或许没人说什么。
可老夫要是长期卧病在床,必然有人骂老夫占着茅坑不拉屎。
到时候,肯定少不了弹劾。
一旦朝堂上有半数朝臣弹劾老夫,老夫可就没脸再赖在宰执的位置上了。
可若提前递上乞骸骨的奏折,那就不同了。”
经过了寇准解释,李迪大概想通了寇季让寇准乞骸骨的目的,但他仍旧忍不住问了一句,“有什么不同?”
寇准乐了,“大大的不同……这叫以退为进。”
寇准笑道:“老夫什么身份?宰执!老夫递上去了乞骸骨的奏折,有资格批复的,只有官家。官家要是不点头,老夫的位置就稳如泰山。
皇后和丁谓纵然有心要罢免老夫,也无可奈何。”
寇准顿了一下,又道:“更重要的是,老夫递上去了乞骸骨的奏折,等于向满朝文武表了态,说老夫没有眷恋权柄的心思。
在这种情况下,老夫纵然占着宰执的位置,别人也说不出什么。
满朝文武纵然要弹劾老夫,也得掂量掂量。”
寇准说完这话,笑吟吟的侧头问寇季,“老夫说的可对?”
寇季重重的点头,补充道:“我们在这里苦想对策,想再多也是无用。还不如把这个问题抛出去,抛给皇后和丁相,让他们去为难。”
寇准脸上的笑意更浓,他瞅着李迪道:“老夫这孙儿如何?”
李迪瞥了寇准一眼,又瞥了寇季一眼,撇撇嘴道:“好是好,但你们有没有想过,万一官家批了寇兄乞骸骨的奏折呢?”
寇准看向了寇季,示意由他作答。
寇季沉吟了一下,说道:“太子年幼,皇后又表现出了这么强的权力**。除非官家愿意看到以为女帝出现,不然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我祖父离朝。”
李迪闻言,缓缓点头,赞叹道:“你小子,真聪明。你才当官不到数月,朝堂上的事情就摸的门清了。”
寇季淡然一笑,拱手道:“您谬赞了……”
顿了顿,寇季又道:“其实祖父递上去了乞骸骨的奏折,也不能确保万无一失。这只是权宜之计,真要保住我祖父的地位,还得另想对策。”
寇准、李迪闻言,一脸愕然的看向寇季。
他们不明白寇季话里的意思。
赵恒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寇准离朝的。
既然赵恒不会让寇准离朝,那寇准的地位,还有什么可担忧的?
寇季见他二人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犹豫再三,低声说出了一句话。
“皇宫在皇后手里握着,官家又一直由皇后照看……她要是……”
不等寇季把话说完,寇准、李迪齐齐摇头。
李迪掷地有声的道:“不可能……”
寇季的话虽然没说完,但是寇准和李迪都听出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寇季是担心刘娥假借赵恒的名义,矫诏,罢黜寇准宰相之位。
寇准瞥了寇季一眼,冷哼道:“她要真敢这么做,老夫就不介意带兵入宫,去清君侧。”
寇季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把心里话说出来。
寇准、李迪二人态度坚决,明显是觉得,有他二人在,刘娥不可能这么做。
可熟知历史的寇季却知道,史书上,刘娥就是这么干的。
史书上,刘娥就是通过矫诏,罢免了寇准,将他一次又一次的发配,最后发配到了雷州,让他客死异乡。
“还是防着点为好……”
寇季提醒了一句。
寇准毫不在意的道:“老夫知道了,你去帮老夫准备笔墨纸砚,老夫要写奏折。”
寇季从寇准的态度中可以判断出,寇准根本没有把他的话记在心里。
他无奈的起身,拱了拱手,退出了卧房。
出了房门,就发现寇忠在门外守着。
寇季吩咐了一声寇忠,让他去准备笔墨纸砚。
寇季自己则前往了客房,去通知王曙等人。
王曙等人得知寇准醒了以后,一窝蜂的扑向了寇准的卧房。
寇季并没有跟着进去,他不太喜欢看见一群人围着寇准在哪儿长吁短叹。
寇忠送完了笔墨纸砚,也出现在了门外。
寇季拉着寇忠聊了起来。
“寇忠,我爹是不是还在禁足?”
第0134章 坑爹
寇忠听到这话愣愣的看了寇季许久,惊愕道:“少爷解除禁足已经有月余了,您不知道?”
寇季愣了愣,晃了晃脑袋,打哈哈道:“提刑司的政务有些繁忙,没太注意……”
寇忠瞥了寇季两眼,犹豫再三,提醒道:“那您可得多注意注意。他要是背上了坏名声,你也不会好过的。”
寇季愣了愣,沉吟道:“什么意思?”
寇忠左右瞧了一眼,见没人注意,就压低了声音道:“你祖父病重,你爹到现在也没出现,已经开始有人说闲话了。”
寇季皱起了眉头,追问道:“谁?”
寇忠低声道:“小姐和表少爷……”
寇季微微眯起眼,“我就猜到是他们……喜欢说,就让他们说去吧。我这就去把我爹找回来,守在我祖父床前,看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寇忠瞥了寇季一眼,干巴巴道:“人已经找到了,就是带不回来。”
寇季疑问道:“怎么讲?”
寇忠如实道:“少爷自从被老爷解除了禁足以后,就离开了寇府,去了万象典当行。他近一个月,都待在万象典当行。老仆派人去请他回来,他也不回来……”
寇忠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道:“看他的样子,似乎有点乐不思蜀……”
寇季皱紧了眉头,问道:“乐不思蜀?”
寇忠点头道:“少爷从二宝嘴里,得知了万象典当行是您的产业,也知道万象典当行少有薄财,就经常去万象典当行柜上,支取钱财花销。
有万象典当行的钱财支撑,少爷自然乐不思蜀。”
寇季脸色一黑,咬牙道:“还有什么一并说完。”
寇忠尴尬的道:“听说少爷在清芳楼捧了一个花魁,一个月时间,已经花了不下三千贯了……”
“嘶~”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了一下自己胸膛的怒火。
倒不是他心疼寇礼花了三千贯钱财,而是觉得寇礼在被寇准惩罚以后,还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这是妥妥的在作死啊。
寇季强压着怒火,对寇忠吩咐道:“你立刻派人去提刑司,招刘亨过来。”
寇忠闻言,大概猜到了寇季有何用意,当即点了点头,派人去了提刑司,招来了刘亨。
刘亨到了寇府,就大呼小叫的冲了进来。
“四哥,四哥,听说寇公晕倒了?怎么回事?”
“小声点……”
寇季叮嘱了刘亨一句,带着刘亨到了一个偏僻的屋子说话。
到了屋子里,刚坐下以后,刘亨就急忙问道:“寇公情形如何?”
寇季笑道:“已经醒过来了,虽然还不能下床,但是性命无忧。”
刘亨闻言,长出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昨天我得知了此事以后,可是担心了一宿。本来想到寇府来看看的,可是到了寇府门前,瞧见了那些个文官们,就不太好意思进来了。
你也知道,我们刘家,一直不招那些文官们喜欢。”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感叹道:“你有这份心意就足够了。”
刘亨咧嘴一笑,问道:“你让人叫我过来,是不是有事要吩咐我?”
寇季点点头,说道:“我需要让你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刘亨疑问。
当官以后,刘亨的性子稳重了不少,再也不像以前一样,遇到事,就大包大揽的拍胸脯保证。
凡事他会询问一二,再给答复。
寇季沉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你,从今往后,万象典当行就是你的产业了。”
刘亨猛然站起身,惊愕的看向寇季,“四哥,你这是打算抛家舍业?你准备干嘛?”
不等寇季说话,刘亨就郑重的道:“真要遇到了什么难事,你就跟我说。是不是我姑母出手了,你寇府有危险?
我这就进宫,去求我姑母,让她放你一条生路。”
寇季见此,哭笑不得的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说万象典当行从今以后就是你的产业了,并不是真的要脱离万象典当行。
而是由暗转明。
暗地里我和你还是万象典当行的东家,可是明面上,万象典当行跟我无关。”
刘亨闻言,先是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疑惑的盯着寇季,“为什么要这么做?”
寇季苦笑道:“还不是因为我爹……”
刘亨愣了愣,说道:“你是担心伯父花典当行的钱财,花的太狠?”
寇季一愣,愕然道:“你知道我爹在万象典当行?”
刘亨点头道:“知道,之前抽空去交代张成买铺子,碰见了伯父。”
寇季愣愣的道:“为何你不告诉我?”
刘亨疑惑道:“伯父花典当行的钱财,有什么不对吗?”
寇季一脸愕然,被刘亨怼的说不出话。
许久以后,寇季苦笑着,把寇府的情形给刘亨粗略的说了一遍。
刘亨了解过后,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你打算让我干什么?”
刘亨对寇季的地位还是很在意的。
他可不希望寇季被寇礼牵连,离开汴京城。
寇季沉吟道:“我需要你去一趟万象典当行,查一下账,然后告诉所有人,万象典当行是你的产业。我虽然在里面有份子,可我占的份子,价值不足一千贯。
我爹花了三千贯,其中一千贯抵了典当行的份子。
从此以后,我跟典当行无关。
另外两千贯,需要他还,你逼着跟他要账。”
刘亨闻言,愕然道:“会不会有点太狠了……那可是你爹啊!你亲爹!”
寇季吧嗒了一下嘴,叹气道:“不让他背点外债,他不消停啊!现在寇府风雨飘摇,我爹要是再惹出祸事,那就是雪上加霜。”
刘亨沉吟了片刻,重重的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不等寇季提醒,刘亨又保证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寇季点点头,提醒道:“你到了以后,先设法支开二宝。张成和陆铭是机灵人,会配合你。二宝跟我爹更亲近一些,容易被套出实话。”
“明白……”
目送刘亨离开了寇府。
寇季回到了寇准的卧房,坐等着寇礼回府。
为了让寇礼消停一下,不再惹麻烦,不再让人抓住把柄,寇季也只能狠心坑爹了。
上架感言……
首先,说一下上架时间,明天中午十二点半,准时上架……
据说上架之前都需要写一个感言,上本书写了,这本书也不能落下。
《北颂》开书至今,不知不觉就三十万字了,历经六十三天……
马上要上架了,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六十三天里,有苦也有甜,稻草自知,就不跟你们哭惨装可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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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请您在抱怨前,先看看字数再说。
……
有关于欠更的问题,稻草都记着呢……上架之前,不敢多更,怕更多了错过推荐,上架以后,稻草会全部还回来,不论是啥时候欠的,欠谁的,稻草都用小本本记下了,谁也不会少……不会让你们的钱白话,也不会让你们白敷出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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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传言称,稻草上架的时候会女装?
稻草在此解释一下,纯属谣传。
女装是不可能女装的,除非出现白银盟……
……
关于加更,加更没啥好说的,加量不加价,依旧是一万书币,加更一章。当然了,有可能因为加更过多,没能及时加更,但肯定会加更的,一章也不会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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