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功成!身退!
垂拱殿能有人后悔不已、有人心中暗叹、也有人心乱如麻。
脸色都不好看。
赵祯追着寇季出了垂拱殿,一路追出去了数十丈。
赵祯心痛不已的大喊了一声,“四哥……”
正在快步前行的寇季,身躯微微抖了一下,停下了脚步,背对着赵祯。
赵祯没敢再追,生怕寇季迈步离开,他盯着寇季的背影,呐喊,“我从没怀疑过你……我有苦衷……”
赵祯没有再在寇季面前自称朕,而是自称我。
寇季背对着赵祯,轻声道:“你该怀疑的……生性多疑是人间帝王的本性,你并没有错……”
赵祯眼中涌出了一丝泪花,他缓缓摇头。
寇季仰起头,盯着天穹,有些唏嘘的道:“我该走了,好好做你的皇帝……下次布局的时候,好好找人参详参详。
火枪和火炮对我大宋至关重要,你我都盯着,想打火枪火炮主意的人很多,一人两人拿着火枪叛逃,能够理解。
可是上百人拿着火枪,还带着火炮叛逃,那就没办法理解了。
我大宋的军营,又不是筛子,什么时候可以任由人来去自如了?
幕后之人能来去自如,那就说明幕后之人有掌控禁军的权柄。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心里生出了一丝怀疑。
今日张伦到我府上劝降,说了许多话,我都不在意,唯独他最后说禁军中已经有人投靠了他以后,我听出了不对劲。
禁军乃是你我整顿的,也是你我重新编排的。
军中将校,几乎都是我们亲手提拔和培养的。
太子赵润也未必能策反他们,更何况一个德妃,一个五皇子。
一开始我以为你是被胁迫了。
所以我带着人入了宫。
只是到了宫门口,看到了满朝文武的反应,入了宫听到陈琳那一套说辞,我就知道一切是你布的局。
官家都要没了,满朝文武还能静静的等着我破宫门?
官家都要没了,陈琳居然还能活着?”
赵祯眼含热泪,低声道:“四哥,张伦拿出的证据太多了,你手下的兵马足以横扫辽地,满朝文武怕了。
我不试探你一下,满朝文武不敢相信你对大宋依旧忠心耿耿。”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赵祯,你眼皮子浅了。你我君臣,屹立于苍穹之巅,何需向任何人解释?”
赵祯咬着牙,“四哥,我……错了……”
寇季缓缓摇头,“你没错,身为人君,发现手下的重臣手握十数万兵马,试探一二毫不为过,我能够理解。
但是你不该利用我,不该利用我帮你震慑满朝文武,也不该利用我帮你震慑那些不安分的妃嫔和皇子。
我从没有拒绝过你,你要什么,你直说,我都会给你。
但是你这次没说。
可以被利用的,那是属下,不是兄弟。
你利用我,伤情分。
也就是我,换成旁人的话,恐怕早已马踏天下了。”
寇季背负双手,幽幽的道:“赵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负任何人。但是你利用我,伤了情分。满朝文武不相信我,葬送了我和他们所有的情分。
我以为我寇季经营半生,好友遍布天下。
可回过头一看,不过二三子尔。
不过……够了……”
“……”
“赵祯啊,人心经不起试探,以后少用。不是所有人都跟我一样有个好脾气。信不过,就宰了;信得过,就委以重任……”
“赵祯啊,过了年我就四十了,我忙忙碌碌耕耘了二十多年,答应你的我都做到了……”
“后会有期……”
“……”
寇季自言自语的说了许多,仰着头,任由泪水顺着眼角滚落。
当泪水落地的那一刻,寇季迈开了步子往外走去。
昔日入宫门时,寇季身边围满诸公。
今日离宫,形单影只一人尔。
往后,大宋皇宫,再也不会有姓寇名季字长生的人出现。
“四哥!”
赵祯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
苏洵、包拯、狄青、王曙四人,在赵祯和寇季对话的时候,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苏洵、包拯、狄青也泪流满面。
王曙则显得十分尴尬。
苏洵含着泪,走到了赵祯身边,拱手一礼,然后快步的跑了起来,去追逐寇季的背影。
包拯、狄青,亦是如此。
唯有王曙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赵祯盯着苏洵、包拯、狄青三个追逐出去的身影,十分羡慕,他也想像苏洵、包拯、狄青三人一样毫无顾忌的去追寇季。
可是他的两条腿,怎么都迈不开。
寇季出了垂拱殿所在的御道,苏洵、包拯、狄青三人双眼红彤彤的追了上来。
寇季看到了他们三人,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何必呢?”
苏洵、包拯、狄青三人今日的举动,跟辞官无异。
他们都是名垂青史的人,以后大有作为。
如今为了他寇季,扔下了一切,寇季觉得有点可惜。
苏洵一脸傲然的仰起头,“我耻于小人为伍!”
包拯也是一脸傲然,“我不喜欢被当成傻子!”
狄青倒是没有苏洵和包拯那么复杂的思想,他的理由很简单,“你是我兄长!”
寇季摇头一笑,“罢了,既然你们心意已决,那就回去收拾东西,跟我去韩地。”
苏洵、包拯、狄青相继点头。
寇季背负双手,带着他们三人出了东华门。
东华门外,人山人海。
他们一个个持着刀兵,静静的盯着寇季。
寇季高声喊了一句,“收拾东西,我们去韩地安家落户。”
东华门外的人齐齐躬身施礼。
“喏!”
寇季在他们施礼过后,点点头,迈步往竹院走去。
刘亨刚才在皇城外守着,如今见寇季出来了,急忙跟了上去。
“四哥,宫里什么情况?”
刘亨疑惑的问。
寇季淡然一笑,“官家怕我造反,所以布局试探了我一下。”
刘亨眼睛一瞪,嚷嚷道:“要反早就反了,还能等到现在?”
寇季笑骂道:“行了,别贫了,回去收拾东西,顺便告诉你的人一声,我们该离开了。”
刘亨挠了一下头,问道:“什么时候走?”
寇季笑道:“立刻,马上……”
刘亨愕然道:“这么快?”
寇季摇头一笑,“就这我还嫌慢。”
刘亨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寇季的心思。
寇季现在不想待在汴京城,一刻也不想多待。
刘亨将寇季送回了竹院以后,立马去给自己的人传话。
苏洵、包拯、狄青三人各自回家去收拾。
寇季吩咐府上的侍卫将竹院里剩下的东西收拾了一下,准备离开竹院。
临别的时候。
寇季派人将张伦押到了自己面前。
寇季盯着被押着跪伏在地上的张伦,疑惑的问,“龙虎相争,你一个蚂蚱跳什么?真以为自己能翻天?”
“呸……”
张伦吐了一口唾沫,恶狠狠的盯着寇季,“至少能离间你和官家,从今往后你别想再得到官家宠信。”
寇季失笑道:“看来你已经猜到了一些结果了。但你终究还是小看了我寇季。我寇季要做事,何需别人宠信?
难怪你一辈子都徘徊在四品。
你也就这点眼光了。
你以为就你知道我寇季有倾天之力?
满朝文武谁不知道我寇季有倾天之力?
但他们为何闭口不言呢?
因为他们清楚,真的引起了龙虎相争,后果他们承担不起,大宋也承担不起。
你就是个傻子,一个只顾自己痛快,却对大宋不管不顾的傻子。”
张伦瞪着眼还要开口,寇季却没有再给他机会。
寇季用手绢堵上了张伦的嘴,对侍卫吩咐道:“将他挂在门口,是死是活看他的造化。”
侍卫答应了一声,带着张伦到了竹院门口,将张伦悬挂在了竹院的大门上。
寇季在张伦被挂上了竹院的大门以后,领着侍卫,带着竹院里的东西,离开了汴京城。
马车到了御街上,就看到一个个熟悉的身影在街道两旁晃荡着。
范仲淹、杨文广、欧阳修、文彦博、唐介、张方平……
几乎朝堂上的文武都到了。
他们知道了寇季去意已决以后,就赶到了此处为寇季送行,只是他们没脸上前搭话。
寇季就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让马夫赶着车晃晃悠悠的离开了御街。
寇季出了御街,沿着新郑门出了汴京城。
到了天圣馆附近的时候,就看到了王安石和曾巩在路边静候着。
寇季吩咐马夫停下了马车,对着王安石和曾巩招了招手。
王安石和曾巩赶忙迎上前行礼。
“先生!”
寇季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此前器械作坊爆炸,天圣馆有没有什么损伤?”
王安石拱手道:“有博士慌乱之间打翻了蜡烛,烧毁了一些手抄的书籍,损失不算太大,人员没有伤亡。”
寇季点点头,问道:“大食书籍抄录的如何?”
王安石苦笑道:“数量太大了,我们上千人抄了这么久,连百分之一都没有抄完。”
寇季笑着安慰道:“不着急,慢慢来。等你们抄完了所有大食书籍以后,就可以去参加科考了。
以你们的才学,必然被选中。
不过你们先生我,可没办法帮你们铺平仕途上的道路了。”
王安石和曾巩一愣。
王安石急忙道:“先生不是让学生传播新学问吗?”
寇季笑道:“那是以前,以后你想做就做,想不做就不做。”
王安石疑惑道:“为何?”
寇季指了指汴京城,低声笑道:“因为里面那群蠢货,只知道守着诸子典籍,却不知道其他学问的珍贵。
大食书籍运回来也有好些日子了。
他们中间就没有一个人重视的。
我算是看明白了,想把学问传授给他们,得让他们交学费。
不交学费,他们不知道学问的珍贵。”
王安石暗叹了一口气。
寇季所言不假,以前没接触大食书籍和寇季编撰的书籍的时候,他以为大宋就是世界。
如今接触了大食书籍和寇季编撰的书籍,他才明白,大宋也不过是世界的一角而已。
寇季想引领着大宋开眼看世界。
可大宋好多人似乎不愿意。
曾巩也有同感,所以脸色不太好看。
寇季笑着对他们道:“别垂头丧气的,等先生我将这些书籍整理出来,将里面的书籍卖出了高价以后,分润你们一份。
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吃喝不愁。”
王安石和曾巩一脸苦笑。
钱财并不是他们的诉求。
他们是有大目标、大理想的。
寇季伸出手,拍了拍二人的肩头,“我要去韩地了,我会在韩地给你们留两间屋舍。”
王安石和曾巩不舍的看着寇季。
寇季收回了手,“大食书籍抄录完了以后,原籍可以交给天赐钱庄的人,他们会将原籍送到韩地。
你们有什么消息要传递,也可以通过天赐钱庄。
此前你们陪着我捣毁八方交子铺,也捞到了不少。
足够你们花了。
钱财我就不给你们留了。”
说完这话,寇季回到了马车,吩咐马车驱车离去。
王安石和曾巩往着远去的马车,深深一礼。
寇季坐着马车赶到了熊园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
向嫣带着一大家子人在熊园门口等候他。
熊园里灯火通明,熊园外的数百户也是如此。
隐隐有竹熊的咆哮声响起。
寇季到了熊园门口,并没有下马车,而是掀开了马车帘子,对向嫣笑着道:“带上一些金银细软,还有那些书籍古卷,去韩地,看儿子。
剩下的东西,就交给府上的管事去运送。
城里城外都有不少人要去韩地。
我们得留下一些人给他们引路。”
向嫣听完了寇季一席话,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然后一脸惊喜的道:“卸下了?”
自从寇季官爵越做越高,身边的危险也就越来越大。
虽然平日里看着水波不兴。
但是向嫣身为寇季的枕边人,她心里清楚,在水波下有滔天巨浪在酝酿。
向嫣整日里提心吊胆的。
如今寇季要去韩地,就说明他卸下了所有的官职。
危险也随着官职的离去悄然消散。
向嫣自然高兴。
往后,她就可以和寇季平平安安的过小日子了。
寇季笑着对向嫣点了点头。
向嫣急忙道:“既然卸下了,为何不多待一夜,明日再走?”
寇季哈哈笑道:“思儿心切!”
向嫣哭笑不得,她明知道寇季在说违心话,但还是顺从的道:“妾身谨遵大老爷吩咐。”
向嫣调侃了一句寇季,然后带着仆人回到熊园里,风风火火的收拾东西。
寇季要求轻车简从,向嫣就没带多少东西。
只带了一些钱财和书籍,还有一些天赐钱庄的根本。
钱财等物不多,一车就装下了。
书籍倒是不少,足足装了十车。
寇季在熊园门口等了足足一个时辰,向嫣才收拾好东西。
在此期间。
苏洵、包拯、狄青三人先后坐着马车,带着妻儿到了熊园门口。
三个人都是轻车简从。
大部分东西应该都交给了府上的管家和管事去押送。
苏洵带了一些家当和十几个老仆。
狄青带了妻儿和一些吃食,还有三百部曲。
包拯的队伍就大一些,若是他一个人的话,他只需要一个老仆、一辆牛车就够了。
可他还带着赵絮,赵絮又怀有身孕,所以队伍相对就庞大了一些。
足足有四百多人、三十多辆马车跟随着他们夫妇。
包拯娶了赵絮以后,也算是享福了。
赵絮虽然没了公主身份,可排场很大。
她为了跟着包拯一起去韩地,弄了一辆如同屋舍一般大小的马车,还派遣了十数人在前面清道。
赵絮有孕在身,包拯原想着让她在汴京城安胎的。
可赵絮非要跟着包拯去韩地。
包拯无可奈何,只能带上她。
毕竟如今包府的吃穿用度,全是赵絮的,包府几乎全部归赵絮掌管,府上大部分也是赵絮的人。
所以赵絮要做什么,包拯拦不住。
用寇季的话说,“你一个吃软饭的,还想在府上当大爷,你想得美……”
赵絮夸张了一些,向嫣就更夸张。
当寇季一脸愕然的看着一辆宛若行宫般的马车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一脸惊愕。
马车足足有六个轮子,三个轴承,装饰的十分豪华,看着富丽堂皇的。
向嫣驱使着府上的仆人弄好马车以后,看见寇季一脸愕然,就轻声笑道:“怎么?觉得妾身破费了?”
寇季诚实的点头道:“有点……”
向嫣低声一笑,凑在寇季耳边低语了一句,“宝庆那个丫头也有了……已经开始显怀了……你还觉得妾身夸张吗?”
寇季果断摇头,“一点儿也不夸张!”
向嫣捂着嘴偷笑了几声。
宝庆公主站在一旁,眼瞧着寇季频频望向她,一脸羞愧的低下头。
寇季作主,让赵絮和宝庆意入住进了那个大的不像话的马车里,并且将拉车的马换成了阉割的温顺马。
每一匹马配了一个马夫,防止马匹受惊。
还特地让府上担任过斥候的侍卫,策马前驱十数里探查,确保一路上不会遇到什么磕磕碰碰的。
随后寇季又让向嫣带着曹二姐、寇卉,还有一帮孩子,坐上了赵絮准备的马车。
寇季则带着狄青、苏洵、包拯三人坐上了一辆可以容得下五个人的马车。
五十多斥候背着枪,跨着马,前驱十数里探查道路。
三百多家丁背着铁锹,点着火把,策马在前,修补地上的坑坑洼洼。
三千多悍卒,守卫在马车四周。
还有一千多家丁押解着马车一路前行。
近五千人的队伍,点着火把,排成了长龙,浩浩荡荡的离开了熊园。
从新郑门绕了半圈,绕到了东边的曹门。
就看到刘亨坐着一辆规模比赵絮的马车还大一些的马车等在大道一旁。
刘亨带的人不多,仅有五百多人。
还有他养在外面的三个妾室,以及新添的三个孩子。
双方汇聚到了一起后。
刘亨就将妾室和孩子丢给了向嫣,然后拉着寇季、苏洵、包拯、狄青三人上了自己的马车。
王曙今天白天的时候,虽然也跟着寇季四人离开了垂拱殿,但他终究没有跟着寇季几个人一起离开。
五个人凑在了马车上以后,畅快的聊了起来。
马队在他们的攀谈声中,渐行渐远。
新宋门上。
赵祯孤零零的站在城门楼子前,眼前着马队渐行渐远,眼中泪光闪烁。
满朝文武和六宫妃嫔,一个个守在城门楼子两侧,不敢靠近城门楼子一步。
众人就那么静悄悄的站着,一直目送着马队消失在了自己视野以后,也没有挪动一步。
一直到了夜深了,寒气降下来的时候。
陈琳咬着牙凑到了赵祯身边,低声道:“官家,寇公已经走远了……”
赵祯没有搭理陈琳。
陈琳迟疑了一下,又道:“几位皇子还年幼,受不了风寒。”
赵祯声音低沉的道:“让皇后带着六宫嫔妃和皇子皇女先回宫。”
陈琳点点头,“喏……”
陈琳应允了一声后,快速的走到了曹皇后身边,将赵祯的旨意传达给了曹皇后。
曹皇后让张贤妃带着六宫的嫔妃和皇子皇女先回了皇宫,自己则留下陪着赵祯。
满朝文武见六宫嫔妃有了动作,以为赵祯要回宫。
有人趁机上前,奏请道:“官家,寇公离开的时候,将邕州知州张伦吊在了竹府门前。已经吊了几个时辰了。”
赵祯缓缓回过头。
那人差点没吓的栽倒在地上。
赵祯的目光里没有半点感情,月光投射在其中,隐隐有两道冰冷的光芒在闪烁。
“你在怜悯他?”
赵祯冷冷的质问。
那人打了一个哆嗦,磕磕巴巴的道:“臣……臣没有……”
赵祯瞥了那人一眼,不重不轻的道:“朕不记得,朕治下的邕州知州叫张伦。”
那人心头一寒,没敢再说一个字。
赵祯既然说大宋治下的邕州知州叫张伦。
那就是说大宋没有这个人。
这个人的死活,不需要任何人关心。
赵祯在新宋门上一战就是一夜,满朝文武陪着站了一夜。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
赵祯幽幽的开口,“封总理大臣寇季为韩国国主……算了……四哥不喜欢韩国两个字,那就改为庆国吧。
封总理大臣寇季为庆国国主。
后世子孙当敬之。
如有违背,逐出宗祠。
如有不敬,刀斧加身。”
第1009章 行行复行行
庆国?
满朝文武一脸惊愕。
自天圣元年后,大宋朝就没人能当得起庆国二字了。
因为‘庆’字是赵祯最初的封号。
赵祯初封爵,封的就是庆国公,随后是寿春郡王,再是升王,最后才被封为皇太子。
赵祯如今位居九五,他用过的封号,臣子不能用。
可如今赵祯破天荒的将庆字赐给了寇季。
更关键的是,韩地若是封了国,那就彻底跟大宋切割开了,以后韩地就是大宋的属国,而非镇藩。
韩地可以立都、立朝,推行朝制。
以后大宋和韩地邦交,会变得比以前更正式。
而韩地的一切,寇氏说了算。
满朝文武有心要阻拦,但考虑到阻拦了以后,下场恐怕会很惨,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
当然了,此时此刻的赵祯也不会在意满朝文武的意思。
赵祯在封了寇季以后,继续道:“封狄青为北海郡王,韦室以被三百里,为狄青封地……庆国国主寇季、北海郡王狄青二人,晋昭勋崇德阁位;苏洵、包拯,入昭勋崇德阁……”
“喏!”
“回宫!”
赵祯在太阳高高悬空的时候,离开了新宋门城头,带着满朝文武回到了皇宫。
满朝文武觉得赵祯变了。
变得霸道、无情、蛮横、不讲理,心中再无半分仁慈。
赵祯回到宫里以后,册封寇季、狄青等人的诏书送出了宫。
送诏书的人,并没有去追赶寇季和狄青等人,而是一路往辽地而去。
寇季等人的行程很慢,几乎可以说是在挪动。
从离开熊园,到出汴京城地界,足足花费了一夜。
一行人并不急着赶路,所以出了汴京城的地界以后,他们便停下了。
寇季、狄青、刘亨等人带着妻儿,在汴京城外的一些名胜古迹、雅致风景中游览了一翻。
两日后才动身继续启程。
众人一路上游山玩水、走走停停、吃喝玩乐,好不畅快。
碰到了**,就往路边的驿站里一住,找一些当地的小吃吃喝一番。
就是这样走走停停,十几日的路程,愣是被他们走了两个月。
两个月后,众人抵达了保州。
同行的队伍庞大了足足十倍。
那些留在汴京城便卖家业,招揽人手的人,以及各家的管家、管事,都带着一大群一大群的车队追上了寇季一行。
人数一口气突破了三万。
浩浩荡荡的宛若行军。
众人在保州停留了三日。
狄青去将自己的兄弟和爹娘一起接上,准备赶往韩地。
寇季则去了保州的三公庙,见了见那个已经老掉牙的军头。
老军头几乎是帮寇季一手撑起了巡马卫。
跑不动了以后,就留在了保州守庙。
一守就是十多年。
跟老军头相熟的人,几乎都去了韩地,只有老军头不肯去。
发誓要守着三公庙到死。
三公庙里奉着赵祯、寇季、陈琳三人的神像。
他们三人曾经有恩于保州百姓,所以保州百姓将他们奉到了庙里。
寇季亲自去邀请老军头去韩地,还是被老军头给拒绝了。
寇季也不好强行带走他,最终只能遗憾的离开。
一行人再次启程。
很快就入了幽州地界。
放眼望去,幽州的一切让寇季等人赶到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的是,幽州内的一切,跟大宋腹地的一切没什么两样。
陌生的是,昔日那个任由他们率军纵横的幽州,早已消失不见。
燕云十六州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的劫难,最终涅槃重生。
往日里刀兵驰骋的幽州大地上,不见兵马的踪影,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忙碌的劳作的百姓身影。
新修的官道上,商队络绎不绝。
有载着皮毛等辽东特产赶往大宋腹地的,也有载着精美瓷器和绫罗绸缎赶往辽东的。
寇季一路上尽量不打扰地方。
但是路经幽州城的时候,还是被百姓们拦下了。
百姓们奉上了自己的心意,领着自己的后辈,默默的给寇季磕了一个头,就离开了。
他们为何给寇季磕头,所有人心里都清楚。
昔日寇季入幽州,放下了话。
说他终有一日会让燕云十六州回到大宋,说他会让燕云十六州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此话曾经一度被认为是大话。
甚至被传唱成了数十个不同的版本。
但到最后,寇季兑现了他的承诺。
百姓们不动朝堂上的那些蝇营狗苟。
他们只知道,寇季离朝至今,官府没有人夹道欢送,那就是官府容不下寇季。
官府容不下寇季,他们容。
官府寒了寇季的心,他们暖。
也正是因为如此。
给寇季叩首的人,从幽州城开始一路到古北口,就没有停过。
无论是苏洵、包拯、狄青、刘亨,还是幽州等地的官员,都觉得,如此才算是大丈夫。
寇季一行人到了古北口,叩头的人少了。
但是送礼的人多了。
古北口的禁军将士,几乎将古北口附近的山林清理空了,给寇季送了不少珍贵的皮毛等物。
古北口守将王凯,更是率领着亲随亲迎三十里。
又亲送了三十里。
若不是寇季不肯在关城内歇息,王凯还准备多留寇季几日。
出了古北口,就是一望无际的丛林和良田。
以千亩为限,五百亩树木,五百亩良田,几乎成了古北口以外所有土地的标配。
古北口以外的土地,就像是被刀子化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方块。
每一个方块,都是一个农庄。
庄户人数不多,主家一户,从家十户。
主家一个个像是土财主。
从家虽然穿着打扮不怎么样,但是一个个精神饱满,显然是吃喝不愁。
偶尔会有马群、牛群、羊群,在丘陵和山间奔跑。
丘陵和山林并没有被开垦,所以成了放牧人的乐园。
虽然没有了策马驰骋千里的快感,但是看着一个个牛羊一点点长胖,放牧人脸上的笑意十分浓烈。
寇季最喜欢的还是那些背着书袋子在大道上你追我赶的孩童。
一些孩童还坐在牛车、驴车上缓缓前行。
拉扯的大多数是罪籍。
但是坐在车上的孩子,却分不清楚是百姓的孩子,还是罪籍的孩子。
他们三五个凑在一起,拿着书本,贼头贼脑的四处张望,十分有趣。
“张公功盖千秋啊……”
寇季入渤海府的时候,幽幽的感叹了一句。
辽地的百姓和罪籍能够和平相处,全是张知白的功劳。
辽地从昔日战火纷飞,你争我夺的场面。变成了男耕女织,欣欣向荣的场面,都是张知白治理辽地多年的功劳。
入了渤海府。
寇季等人就有些伤感。
唯有刘亨没心没肺的在哈哈大笑。
原因是刘亨不打算跟着寇季去韩地,他打算去西阳帮自己的儿子刘伯叙经营一番西阳,指点一下刘伯叙。
寇季也没有自私的将刘亨拴在身边。
刘亨为兄弟情义,扔下了儿子,陪着他在汴京城待许多年。
如今也该跟儿子团聚了。
渤海府码头上。
两艘有别于其他船只的大船停靠在岸边。
大船不止是木料营造的,上面还有许多铁皮、铁角。
更重要的是配备着一些床弩、重弩等武器。
船上的水手更像是一个个的兵卒。
据说一艘船可以容纳一千三百余人,可以栽许多货物。
反正在寇季眼里,这两艘船算得上是他在古代见过的最大的船只。
寇季依稀记得,明朝的郑和下西洋的时候,用了海船,最大的可以载一千人,以及许多货物。
也就是说,停靠在渤海府码头的两艘船,恐怕已经超过了郑和下西洋用的大船。
寇季觉得,这大概是木船的极限。
没有具体的参考物,寇季只能依照自己的揣测评判。
寇季吩咐人将他为刘亨准备的货物搬上了船,眼看着刘亨招揽的人徐徐上了两艘大船,还有一些人登上了两艘大船周边的小船。
最后又眼看着刘亨踏上了上船的梯子。
刘亨站在梯子上,眼中有些泛红的冲着寇季喊了一声,“四哥,等我帮伯叙那个臭小子打理好了西阳,我就去韩地找你。”
寇季笑着点点头,目送刘亨登上了大船。
眼看着刘亨坐着大船缓缓远去以后,才笑着对身边的苏洵、包拯、狄青三人道:“知道我为何不伤感吗?”
苏洵、包拯、狄青三人一愣,缓缓摇头。
寇季笑眯眯的道:“我赌他明年今日,会驾着船出现在韩地的码头。”
狄青有些茫然。
苏洵和包拯也皱起了眉头。
三个人才了一会儿,猜不透,包拯便开口询问,“为何?”
寇季哈哈大笑道:“今日的西阳,亦非昨日的西阳。他说他回西阳帮刘伯叙治理封地?等他回到了西阳,他就会发现,他除了能帮刘伯叙整顿一下西阳的兵马外,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帮刘伯叙治理西阳?
刘伯叙教他治理西阳还差不多。”
包拯三人闻言,莞尔一笑。
仔细想想,寇季说的也对。
刘亨从出仕到如今,几乎就没有治理过地方。
他不是在皇城司当间谍,就是在边陲上练兵,要么就是如同土匪一样,占据着倭国当奴隶主。
如今的西阳可是刘氏的封土,需要吏政,需要经营。
刘亨可不懂。
而刘伯叙在西阳磨练了多年,在许多能人异士的教导下,早已成为了一个合格的牧民之王。
他远比刘亨更懂得治理地方。
所以刘亨到了西阳以后,面对的不是教育儿子的场面,而是被儿子教育的场面。
以刘亨的秉性,才不愿意被儿子教育。
所以他在西阳待不长。
寇季送走了刘亨,带着人离开了渤海府。
渤海府比苏洵离开的时候还繁华,如今俨然成了辽地的一颗明珠。
其繁华程度虽然比不上江宁府、开封府,但是比其他府,不逞多让。
在汴京城里能吃到的吃食,渤海府都有,在汴京城里能看到的东西,渤海府也基本上都有。
甚至有许多珍贵的海产,汴京城看不到。
但在渤海府,却多如牛毛。
寇季却没有久留。
梁园虽好,非久留之地。
出了渤海府,就是临橫府地界。
辽地最大的官张公张知白就坐镇在临橫府。
寇季一入临橫府地界,就看到了胡须发白,苍老了许多的张知白。
寇季几个人几乎是跳下了马车,快步走到了张知白身前。
张知白苍老了很多。
腰弯了,腿上似乎也没有力气了,走路需要有拐杖协助。
身躯显得十分瘦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
但就是这么一个瘦弱的老人,硬生生的将一个被战火荼毒的辽地,治理成了一个欣欣向荣的大宋粮仓。
他所需要付出的,比蔡齐、吕夷简、李迪、王随要多。
他不仅要治理数千里的庞大疆土,还得调和汉辽两种民族的矛盾,镇压足足有一千多万人的罪籍。
耗费的心力,不是蔡齐等人能比的。
“张公,小子何德何能,让您亲迎?”
寇季扑到了张知白身前,搀扶着张知白,苦笑着说。
张知白对着寇季露出了一个笑脸,调侃道:“你寇氏净出圣人,老夫这个凡夫俗子,见到了圣人,自然要亲迎。”
寇季扶着张知白到一旁坐下,哭笑不得的道:“我寇氏就我祖父一个圣人。净出圣人从何说起?”
张知白坐定以后,双手握着拐杖,笑呵呵的道:“你祖父当政的时候,老夫在他身边就是一株草。
他虎威一张,指点江山的时候,老夫最多给他打打下手。
最后你祖父立下了百年功业,功成身退,一举封圣。
你这头小老虎,比你祖父还威风。
不仅革除了我大宋所有弊政,还帮我大宋打下了偌大的疆土。
你祖父虎威一张,身边的都是浮草。
你虎威一张,身边的都是尘埃。
范仲淹、欧阳修、文彦博等等,哪一个不是明珠?
在你身边却只有当尘埃的份儿。
你为我大宋立下了的千秋功业,如今功成身退,理当一举封圣。”
寇季听到了张知白此话,并没有说一些谦虚的话,而是狐疑的打量了张知白几眼,疑问道:“您老向来不喜欢阿谀奉承,而今都混到了可以肆意妄为的年纪了,居然违背着良心奉承我,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张知白瞬间瞪起眼,趾高气扬的喝道:“老夫是那种人?”
寇季挑着眉,盯着张知白。
张知白脸不红心不跳的嚷嚷道:“就算老夫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又能拿老夫如何?”
寇季苦笑着摇摇头,“您可不是喜欢耍赖的人。”
张知白不满的嘟囔道:“老夫规矩了一辈子,如今混到了当泼皮也不受责罚的年纪,不干几件泼皮干的事情,岂不是白活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您老说的对,您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纵然干了对不起我的事,我也只能原谅您。”
张知白听到这话,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说完这话,张知白从袖口掏出了一卷圣旨,递到了寇季面前。
“官家给你的旨意,怕你抗旨,就送到了老夫手里,老夫替你接了。”
寇季瞧着张知白手里的圣旨,长长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动作。
张知白脸色一冷,喝问道:“怎么,不打算给老夫这个面子?”
寇季又叹了一口气,“罢了,您老的面子我还是得给的。圣旨我留下了。”
说着,寇季随手拿过了圣旨,准备递给身后的随从。
张知白急忙道:“不打开看看?”
寇季淡然笑道:“有什么可看的?”
张知白催促道:“还是看看的好。”
寇季摇头一笑,收回了手,展开圣旨,扫了一眼,略微愣了一下。
张知白在寇季发楞的时候,低声问道:“如何?”
寇季随手将手里的圣旨合起来,递给了身后的随从以后,笑着反问道:“能如何?”
张知白质问道:“你不觉得官家是在胡闹吗?官家开此先例,后世子孙纷纷效仿,那大宋还不在一夜之间回到春秋战国时候?”
寇季好笑道:“我又不是帝师,我没办法教官家做事。江山也不是我家的,回头春秋战国也好,还是秦汉时期也罢,跟我都没什么关系了。”
张知白皱眉道:“你就不怕你多年经营的大宋毁于一旦?”
寇季淡然一笑,“后世子孙的主,我们可做不了。要是出一个不肖子孙,不搭理我们定制的规矩和礼法,我们就算留下再好的东西也无济于事。
所以您纯粹是想多了。”
张知白愣了一下,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也对……天下大势如此,大宋能不能一直强盛下去,我们说了不算。”
寇季笑着点点头。
张知白迟疑了一下,低声道:“你心里应该清楚,官家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身处在那个位置,身不由己。
官家心中有大韬略,迫不得已才利用了你。
有些事官家现在没办法跟你讲。
老夫也不敢泄露风声。
但等到以后,真相大白的时候,你就都明白了。
你们君臣携手走了多年,一起革新的大宋的弊政,一起为我大宋打下了偌大疆土,一起开创了这盛世。
没拌过嘴,也没打过架。
更没有君臣反目,刀兵相见。
你寇季身上如今拥有的恩宠,古往今来,都不会有人再有。
有官家如此大胸怀的帝王,时所罕见。
你们这一对堪称奇人的君臣,也注定受万人膜拜。
你们兄弟相称多年,情深义厚。
没必要闹的老死不相往来。
更不应该恩断义绝。”
寇季盯着张知白笑道:“您说笑了。什么老死不相往来、恩断义绝的,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我寇季不负天下任何人。
我只是操劳了半生,累了。
如今年近四旬,已经可以自称一声老朽了。
该功成身退了。”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道:“你话说的倒是大气,但老夫依然能听出来,你心里有怨气。”
寇季坦言道:“对官家,我无怨,对天下人,我也无怨。我只是怨权力,权力迷失了人的心智,让世间失去了信任、失去了情义。
我现在要放下权力,好好看看,好好想想,如何在拥有权力的同时,还能存留信任和情义。”
张知白唏嘘道:“你是怪满朝文武不相信你?”
寇季没有言语。
张知白感慨道:“也对,昔日一个个都是你的座上客,在你面前自称门生、自称故旧。一个个视你如父。
等到真正的考验来临的时候,还能坐在你身边的,只有二三子。
此事确实伤人。
老夫当年资助乡间学子的时候也是这般。
老夫资助他们的时候,老夫就是他们的一切,他们对老夫比对他们亲爹还孝敬。
可是入了仕,发现了老夫不帮他们升官的时候,一个个都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有投靠别人的,也有跟老夫撇清关系的,还有装作不认识老夫的,更多的是躲开老夫。
但最让老夫伤心的是,王钦若那个奸贼欺辱老夫的时候,弹劾老夫的一份奏疏,居然是他们中间一个人上的。
老夫当时的心情跟你差不多。
心如死灰,不断的质问自己,行善难道也有错?
直到最后,老夫想明白了。
老夫积德行善,求的是无愧于心。而不是为了求名,更不是为了求回报,更加不是为了培养他们成为老夫的党羽,对老夫唯命是从。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老夫积德行善,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行。
至于受善之人,是善是恶,那是他们先生和爹娘的错,跟老夫无关。”
寇季疑问道:“那受善之人不仅不报恩,反而恩将仇报,你怎么说?”
张知白盯着寇季道:“就当他没受过老夫的善。”
寇季点点头,再问,“那若是施恩成仇了呢?”
张知白一愣,嘀咕道:“升米恩,斗米仇……对善心人不公平……”
寇季赞同的点头道:“所以施恩,不如施威。”
张知白愕然的盯着寇季,“这就是你悟出来的道理?”
寇季点头笑道:“可惜醒悟的太晚了。一直给你糖吃的人,你可能很快会忘记他。但是一棍子打断你双腿的人,你能记他一辈子。”
张知白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第1010章 大财主寇季,败家翁寇准(今晚一更,明天补……)
张知白觉得寇季悟出的道理过于极端,过于粗暴。
寇季看到了张知白皱眉,就知道了张知白的心思,但是并没有多做解释。
寇季笑着对张知白道:“旨意我看在您的面子上收下了,其他的您就不需要多说了。临橫府距离韩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您老平日里想找我聊两句的话,就派人打个招呼,我会派人来接您。”
说完此话,寇季不等张知白继续开口,起身拱手道:“告辞……”
“等等……”
张知白出声阻拦,颤颤巍巍的从袖口又取出了一份圣旨。
寇季看到张知白手里的第二份圣旨,略微愣了一下。
张知白叹了一口气,“狄青的……”
寇季示意狄青拿过了圣旨,展开一看,上面写着册封狄青为北海郡王,并且将韦室以北三百里地封给了狄青做封土。
韦室以北,并不是大宋的疆土。
赵祯算是在慷他人之慨,但并没有人觉得他的做法不对。
以大宋如今的强横,大宋以外的疆土,任取任夺。
以前的大宋对外喜欢讲道理,现在的大宋对外喜欢将拳头。
然而大宋周遭,没有一个比大宋拳头大的。
所以大宋周遭的一切,由大宋自己说了算。
所以赵祯将别人的疆土拿来封赏自己的功臣,并没有人觉得不妥。
狄青见寇季并没有拒绝赵祯的封赏,他便也没有拒绝。
领受了圣旨,一行人辞别了张知白,再次踏上了行程。
从临橫府到辽阳府,行了足足十日。
一路上看到了不少大宋百姓领着罪囚劳作。
场面十分和谐。
昔日被战火烧成了一团焦土的临橫府府城,如今成了辽地最大的教化之城。
临橫府内的辽国皇宫,已经变成了大宋行宫。
临橫府内的辽国太学,成了临橫国学点基地。
短短数年,临橫府就恢复了一些文气,街头巷尾都有读书人的身影盘桓。
售书的书铺,更是多达三十二家。
相信不久以后,临橫府内的读书人会更多。
出了临橫府,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平原上栽种着无数的数目和庄稼,一眼望不到头。
寇季上次班师回朝的时候,平原上的田地里只有零零散散些虚人,经过了几次迁移,平原上的人口充实了不少。
田间地头、树林、河畔,都有人影在劳作。
只要大宋能将现在在辽地推行的政令一直维持下去,相信再过些年,辽地就会彻底的融入大宋,成为大宋的一份子。
到了辽阳府,寇季一行歇息了一番。
辽阳府如今也繁华了不少,没有了昔日的刀兵林立的场面,多了许多商人。
在辽阳府东边的鸭绿江边上,有一座巨大的边市。
沟通着大宋和韩地的货物。
许多大宋商人都跑到了辽阳府的边市上‘淘金’。
辽阳府以北,以及韩地的一些特产,都是商人们最喜欢的货物。
此外,占据着韩地的寇氏是大宋有名的大财主。
寇氏在治理韩地的时候几乎是不惜血本。
所以需要的货物数量非常大。
商人们不仅可以在边市上购买韩地的特产,还可以将许多从大宋运过来的货物贩卖到韩地。
辽阳府和韩地的边市搭在鸭绿江边上,由大宋和韩地一同管辖。
不存在谁欺负谁。
就算存在欺压的问题,那也是韩地的边市管事,欺负大宋的边市管事。
大宋边市管事是大宋官员,韩地边市的管理者,是宝庆公主府内的长史。
宝庆公主虽然嫁出去了,但依然是大宋公主,还是大宋最尊贵的几个公主之一。
公主府的长史,欺负欺负大宋边市的管事官员,还是轻而易举。
所以在边市上,一旦双方遇到了摩擦,一般是大宋边市管事先让步。
大宋边市的管事都不好去找大宋镇边禁军给自己撑腰。
辽地的大宋镇边禁军,那都是寇季和狄青二人的心腹。
那些年长的禁军将校,看待寇天赐,就像是看自己的侄子。
找一群叔伯去欺负自己的侄子。
人家还不反手锤死你。
至于找张知白出面,就更不行。
张知白敢到边市上来,寇准就会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他面前。
面对寇准,张知白可端不起封疆大吏的架子。
所以双方产生了矛盾,都是大宋边市管事先认怂。
寇季在辽阳府待了一日,好好的了解了一下边市,觉得韩地的边市管事有些霸道。
就让向嫣过去调教了一番。
等到向嫣将韩地边市管事调教完了,寇季就带着人踏上了鸭绿江上的桥梁,进入到了韩地。
过了桥,就看到了寇天赐带着一大群人在桥头等候。
多是韩王府的属官和韩地两府的主官。
寇季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就看到了寇天赐带着一群人,躬身在等候自己。
寇季下了马车。
走到了寇天赐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眼寇天赐,轻声笑道:“长高了,也长大了,胡子都冒出来一些了。”
寇天赐仰起头,笑着喊了一声,“爹……”
寇季笑着点点头,“你韩王的爵位,你岳父恐怕很快就会收回去。以后你就不用在圈禁在此处了。”
寇天赐愣了一下。
寇季取出了赵祯的诏书,递给了寇天赐。
寇天赐快速的打开了圣旨仔细翻看了一下,然后一脸错愕的道:“此地成了庆国了?”
寇季点头笑道:“对,庆国。你岳父金口玉言,此地以后便是庆国。都城不能再称之为韩都了,应该称之为庆都。
两府的名字也改一改。
北府叫开庆府,南府叫元庆府,其他的一切照旧。”
寇天赐默默的合起了圣旨,哭笑不得的看着寇季道:“所以您老回来是夺权的?”
寇季一愣,哈哈大笑,“夺权?我会看上这点权力?坐牢而已。你要不愿意,我可以将庆国国主的位置禅让给你。”
寇天赐果断摇头,笑嘻嘻的道:“还是您来吧。孩儿不想继续再在韩地窝下去了。弹丸大的地方,称王称霸一点儿意思也没有。
也就高丽人乐在其中。
孩儿觉得此地就是一个牢笼。
孩儿替您坐了这么多年牢。
如今该您坐了。
孩儿要坐着大船出海去畅游,要去西阳看伯叙,要去汴京城看赵润。”
寇季笑骂道:“宝庆有孕在身,不久以后,就要生产了。在此期间,你那也别想去。”
寇天赐听到此话,有些尴尬。
没经过寇季的允许,跟宝庆圆房,他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寇季。
寇季心里清楚,寇天赐不喜欢这个话题,所以就转移话题道:“你和伯叙造出来的大船,我在渤海府的时候见到了。
比大宋镇东军和镇南军用的海船好了不少。
但还是不够。”
寇天赐一愣,皱着眉头道:“我和伯叙交流了许久,又跟大匠们研究了许久,造出了能载一千三百人的海船,已经是极限了。
没办法再大了。
没有那么大的木料能做更大的龙骨。”
寇季淡然一笑,“就没想过用钢铁锻造大船吗?若是一艘船,整体上用钢铁锻造,碰上了其他的大船,根本不需要动用什么兵器,横冲直撞的撞过去,就能将木船撞成碎片。”
“铁船?谁划得动?”
寇天赐瞪大了眼睛,一脸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拍了拍寇天赐的肩头,没有再多言。
寇季让寇天赐站在了一边,他接受了韩王府的属官和南北两府的知府参拜以后,笑着跟他们说了几句话,然后便让寇天赐领着他们去见向嫣了。
寇季并没有在他们面前摆庆国国主的普。
诚如寇天赐所言,庆国,弹丸大的地方而已。
也就是大宋一府之地。
寇季实在很难将其当成一个国家看待。
寇季、苏洵、包拯,那都是治理过比庆国大了足足三十多倍的大宋的。
小小庆国,还不值得他们兴师动众。
他们三个人中任何一个人,喝茶之余,都能将庆国料理好。
寇季在寇天赐领着韩王府的属官去拜见向嫣的时候,赶到了鸭绿江边的不远处,见了原元山铁骑和原悍山军的几个统领。
他们才是寇季的心腹,也是寇季的根基。
寇季陪着他们聊了许久,天南海北的聊了足足两日,巡视了一圈他们驻扎的营地,询问了他们有什么困难。
他们面对寇季,也没有客气。
衣食住行方面,他们几乎没什么要求。
在庆国,他们是人上人,他们每个人家里都有罪籍帮他们种地、赚钱,所以他们不缺吃穿。
他们只希望寇季能管一管庆国境内的娶妻问题。
庆国境内娶妻有啥问题呢?
罪籍找不到媳妇,宋人十个八个的娶。
在那些罪籍们眼里,女子嫁给宋人,就意味着飞黄腾达。
再加上此地的女子有依附强者的习惯。
然后,几乎所有罪籍当中的女子,都想尽了办法嫁给了宋人。
罪籍当中的男子完全娶不到媳妇。
若仅仅是如此,他们心里倒不会在乎。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的子孙后辈,一个个取了十个八个媳妇,掉进了温柔乡,死活不肯出来。
一个个没有多少斗志,只想享福。
没有人愿意子承父业。
他们打了半辈子仗了,打仗已经深入骨髓了。
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孙后辈能接替他们,成为军中的悍卒。
可他们的子孙后辈没有子承父业的意思。
所以他们很不高兴。
寇季了解的这个情况以后,稍微思量了一下,果断的决定,推行全民兵役制度。
寇季比任何人都清楚,武力才是一个政权的根本。
一个政权若是失去了武力,那就离死不远了。
庆国的宋人有资格享福,因为他们的一切富贵都是他们自己双手拼杀出来的。
但是享福的同时,绝对不能荒废武力。
不仅如此,还得不断的加强武力。
寇季将自己的想法跟军中的几个将领说了一下,得到了他们一致响应。
辞别了军中的将领以后,寇季带着人,跟着寇天赐赶往了已经更名为庆都的韩都。
韩都的城池并不大,不及汴京城三分之一,已经发展了多年了,人口也没有暴涨上去。
繁华程度更没办法跟汴京城相比。
唯一可取的就是在韩都内有一座天下最大的书院,占地面积,书籍储备良,超过了大宋任何一家国学。
山长寇准,更是有天下圣贤之名。
寇季站在韩都外,看着那低矮的城墙,看了许久,最终决定将韩都拆了重建。
韩都内除了文昌书院外,剩下的地方全部拆了重建,包括那个看着比汴京城原寇府大宅大不了多少的原高丽王宫。
不是寇季想要劳民伤财,实在是韩都没有一件寇季看得上眼的。
别的不说,就拿下水来说。
汴京城的下水道里能跑马,江宁府的下水通道足足有六尺长。
而韩都内的下水道,就只有桶口粗细。
最关键的是,还不是遍及整个韩都,而是直通原高丽王宫和高丽几个大勋贵的府邸。
寇季在领着人入城的时候,一边巡视韩都,一边考虑着重建的计划。
到了韩都的原高丽王宫,寇季让寇天赐和向嫣看着安置跟随过来的人,他带着苏洵、狄青、包拯前去文昌书院里拜见寇准。
文昌书院很大,里面有树林、有假山流水、还有池塘、廊道、亭台阁楼更是多不胜数。
在文昌书院内,有两个巨大的建筑。
一个是集体讲学用的思贤堂,一个是用于藏书的白石楼。
思贤堂很大,是个圆环形。
外环是一圈廊道,廊道的墙壁上雕刻着各种先贤文典籍。
读书人可以在廊道里读书,也可以坐在廊道边上的长座上欣赏先贤典籍。
内环也是一圈酷似廊道的样子,只不过没有廊道那么多的柱子。
脚下有三阶,每一阶长八尺。
上面放着桌椅,桌椅边上还立着一个书架。
每一套桌椅书架,配备一位学子。
先生就在正中露天的圆台上讲学。
圆台四周是一圈圆形的水环,似乎通着地下水脉,有活水流淌。
雨天下的雨,也会汇入水环中。
白石楼是一个占地面积比思贤堂还大了十倍的藏。
通体以白石搭建,有三层,高四仗,雕刻了许多颇具汉家文风的东西。
在白石楼四周,是一圈环形湖,环形湖存在的目的,是为了防火。
三层白石楼。
第一层是巨大的抄本和印刷本的藏书室。
第二层原籍藏书的地方,一般不对外开放。
第三层是藏一些名家孤本的地方。
目前一层已经有二十万册书籍,二层和三层相对会空旷一些。
毕竟庆国文昌书院建立不久,底蕴还没那么深厚。
以后大食书籍中的一些珍品被藏入其中。
一些不怎么珍贵的会放在二层。
一层全部放的是手抄本或者印刷本,供人翻阅。
毁了就毁了,不用心疼。
寇季带着人在文昌书院里找了一圈,最后在思贤堂内找到了寇准。
寇准坐在思贤堂内的圆台上假寐,身边有两个老仆伺候着。
寇季到了以后,并没有惊动寇准,几个人就在一旁候着。
一直到寇准醒了,寇季、苏洵、包拯、狄青四人才迎上前。
寇准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人不仅没见老,反而变得又年轻了许多,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如今彻底变成了一头黑发。
若不是他脸上的皱纹并没有消减,寇季都会认为他是真的返老还童了。
“祖父……”
寇季跪在了寇准身前呼唤了一声。
寇准愣愣的打量了寇季两眼,在寇季身边盘桓了一圈,狐疑的道:“王曙舍不了富贵?”
寇准心思通透,没看到王曙的身影,就知道王曙舍不得汴京城的富贵,没有跟寇季一起到庆国。
寇季清楚,寇准在意的不是王曙,而是王寇氏和王远。
寇季略微摇了一下头。
寇准撇了撇嘴,低声骂了一句,“蠢货……失去了你我祖孙庇护,他还想留在汴京城享福,他想得美。
就他那点本事,没有你我祖孙庇护,根本撑不起现在的职位。
被人拉下马是迟早的。”
寇季直言道:“这种事情,我没办法帮他做选择。他自己决定留在汴京城,我只能顺了他的心意。”
寇准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随他去吧。他自己犯蠢,我们祖孙能帮他一次,帮不了他一辈子。
凭借着你我祖孙留下的福泽,他无论犯多大的事情,都能保住性命,至于官爵,不提也罢。”
寇季点点头。
寇准看着寇季,笑呵呵的问道:“功成身退,是不是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寇季淡然笑道:“还好……”
寇准哈哈大笑,“当初你劝诫老夫功成身退,老夫心里难受了好些年。如今也该你小子难受了。
不知道怎么了,一想到你难受,老夫就想笑。”
寇季哭笑不得的看着寇准。
寇准大笑了好久,絮絮叨叨的道:“你既然到了,那韩地的一切就不用老夫操心了,老夫可以醉心于学问了。
无事一身轻,快哉!美哉!”
寇季好笑的道:“就这么点芝麻绿豆大的地方,还需要您操心?您的学生梁适,治理起此地,都轻而易举。”
寇准感叹了一句,“有些人不省心啊。”
寇季一愣,皱眉道:“族人?”
寇准点点头。
寇季沉吟着道:“我不记得许过他们什么特权。”
寇准幽幽的道:“咱们寇氏从没有以王族自居,可此地的百姓都将我寇氏当成王族。一些族人,被人吹捧的多了,自然就膨胀了。”
寇季皱眉道:“祖父可不是那种心慈手软的人。”
寇准低声一笑,道:“老夫之所以纵容他们,就是想给天赐孩儿练练手。只是你如今接手了此地的权柄,那他们就无用了。
人是老夫放纵出来的,但是老夫没心思去搭理他们。
所以就交给你处置了。”
寇季眉头一展,哭笑不得。
寇准笑问道:“听说你要拆了韩都重建?”
寇季笑道:“我只不过是在韩都门口感慨了一句,祖父就知道了?”
寇准笑着道:“有人总以为巴结好老夫,就能得到大好处。”
寇季点头笑道:“些许小人尔,无需理会。我确实有重建此地的想法。”
寇准直言道:“营造一座城池,需要花费的钱财可不是一星半点。以韩地如今的税赋,还不足以帮你营造一座你心目中的城池。”
寇季爽朗的笑道:“您恐怕对我的财力有所误解。”
寇准迟疑道:“天赐到了此地以后,为了治理此地,前前后后撒出去了四千万贯钱。你还有钱?
如今别说是正经百姓了,就是那些罪籍,如今都过着顿顿吃白面的日子。
此地的罪籍没有闹过事,一部分是因为你设立了户长制的缘故,一部分就是因为顿顿有白面吃。”
寇季笑道:“您老怕是从来没有关系过家里到底有多少钱财。”
寇准沉吟道:“四千万贯仅仅是一部分?”
寇季笑道:“一成吧。”
寇准倒吸了一口冷气。
寇季周遭的苏洵、包拯、狄青也瞪大了眼。
“这么多?!”
寇准失声问道。
寇季笑眯眯的道:“我这个大宋财神,又不是吹出来的。元山铁骑和悍山军在外面的时候,纯粹就是抢劫,抢的还是富庶的地方。没点丰厚的家底,那才奇怪呢。”
寇准强压下心头的震惊,不轻不重的道:“那你造吧……能造多大造多大。”
顿了一下,寇准又补充道:“器械作坊、造船作坊,也得扩大。最好再重新营造一下海边的三处码头。
还有钱庄,那可是个好东西,最好能一次性在此地各府、各州、各县立起来。
通往各处的官道,必须重新扩建。
驿舍、官衙,最好也重建一番。
各地的蒙学、县学、府学,也得重建一番,里面最好建上藏。
最最关键的是,必须用我大宋的匠人。”
寇季一愣,失笑道:“您老还真是不客气。知道我手里有一点闲钱,就可劲的花。”
寇准瞪了寇季一眼,“老夫这么说,也是为你好。”
寇季点头笑道:“我自然知道祖父您的心思,您是想借着这一次全境的重建,将此地所有高丽的痕迹抹除干净,为我寇氏奠定稳固的基业。”
寇准哼了一声,“知道就好……”
第1011章 汝父去也
寇准和寇季将花钱的事情定下以后,就将寇季仍在了一边置之不理。
他的目光落在了苏洵、包拯、狄青三个人身上。
对于寇季在汴京城里的遭遇,寇准略有耳闻。
对于苏洵、包拯、狄青三人抛下了锦绣的前程,选择跟寇季一起到了韩地,寇准唏嘘之余,给予了高度赞扬。
寇准很健谈,跟苏洵、包拯、狄青三人谈天说地的说了足足大半天。
从学问讨论到了兵事,从兵事又讨论到了时政。
一直到了天黑,寇季四人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文昌书院。
回到了韩都的王宫里以后,寇季又和包拯、苏洵、狄青商量了一下以后的路。
包拯想继续研究刑律,苏洵想到文昌书院去研究学问,狄青想先回自己封地上去,先打两场仗,将自己封地上的野人清理干净。
对于发展封地,狄青没太多想法,他只想打仗,不想搭理其他的。
寇季觉得狄青的封地虽然处在苦寒之地,但还是可以利用一下的。
狄青的封地和寇季的封地相同,都临海,所以可以发展一下海贸和渔业。
狄青的封地上还有许多木材和铁矿,寇季觉得都可以发展一下。
狄青将一切一股脑的推给了寇季,弄得寇季哭笑不得。
寇季最终决定,从庆国抽调一部分人手,跟狄青去狄青的封地上,先清理了上面的野人,然后营造一些屋舍,开垦一些良田,建立一个码头,营造一个造船厂。
先让狄青的族人和狄青的旧部在狄青的封地上安居下来再说。
狄青满口答应了。
苏洵要去研究学问,寇季就将整理大食书籍,以及编撰系统的教材的重任交给了苏洵。
庆国的一切,是寇季说了算,庆国上上下下,几乎都对寇季唯命是从。
所以寇季根本不需要顾及这、顾及那的。
也不需要藏着掖着。
教材里面要添什么,他直接一股脑的往进塞即可。
所以相对贴近后世的教育模式,轻而易举的就出现在了庆国。
包拯要研究刑律,寇季也大方的批准了。
寇季给了包拯极大的特权,让包拯去折腾。
将苏洵、包拯、狄青安置妥当以后,寇季招来了庆国的所有官员,简单的搭建了一下庆国的权力机构。
大致上和大宋的三三制三权分立的制度相同。
只不过官制构建相对简单一些。
庆国地小人稀,还用不到那么复杂的官制。
此外,在三院院事上,也跟大宋有所不同。
庆国的三院正副院士,皆有参与中枢政令的商议权力。
议事堂是一个由三院正副院士和庆国国主,七人共同构建的议政之所。
寇季进一步的削弱的王权对庆国的影响,将更多的权力下放了下去。
虽说此举对王权的危害性很大。
但相对的寇氏对这片土地的统治,会变得相对稳定一些。
简单的庆国朝堂搭建完了以后。
狄青率领着两千人,坐着庆国的大船,从庆国的东北码头出发,赶往了自己的封地。
以狄青如今藩王的身份,率领着精锐兵马在大宋疆土上驰骋,明显有些不合适。
虽然辽地全部都是狄青和寇季的旧部,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但是已经沦为了藩王,就要有作藩王的自觉。
狄青走后。
寇季在庆国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建设。
为了拥有足够的劳动力。
寇季在庆国的权力机构搭建完成以后,推行的第一道政令,就是全民服兵役制度。
不仅庆国的宋人需要服兵役,庆国的罪籍也必须服兵役。
只不过宋人服兵役,那是真的手握着枪杆子训练。
而罪籍们服兵役,纯粹就是农垦兵团和建设兵团的结合体。
让寇季庆幸的是,寇天赐在治理庆国期间,对庆国的户籍统计十分重视。
庆国境内,但凡是活着的,全部都记录在册。
庆国地方上最基础的权力阶层是从军伍中退下来的军卒,他们的执行力很强。
再加上庆国小国寡民,只要稍微认真一下,就没人藏得住。
也正是因为如此。
寇季推行全民服兵役制度的时候,就十分顺利。
直接规定服役的年龄和年限,然后将文书送到地方上最基层的户长手里。
最基层的户长就会将所有符合年龄的人,送到军营里。
他们都是军伍出身,眼看着自己的子弟享福都享到了造孽的地步了。
如今有机会磨练自己的子弟,他们不仅不反对,反而举双手赞成。
于是乎,在全民服兵役制度推行下去以后没多久,寇季就征集到了十万的军卒,其中有八万就是罪籍。
仅有两万是宋籍。
虽说早在一年前,庆国的宋人就超过了罪籍。
但是大多处在年幼的状态。
寇季将服役年龄定在了十七岁到二十一岁之间。
所以能征召到的宋人数量并不多。
相比而言,当年战争将罪籍中间的青壮消磨的七七八八,只留下了一大群孩童。
孩童们如今长大了,自然到了服兵役的年龄。
一道全民服兵役的命令下达下去,自然能征召到数量庞大的罪籍服兵役。
两万的宋人被送入到了军营,成为了他们叔伯们手里待蹂躏的小菜鸡。
八万建设兵,其中有四万送到了更名为庆都的韩都。
另外两万建设兵,被分派到了两府。
开始了一场巨大的营造工程。
营造的项目十分繁杂,营造的工程量十分大。
最大的就是庆都和官道。
虽然庆国的官道已经在寇天赐主持下营造过两次了,可依然达不到四辆马车并行的标准。
所以要再次扩建。
四万建设兵到了庆都以后,寇季又从庆都中挑选了足足两万人,加入到了其中。
总共六万人,开启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建设。
大建设的起始,是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寇季将庆都分成了四个区域。
其中学府区暂时不动,位居于忠心的议政区是最先被炸毁的,也是最先开始督造的。
庆都内的人暂时住在临时安置区,建设兵住在兵团屯驻区。
一切安置妥当以后,寇季就将那个看着碍眼的原高丽王宫炸了个粉碎。
然后依照自己的图纸营造,不过最先营造的是那个深挖了足足有三丈多深的下水道。
下水道的营造工程遍及全城,可以说是十分庞大。
寇季在敲定了大体的事宜以后,就将工程甩给了梁适去做,自己躲到文昌书院去和苏洵一起整理大食书籍。
仅仅多了不到半个月,梁适就找上门了。
“国主……”
寇季坐在白石楼三层,正在和苏洵二人研究古希腊先贤留下的羊皮卷,梁适匆匆踏上了白石楼的阶梯,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放下了手里的羊皮卷,疑问道:“何事?可是新城营造出了问题?”
梁适迟疑了一下,沉声道:“国主,多地一起营造工事,耗费极大。短短一个月,已经耗费了足足一百多万贯钱财。
等到各地的工事全部营造完了以后,恐怕要花费上千万贯。
以我庆国如今的税赋,恐怕需要近十五年到二十年,才能把这笔钱收上来。
所以多地一起营造工事,对我庆国极其不利。
臣以为,当徐徐图之。”
寇季盯着梁适,笑着道:“你啊你,该学一学花钱了。”
梁适一愣,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笑着道:“这钱,流通起来才交钱。藏在国库里,那就不叫钱,那是一堆石头。所以不光赚钱是一门学问,花钱同样是一门学问。
藏富于国库和藏富于民,我更倾向于藏富于民。
钱藏在国库里,不做大事,几乎无用。
但钱要放在百姓手里,却能做许多事情。
钱在国库里,百姓们该是什么样子,还是什么样子。
但钱要在百姓手里,那就会产生不一样的效果。
种田的,可以用钱财购置一些新的农具,购置一些更好的种子,甚至在耕种之余,还能用钱购置一些羊羔、猪崽等物,亦或者购置一些纺纱车、织布机等等。
如此一来,到了年底收获的时候,百姓们种的粮食不仅能高产,还能收获许多牛羊和布匹。
百姓们收获的更多,朝廷收的税赋也就越多。
经商的,可以用钱财开办更大的作坊,扩大商队规模,建立更大的铺面。
他们赚的越多,朝廷收的税赋就会更多。
所以,将钱放在百姓手里,远比放在国库里更划算。
我们的目的,是让百姓们富足,让国朝昌盛,而不是将天下所有的钱财都收敛到自己手里。
真要想将天下所有的钱财收敛到自己手里,我们干脆去抢劫好了。
何必费心费力的经营一个国朝。”
寇季一席话说完,梁适陷入到了沉默。
苏洵放下手里的笔,仰起头,一脸赞同的道:“我最初治理渤海府的时候,其实也想着帮大宋朝廷敛财的。
但是当我看到了商人进入渤海府,给渤海府带来的巨大生机以后,我就借着职务之便,在渤海府设立的码头,设立了船厂,设立了囤房货物的地方,还为那些商人提供了便利。
渤海府最初两年的收益,几乎全部被我投到了码头上。
但是当渤海府发展起来以后,获得的收益远比我预想的要多得多。
所以预先取之,必先允之。
这个道理很实用。
你只看到了庆国朝廷在大批量的花钱,却没看到这些钱财流入到了民间以后,带给百姓的收益。
别的不说,仅仅是修筑庆国各地的官道和驿舍,在完成以后,带给庆国的收益就远超你的想象。
具体的我就不在此细述了,你可以自己慢慢去观察。”
说到此处苏洵瞥了寇季一眼,笑呵呵的对梁适道:“一个多月过去了,才花了一百多万贯,你就心疼的不得了了。
在我看来,有些小家子气了。
你家国主别的东西没有,钱多的是。
万万贯的钱财放在哪儿让你花,你就应该放开手,大胆的去花。
我要是你,我不仅要营造新都,营造官舍、驿舍、学舍。
我还会重新营造码头。
庆国的码头有五处,除了东北码头是纯军用的外,剩下的完全可以效仿渤海府,修筑成一个个庞大的商用码头。
沟通渤海府、登州、雷州、西阳、东阳、流求等多地货物。
还可以再次扩建造船厂,将庆国那些远超于其他各地的大船借着港口贩卖出去。
此外,庆国地广人稀,人口还在逐渐的恢复当中,但可以预测,十年、二十年以后,庆国的人口将会成倍数增长。
到时候,庆国土地上的产出,恐怕就不足以供养庆国国民过上富足的生活。
所以捕鱼也可以发展发展。
庆国有最好的大船,借着大船之便,庆国捕鱼有大利可图。
国主既然舍得花钱,那能为庆国以后铺路的事情,你就应该多做,千万不要跟国主客气。”
梁适沉吟了一会儿,感慨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苏洵苦笑了一声,“我这番道理,不止说给了你一个人听,可愿意听,愿意信的人,只有你。”
梁适愣了一下,看向了寇季。
苏洵失笑道:“你别看他,他的想法比我还夸张,别人都觉得荒诞离奇。”
梁适迟疑了一下,试探的问道:“所以……我可以放开了花?花万万贯也可以?”
苏洵摇摇头,道:“万万贯你就别想了。庆国才多大一点地方,三千万贯足以将国主设想的,还有我刚才告诉你的事情办完。
所以你放开手脚花可以,但千万别贪污,最好能看紧手底下的人,让他们也别贪污。
你们要是贪了,国主恐怕就要请包拯那头倔驴出山查贪了。
在大宋,包拯查过的案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
你们那点道行,根本瞒不住他。”
梁适一脸尴尬,“我从未有此想法。”
寇季笑着道:“你是我祖父的得意门生,又帮着天赐治理此地多年。他们二人信得过你,我自然信得过你。
你只管放开手脚去做。
不要怕花钱。
咱们庆国别的没有,就是钱多,还有无数人等着给我们送钱上门呢。”
梁适正色道:“臣明白了,多谢国主信任。”
寇季摆摆手,示意梁适可以下去休息了。
梁适走后。
苏洵一脸感慨的道:“在小地方待久了的人,就是没有多少魄力。你要是敢让我主持此事,敢告诉我随便花,我能将你上万万贯钱话的一干二净。”
寇季翻了个白眼,“徐徐图之,方是正道。我已经将庆国的发展提了一大节了。再猛提好几大节的话,百姓们很难适应。
再说了,我们必须将罪籍全部消化完了以后,才能大幅度提升庆国的一切。
在罪籍没有消化完之前,大幅度提升庆国的发展,两极化会十分严重。
到时候肯定会闹出大的矛盾,最后会发展成刀兵相见。
一旦死的人多了,仇恨的种子也就埋下去了。
到时候再想消除,可就难了。”
“两极化?”
苏洵狐疑的看向了寇季。
他对这个词一知半解。
寇季笑着道:“两极化,就是贫富两极化。一旦庆国发展的过猛,宋人会变的十分富庶,而罪籍依旧一无所有。
当罪籍对现状不满的时候,就会闹事,甚至于造反。
就像是大宋的地主和佃户。”
苏洵若有所思的点头。
苏洵点过头以后,看向了寇季问道:“柳永那个憨货你打算如何处置?”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
苏洵感慨道:“原以为时隔多年,柳永的性子变了许多。没想到柳永还是那个柳永,脾气上来了,真的是什么都敢说。”
寇季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言语。
月前的时候,汴京城的天赐钱庄的人送了一封信到庆国。
里面的内容让寇季和苏洵二人哭笑不得。
寇季、苏洵、包拯、狄青三人离京以后,大宋朝堂上的要职出现了空缺。
大宋总理大臣一职,被彻底裁撤。
大宋三院和大宋官家赵祯商议了一下后,调遣了韩琦和柳永入京,接替了苏洵和包拯的职位。
韩琦得到了入朝的诏书以后,激动的涕泪横流,马不停蹄的就往汴京城里赶。
柳永对朝廷的诏书就有些不屑一顾。
他在得知了寇季离开了大宋以后,心里就十分不痛快。
不明真相的他,以为是赵祯卸磨杀驴,所以心怀不满。
他磨磨蹭蹭的入了汴京城,稍微打听了一下后,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原来事情的真相跟他猜测的大大的不同。
寇季之所以离开了汴京城,离开了大宋,不仅是被赵祯伤了,还被满朝文武给算计了。
柳永恼了,提起笔就在东华门前的一处石壁上,挥毫了一首词。
词名叫做《鹤冲天·汝父去也》,里面有一句非常狂傲,非常得罪人的话。
唤作‘古今帝王不容人,只留小人居高堂,忠良伤,奸佞笑。彼其娘之,汝父去也……’
好家伙,此词一出,算是将大宋朝堂上所有人给骂光了。
柳永写完词以后,笔一扔,官服一拔,潇洒的离开了东华门。
大宋朝堂上的文武看到了那词以后,差点没被气死。
弹劾柳永的奏疏如同雪片一般飘进了宫。
直言柳永犯上。
刑法司的人不等朝廷下旨,就冲到了柳永府上,将柳永一家子人给擒获。
柳永也不怂,带着一家子人就住进了汴京城的大牢。
刑法司的人之所以敢不等朝廷下旨就抓人,其一是因为柳永的词有犯上之嫌,其二就是柳永拔了官服潇洒而去。
寇季在大宋的时候,曾经因为大宋官员离任的时候过于潇洒,专门定下了相应的律法。
也就是说柳永未经朝廷许可,就流露出挂印儿去的姿态,算是触犯了大宋的律法。
寇季当时带着苏洵和包拯等人离去,又是另一回事。
毕竟,当时那个情形,没人敢那此事做文章。
柳永被抓以后,请杀柳永的人多不胜数。
但赵祯最终还是放了柳永一条生路,没跟柳永计较犯上的事情。
柳永被罢官去职,举家发配到了鸭绿江。
赵祯此举,其实就是将人送给了寇季。
只是不好明着说,所以就发配到鸭绿江。
至于柳永到了鸭绿江以后,会不会摇身一变成为庆国的贵族,根本没人在意。
也没人会去管。
寇季在得知了此事以后,就派人去汴京城内接柳永。
柳永终究是为了帮他出气才干出如此荒唐事的,寇季不能不管。
一晃儿,两个半月过去了。
柳永被送到了庆国。
庆国也因为柳永的到来,变得热闹了起来。
倒不是柳永有过人的魅力,能吸引庆国人争相围观。
而是柳永开了个头,待到柳永到了庆国以后,后面断断续续有好多人赶到了庆国。
首先是赵润,打着探亲的名义,跟着柳永一起到了庆国。
其次是西阳的使者和东阳的使者。
再就是狄青和他收下的几百悍卒。
还有流求的曹佾,以及东天竺国和西天竺国的使者。
据说随后还有黑汗国、以及黑汗附近两个没有国号,却占据着相当于一个国家疆土的两个大宋藩王的使节。
总而言之,他们几方势力进入庆国,都带了不少人手。
零零散散的算下来,足有七八千人。
他们都带了不少礼物和货物。
一起涌进庆国都城以后,不好安置。
毕竟庆国都城的大部分建筑都被拆除了。
新的都城还在营造中,所以没地方让他们住,只能让他们扎帐篷。
寇季先见了柳永和赵润。
地点就在文昌书院。
如今的庆国都城,也就文昌书院能见人,能接待人。
再次见到柳永,寇季也是感慨万千。
年五十六的柳永,看着比寇准还苍老,头上的白发清晰可见,胡须中的白须亦是如此。
就是脸上没有寇准那么多皱纹和老人斑。
柳永依旧是那么瘦弱,似乎一阵风能够吹倒。
他着一身青衣,站在寇季面前,一脸笑意。
寇季请柳永坐下,吩咐那些‘勤工俭学’的文昌书院学生端了两杯茶水,然后盯着柳永唏嘘道:“你又是何苦呢?”
第1012章 各家齐聚
柳永身上多了一些洒脱,面对寇季的疑问,他呵呵笑道:“再过三年半,学生可就六十了。快六十了入汴京城,也没几天混头,还不如不混。
再说了,如今大宋的官制跟以前大不相同,一些地方的政务,学生也看不懂。
与其尸位素餐,还不如潇洒而去。
学生前半生荒唐,后半生拘谨。
为了仕途,学生可以说费尽心力。
等入了仕途以后,学生才发现,仕途也就那样。
与其继续拘谨的在官场上混下去,还不如随心所欲的活完后半生。”
寇季感慨道:“我记得以前,你把仕途看的比命还重要。”
柳永淡然笑道:“那是以前的柳永,不是现在的柳永。自从学生眼看着寇公和先生功臣身退以后,学生对仕途的追求就淡了许多。”
寇季笑着摇了摇头,“既然你到了庆国,那我就不能不管你。说说吧,你以后想怎么活?”
柳永傲然的道:“学生准备留在文昌书院教授诗词一道,别的不敢说,但是在诗词一道上,普天之下能胜过学生的,不超过一只手。”
寇季咧嘴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满,回头我介绍一个小家伙给你认识。”
柳永一愣,抚摸着胡须道:“先生说的小家伙,可是苏家小儿苏轼?”
寇季点点头。
柳永豪迈的道:“苏家小儿苏轼,在诗词一道上却有一些天分,也十分有灵气,但璞玉还需要雕琢。
学生自认,没有人比学生更适合雕琢这一块璞玉。”
寇季点头笑道:“如此甚好,那回头我就给你安排。”
柳永闻言,起身拱手道:“那学生就不叨扰了。刚到此地,家中妻小还需要安置,就先告辞了。”
寇季起身相送,走到了门口以后,好奇的问道:“虫娘子年过五旬,还给你添了两个儿子,你是怎么做到的?”
柳永一愣,哈哈大笑道:“无他,辛勤耕耘尔。”
寇季失笑。
送走了柳永以后,赵润就贼头贼脑的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学生赵润,见过先生……”
寇季回到了茶房内,大马金刀的往首位上一座,品了一口茶,不咸不淡的询问赵润,“你不在汴京城当太子,跑到此处来做什么?”
赵润咧嘴一笑,“不敢欺瞒先生,学生已经被任命为辽阳府治下龙原县县令,此次过来,就是来上任的。
龙原县距离庆国,一水之隔。
学生到了龙原县,自然要过来拜会先生。”
“龙原县县令?”
寇季愣了一下,狐疑的问道:“你怎么想到到龙原县充任县令了?你又被陷害了?”
赵润摇头,“那倒没有。此事是我父皇决定的。我父皇已经下旨,年长的皇子出阁以后,必须隐姓埋名到地方上充任地方官。
若是能小有成就,才有资格继承他的皇位。
若是岌岌无名,那就终生沦为平凡。”
寇季听到这话,沉吟了一下,感慨道:“你爹这是要养蛊啊。”
赵润苦笑着点点头。
寇季坦言道:“虽然有些残忍,但是对大宋有好处。只是对你这个皇太子,有些不公平,眼看到手的皇位多了一层变数。
很有可能就会因为这一场变数,失去皇位。”
赵润直言道:“学生有心里准备。”
寇季思量了一下,笑眯眯的道:“你真要想当皇帝,也不用那么麻烦。你先生我虽然已经离开了大宋,但是对大宋各方还是有一些影响力的。
特别是大宋的兵马。
只要我和狄青帮你从中牵线,只要你舍得下本钱,九成的大宋兵马都会投靠你。
你只要挥一挥手,百万雄师兵临汴京城,皇位手到擒来。”
赵润听到这话,打了一个哆嗦,一脸惊恐的盯着寇季道:“不……不用了……”
寇季好奇的道:“机会难得!我既然敢公开支持你夺位,最不起码也有七成胜算。你真的不考虑一下?”
赵润哭丧着脸,哀声道:“我可不想怎么上去,又怎么下来。”
寇季笑骂道:“无胆鼠辈……”
赵润慌忙拱了拱手,“先生,我和天赐许久不见,甚是想念,我去找天赐了。”
说完这话,不等寇季再次开口,赵润就慌忙的逃出了茶房。
寇季往着赵润逃出茶房的背影,哈哈大笑。
柳永和赵润见过了寇季以后,一个在文昌书院的先生居所安置起了家人,一个找上了寇天赐,让寇天赐带着他在庆国各处游玩。
如此过了三五日。
西阳的使节拿着一封信,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送信的是寇季此前派去辅佐刘伯叙的寇府门客。
门客见到了寇季以后,没有跟寇季多寒暄,快速的将信给了寇季。
寇季原以为是刘亨送的信,但是看到了信封上写着‘伯父亲启’四个字以后,就知道信是刘伯叙写的。
寇季拆开了信,略微看了几眼,微微一愣,然后仔细看起了刘伯叙的信。
认认真真的将刘伯叙的信看完以后,寇季一脸古怪的看向了门客。
“伯叙信上所言,可是真事?”
门客哭笑不得的点点头,道:“西阳郡王在小人等多位谋士的帮衬下,已经学会了理政,甚至比小人等人做事还妥善。
西阳的一切,都在依照着西阳郡王的安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可自从老王爷回到了西阳以后,一切都变了。”
说到此处,门客一脸迟疑。
寇季替门客把他没说完的话给说完了,“刘亨明明不懂治理地方,却偏偏觉得自己为官多年,什么都比伯叙懂得多,所以横加指责,将伯叙推行的政令弄的乱七八糟?”
门客苦笑着点点头。
寇季摇头笑道:“我原以为刘亨会认清自己,回到了西阳以后,只会插手西阳的兵事。没想到,刘亨还是托大了。
他不仅在插手西阳的兵事,还插手西阳的政务。
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不清楚吗?”
门客对寇季拱手道:“老王爷插手西阳政务不要紧,只要他做的对,手下的人自然信服老王爷。
可老王爷完全是乱来。
西阳郡王好不容易结合西阳的情况,制定出的政令,被他推翻了近三成。
再让他闹下去,西阳郡王多年的努力,恐怕就要白费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所以伯叙就让你送信给我,让我将刘亨弄到此处,最好将刘亨牢牢的栓在此地,不让他回西阳去捣乱?
他还是当儿子的吗?
当儿子的哪有这么对爹的?”
门客赶忙道:“西阳郡王说了,他可以将膝下的两个儿子送到老王爷手里,让老王爷耍着玩。”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
“罢了罢了,此事也怪不得别人。终究是刘亨陪伴伯叙的时间太少,以至于伯叙跟他没有多少感情,所以很难跟他再亲近。
刘亨在西阳瞎折腾,确实对西阳发展不利。
西阳不比庆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才能消化。
我一会儿就修书一封,我回去的时候给刘亨带上。
至于刘亨肯不肯过来,那就不是我说了算的。”
门客猛点头,“您的书信肯定有用,老王爷是谁的都不听,就听你的。”
寇季瞥了门客一眼,“你打算跟着伯叙一条路走到底,不打算再回归寇府了?”
门客闻言,一脸愧疚的道:“小人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小人留在西阳会有更大的作为。”
寇季笑着道:“你不必如此,当初派你去西阳,就有将你留在西阳的打算。只是怕你不答应,所以我一直没有开口。
如今你有心留在西阳,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病。”
门客一脸郑重的跪在了寇季脚下,规规矩矩的给寇季叩了三个头。
寇季将他扶起,写了一封长信,交给了他。
门客拿到了长信以后,也没有再庆都多留,他将从西阳带过来的货物处理干净,便坐着船离开。
从西阳到庆国一趟不容易。
无论做任何事,都要捎带一些货物往返。
庆国如今在大建设当中,货物并不充裕,所以门客需要沿海而下,到大宋的登州财购一批货物,然后再返回西阳,若是在海上碰上了镇东军的战船,还能互相扶持一番。
寇季送走了西阳的人以后,又在文昌书院里见了狄青。
短短数月,狄青已经将自己封地上的野人清理的干干净净。
斩杀了一批反抗的,留下了一大群听话的留在封地上搞基础建设。
狄青封地上大多数都是一些游牧民族和一些山林中的野人。
他们居注的几乎都是帐篷,且居无定所。
所以狄青的封地上,可以说还处在相对原始的状态。
寇季结合了狄青封地上的实情,为狄青设计了一套经营封地的计划。
首先是立城。
有了城池,当地的百姓就有了聚集地,就能够发展。
狄青封地上的人数并不多,所以不可能筑造太多城池。
寇季给狄青的建议是一城三十六堡。
寇季建议狄青在封地正中建立一座完整的城池,然后在封地边陲的地方设立三十六个环形堡垒。
堡垒做驻兵和住民之用,也算是城池的雏形。
待到狄青封地上的人数逐渐上去了以后,就可以将三十六个环形堡垒变成城池。
反正域外之地,大宋懒得管。
狄青是想占多少就占多少。
狄青纵然将手底下的三百里封地,向北、向西拓展千里,也没人管。
所以狄青可以随心所欲的在封地上构建城池。
狄青现在首先要做的就是筑造起封地的第一座城池,还有临海的码头。
寇季请了一些营造的大匠,一起商讨了一下,给狄青制定了一个省钱又省人手的筑城计划。
寇季还给狄青划拨了一批船只和匠人。
狄青没有拒绝,全部笑纳了。
不是狄青脸皮厚,而是狄青觉得他和寇季是一体的。
他不善于经营地方,只会打仗。
所以庆国和北海郡王封地的战事他包揽了,经营方面,就全部交给寇季了。
狄青不在乎那些名分上的东西,也不在意庆国和北海郡王封地混在一起。
狄青曾经跟寇季提过,愿意将北海郡王的封地并入到庆国,只是被寇季给拒绝了。
所以狄青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经营封地。
此事若是说出去,别人可能会觉得狄青傻透了。
但是在真正的智者眼中,狄青此举却十分聪明。
狄青自己不擅长经营地方,所以就果断将自己的地方让出去,让别人经营。
这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若是自己不会经营封地,硬着头皮经营,只会越弄越糟。
说不定会将治下之民弄的痛苦不堪,最后分崩离析。
所以将封地交给寇季经营,绝对是十分明智的选择。
至于寇季会不会贪自己的封地,狄青一点儿也不担心。
狄青本就不在意自己的封地。
寇季在给狄青计划完了封地的建设以后,狄青再次带着人坐着船赶往了自己的封地。
这一次,狄青带过去的人马数量相当可观。
狄青走了以后。
寇季一起见了流求曹家、东天竺曹家、西天竺张家、黑汗国使节、东阳使节,以及两个占据着西域再往西大部分疆土的两位大宋藩王的使节。
流求曹家派遣来的人是曹家的曹佾。
东天竺曹家派遣过来的人是一个寇季不认识的人,是曹利用的另一个孙子,名字叫曹湛。
西天竺张家派遣的是张元的儿子张保。
黑汗国使节依然是格格巫的心腹哈图克。
李家派遣的是李昭亮的儿子李纯。
朱家派遣过来的是朱能的儿子朱福。
东阳种家派遣来的是种世衡的二儿子种诊。
几个人有老有少,被寇季一并请到了文昌书院的一处待客的花堂内。
寇季请一众人坐下,吩咐人上了茶。
对着曹佾等人点了点头以后,笑着道:“我刚刚看了看,诸位带来的礼物可不轻。我受之有愧啊。”
曹佾笑呵呵的道:“四哥说笑了。我们几家能够裂土封王,全部是四哥的谋划。没有四哥,就没有我们几家今日。
以前四哥在大宋,我们没办法豪礼相赠,生怕被人说闲话。
如今四哥离开了大宋,我们自然就不需要顾忌了。”
寇季哈哈笑道:“你们的场面可不小,堪比你们入汴京城去觐见大宋皇帝陛下啊。”
曹佾等人听到了寇季如此称呼,略微愣了一下,几个人用眼神交流了一番,然后笑吟吟的看着寇季。
寇季就当没看到他们用眼神交流,他盯着曹佾道:“流求发展的可好,听说你从东天竺国和西天竺过买了不少女人,运到了流求,给流求的百姓官配。
如今流求的人口已经达到了十五万之数。”
曹佾闻言,一脸感慨的道:“我流求虽然有十五万人,可其中九万多都是稚子顽童,等他们长大,恐怕要等到十几年后。
如今我流求能用的人,也就六万而已。
其中能战的兵马,仅有一万。”
寇季笑道:“能被你曹家评价为能战的兵马,必然是悍卒。一万悍卒,已经不少了。守着流求,绰绰有余。”
曹佾直言道:“人太少,地也太小了……”
寇季挑起了眉头,指了指曹佾,摇头一笑。
曹佾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寇季看向了种诊,笑问道:“种公可好?”
种诊年龄比寇季小,听到了寇季的话,含蓄的道:“家父能吃能睡,亦能举起校场上最大的石锁。”
寇季点头笑道:“如此说来,是老当益壮咯?”
种诊抱拳道:“劳叔父挂念了。”
寇季摆摆手,“听说你种家到了东阳以后,收编了不少倭人?”
种诊没有隐瞒,直言道:“家父是将东阳的一部分倭人编入了军中,建立了仆从军。但家父一直没有忘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所以家父用倭人,但是不重用倭人。
此外,家父也在效仿西阳的手段,逐渐的消除倭人。
只是家父的手段没有西阳王那么酷烈,所以成效慢了点。
家父曾言,战争是控制人口最便捷的方法,只要打几场仗,一切就会迎刃而解。”
寇季笑眯眯的点了点头,看向了东天竺曹家的曹湛。
“用之公可好?”
用之是曹利用的字。
曹利用如今也算是一国国主,寇季当着他后辈的面,也不好直呼其名,所以就用字称呼。
曹湛拱手道:“祖父近些日子患上了恶疾,正在卧榻静养。”
寇季闻言,感慨道:“用之公征战一生,劳苦功高,应该安享晚年。”
曹湛苦笑着道:“是我辈子孙不争气,没几个有能耐的,以至于祖父年近七旬,还在为我等奔波劳累。”
寇季笑着道:“曹张两家共分天竺,又相继占据了天竺东西两侧的小邦。似乎也没什么需要受劳累的了吧?
现在曹张两家该做的,应该是休养生息,彻底的将占下的疆土消化。
最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其变成一个彻底由你们两家统治的地方。”
曹湛直言道:“家父也是这么说的。只是祖父说,东天竺过如今最多的就是外人,而外人是最靠不住的。祖父还说,您向来不喜欢外人,而东天竺国内如今最多的就是外人。
若是我曹家掌控东天竺国几代以后,东天竺国再被那些外人抢回去了,您一定会骂臭他。
所以祖父的想法和东阳郡王的一样,想通过战事消磨那些外人。”
寇季哭笑不得的指着曹湛道:“你小子倒是会说话。”
曹湛腼腆的一笑。
寇季又看向了张保,他并没有直接询问张元的近况,而是先问起了张保的近况,“你从小在汴京城长大,去了西天竺可还习惯?跟你的那些长相不凡的弟弟妹妹可处的习惯?”
张保面对寇季的时候很亲近。
毕竟他年幼的时候,张元人在西域,寇季在张保幼年生活中,充当着父亲的角色。
寇季几乎是半个月就去看一趟他们母子,每一次去都给他们带许多吃喝用度的东西,还经常带着张保出去玩。
张保在学堂里受了欺负,也是寇季暗中派人去给出的头。
所以张保对寇季拥有着特殊的感情。
面对寇季的提问,张保十分放得开,他笑着道:“回伯父的话,开始的时候确实有些不习惯。但相处了久了,发现他们贼笨。
侄儿仅仅用一些蒙学学到的东西,就能将他们吃的死死的。
用更高深的学问,那就是欺负他们。
如今侄儿那些弟弟妹妹,都以侄儿马首是瞻。”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那就好。我最怕的就是你和你爹不亲近,被那些长相怪异的弟弟妹妹们欺负。
如今听你过的不错,我也就放心了。”
张保抿着嘴,拱手道:“多谢伯父挂怀。”
寇季笑着道:“回去的时候挑一艘大船带上,以后闲暇的时候,就坐着大船过来玩。”
张保重重的点头。
虽然他已经是一个成年人了。
但是面对寇季说出的‘玩’字,他一点儿也不反感。
毕竟,他年龄再大,他寇大伯还是他寇大伯。
寇季继续问道:“你爹如何?”
张保没有隐瞒,他果断道:“我爹雄心勃勃。我爹让我告诉您,他初心不改,只要您有需要,西天竺国十万雄师,唯命是从。”
曹佾等人闻言,神色各异。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头道:“我又不造反,要西天竺国十万雄师有何用?”
张保咧嘴一笑。
寇季指了指张保,没有再言语。
寇季看向了哈图克,没有多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格格巫什么时候打到巴格达?
他请了塞尔柱人援手,应该已经进入到巴格达了吧?”
哈图克沉声道:“回神使,原本我王的计划一切顺利,只是有异端投靠了罗马帝国,借着罗马帝国的兵马在抵抗我王的黑汗联军和塞尔柱人的兵马。
虽然如今塞尔柱人已经占据了巴格达,也答应了将巴格达还给我王。
但罗马帝国的人频频现身在我们的战场上。
我们也不好轻举妄动。”
寇季有些不敢相信,“罗马帝国?你们的人还会投靠罗马帝国?”
以格格巫所在的宗教的霸道作风,征服别人才是他们的主旋律,投靠别人那就是在说笑话。
第1013章 包家长子
寇季不用问,也知道哈图克所说的罗马帝国,就是东罗马帝国,也就是俗称的拜占庭帝国。
它和西罗马帝国一样,也叫罗马帝国。
只不过再过几十年,绰号为红胡子的腓特烈一世,为了区别于东罗马帝国,会将西罗马帝国更名为神圣罗马帝国。
只不过,对于拜占庭帝国出兵帮助大食人,寇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双方信仰的可是两个教派,并且都觉得对方是异端。
双方要合作,首先要做的就是想办法取出宗教带来的影响。
而在这个相对比较愚昧的时代,宗教的影响几乎没办法根治。
所以寇季很意外,也很好奇他们是怎么混到一起去的。
哈图克听到了寇季的问话,咬牙切齿的道:“他们已经背叛了神,我王一定会将他们的脑袋摘下来献给神。”
在场的人,除了寇季以外,其他人不会理解哈图克的愤怒。
即便他们当中有人和格格巫是合作者,他们依然不能理解哈图克的愤怒。
在他们看来,别人打不过黑汗联军和塞尔柱人,从别处拉外援,纯属正常。
而以宗教的名义征战,为宗教拼死拼活,纯粹是一个蠢的不能再蠢的做法。
寇季对哈图克笑道:“相信格格巫终有一日会成为新的哈里发,重新执掌巴格达,播散神的光辉。”
哈图克恭敬的向寇季施了一个宗教的礼仪。
寇季将目光放在了李纯身上,笑问道:“你爹如今小日子过的不错啊?”
李纯淡然笑道:“能吃能睡,就是跟曹叔父和种叔父有同样的困惑。”
寇季笑着点点头,看向了朱福,“你爹可好?听说两千年在战场上挨了一箭,险些伤了性命?”
朱福瓮声瓮气的道:“已经痊愈了,就是没办法再上马作战了。如今每逢战事,他都坐在大帐里指挥全军。
马上冲杀的事情都交给我们兄弟了。”
寇季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朱福有些黯然的垂下头。
寇季疑问道:“你爹不会跟其他人有一样的困惑吧?”
朱福仰起头,一脸尴尬。
寇季环视了一圈众人,心里也算是有了计较。
他算是听明白了,这群远在天南海北的人十分凑巧的一起出现在庆国,所为何事。
无他,手痒痒了,想要搞大的。
他们要么是不满足于现在的封土,要么是不满意现在封土上的人,所以想通过战争,达到自己的目的。
找上他呢。
为的恐怕就是两件事。
其一,是为了拉他下水。
其二,就是为了火器。
只要能把他拖下水,那么火器自然就不发愁了。
大家成了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寇季还能眼睁睁的继续看着人家抡刀片子?
寇季也没有跟他们卖关子,而是开门见上的道:“我算是听出你们的意思了。只可惜,我庆国最近没有动兵的意思。
至于火器,我庆国目前仅仅只有一些自保的火器。
庆国没有器械作坊,也不锻造火器,所以诸位的心愿,我恐怕是没办法满足了。”
几个人听到了寇季的话,脸色皆是一暗。
寇季继续道:“说实话,以诸位现在掌控的兵刃,已经强过了你们所要面对的任何敌人。完全没有必要再去谋取更好的武器。
诸位求取火器,无非是为了更快的杀敌。
可是诸位也应该清楚,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
诸位着急忙慌的打下那么多疆土,若是吞不进肚子,那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所以我建议诸位徐徐图之。”
几个人一听,心里齐齐叹了一口气。
寇季笑道:“不过,虽然我不能为诸位提供火器,也不能派遣兵马跟诸位一起征战四方。
但是我可以帮诸位培养一些人才。”
几个人一听,齐齐皱起了眉头,不明白寇季的用意。
虽然他们都是将门世家出身,但并不代表他们手底下都是大老粗。
他们为了发展封地和占领的疆土,可没少吸纳大宋的读书人,也没少费心从大宋拉拢读书人。
像是东阳、西阳,更是有大儒坐镇。
东阳、西阳如今已经有了四家书院。
四家书院加起来,帮他们培养了一大批读书人。
他们既然可以自己培养,为何要用寇季?
寇季看出了众人心中的疑惑,他笑眯眯的道:“五年之内,我会向文昌书院的学生公开百虎齐奔和火弩流星箭的造法。
十年以内,我会向学生们教授火铳的造法。
往后,我还会向学生教授火枪和火炮的造法。”
曹佾等人闻言,一个个直直的瞪起了眼。
“真的?”
种诊毫不犹豫的开口。
寇季淡然笑道:“我寇季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曹佾沉吟着道:“如此说来,我们各家送过来的人,要在此处待十年?”
寇季摇头笑道:“那倒是不用。其实我庆国还有许多可以学习的东西。比如高深一点的粮种培养、农具打造。
还有士农工商等等的多方面的学问。
此外还有时政、兵事等等。
我知道你们各家的兵事都不输给我庆国。
但是在火器的应用上,你们各家可都比不过我庆国。
毕竟我庆国的兵马用火器的时间远比你们各家军中那些老卒要长。”
曹佾等人对视了一眼,曹佾开口道:“我们可以送人到此处来学习。”
寇季笑眯眯的道:“学费可不低。”
曹佾果断道:“我们负担得起。”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如此甚好。”
寇季陪着他们聊完了正事,就聊起了家常,一直聊到了夜半,才分别离开。
无论是寇季,还是曹佾等人,对于这一次交谈都十分满意。
寇季觉得,或许再过一些年。
庆国就是学问和科技的圣地。
以后的庆国,主要发展的就是学问和科技。
学问和科技就是庆国的支柱。
只要庆国的学问和科技一直处在领先的地位。
那么庆国以后就是国上国。
而其他几方势力,将会沦为打工仔。
寇季在和曹佾等人谈妥了以后,就送曹佾等人离开了庆国。
曹佾等人离开了庆国以后,庆国也彻底的进入到了大建设时代。
庆国各地的工地上,每天都是热火朝天的场面。
庆国大大小小的官员,每日里都盘桓在工地上。
而寇季并没有比他们闲多少,甚至比他们更忙。
寇季陪着苏洵一起整理大食书籍,编撰各级学府需要的教学资料,忙起来没个够。
在此期间。
寇准找上了寇季,想和寇季一起订立一个历法。
寇季满口答应了,并且在寇季的影响下,新的世界历诞生了。
一切不在意西方人说了算,而是寇季和寇准说了算。
寇准和寇季以始皇帝嬴政称皇帝的公元前221年为公元1年,往后编排历法。
依照寇准的意思,要追述到三皇五帝时期,不过被寇季以难以考究的说辞给拒绝了。
祖孙二人仔细商量了一番,又请了苏洵、包拯、柳永、梁适等人一起参考。
最终决定以始皇帝嬴政称皇帝的公元前221年为公元1年。
依照新订立的历法计算了一下庆国被册立为国的时间,是公元1262年。
足足比西方人定下的历法早了两百多年。
但是现在还没有世界历法一说,寇季和寇准定下的历法,算是世界第一标准历法。
寇季有信心让他成为世界第一、并且唯一的标准历法。
在历法订立以后,寇季还专门写了一封长信,将历法的作用以及好处,写在了信中,派人分别送到了种世衡、刘伯叙等人手里。
在新的历法订立了以后,寇准萌生了一个依照新的历法编撰一部史书的心思。
想法萌生出来没多久,寇准就付诸于行动。
寇准现在有的是时间,又有大把的精力和钱财,所以他十分热衷于此事。
寇季觉得这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大功业,也就没有阻拦。
只是派遣了一些年轻力壮的读书人,去帮着寇准一起编撰新的史书。
史书的中心自然是中原,其次才是亚洲的其他地方。
有大食书籍参考,寇准还可以将西方的一些历史也编撰进史书里。
只要能够完善,经得起考究,应该就有机会成为世界第一史。
虽说目前的资料仅限于亚欧大陆上。
但其他地方就算有文明,也不是主流文明啊。
就算有跟主流文明叫板的资格,也能让拳头让他没有啊。
在新的历法完善了以后。
寇季陪着苏洵整理完了现有的大食书籍,并且将翻译工作交代了下去。
然后,寇季悄无声息的在文昌书院建立了一个研究院。
在庆都外又建立了一个武器研究院。
在两个研究院建立以后,寇季就闷头扎了进去。
前世今生加起来,寇季已经活的够长了。
一些前世幼年和青年时期学到的知识,逐渐在消失。
寇季不得不趁着它们消失之前,将那些知识落在纸上,又落在实处。
寇季清楚,人的年龄越大,记忆力减退的越快。
为了将文明的火种传递下去。
他不能浪费了脑子里还存在的知识。
很多知识,不经常复习或者经常用到的话,很容易从脑海里消失。
就比如在后世的时候,很多人学了十多年的算学。
步入社会以后,多年不用算学,很多算学知识就会悄无声息的从脑海里离开。
后世人忘记了知识,还能通过书本找回来。
可寇季在古代,他若是忘记了一些知识,有九成九的机率找不回来。
寇季在文昌书院的研究院窝了小半年,出来了以后,只说了一句话。
“我需要一个敢死队!”
围绕在寇季身边的人,一个个愣愣的看着寇季,他们觉得寇季八成是疯了。
“季儿?”
寇准小心翼翼的呼唤了一声。
寇季感受到了寇准、苏洵、包拯等人担忧的目光,深吸了几口气,认真的道:“我没疯。我只是需要一些东西,但是这片土地上没有。
所以我需要一群人帮我去找。”
寇准盯着寇季道:“庆国的百姓都是你的人。愿意为你死的人比比皆是。”
寇季回望了身后的研究院一眼,长出了一口气道:“还是让别人去死好了。我回头写信给种世衡等人,让他们派人去做,我给他提供一些大船,还有航海的经验。”
寇准没有言语。
包拯沉声道:“你想让他们出人为你卖命,恐怕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寇季笑着道:“他们要什么我很清楚。让他们派遣一群命不值钱的努力和疯子去冒险,相信他们不会拒绝。”
包拯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寇准皱着眉头盯着寇季道:“你有什么事情可以交给别人去做。你如今是一国国主,一国百姓的生计都在你身上。你在文昌书院一窝就是大半年,还不露面,影响很不好。”
寇季盯着寇准,认真的道:“祖父,我心里有数。”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你不要觉得庆国只有弹丸大小,不值得你下手操持。这国家,就像是地。
久久不打理,就会荒废。
你一个种地人,不应该因为地的多寡而放弃种地。”
寇季坦言道:“祖父,我也不想窝在此处。只是有些事情,非我不可。”
寇准当即瞪起眼,喝道:“那你自己的家人你就不管了?包家小子快过百天了!你那儿媳妇也快生了。你都要给人当祖父了,你知不知道?”
寇季一愣,一拍额头,苦笑了一声,“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寇准又瞪了寇季一眼,“那你又知不知道,你闺女快被赵家小子拐跑了?”
寇季下意识瞪起眼,一脸难以置信。
寇准哼哼道:“你儿子胳膊肘朝外拐,一直才从旁窜梭。赵家小子跑的又勤快。你闺女虽然霸道,但也架不住人家软磨硬泡。”
“岂有此理!”
寇季恶狠狠的咬了咬牙。
但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反而轻声驱散了众人,然后留下了包拯,询问包拯子嗣的情况,询问何时开百日宴,他好上门去道贺,并且让包拯别怪罪。
包拯倒也没有怪罪寇季。
因为他见过寇季在研究院里入迷的状态。
寇季在向包拯取人了包府长子包繶的百日宴时间以后,才离开了文昌书院。
出了文昌书院,寇季先是回了自己的临时府邸。
寇季一家人住的内宫,如今才搭建了一个大概。
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十分精致,所以比较耗费时间。
所以寇府的人如今都住在临时的府邸上。
寇季回到了家里,就看到了向嫣在算账。
是天赐钱庄的账目。
向嫣是寇氏中除了寇季以外,唯一精通生意的人。
寇氏如今仅仅保留着天赐钱庄的生意,并且由向嫣打理,所以向嫣时常会在家里算账。
见到了寇季出现在自己眼前,向嫣也是一愣,她放下了账本,笑眯眯的看着寇季,“国主陛下舍得出来了?”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行了,别拿我打趣了,给我准备一些礼物,我要去包府看絮儿。”
向嫣笑着道:“妾身还以为你回府是来看宝庆丫头给你生了一个孙儿还是孙女呢。没想到是为了看絮儿。”
寇季瞥了向嫣一眼,没好气的道:“絮儿背井离乡的跟我们来到此处。只有我们一家亲人,她生了孩子,难道我们不应该去看看。”
向嫣指了指寇季,“你啊你……你放心吧。絮儿生产的那几日,妾身一直陪在身边。生产后,妾身也陪了一旬。不会让絮儿赶到孤单的。
不过你身为絮儿的兄长,去看看絮儿也是应当的。”
寇季点点头。
向嫣吩咐人备上了一份薄礼,和寇季一起赶往了包府。
路上,寇季阴沉着脸问道:“听说赵润和卉儿有问题。”
向嫣没好气的道:“有天赐那个奸人从中作梗,赵润又跑的勤快,不出问题才勤快。毕竟,闺女被你养成了一个小霸王。
无论是汴京城,还是庆国,在你闺女拳头下走一圈,又敢出现在你闺女面前的同龄男子,只有赵润。”
寇季冷哼了一声,“赵润目的不纯。而且皇家不是什么好地方。”
向嫣低声笑道:“赵润最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傻,说你以前提出的条件,他答应了。他答应一辈子只娶卉儿一人。
你闺女也是被他这句话给骗到了。”
寇季不屑的道:“太子只娶一房,你信吗?他能答应,他母后能答应?他父皇能答应?大宋满朝文武能答应?
他的婚事,由他说了算?”
向嫣沉吟着道:“听说他手里有一道官家赐的圣旨。上面将此事写的明明白白。但是妾身并没有见过。”
寇季瞪着向嫣道:“你纵容他们两个在一起,就是因为那一道毛都没看见一根的圣旨?”
向嫣暗叹了一口气,“那也由不得妾身啊。就你闺女那一身武艺,府上也没几个人能拦得住的,更别提妾身了。
妾身将她圈在房里,她能把门抬了。
妾身锁上了院门,她能翻墙。
找三五个武艺好的跟着她,没一会儿就被她折腾的惨不忍睹。
妾身能干吗?
动用火器?
万一伤到了她,你还不跟妾身拼命?”
寇季一腔怒气,却没处撒。
向嫣幽幽的道:“还是祖父说得好,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寇季哼了一声,“回头将她叫回来,我要好好收拾收拾她。”
向嫣轻笑道:“那妾身就静等着看您这位国主陛下的威风。”
寇季哼了一声,没有再搭理向嫣。
二人带着礼物到了包府,包府的大门敞开着。
由于庆都在重建,包府是临时居注的地方,所以地方不大。
寇季入了包府大门,就看到了赵絮毫无形象的坐在门口吃瓜果。
如今的包府是一座原高丽贵族的宅子,充满了唐风,却又有一些席地而坐、席地而眠的高丽风。
在新的包府没有建成以前,赵絮只能勉为其难的住在这一座住着不怎么舒服的包府,学高丽人席地而坐、席地而眠。
赵絮坐在房门口,没有正行。
看到了寇季和向嫣一起进了门以后,赶忙将手里的瓜过丢了出去,摆出了一副淑女的姿态。
“行了吧。此处又没有外人,也没人挑剔你言行不端,所以你没必要如此。”
寇季走到了门口的时候,不咸不淡的说。
赵絮给了寇季一个灿烂的笑容,“还是兄长了解我。”
说话间,赵絮起身相迎,却被寇季给拒绝了。
“一家人不用如此客道。你生产的时候,为兄没有陪在你身边,为兄心中有愧,就更不敢让你相迎了。”
自己人之间产生了隔阂、误会,或者容易引起隔阂和误会的事情发生,寇季都第一时间将它说开,避免到最后成为伤害。
赵絮听到寇季此话,脸上的笑意更浓,“兄长心里记挂着小妹即可,陪不陪小妹都不重要。”
寇季摇了摇头,道:“以后家里有事,我会第一时间赶过来。”
赵絮起身,对寇季深深一礼,“多谢兄长挂怀。”
寇季笑着道:“快带我去见一见小外甥。我给他带了礼物。”
赵絮痛快的答应了一声,喜滋滋的带着寇季去看她和包拯的嫡长子。
说起来也怪。
大宋明明是一个很风流的时代,可净出一些神人。
比如动不动就绝后的。
再比如不愿意多娶的。
包拯就是其中一份子。
无论是史书上还是现在。
史书上包拯娶妻以后,就没怎么纳妾,生了个长子,早夭了。
后来为了传承香火,临老的时候,纳了几房妾室。
若是长子没有早夭的话,包拯恐怕也不愿意纳妾。
赵絮带着寇季到了一处卧房,里面放着一个摇篮,摇篮边上站着两个年龄颇长的嬷嬷,在她们身后还有两个年龄不大的。
年长的嬷嬷,负责看护幼儿时期的包家长子,年龄不大的嬷嬷,要陪着包家长子一起长大。
其中有一个明显是奶娘。
每次看到奶娘,寇季心里都会批判一下万恶的旧社会。
在赵絮引领下,寇季和向嫣看到了摇篮里呼呼大睡的胖小子。
小家伙并没有继承包拯那瘦弱的身躯,反而长的胖嘟嘟的,十分可爱,十分喜庆。
第1014章 天下第一宠出世了……
寇季似乎跟所有的小孩子八字犯冲,寇季凑近胖乎乎的小家伙的时候,小家伙突然挺起了小雀雀,滋了寇季一身。
引得向嫣哈哈大笑。
小家伙放肆的放完水以后,睁开了双眼,看到寇季的面孔以后,嚎啕大哭。
寇季哭笑不得,只能退出了小家伙的专属卧房。
赵絮吩咐府上的仆人取了一身包拯的衣服给寇季换上,然后盯着一脸哭笑不得的寇季好生的嘲笑了一番。
依照赵絮的说辞,包家长子天生就是一个欢喜的人,从出生到现在,见了生人从不害怕,也没哭过。
唯独寇季是个例外。
寇季觉得自己可能不太讨小孩子喜欢,所以决定以后远离小孩子。
寇季和向嫣在包府待了一日,陪着赵絮吃了一顿便饭,傍晚的时候,包拯回府以后,又请寇季夫妇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古人虽然十分认可过午不食的信条,但是有客人上门,任何的信条都是陪衬。
寇季和向嫣一直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才离开了包府。
回到了自己的临时府邸以后,简单的洗漱了一番后,夫妻二人就睡下。
次日。
也不知道在哪儿疯的寇卉,被向嫣派人抓了回来,扭送到了寇季面前。
寇卉站在寇季面前,没个正形,她撇着嘴,像是寇季欠了她许多钱似的。
寇季没好气的道:“有二十了吧?也算是个大姑娘了,还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大家闺秀,怎么一点儿规矩也没有?”
寇卉撅着嘴哼了一声,“是你让我从小习武的,成不了大家闺秀,你也不能怨我啊。”
寇季瞪了寇卉一眼,“听说你最近跟赵润搅和在一起?背后还是天赐引的线?”
寇卉有些无奈的道:“除了兄长和赵润,别人也不敢跟我搅和在一起。”
寇季皱眉道:“你要是太无聊了,找天赐和赵润玩闹,我可以不管,但是嫁给赵润,还需要斟酌,赵润并非良配。”
寇卉坦言道:“我也知道赵润非良配,可是除了赵润以外,还有谁能扛得住我的拳头?还有谁敢娶我?
那些攀龙附凤的废物,我可看不上。”
寇季听到此话,眉头皱的更紧,“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让你习武。”
寇卉淡然笑道:“我倒是觉得习武挺好的。最不起码,可以揍别人,而不是被别人揍。”
寇季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
“行了,你下去玩吧。”
寇卉冲着寇季调皮的一笑,离开了寇季面前。
寇季吩咐人去将寇天赐叫了过来。
寇天赐到了以后,毫无形象的往寇季身边一瘫,寇季瞪了寇天赐一眼,“你为何要撮合卉儿和赵润?”
寇卉明显对自己的婚事并不上心,寇卉和赵润搅和在一起,寇天赐可以说功不可没。
寇季在问过了寇卉以后,就知道问题不在寇卉身上,而不是在寇天赐身上,所以找来的寇天赐盘问。
寇天赐面对寇季的盘问,苦笑了一声,“爹,卉儿都二十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现在她还能挑挑拣拣,再过几年,她连挑拣的余地都没有了。
到时候就得你赐婚,或者让卉儿下嫁。”
寇季沉声道:“下嫁没什么不好的。”
寇天赐苦着脸道:“可卉儿不愿意下嫁,你从没有将她当成一个联姻的工具,她也不认为她是联姻的工具。
她绝对不可能嫁给一个身份比自己低的人。
所以她不可能下嫁。
不瞒您说,家里这么多人当中,卉儿的性子最像是曾祖父,骨子里都傲着呢。”
寇季皱起了眉头,道:“所以你就撮合她和赵润在一起?赵润并非良配,依照赵润的身份,他以后注定不会独宠卉儿一人。
我已经离开了大宋的权力中心,卉儿去了大宋,不会得到多少照应。
若是受到了冷落,天知道卉儿会干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寇天赐笑容灿烂的道:“若是以前,您的话自然没错。可现在赵润已经被下方到了辽阳府。依照官家新定下的规矩,赵润恐怕要在辽阳府厮混很多年。
他唯有混出头以后,才能继续回宫做自己的皇太子。
在此期间,他独宠卉儿一人,不会有人说三道四。
辽阳府就在我庆国边上。
我庆国对辽阳府多少有些影响力。
他要是待卉儿不错,我们可以祝他一臂之力。
他要是苛待卉儿,我有的是办法让辽阳府陷入到无穷的麻烦中。”
寇季白了寇天赐一眼,“赵祯将儿子下放到了地方,是为了磨砺,而不是找罪受。你那点小手段瞒不过大宋的文武,也瞒不过赵祯。
一旦有人发现,赵润很快会被调离。
所以这话说不通。”
寇天赐叹了一口气,坦言道:“好吧……我说实话……赵润虽然不算是人杰,但是有两点很适合卉儿。”
寇季狐疑的看向了寇天赐。
寇天赐低声笑道:“好欺负!听话!”
寇季愕然的看着寇天赐。
寇天赐笑吟吟的看着寇季。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头道:“你说得对,赵润是好欺负,是听话。只要你我父子,还有卉儿一直保持着威慑力,赵润在卉儿面前就要低头做人。”
寇天赐笑嘻嘻的点点头。
寇季瞥了寇天赐一眼,不咸不淡的道:“但我依然不希望你插手卉儿的婚事。卉儿的婚事,由卉儿自己作主。
卉儿要是喜欢赵润,愿意嫁给赵润的话,我没意见。
但是卉儿要是不喜欢赵润的话,谁也不能强逼。
更不需要在背后用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
寇天赐脸上的笑意一僵,干巴巴的道:“我没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寇季淡然道:“我自然知道你没有用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我只是提醒你一声。”
寇天赐迟疑道:“可卉儿再留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寇季瞥向了寇天赐,质问道:“是我养不起,还是你养不起。”
寇天赐咬牙道:“这不公平!”
寇季疑问道:“有什么不公平的?”
寇天赐深吸了一口气,盯着寇季问道:“为何卉儿的婚事她可以自己作主,我就不行?”
寇季撇撇嘴,“因为你是男孩子。”
寇天赐起身,哼了一声,离开了寇季身边。
寇季冲着寇天赐的背影喊道:“宝庆不好吗?”
寇天赐脚下一顿,暗叹了一口气,却没有言语,也没有搭理寇季,自顾自的离开了。
寇季在寇天赐走后,淡然一笑。
宝庆从小跟寇天赐厮混在一起,所以和皇室的那些人很不一样。
腼腆、温柔、善良。
像是一只小白兔,一直依偎在寇天赐身旁。
明明很好欺负。
但寇天赐却舍不得欺负她。
她的性格,让她无形中将寇天赐吃的死死的。
寇天赐跟寇季不同,从小接受的不是现代教育。
三妻四妾在寇天赐眼里,是十分寻常的事情。
宝庆也不管寇天赐在外面拈花惹草。
可寇天赐却没有在外面拈花惹草,即便是跟别人去风月场,也只是逢场作戏。
如今寇天赐房里,也就宝庆一妻,还有一妾。
那个妾室还是宝庆硬塞给寇天赐的。
那个妾室原是宝庆身边的女官,也算是跟寇天赐和宝庆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她的身份决定了她一辈子都得跟着宝庆和寇天赐。
宝庆不愿意让她孤独终老,所以就将她塞进了寇天赐的房里,成了寇天赐的妾室。
寇季虽然很少和儿女相处,但是他却能清晰的感受到,寇天赐很喜欢宝庆,发自真心的喜欢。
寇季在大宋见过了太多太多的夫妇,可是互相发自肺腑喜欢的,并不多。
像是寇天赐和宝庆如此纯粹的,就更少。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才会拿宝庆调侃寇天赐。
在儿女们的婚事和感情问题上,寇季大多数时候都是顺其自然的心态。
但是在庆国以后发展的问题上,寇季却没办法做到顺其自然。
寇季可以肯定,庆国经过了重建以后,农业、手工业、渔业、商业,会进入到一个快速发展的状态。
相信要不了多久,庆国的农业、手工业等会发展到一个相对强盛的状态。
想要确保庆国文化和科技圣地的地位,庆国就必须向工业挺进。
工业的雏形必须搭建起来。
但是工业方面必须的一些材料,大宋没有、庆国也没有、其他藩属的封地上也没有,甚至遥远的西方也没有。
那些必须的材料,在北美洲和南美洲。
每次想到北美洲和南美洲的时候,寇季都觉得好笑。
上天明明将很多好东西赐给了北美洲和南美洲的土著。
可他们的发展,却恰恰是诸多文明里最落后的那个。
他们似乎天生就是被掠夺的命。
寇季现在要发展庆国的工业,就必须提前数百年去掠夺他们。
但是寇季不打算派自己人去。
因为最初的探索总是伴随着巨大的风险。
庆国地少人稀,经不起折腾。
再加上两片几乎从没有交集的大陆上的人最初接触的时候,总会产生各种各样的瘟疫和病毒,甚至有可能会将瘟疫和病毒带回来,所以寇季决定让别人去冒险。
两片几乎从没有任何交集的大陆上的人最初接触,会产生瘟疫和病毒,这是一个十分生僻的知识,但是寇季恰巧知道一些。
如今各大藩王手里,有大批的奴隶。
他们绝对是最适合去冒险的人。
他们若是死于瘟疫和病毒,大概没人会在乎。
反正他们不死在探险中,就会死在几个黑心的藩王手里。
那几个黑心的藩王已经决定了通过战争的方式消除他们。
寇季让他们去冒险,算是减缓了他们死亡的时辰。
寇季有了决定以后,就开始提笔给东阳的种世衡、东天竺国的曹利用、西天竺国的张元、流求的曹佾几人。
他们都临海,最适合做这件事。
寇季给出的筹码很简单,只要他们能拿到寇季需要的东西,寇季可以削减他们学习火器的学习时间。
简单的筹码,却足以让他们几个人疯狂。
寇季写好的信以后,就派人快速的送了出去。
就在寇季处理好此事的时候,一脸郁闷的刘亨牵着两个胖娃娃,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两个胖娃娃是刘伯叙为刘亨添的两个小孙儿。
他们跟着刘亨在海上飘荡了好几个月,有些黑。
坐在寇季面前,瞪着灵动的眼睛四处猛瞧。
寇季端坐在刘亨对面,笑吟吟的看着刘亨,道:“你比我预想中的来的要晚。”
刘亨端坐在寇季面前,没好气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回去以后会给伯叙添乱。”
寇季低声笑了笑,道:“你一个领兵打仗的人,回到西阳以后,整顿军务的话,自然不会有问题,可以要是插手政务的话,肯定会添乱。
毕竟你又不熟悉政务,也从没有处理过地方政务。”
刘亨吹胡子瞪眼的道:“那你为何不早提醒我?”
寇季彻底忍不住了,放声大笑,“我以为你会有自知之明的……”
刘亨恶狠狠的瞪了寇季一眼,“你就是为了看我笑话。”
寇季嘲笑了刘亨许久以后,对刘亨道:“有些事情,别人说一万遍,你也听不进去,唯有亲身经历,你才会明白其中的道理。”
刘亨叹气道:“别人的话我自然不会听,可你的话,我纵然是不信,也会听从的。”
寇季笑着道:“还是你亲身经历一下比较好。”
刘亨又叹了一口气,道:“如今我算是被赶出来了,以后只能在你这里安家了。”
说到此处,刘亨摸索着两个孙儿的脑袋,一脸感慨的道:“还好有两个孙儿陪着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我后半生怎么活。”
寇季笑骂道:“行了吧,你就别给伯叙孩儿栽赃了。你才是西阳真正的主人,你要是不愿意给伯叙孩儿腾地方,他拿你无可奈何。”
刘亨十分不讲理的道:“我是他老子,我说是他不好,就是他不好。”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居所。”
刘亨摇摇头,“先不急着看住的地方,我住哪儿都行。先让我两个孙儿拜到你门下。”
寇季翻了个白眼,“差辈份了!”
刘亨嘿嘿一笑,没有言语。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让他们拜在苏洵门下吧。”
刘亨迟疑道:“苏洵那头倔驴,能教好孩子?”
寇季没好气的道:“苏洵是头倔驴不假,可是苏洵的妻子程氏,却是一个育儿能手,苏洵的长子苏景先,次子苏轼,以及刚出生的三子苏辙,都不凡。
狄咏虽说在我门下,可如今也跟着苏景先和苏轼在苏府厮混。
一帮子同窗都不错。
你还敢挑三拣四。”
刘亨固执的道:“我可听说,长于妇人之手的孩子,长大以后都有妇人之仁。生在咱们家,以后主动要在刀口上舔血,拥有妇人之仁可不行。”
寇季瞪眼道:“你想让你两个孙儿入人家的门,人家还不一定会收呢。”
刘亨沉吟道:“我再瞧瞧……”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没有再搭理刘亨。
拜师的事情暂时搁置了。
寇季就带着刘亨去看住处。
刘亨的临时住处不大,而且建筑风格十分粗犷。
刘亨却十分喜欢,带着两个孙儿进去瞧了一圈后,立马决定住下了。
寇季安顿好了刘亨,就回到了府上等着。
宝庆马上就要生了。
寇氏的人都在府上待着,即便是平日里蜗居在文昌书院里不出的寇准,也出现在了寇氏临时府邸住下。
寇季那个被寇准砸断了双腿的老爹寇礼,也被他另外两个儿子抬着出现在了寇氏的宅院里。
寇礼自从被寇准砸断了双腿以后,人就废了,如同一个行尸走肉。
吃喝拉撒都是他两个还算出挑的儿子照顾着。
寇准带着寇礼一家到了庆国以后,果断的将寇礼一家给拆的七零八落。
那些不成器的,又或者心眼太多的,都被寇准发配到了庆国的犄角旮旯里去当富户,并且严令当地的官府盯着,不让他们打着寇氏的名头出去害人。
寇准给寇礼留下的,只有一房妾室,以及两个还算有点出息的儿子。
只不过这两个还算有点出息的儿子,在寇季这个兄长面前,大气也不敢喘一声。
寇季在他们带着寇礼到了寇氏府邸以后,只见了他们一面,就不再搭理他们。
寇季和他们虽然有兄弟之名,但是却没有多少兄弟情谊。
他们也知道寇准和寇季不待见他们父子,所以在寇氏府邸上都规规矩矩的。
一大家子人,聚在寇氏的府邸上,聚了七日。
宝庆终于生了。
生产的当日,一家子人紧张的不得了。
一个个焦急的在产房外等着。
听着宝庆在产房内痛苦的叫声,一大家子人心都揪着。
寇天赐更是急的团团转,有几次差点不顾一切闯进了产房。
若不是向嫣在门口拦着,说不定他就真的闯进去了。
宝庆折腾了许久,终于诞下了一子。
五斤三两。
寇氏嫡系的第四代出生了。
寇准激动的揪掉了两撮胡子,霸道又蛮横的霸占了孩子的命名权。
寇庆,就是寇准为孩子取的名字。
以庆国国号为名,算是十分恩宠。
在帮孩子起名的同时,也算是帮孩子决定了以后的路。
毫无疑问,在寇季卸任庆国国主以后,寇天赐必然会赴任。
在寇天赐卸任了庆国国主以后,寇庆只要不是太混账,有很大的可能性继承庆国国主之位。
寇庆出生,普天同庆。
寇季和向嫣豪迈了的给庆国所有人,放了三天大假,并且发放了无数米粮给百姓,与民同庆。
庆国上下,乃至庆国周边的辽阳府等地的人,都觉得寇庆的祖父豪气、大气,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寇庆祖父更豪气、大气的人了。
但他们没想到,打脸很快就到了。
就像是龙卷风。
孩子的祖父豪气、大气。
孩子的外祖父不逞多让。
在得知了外孙出世以后,伟大的大宋皇帝陛下赵祯,大笔一挥,举国同庆。
庆国放假三日?
朕放七天。
庆国发放米粮?
朕不仅发米粮,还发酒肉!
不仅如此。
伟大的大宋皇帝陛下赵祯还给自己的小外孙准备了一份丰厚的礼物。
一匹千斤重的大金马。
孩子生在了马年,所以赵祯就让人铸造了一匹千斤重的大金马,送给孩子当礼物。
还挑选了一百个经过精心培训的宫娥,十个眼明手快、精通武艺的宦官。
三百户精挑细选的侍卫。
一座奢华的府邸。
其他金银珠宝、丝绸等物,更是数不胜数。
另外还赐了自己的小外孙一面御前行走的金牌。
还十分豪迈的派人给自己那个啥都不懂的小外孙传话。
手持金牌,可以在大宋,以及大宋节制的所有地方横着走。
但又不服,跟朕说,朕派遣几十万兵马过去问问。
总而言之,赵祯几乎是放肆的在宠爱自己的小外孙。
当那抬着礼物,且帮寇庆营造奢华宫室的匠人、民夫,如同人潮一般涌进庆国的时候。
寇季心里十分不痛快。
上火了。
牙龈肿了。
窝在白石楼里直哼哼。
“他是在向我示威!向我炫富!那是我孙子,又不是他孙子!”
寇季满怀恶意的揣测着赵祯宠爱寇庆的用意。
“那大宋的使臣,您到底是见还是不见?”
梁适站在寇季躺椅边上,小心翼翼的问。
寇季别过头,果断拒绝,“不见!”
梁适迟疑道:“来的可是官家的贴身大伴陈琳,还有大宋名臣王公。”
“那个王公?”
“镇守大宋北境多年的王随王公。”
“还真是下足了血本了。”
“……”
寇季在躺椅上翻了个身,哼哼道:“陈琳那个老倌,不给面子无所谓。王公却不能怠慢。
王公为了大宋,在北境一扎就是数十年,算是劳苦功高,理当敬重。
你将王公安排到文昌书院内的屋舍里住下。
一会儿我亲自去拜见。”
梁适点头答应了一声,退出了白石楼。
寇季在梁适走了以后,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在冷笑,在冷哼。
第1015章 逐渐前行的文明
寇季在白石楼里没冷笑多久,就起身整理了一番衣冠,赶去拜会王随。
王随因为坐镇大宋北境,错过了进入大宋中枢的机会,没有出任大宋中枢重臣。
但没有人会因此小逊他,也没有人敢对他不敬。
因为他几乎用尽了自己半生,为大宋撑起了北边一片天。
算得上是大宋柱石。
寇季在大宋的时候,就对这个话不多,只喜欢默默做事的人充满好感。
如今王随亲临庆国,寇季虽然位高,却也愿意折身去拜见。
梁适将王随安排到了文昌书院里用来招待贵客的春夏秋冬思院中的秋院。
秋院是一座雅院,里面种满了许多秋日里才会绽放的花草和秋日里才会映出美色的树木。
比如枫树。
寇季进入到秋院的时候,秋院里的枫叶烧的正旺,红彤彤的布满了一片。
王随和寇准二人,在红枫下铺设了一张牙席,上面铺着厚厚的毯子,盘膝坐在红枫下,望着枫叶飘零,饮酒作乐。
寇季觉得两个满腹经纶的老叟,坐在红枫下探讨学问、饮酒作乐,充满了诗意。
只是旁边多出了一个老太监,有点大煞风景。
寇季看到王随和寇准饮酒作乐的时候,脸上充满了笑意。
可是看到了伺候在一旁的陈琳以后,脸色顿时一黑。
寇季缓步走上前,对坐在红枫下饮酒作乐寇准和王随一礼。
“见过祖父,见过王公……”
寇准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
王随则起身施礼,“臣王随,参见国主……”
寇季赶忙回礼道:“王公说笑了,在你面前,我哪敢称什么国主。”
寇准拉着王随坐下,不咸不淡的摆手道:“不用在意他,我们聊我们的。”
王随哭笑不得的点点头,回头给了寇季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笑眯眯的道:“老夫只是一个敲门砖。”
说完这话,王随瞥了陈琳一眼,就不再跟寇季言语。
寇季见此,那还不明白王随的意思。
很明显,真正要见自己的是陈琳,真正有话要说的是陈琳背后的人。
陈琳背后之人害怕寇季不给陈琳面子,所以请王随出山,当敲门砖。
寇季觉得陈琳背后的那个人在欺负人。
他明知道自己重情义,明知道自己不会拒绝这些对大宋有着大功劳的老臣。
就掐着这一点,可劲的拿捏自己。
更重要的是,在大宋朝,跟寇季有牵连,又愿意为大宋赴死的老臣,并不少。
除了王随以外,还有临橫府的张知白、交趾府的蔡齐、河西府的李迪。
至于新立的北青府和南塘府两府的镇守吕夷简。
那是寇季的政敌,那个不算。
陈琳背后之人,已经托付张知白出过一次面了,现在又托付到了王随身上。
寇季有预感,蔡齐和李迪不远了。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陈琳一眼,陈琳却像是没看到寇季恶狠狠的眼神,反而喜笑颜开的寇季。
寇季迈步走到了红枫树不远处的亭子底下。
陈琳快速的跟了过来。
站定以后,寇季十分恶毒的对陈琳道:“陈公公入宫以前,是不是在烟花柳巷里当过跑堂?”
陈琳愣了一笑,笑眯眯的道:“庆国主何出此言?”
寇季讥讽道:“你明显不是一个合格的跑堂,所以才切了命根子入宫当公公。”
陈琳大致明白了寇季话里的意思。
寇季是在指责那日在垂拱殿上,他演戏演的有点假。
陈琳一脸干笑的道:“咱家大半辈子都跟随在官家身边,没跟官家说过假话,所以不太会说假话。”
寇季冷哼道:“下次你用刀子在自己身上戳两个窟窿,我估计会被你骗到。”
陈琳十分自然的笑道:“只要庆国主不再计较垂拱殿上发生的一切,咱家现在就能在自己身上戳两个窟窿。”
顿了一下,陈琳又笑嘻嘻的补充了两句,“两个不够的话,咱家还可以多戳几个。”
寇季啐了一口气,喝骂道:“别人欠的债,你拿自己的命还,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还得起吗?”
陈琳笑道:“咱家能不能还得起,就得看咱家这条命在庆国主心里值几个钱。”
寇季更加恶毒的道:“你还真是一条忠心耿耿的老狗。”
陈琳依旧笑道:“咱家本就是皇家养的一条敖犬。”
寇季听到这话,气势一弱,他瞪着陈琳哼了一声,“你陈琳也算是个人物。如此折辱自己,不值得。
看在你还算识趣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垂拱殿上的事情了。
但是其他人,想都别想。”
陈琳先是一喜,随后脸又耷拉了下来,他苦笑着道:“官家有他自己的苦衷和心思,您就别再跟官家计较此事了。”
寇季恼怒的指了指寇氏临时府邸的方向,“那是他认错的态度?”
陈琳苦着脸道:“官家说一码归一码。孙儿他也有一份,该争还是得争。他不仅要争,还要将孙儿领回大宋,亲手抚养。”
寇季哼了一声,果断道:“他想得美!”
陈琳叹了一口气,追问道:“你如何才肯饶了官家?”
寇季瞥了陈琳一眼,不屑的道:“我饶恕他,我有那个资格吗?他才是天下第一人,又不是我。”
陈琳沉吟了一下,盯着寇季道:“如此说来,没得谈了?”
寇季强硬的道:“你最好不要在我面前再提其这个话题。”
陈琳点点头,脸上重新浮起笑意,“那就说一说你学生吧。”
寇季警惕的道:“那个学生?朝堂上那群家伙,我可不认。”
陈琳直言道:“王安石和曾巩。”
寇季眉头一挑,“他们两个怎么了?”
陈琳感慨道:“他们两个是真能闹腾。若不是官家暗中护着,恐怕早就身死道消了。”
寇季闻言,若有所思。
陈琳继续道:“他们在你走后,将你和满朝文武此前著的书,还有一些从大食书籍中总结出的学问,汇入到了儒学当中,自称儒学新派,在大肆宣扬。
如今正在被儒生们喊打喊杀呢。”
寇季沉吟着道:“以儒生的势力,打压他们二人应该很容易啊。”
陈琳苦笑着道:“读书人太多了,儒生又不是全部。我大宋推行教化多年,蒙学的蒙童已经离开蒙学好多茬了。
他们学习的学问当中,有许多你参杂进去的东西。
所以他们对王安石和曾巩宣讲的新学很支持。
再加上王安石和曾巩将几乎各行各业都汇入到了新学当中。
所以吸引的人更多。
儒生费尽手段打压他们,却很难将他们根除。
每次被压下去以后,要不了多久就会死灰复燃。
如今他们和儒生已经闹到了不可开交的局面上了。”
寇季闻言,一脸感慨,“他们还真是能折腾啊。”
陈琳沉声道:“他们有几次险些丧命。有人拿他们的私德做文章,也有人陷害他们。若不是官家暗中出手帮他们,他们很有可能就死了。”
寇季缓缓点头。
陈琳迟疑了一下,问道:“你就不打算管管?”
寇季反问道:“我为什么要管?跟我又什么关系?他们为新学奔波,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让大宋更上一层楼。
他们败了,是大宋的损失。
他们成了,是大宋获益。
该管他们的是大宋,又不是我。”
陈琳幽幽的道:“听你的意思,你打算诸事不管了?”
寇季摆出了一副懒散的样子,“没时间,没心情。”
陈琳叹了口气,“那咱家就不说此事了。”
寇季赞同的点头,“就该如此。”
陈琳看着寇季道:“官家说了,庆殿下六岁以后,他会将庆殿下接到汴京城。”
寇季吹胡子瞪眼的看着陈琳,“不可能!”
陈琳一脸奇怪的看着寇季,“你又拦不住,说那么多有什么用。”
寇季质问道:“你凭什么觉得我拦不住?”
陈琳撇撇嘴道:“贤妃娘娘还在活着呢。于情于理,宝庆公主都得带着庆殿下回去见见。
所以就算你不答应,庆殿下迟早也会落到官家手里。”
寇季恶狠狠的瞪了陈琳一眼,果断迈步离开了。
陈琳往着寇季远去的背影,一脸愁苦的叹息了一声。
虽说在最后的谈判交锋中,是陈琳赢了。
可是他没有半点赢家的喜悦。
陈琳和王随并没有在庆国多待。
王随仅仅在庆国停留了三日,见了庆国的一些重要人员以后,就离开了庆国,返回了大宋北境。
陈琳倒是在庆国待了足足一个月。
期间先后多次找上寇季,准备跟寇季继续交谈,但是都被寇季给避开了。
一个月后,陈琳带着寇庆的脚印,以及寇庆哪一座奢华府邸的建筑图,有些黯然的离开了庆国。
陈琳走后,相继有人送礼到庆国,为寇庆的出生庆祝。
忙忙碌碌的折腾了一年,风头才过去。
属于寇氏的内宫,修建好了。
如今正在晾晒。
寇氏的内宫,以及庆国办公区域营造好以后,庆都的其他区域的营造,也提上了日程。
寇氏的内宫和庆国的办公区域,几乎都是用石料搭建的,并没有耗费多少木料。
而庆都其他区域营造的时候,就必须拥到木料。
碰巧,在这个时候,文昌书院的一位不愿意提及姓名的大学问家,研究出了一个名叫水泥的东西。
在经过了庆国官员们测试以后,发现水泥是一个筑造屋舍的极佳的东西。
然后,水泥成了庆都其他区域主要的营造材料。
庆国的大臣梁适,觉得水泥这个东西可以推广到整个庆国。
于是就奏请了庆国国主寇季,在庆国推广水泥。
庆国大臣梁适知道庆国国主寇季是一个有钱,并且舍得花钱的主。
所以就果断请示庆国国主,准备用水泥将庆国营造庆国所有的公家建筑,以及主要官道。
诚如梁适所料,庆国国主寇季确实是大方的。
他不仅同意了梁适的提议,还决定将庆国所有的官道都用水泥铺设。
只不过他还提出了一个令人费解的举动。
那就是将烧水泥的作坊设立在了狄青封地以北那片奇寒又荒芜的地方。
中间的运费和消耗十分庞大。
梁适觉得不妥。
但是庆国国主寇季坚持要这么做。
梁适拗不过寇季,只能依照寇季的心思做事。
于是乎,庆国通往狄青封地上的船只,多了许多。
庆国上下都在大建设。
文昌学馆的那位隐姓埋名的大学问家,总能研究出许多实用有新奇的东西。
比如继水泥以后,那位大学问家又功课了西方独有的玻璃炼制之发。
此物倒不是那位大学问家自己发明创造的。
而是他在观看大食书籍的时候,从大食书籍中发现的。
然后经过了他一系列改良以后,以新面貌问世。
当匠人们用沙子炼制出了各色的玻璃以后。
昔日西方商人在东方买到了天价的玻璃,变得不值钱了。
当然了,仅仅是在东方庆国的一些核心地方不值钱了。
在东方其他地方依然价值连城。
此物出来以后,庆国的贵族们,就喜欢拿玻璃珠子赏赐人。
没事就赏赐一大把玻璃珠子下去。
狄青和刘亨最喜此物,威逼着改良此物炼制之法的大学问家,暂时别将此物炼制之法宣扬出去。
然后他们自己偷偷拿了一大堆出去骗人。
狄青用此物在北地骗取了一片足足有百里的封地。
刘亨用此物骗取了大批量的钱财。
可惜,都不如此物的改良者骗的东西多。
此物的改良者,将此物的炼制方法高价卖给了大宋,从大宋换取了丰富的物资,以及数量庞大的铁料、铜锭。
顺便还嘲讽了对方一番。
引的大宋皇帝陛下赵祯震怒,将宫中和衙门中负责采办的好些宦官和官员给砍了。
砍完人以后,大宋皇帝陛下赵祯就开始用玻璃骗起了其他人。
总而言之,手握着玻璃制造之法的人,在东方疯狂的骗人。
而风云起始之地的庆国,却波澜不惊。
如同咸鱼一般的庆国国主寇季,就像是不知道此事一般。
“爹……那个玻璃真的不是你造出来的?”
寇天赐坐在寇季面前,狐疑的看着寇季。
寇季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道:“白石楼三层的那一卷有关于玻璃制造之法的羊皮卷,你都翻了四次了。
是不是我造的,你还不清楚?”
寇天赐迟疑道:“可是玻璃作坊那些人用的玻璃制造之法,跟羊皮卷上的有所不同。”
寇季打了个哈欠,“能有什么不同,不都是用沙子弄出来的吗?”
寇天赐还要继续发问。
寇季却摆摆手道:“行了,别在我身边问东问西了。有空你可以多看看白石楼里的藏书,里想知道的东西,里面都有。
只要你精心研究,肯定能研究出与众不同的东西。”
寇天赐盯着寇季,“那您让我见一见藏在文昌书院里的那位神秘的大学问家。”
寇季翻了个白眼,“文昌书院是你看着建立起来的,里面有什么,你比我都清楚。根本就没有什么神秘的大学问家。
非要说大学问家的话,苏洵勉强算一个。
那厮如今已经翻阅了十多万册大食书籍,从里面总结出了不少好东西。
连你祖父都自愧不如。
如今在研究西方历史的时候,也会跟他探讨一二。”
寇天赐沉声道:“可我问过苏洵了,苏洵并不会水泥锻烧之法和玻璃制造之法。爹您不肯告诉我,难道是有什么秘密?
难道真如民间所言,您抓到了一个神仙,劝进在文昌书院里帮你炼制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寇季鄙夷的看了寇天赐一眼,“神仙还能被人抓住?能被人抓住的那叫神仙?”
寇天赐正色道:“民间传闻,神仙也有克星。”
寇季不屑的道:“神仙真要有克星,那当神仙肯定没有当人自在。”
寇天赐再次问道:“那您到底有没有抓到神仙?”
寇季瞪眼道:“都说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大宋的学问和大食学问碰撞以后产生的。
大宋的锻造之术,有大宋的长处。
西方的锻造之术,也有西方的长处。
两两结合,自然有不一样的好东西产生。
人蠢就要多读书,多思考。
而不是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
寇天赐苦笑道:“我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我就想问问他,看看他能不能研究出在海上航行的铁船。”
寇季愣了一下,感叹道:“那东西啊……恐怕得三五年以后了。”
寇天赐皱眉道:“这么久?”
寇季听到这话,差点没吐血。
跨越了几百年的产物,是那么好弄出来的?
一些原材料还在遥远的北美洲和南美洲呢。
种世衡几个人虽然依照他的意思都派出了敢死队,可什么时候回来,谁也不知道呢。
寇季没有搭理寇天赐。
寇天赐却想到了寇季话里的一个漏洞。
寇天赐目光灼灼的盯着寇季,“爹,那个神神秘秘的大学问家,不会是您吧?不然您怎么可能知道在海中航行的铁船三五年以后才会出现?
以前我总是听娘提起,您在没有南征北战的时候,在府上总会捣鼓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我问过祖父了,祖父说是异人所授。”
寇季闻言,一点儿也不慌,甚至还鄙夷的瞥了寇天赐一眼,“你这孩子魔怔了。人力有穷时,我就算再厉害,也弄不出那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以前在府上的时候,匠人们捣鼓出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是府上花重金奖赏的结果。
不信你随便去找几个技艺娴熟的匠人,许他们一笔重金,让他们想办法改良他们的手艺,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看到成效。
至于我为何知道铁船能锻造出来的时间,那更简单。
铁船在大食的一册书籍中有所提及。
只是书籍十分古老,能认识上面文字的人不多。
你爹我也是花了重金,才请人将上面的文字翻译过来的。
可惜东西当时放在天圣馆。
下面那些人在焚烧大食宗教典籍的时候,不小心将其焚毁了。
为此你爹我差点暴起杀人。”
寇天赐被寇季忽悠住了,他喃喃的道:“如此说来,大食的学问,真有可取之处?我要不要潜心研习一番?”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聪明人都不会去做蠢事。”
寇天赐愕然的看着寇季。
寇季淡淡的道:“我要是你,我就学习那些大食学问和大宋学问结合以后产生的学问。那是多个传承的精华,那才是好东西。”
寇天赐眼前一亮,“比如您结合了大食算学和大宋算学总结出的新算学?”
寇季缓缓点头。
寇天赐起身,“我明白了……我去找找看,看看有没有其他造船的书籍。”
寇季幽幽的道:“有肯定是有的,不过貌似只是一个设想。而且需要很多学问做支撑。你真要看的话,恐怕要学很多东西。”
寇天赐笑着道:“我们有的是人,不用自己赤膊上阵。”
寇季满意的点点头。
寇天赐笑容满面的离开了。
寇季在寇天赐走后,躺在摇椅里,一边摇晃一边瞥嘴,“一个人懂的太多,真是个罪过……还好我聪明,懂得把麻烦甩出去……”
白石楼里自然有造船的书籍。
不仅有造铁甲船的书籍,还有关于蒸汽机的书籍。
甚至还有火车等物。
只不过有些粗糙。
想要将东西研制出来,要学的很多,要花费的时间很长。
用寇季的话说,那些都是东西方学问碰撞的产物。
至于它们真正的由来,只有寇季清楚。
反正大食的书籍足够多、大宋的书籍也足够多。
几乎没有人能通读那些书籍。
自然也没办法揭穿寇季的谎言。
就算有,那也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到时候各种新出的书籍、新出的技艺混杂在一起,谁也挖掘不出参杂在其中的那些技艺到底源于何处。
更重要的是,宋人不怎么在乎好的技艺是谁发明出来的。
因为匠人处的阶级太低,没人会帮一个匠人扬名,也没人会在意一个匠人的贡献。
人们只会在意技艺好不好用,根本不在乎是谁创造了如此技艺。
第1016章 赵祯的大手笔
寇季心里清楚,仅凭他一个人让一个文明在极短的时间内跨越几百年的长度,过于惊世骇俗。
所以他在很早以前就做了准备,弄到了西方巴格达智慧馆的学问做伪装。
有巴格达智慧馆的学问做伪装,寇季可以大胆的将自己知道的一些学问种子混入其中,等待有兴趣的人去发现,或者培养有天赋的人去发现。
借别人之手,培养那些种子生根发芽,逐渐成长。
寇天赐如今心心念念的惦记着铁船的锻造之法,并且愿意去白石楼里翻书,去寻找那些学问种子,就是明证。
以后会有许多有志之士在白石楼里发现学问的种子。
白石楼里的学问种子注定会面世,也注定会被发扬光大。
一切都在寇季的掌控之中,寇季可以放心大胆的当咸鱼。
只不过,寇季的咸鱼没当多久,就有人找上门了。
一群老态龙钟,走路都颤颤巍巍的老头子。
他们是被轿子抬到庆国的,一顶顶十六人抬的轿子,硕大无比,坐在里面不受任何颠簸,也不会被冷风吹倒。
虽然大宋已经推行了不以人为畜的规矩好久了。
但是规矩用不到他们身上。
一则是他们的年龄已经到了无视规矩的地步。
二是坐轿子是大宋皇帝陛下赵祯给他们的恩典。
三是有孝道做保护,谁也不好在此事上指摘什么。
他们之所以能得到赵祯如此恩典,是因为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
大儒!
他们这些大儒,还不是民间那种隐世大儒。
他们是身居功德的天圣馆大儒。
他们之所以奔赴庆国,是因为他们知道了寇准在做一件大事。
他们知道寇准在制定新的历法,一个通行于全天下的历法。
他们知道寇准在编撰史册,一个囊括了已知的所有文明的发展史。
大宋的其他人或许不明白寇准这么做的意义。
但是他们都明白。
他们都接触过西方的学问,知道西方拥有多个繁荣的文明。
他们清楚,寇准看似在制定新的历法,实则上是在制定一个规矩。
一个以华夏文化为主导的规矩。
只要新的历法制定出来,并且被更多的文明认可。
那历法上的一切,就将由华夏主导。
只要新的历法被更多的文明认可,那用历法的人,就不得不了解一下,那个奠定了公元1年基础的帝王,究竟是何等模样。
那些用历法的人,会不自觉的向华夏文化靠拢,学习华夏文化。
文化入侵的概念,在他们脑海里的还很模糊。
但是文化入侵的事情,他们都做过。
文化入侵带来的好处,不言而喻。
而寇准在制定了新的历法之余,还在编撰世界史册。
毫无疑问,世界史册必然也是以华夏为主导。
一旦第一册世界史册以华夏为主导,推广出去,那世界文化中心,便是华夏。
只要华夏在文化上一直保持着领先的高度,那么华夏处在世界文化中心的地位就很难被动摇。
更重要的是,只要后世的子孙后辈争气,能让寇准编撰出的世界史册成为世界各地的主流史。
那世界各地的规则,很有可能在史册的影响下,逐渐华夏化。
毕竟,翻开史册一看,华夏方方面面都比你强,你除了学习以外,没有第二条路走。
其他的好处、功德,更是数不胜数。
总而言之,在大儒们眼里,寇准干的这两件事,功业之大,远远超过他们著书立说。
所以他们在知道了此事以后,毫不犹豫的奔向了庆国。
还搬空了半个天圣馆的书籍和学问上的研究成果,带了足足有六百多学识渊博的弟子。
寇季得知此事以后,惊的说不出话。
文昌书院的冬院里,寇季正在烹茶,听到了这个消息以后,放下了水壶,张着嘴愣了许久。
寇准端着一杯茶,闭着眼,似乎不在乎此事,只是他不断抽搐的嘴角暴露了他内心并不平静。
贾昌朝坐在他们祖孙二人对面,一脸苦涩。
贾昌朝就是赵祯派遣过来跟寇季交涉此事的。
“真的?”
寇季在愣了许久以后,渐渐回过了神,他难以置信的盯着贾昌朝问。
贾昌朝叹了一口气,缓缓点头。
寇季心头狂跳,脸上的笑意难以掩饰。
若不是贾昌朝在对面坐着,他恐怕会跳起来高歌起舞。
寇准不知道何时睁开了眼,瞥了寇季一眼,轻哼了一声,“矜持点……”
寇季深吸了几口气,咧着嘴,有些激动的对寇准道:“矜持不了……”
只要是个人,只要识字,都清楚,天圣馆里的那些大儒,一个个都是绝世瑰宝。
如今这些瑰宝送上门了,寇季如何矜持。
寇季有无数的学问可以供他们研究,寇季有信心在他们到了庆国以后,将他们彻底留在庆国。
只要他们能留在庆国,那庆国那点稀薄的底蕴,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的壮大起来。
他们可以帮助寇季大幅度缩减庆国的汉化时间。
他们可以帮助寇季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庆国彻底变成一个汉家国度。
他们也可以帮助快速的抹除庆国境内所有高丽的痕迹。
寇准瞧着寇季不断发亮的目光,叹了一口气,道:“别太狠……说到底,大宋也好,庆国也罢,都是一家人……”
寇准口中的别太狠是什么意思,寇季和贾昌朝都很清楚。
寇准让寇季挖墙脚别那么狠,多少给大宋留点。
寇季笑眯眯的道:“祖父放心,我有分寸。”
寇准见到寇季如此神情,脸色难看的喝道:“你有个屁分寸,你小子看上了好东西,就想往自己兜里揣。如今有主动送上门的,你岂会放过?”
寇季干巴巴笑道:“祖父说笑了,我不是那种人。”
寇准冷哼了一声,没有戳穿寇季。
寇准目光落在了贾昌朝身上,哼了一声道:“赵祯是不是傻了?那些宝贝也肯放出大宋?老夫昔日的教导,他是不是都忘在脑后了?”
寇准曾经可是赵祯的臣子,按道理讲,直呼其名是大不敬,他不会做。
可他如今居然毫不客气的直呼赵祯的姓名,显然是被赵祯给气到了。
贾昌朝听到了寇准的话,一脸苦涩,“官家也是不得已,才请那些大儒移步庆国避祸的。”
“避祸?”
寇季一愣,寇准也是一愣。
寇季沉吟着道:“他们不是被我祖父的壮举所吸引吗?”
贾昌朝苦笑了一声,冲着寇准拱了拱手,“寇公的壮举自然吸引人,可还不足以让所有的大儒不远千里的来相助。
天圣馆里的那些大儒,那个身上没有名垂青史的功业?
他们要是真的在乎名声和功业的话,也不会静悄悄的在天圣馆里研究学问。
他们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兴趣,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历法和史册。”
寇季和寇准对视了一眼。
寇准缓缓开口道:“如此说来,大宋是发生了一切我们祖孙不知道的事情?”
贾昌朝看了寇季一眼,哭笑不得的道:“小寇公的两个弟子太闹腾了。如今已经和儒生们闹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官家在背后护着,儒生们不可能用手段欺负他们。
他们又不在乎颜面,儒生们已经拿他们没办法了。”
寇季闻言,一脸古怪,他莫名其妙的就想到了那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名言。
“所以,儒生们就盯上了天圣馆的大儒,而天圣馆的大儒多少还要些颜面?”
寇季疑问。
贾昌朝苦笑着点点头。
“儒生们不敢跟官家作对,就将目光放在了天圣馆。他们觉得,王安石和曾巩之所以能在大宋肆无忌惮的行事,且屡教不改,明显是天圣馆的大儒们在背后撑腰。
他们就拿天圣馆的大儒的私德做文章。
传出了许多不堪入目的谣言。
大儒们家中的一些女眷,险些以死已证清白。
大儒们被逼的频频大动肝火。
有两个被逼的一病不起。
官家迫不得已,只能送他们到庆国避祸。”
说到此处,贾昌朝目光在寇准和寇季二人身上盘桓了一二,继续道:“以您二位的虎威,相信没人敢在您二位眼皮子底下闹事。”
寇准听完了贾昌朝的话,看向了寇季,不咸不淡的问道:“你怎么看?”
寇季笑着看向了寇准,“祖父觉得呢?”
寇准撇着嘴道:“赵祯是支持新学的,可是事情闹的不够大,他没办法从幕后走到台前,更没办法杀人震慑。
所以他将这些大儒们送到我们手里,让那些大儒避开。
然后让你的学生和那些儒生们彻底闹开。
等到事情彻底闹大了,他就能顺利的走到台前,然后依照自己的心思随心所欲。”
寇季赞同的点点头。
寇准不满的道:“当我们祖孙是什么……”
寇季笑着道:“管他呢!那些大儒们都是一个个宝贝,人到了我庆国,自然要帮我庆国做事。
其他的我们不去想。
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举行声大的庆典,欢迎那些大儒们到我庆国做客。
然后让他们陪着祖父你一起编撰史册。
有他们帮忙,祖父您应该可以节省不少时间。”
寇准沉吟了一下,缓缓摇头,“不妥……”
寇季一愣。
寇准指了指自己的心脏,意味深长的对寇季道:“他们不是客人,是自己人。对待自己人,千万别用隆重的庆典。
一场简单的宴席,远比任何庆典都有用。
你若是举行了盛大的庆典,那就别想留下一个人。”
寇季思量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寇准话里的意思。
但凡是不在乎名利的大儒,都有风骨。
也有近乎于偏执的排外性。
他们宁可死,也不会被外人所用,更不可能帮外人做事。
家国天下并没有在他们口中,但是在他们心里。
在大宋,纵然他们受尽屈辱,他们也甘之如饴。
在外面,他们纵然受到前所未有的礼待,他们也不会多留半分。
就像是后世的文豪朱自清,宁愿死,也不愿意领某国的救济粮。
就像是后世那些在国外拥有着极高的待遇,但依然选择回国吃糠咽菜,帮着祖国搞发展的贤者。
家国天下很少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但为了家国天下,他们可以以命相搏。
寇季苦笑了一声,对寇准道:“如此说来,我没办法出面了,只能让天赐出面了?”
寇准翻了个白眼。
寇季如今被封为庆国国主,他只要出面去接待那些大儒,天然的就隔了一层。
寇天赐就不同,寇天赐无论身处何地,对他们而言都是自己人。
因为寇天赐不论身处何地,都是大宋的驸马。
不仅跟他们是自己人,在身份上还压他们一头。
寇准之所以冲寇季翻白眼,就是因为寇季想借着寇天赐的身份欺负人。
对那些大儒们而言,庆国国主他们可以不搭理,但是大宋驸马爷他们却不能不搭理。
大宋驸马爷分量不够,还有大宋公主。
大宋公主分量不够,还有那位已经被宠上天的大宋皇外孙。
总之,只要天地君亲师的纲常还在,他们一家三口就算是明着欺负那些大儒,那些大儒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寇季已经打定了主意了,肉掉进了嘴里,横竖都得咬一口。
至于赵祯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气的跳脚,寇季才不在乎。
有了决定。
寇季将贾昌朝丢下陪着寇准,他去找寇天赐商量此事。
寇天赐对此事也十分有兴趣,寇季找到他以后,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虽然他们父子并不亲近,但是在给家里捞宝贝的事情上,父子二人是心意相通的。
寇季和寇天赐安排好了一切以后。
就让贾昌朝去辽阳府将那些大儒带到庆国。
贾昌朝回到了辽阳府以后,将寇季的心思给那些大儒传达了一下。
那些大儒们商量了一番,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准备,知道自己随后要入虎口,他们有挣脱虎口的决心。
只是当他们带着大队人马过了鸭绿江,看到了寇天赐抱着寇庆,笑呵呵的在河对岸等候的时候,脸上布满了苦涩。
老虎下的本钱太大,他们貌似不好挣脱。
寇天赐对他们越客气,他们越心慌。
寇庆脖子上挂着一面金牌,冲着他们傻笑的时候,他们觉得脑袋在嗡嗡响。
御前行走啊!
大宋朝独一份啊。
等到稍微大一些,会说话的时候,拽着他们中间某个人叫一声先生,非要那个人留下来教导自己,那个人怕是没办法拒绝。
拿着天子颜面的稚子,如何拒绝?
天子颜面你能硬着头皮拒绝了,赤子之心呢?
寇天赐笑呵呵的带着一群满脸苦涩的大儒到了文昌书院,为他们举办了一场类似家宴的接风洗尘会。
在宴席上,一口一个‘翁翁’,完全不拿自己当外人。
寇季在远处,看着一帮子大儒明明如坐针毡,却只能硬着头皮坐着,就哈哈大笑了一声,离开了文昌书院。
往后只要这些大儒在,他就不来文昌书院了。
这些大儒就交给寇天赐去招待。
直到他们答应留在庆国为止。
得了一批大财,寇季心情大好。
带着一家子人,挑了一个吉日,搬进了已经晾晒好的庆都内宫。
庆都内宫不大,仅仅只有大宋皇宫的十分之一。
内宫里没有任何办公区域。
更像是寇季一家居住的奢华大宅。
庆国的各级衙门,都设在内宫四周。
参政议政的地方,也在内宫之外。
寇季将公事和私事做了个分割,不让它们混在一起。
寇季住进了内宫以后,再次当起了咸鱼。
但庆国的一切却快速的转动着。
运送水泥的船只日夜不歇的在庆国和北海郡王的封地之间徘徊,运送了一批又一批水泥进入到庆国。
有了水泥加入,庆国的各地的大建设速度加快了不少。
庆国各地都在快速的变化着。
随着大儒和大儒的弟子们加入,庆国的教育也在快速的发展。
大儒们的数百弟子,撒到了庆国各地,瞬间将庆国的教育质量提高了一层。
大儒们加入到了寇准的历法和史书编撰中,进境也十分快速。
忙忙碌碌中,就到了年底。
年底的时候大宋发生了一件大事。
儒家新学和儒家旧学的冲突在天圣馆的大儒们离开以后持续升级,升级到了最后,居然催生出了械斗。
死伤十数人。
赵祯知道此事以后,雷霆震怒。
他罢黜了挑起了事端的太一学宫学子的学籍,并且罢落了太一学宫的山长。
此后便是一场长达数月的监督和盯梢。
逼的儒生和新学门徒有明争转为暗斗。
暗斗持续了数月以后,再次出现了人命案。
赵祯一怒之下,先后罢落了数位国学的山长,罢黜了许多学子的学籍。
王安石、曾巩二人也没有逃过惩罚。
他们二人,以及他们新学核心的几个人,被发配到了临橫府、河西府等地设立国学,在边陲上推行教化,以赎其罪。
儒生们知道了这个结果以后,一个个狠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赵祯的决定不是他们能干涉的。
可王安石等人跑到边地去推行教化,那是发配啊。
分明是奖励。
边地的蒙学已经推行了多年了。
最初的两批蒙童如今都毕业了。
那些孩子们还没有被各种学说所影响,对各种学说也没有什么概念。
通俗的讲,就是一张张白纸。
王安石等一众新学门徒,到了边地以后,还不在那些白纸上肆意挥霍?
边地如今是地广人稀。
可朝廷明显在一直扶持着边地的发展。
边地的人有大把的良田,不愁吃不愁穿的,新生人口与日俱增。
相信不久以后,边地的人口就会发展起来。
而王安石等人宣扬的新学,也会彻底在边地扎根。
等到边地的学子们全部长成以后,他们就会像是浪潮一般从四面八方涌入到大宋腹地。
到时候儒生拿什么去挡?
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
身为新学的敌人,儒生们也研究过新学学问。
他们之所以抵制新学,不是因为他们觉得新学不如人,而是他们对未知的恐惧。
当未知充斥整个大宋的时候。
他们注定会被淘汰。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结伴抵抗新学。
大宋上下因为此事闹的十分欢实,寇季就像是一个观众,躲在一边看大戏。
只是大戏并没有看多久,一封采购文书就摆放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看着送来采购文书的人,以及采购文书,有点发懵。
大宋朝廷很正式的向庆国递送了采购的国书,以及摆放在寇季面前的采购文书。
采购的东西是如今在庆国被大肆使用的水泥。
采购的数目不大,一万万石……
“一万万石?”
寇季难以置信的盯着眼前的姑父王曙。
王曙干笑着道:“官家要翻新大宋各京的行宫,还要加固黄河大坝,所以需要的数量有点大。”
寇季幽幽的道:“那也用不了一万万石吧?”
王曙笑道:“官家说钱由内库出,所以满朝文武管不了。”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们觉得我能拿出一万万石?”
王曙笑眯眯的盯着寇季没有说话。
寇季翻了个白眼,“你们购买一万万石的水泥是假,想要买回水泥的煅烧法子才是真的吧?”
王曙笑而不语。
只要是个人都清楚,庆国不可能拿出一万万石的水泥。
因为庆国人口有限,又在搞全国性的大建设,根本没有充足的人手去煅烧大宋所需要的水泥。
所以庆国想要满足大宋这个订单,那就必须将水泥煅烧之法卖给大宋。
大宋也大方,给出了寇季一个十分丰厚的购买价格。
寇季瞥了王曙一眼,“我要是不答应呢?”
王曙干笑道:“官家说,贤妃娘娘如今每日以泪洗面,大概是想皇外孙了……”
寇季没好气的瞪了王曙一眼,“只能用一次,下此再用这个借口,我不认。”
王曙点点头,“我会如实将你的话带给官家。”
寇季冷哼了一声,“一万万石水泥的采买钱可不少,以后大宋需要付出的恐怕更多。”
王曙笑着道:“官家心里有数!”
第1017章 赵祯的密语,各家如约送来的重礼
赵祯确实心里有数,准确的说,从他打算从庆国购买水泥煅烧之法的时候,他就有了全盘的计划。
王曙在完成了交易以后,在庆国待了数日,在寇准身边伺候了数日,然后带着水泥煅烧之法,赶回了汴京城。
然后,赵祯就展开了一系列的骚操作。
赵祯先煅烧了一些水泥,在汴京城外的一处空地上,营造了一个瓮城。
当着各藩属使节的面,拿着各种冷兵器对着瓮城一顿猛轰。
然后,各藩属使节眼睛都亮了。
赵祯吩咐人私底下将水泥的一些优势给各藩属使节讲解了一番。
各藩属使节顿时献上了厚礼,向赵祯求取水泥。
赵祯不允,并派人透露出了水泥是仙家秘术,非重金不可得。
各藩属使节立马派人回去去金银。
然后拿着大把的金银找赵祯交易。
赵祯最后从中挑选了黑汗国、李昭亮部、朱能部的使节,收取了他们高昂的钱财以后,将水泥煅烧之法许给了他们。
赵祯得到了的钱财,远超他从寇季手里购买水泥的钱财数倍。
随后,那些没有买到水泥煅烧之法的使节,赵祯也没有放过。
他吩咐底下礼宾部的官员,带着使节们在汴京城各个作坊晃荡。
成功的将那些使节们手里的金银留在了大宋,顺手将大宋囤积的一些旧货高价卖了出去。
赵祯借着水泥煅烧之法,牟利巨万。
寇季得知此消息以后,惊呆了。
“你还当中间商?!你还赚差价?!你还要不要脸!”
庆都,正庆宫,正大殿。
寇季背负双手,脸色难看的在骂人。
寇季没料到赵祯会如此无耻,居然放下了一国之君的颜面不顾,当起了中间商。
难怪赵祯花费巨资向庆国采买水泥锻造之法的时候,没人吱声。
寇季恶狠狠的看着汴京城的方向,“以后再有了新东西,我先把钱赚够了,再卖给你。”
寇季痛斥了一番后,走到案几前,提笔挥毫,写下了一封长长的国书,吩咐人给赵祯送去。
一个月后,国书送到了汴京城。
汴京城,议事堂。
赵祯看到了天赐钱庄的掌柜捧着国书站在自己面前,笑眯眯的对坐在身旁的曹皇后道:“某些人一向不吃亏,朕算计了他一次,他马上就算计回来了。国书里面的内容,便是他的算计,你信不信?”
曹皇后假装一脸意外的道:“他还敢算计您?”
赵祯一脸高深的道:“你不懂不懂。”
曹皇后十分配合的道:“臣妾一个妇道人家,自然不懂你们之间商量的国事。”
赵祯哈哈一笑,看着天赐钱庄的掌柜,笑眯眯的道:“你在庆国是官?”
天赐钱庄的掌柜干笑着道:“回官家,勉强算。”
赵祯突然板起脸,冷冷的道:“什么叫勉强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戏耍朕吗?”
天赐钱庄的掌柜脸色一苦,解释道:“外臣是内官。”
赵祯愣了一下,疑问道:“那为何不阉割?”
天赐钱庄的掌柜打了个哆嗦,脸上的苦色更浓,“国主恩典……”
赵祯瞥着嘴道:“他如今也算是一国之主的,居然不用宦官,也不怕后宅闹出笑话。”
天赐钱庄的掌柜垂下头,没敢搭话。
他生怕赵祯突然来了兴致,替寇季阉割了他。
世人皆知,大宋皇帝陛下赵祯和庆国国主寇季,兄弟情深,情同手足。
如今二人闹了矛盾,正在斗气,所有人都得小心的应付着。
万一出了差错,很有可能就会成为二人斗气的牺牲品。
没看到曹皇后那么精明的人,在此事上也装傻子吗?
别看赵祯一口一个‘某人’的叫着,其他人要是敢称呼寇季一声某人,信不信赵祯立马让人将其拉出去,先阉割,再凌迟。
赵祯还没有为难一个微不足道之人的兴趣,见天赐钱庄的掌柜怂的不行,顿时不再搭理他。
赵祯指着天赐钱庄掌柜手里的国书,笑着对曹皇后道:“皇后猜猜,某人会如何算计朕?”
曹皇后识趣的道:“臣妾猜不出来。”
赵祯哈哈一笑,“朕若猜的没错,朕恐怕要失去一位大儒和几位博士了。”
曹皇后疑问,“以什么为借口呢?”
赵祯开心的笑道:“朕那位皇外孙,缺人教导啊。”
曹皇后恍然大悟。
赵祯招了招手,天赐钱庄的掌柜赶忙将国书递上。
赵祯翻开一看,流露出了一个果然如此的神情。
赵祯顺手将国书递给了曹皇后,笑着道:“朕的米夫子没了,还有他几位学生。”
曹皇后拿过了国书一瞧,上面写着寇庆到了读书的年龄了,可是庆国人才稀薄,没有大才教导,所以准备留下米夫子和他的几个学生,教导寇庆。
并且厚颜无耻的让赵祯给个国书,定下此事,将米夫子教导寇庆的事情定性为一个公差,大宋给发钱粮。
还恬不知耻的说什么庆国太穷,养不起大才,只能由大宋供养。
顺便还恳请赵祯将米夫子和他那几个学生的家眷一并送到庆国。
曹皇后看完了国书以后,哭笑不得的道:“庆国主也太……”
赵祯笑问道:“太什么?”
曹皇后苦笑着摇摇头,没有言语。
赵祯笑着道:“朕替你说,庆国主太小家子气了。身处在弹丸之地,就容易变得小家子气。
朕的皇外孙,那是天生的贵人。
教导他读书,都必须是一等一的大才才行。
一个米夫子哪够。
派人去问问留在庆国的那些大儒,有谁愿意留在庆国帮朕教导皇外孙。
凑一凑,给凑八个大儒。”
曹皇后一脸惊愕的盯着赵祯。
“官家,那可是大儒……天圣馆大儒……”
曹皇后声音沉重的提醒。
赵祯畅快的大笑道:“预先取之,必先允之。朕对他足够大方,朕向他提出条件的时候,他也得对朕大方。
朕将那些大儒送到庆国去的时候,就知道其中必然有人有去无回。
朕在等他张口,他张口了,朕也就不客气了。”
“陈琳?”
“奴婢在!”
“召李迪李公回京,带着厚礼去一趟庆国。”
“奴婢明白。”
“……”
曹皇后狐疑的看着赵祯,“官家意欲何为?”
赵祯笑眯眯的道:“润儿在辽阳府厮混了也有两年了,跟卉儿处的也不错。火候也到了。”
曹皇后恍然大悟,一脸喜色。
别人都以为寇季离开了大宋,影响力会减弱。
可曹皇后却清楚的知道,寇季对大宋的影响力,并没有随着他离开而减弱,反而有增强的趋势。
增强在哪儿了?
自然是帝心。
而帝心在大宋代表着一切。
赵祯给天赐钱庄的掌柜下了封口令,然后静等着李迪回京。
一个月后,李迪出现在了汴京城。
两个半月后,李迪出现在了庆国,带着十分丰富的豪礼。
寇季得知李迪到访,亲自赶到了鸭绿江边上亲迎。
眼看着李迪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寇季赶忙迎到了李迪身前。
“小子寇季,见过李公……”
寇季在李迪面前没有摆架子,姿态很低。
李迪看着寇季,一脸唏嘘,“庆国国主……你小子比我们所有人都厉害啊。”
寇季淡然笑道:“李公说笑了。”
李迪笑着摇摇头,“但你不该算计官家的。官家要算计你,就让他算计去呗。得手三五次,他必然会失去兴趣。
可你一反击,不仅让官家感觉到了兴奋,还让官家抓住了把柄。”
寇季眉头一挑。
李迪伸手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份国书,递给了寇季,然后重新爬上了马车,幽幽的道:“我去见一见我的老哥哥。
你和官家斗法,结果如何,你自己思量。
有了结果,到文昌书院找我。”
说完这话,李迪让人驱车赶往了庆都,赶去了文昌书院,留下了寇季站在鸭绿江边上。
寇季拿出了李迪给的国书,翻开瞧了两眼以后,脸有些黑。
“几个大儒,就想换我闺女,根本不可能。”
寇季收起了国书,追着李迪马车追了上去,在半路上拦下了李迪。
不等寇季开口,李迪就果断道:“你应该问一问你闺女的意思,再做定夺。”
寇季咬了咬牙,没有再开口。
回到了庆都以后,寇季立马吩咐人找回了寇卉。
寇卉到了寇季书房以后,寇季就将国书递给了寇卉。
寇卉看过了国书以后,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反应,寇季盯着寇卉道:“你怎么看?”
寇卉沉吟了一下,给了寇季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我都行……”
寇季皱起了眉头,“都行是什么意思?愿不愿意,你心里没有一个定数吗?你应该清楚,在你的婚事上,我不会强迫你。”
寇卉直言道:“嫁不嫁赵润都行,不嫁赵润,我也没人可嫁了。”
寇季喝斥了一声,“胡说八道。我寇氏的闺女,还有愁嫁的时候?”
寇卉耸了耸肩膀,十分洒脱的离开了。
寇季在书房里思量了许久,赶往了文昌书院找李迪。
寇季找到李迪的时候,李迪正在跟一群大儒饮酒作乐。
寇季不愿意跟那一群大儒碰面,就只能等着,一直等到酒宴散了以后,才找上了李迪。
李迪喝的有些微醺,见到了寇季出现,也没有言语,随手从袖口取出了一个信封,递给了寇季。
寇季皱眉道:“什么东西?”
李迪微微摇头,“官家给你的,里面是什么,我也不清楚。”
寇季拿过了信封,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拆开,他拿着信封回到了正庆宫的书房里以后,才缓缓打开了信封。
信封上只有一句话。
寇季看完以后沉默了一夜。
……
次日,寇季再次叫来了寇卉。
寇卉到了寇季书房以后,寇季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喜不喜欢赵润?”
寇卉想了一下,认真的道:“不讨厌。”
寇季思量了一下,点着头道:“我明白了。”
送走了寇卉以后,寇季再次赶到了文昌书院去见李迪。
见到李迪以后,只说了一句话。
“我答应了……”
李迪听到了寇季的答案以后,大笑了许久。
寇季却回到了正庆殿,再也没出现。
随后,便是一场跨越了数千里的盛大婚礼。
赵润被临时召回到汴京城。
赵祯再次派遣了使节赶往庆国,递交国书和聘礼。
双方你来我往的走大礼,一走就是一年之久。
待到赵润和寇卉二人成婚的时候,已经到了一年后。
在这一年内,有很多人询问寇季为何答应了这门婚事,寇季都没有明确的回答。
只是给了众人一句,你们迟早会知道的。
就应付过去了众人。
赵润和寇卉在汴京城的婚礼很盛大,据说场面盖过了汴京城有史以来所有的婚礼。
可惜寇季等人无法参与,也没办法见到。
当寇卉再次出现在庆国的时候,已经是次年以后的事情了。
赵润被擢升为辽阳府治下的知州,寇卉便是知州妇人。
辽阳府就在庆国边上。
所以寇卉隔三岔五就回娘家。
从寇卉的婚后状态看,寇卉婚后过的不错。
赵润很宠她。
她过的也很开心。
更重要的是,赵润并没有娶其他的侧妃之类的女人入府。
在二人大婚之际,大宋朝堂上虽然有人奏请此事,但很快就被恭贺的浪潮所淹没。
寇季看到了寇卉婚后过的很开心,也就放心了。
历经两年,庆国一切营造的建筑物都落成了,只剩下了四处巨大的码头和庆国各地的官道仍在营造当中。
寇季在此期间还做了一件令人迷惑的事情。
那就是给寇庆定了一门娃娃亲。
女方是苏氏女。
是苏洵的妇人程氏为苏洵添的幼女。
苏氏上下的人都十分宠爱她,称呼其为小妹。
没人知道年幼的苏小妹有何特别之处。
为何寇季一意孤行的将寇庆正房的名额给了苏小妹。
寇季给人的印象是开明的,可在此事上却选择了一意孤行。
弄得所有人都很疑惑。
弄的孩子的外公暴跳如雷。
毕竟,孩子的外公可是精心为孩子挑选了一房妻室,正在暗中培养。
可是还没等他出手谋划。
寇季就给寇庆定下了娃娃亲。
寇季在给寇庆定下了娃娃亲以后,寇季和寇天赐父子二人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庆都,赶往了临海处最大的码头,日出码头。
码头上,船来船往。
已经完工一般的水泥构造的日出码头,已经投入到了使用。
寇季和寇天赐父子到了日出码头以后,立马派遣重兵包围了此处。
周遭的商船暂时被移到了东南码头。
寇季和寇天赐父子,在日出码头上足足等了一个多月。
十几艘破破烂烂的大船,缓缓的驶入了日出码头。
十几艘破破烂烂的大船到了码头上以后,开始一船一船的往下卸东西。
但是船上的人,被勒令在码头内,只允许在码头内活动。
仅有领头的几个人经过了一系列的洗漱以后,出现在了寇季和寇天赐父子面前。
领头的几个人当中,只有两个寇季和寇天赐父子见过。
一个是种家的种诊,一个是曹利用家的曹湛。
曹湛带着洗漱过以后产生的水汽进入到了寇季和寇天赐父子所在的房内以后,惊声道:“叔父,我们脚下的大地真的是圆的!极西还是极东真的有一片不输给我大宋的疆土!”
寇季看到他们二人,一脸感慨,“你们的爹还真是舍得……居然让你们这些血亲出去冒险……坐下说话。”
寇季为曹湛、种诊等人准备了一桌丰盛的酒菜,让他们边吃边说。
几个人大概是吃够了海产,对桌上的海产碰也不碰,反倒是对山珍,一个劲的猛攻。
曹湛边吃边说,“我们三家,一共准备了三百条大船,一千条小船,聚拢了足足三万多人。依照叔父所言的海线,一路狂奔。
最终找到了叔父所说的那片地方。
也找到了叔父想要的东西。
我们带去的人,死了六成。
有一成留在了那一块地方。
还有三成都在此处。”
种诊一边啃着山珍,一边道:“那是一片几乎未经开垦的地方。上面虽然也有人,可几乎不堪一击。
不过那片地方也十分危险,
我们带去的有些人死的莫名其妙的。
去那片地方的海路也不好走。
几乎就是一条拿命填的道路。
但不得不承认,那是一片上好的基业。
上面良田广阔无边,财宝更是数不胜数。
若不是叔父要的东西我们没办法拒绝,我们回来的时候能载满十几大船的宝石和黄金。”
寇季感叹了一声,“你们为何要自己去?明明可以派遣别人去闯的。”
种诊咧嘴一笑,“我爹说了,我们的富贵都不是白来的。想要享富贵,想要让子孙后辈享富贵,就得拿命去拼。
我们现在不拼命,子孙后辈就得拼。
我们现在不拼命,子孙后辈就得有更多人去拼命。
不过,此番行程,我们的人仅仅折损了五成,那些仆从们倒是折损的多。
我们也不傻,真需要用人命去填的时候,我们会让仆从们先上。”
曹湛在一旁赞同的点头。
种诊继续笑道:“那是一片大好的基业,我爹一直说,我种家待在倭岛憋得慌,但又没办法在海上开疆拓土。
如今发现了那一片地方,我种家就可以上去大展拳脚了。”
寇季眉头微微一皱,“你们已经去过东阳了?”
种诊干笑着道:“有一部分人露过东阳的时候回去了。我也不满叔父,我们弄了一些黄金和宝石,都带回去了。
叔父也没有明说要那些东西,就不要怪罪小侄不地道了。”
寇季摇头,“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是现在去那片地方,太急,代价太大了。你回去以后告诉你爹,不要着急。
那片地方既然已经被我们发现了,上面又没有什么强劲的对手,那么那一片地方迟早都是我们的。”
种诊也没有卖关子,直言道:“损失是大了一些,可我种家承担得起。我种家若是在上面站稳了脚跟。
说不定就会舍弃东阳。
到时候西阳郡王会占好大的便宜。
所以我爹说,西阳郡王不能白拿我们的东西,他得支持我们。”
寇季皱眉道:“不能急!你们过去付出了多大带价,你们应该很清楚。你们在那片土地上待了没多久,你们应该明白那片土地上的人虽然没有多少威慑力,但其他的却充满了危险。
回去告诉你爹,让他等着。
他若是拿种家弟子和我汉家男儿的性命去冒险。
别怪我到时候不帮他。”
种诊陷入到了沉默,没有言语。
曹湛倒是洒脱,“我爹说了,叔父既然知道那一片地方,那就知道那一片地方的门道。我曹家已经有了一片基业了。那我曹家就不应该贪心。
我爹说,叔父怎么说,我们只管听着就是。
到时候叔父给我们曹家在上面留一片地方就行。
我曹家子弟足够多,东天竺显然不够分。”
一个一直在旁边吃东西的清瘦汉子仰起头,冲着寇季一笑,道:“我们国主说了,少爷说啥就是啥,说少爷肯定不会让他吃亏。”
清瘦的汉子显然是张元的人。
也只有张元才会称呼寇季为少爷。
除了曹湛和清瘦的汉子表态了以外,其他人并没有言语。
显然他们各家都有自己的打算。
寇季沉声道:“我既然指点你们各家找到了哪一处地方,那就没有独吞的意思。我希望你们将我的话带给去给你们各家作主的人。
那一片土地上既然有人。
也充满了危险。
去的路上又充满了风险。
那我们就应该想办法将风险和危险降到最低。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别人去冒风险,承担危险。
我们派人从旁协助,记录那些危险,然后想办法解决那些危险。
此举对你们各家有两个好处。
其一是可以让你们各家疆土上的百姓变得更纯粹。
其二是可以让那些人将那一片土地上能够消除的危险全部消除了。
你们最后再过去,得到的就是一片干净的土地。
此外,你们各家手里如今没有多少人,纵然费尽心思的占据了那一块地方,也没有多少人手去经营。
甚至,你们各家如今还没有足够的人手经营自己现有的疆土。
所以你们各家应该在派外人探索上面的危险的同时,让自己人努力的生娃。
更应该重视教化。”
第1018章 富贵的代价
寇季洋洋洒洒说了不少,可真正肯听的,愿意听的,似乎只有西天竺国张家派遣的那个精瘦的汉子。
种诊和曹湛大大咧咧的应付着,但是明显没放在心上。
其他人明面上在听寇季讲话,可实际上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如今各家当中,真正愿意无条件听从寇季话的,恐怕只有西天竺国的张家和西阳的刘家。
寇季心里叹息了一声,不愿意再多说。
寇季也是为了他们好,可是他们明显不领情。
他们见识过了北美洲那一片大地以后,心思已经全部投入到北美洲上去了,那还肯听寇季的。
寇季也理解他们几家的心思。
刘家占据的西阳、种家占据的东阳、以及曹家占据的流求、曹家占据的东天竺国,如今几乎都没有多少向外扩张的可能。
特别是东阳种家、流求曹家、东天竺曹家三家。
他们以前在大宋的时候,被压的喘不过气。
如今分封在外,头上了压力没了,一个个野心也快速的膨胀了起来。
可是野心要落到实处,需要一定的底蕴和实力。
他们三家都是将种门庭,实力自然不缺。
虽说比大宋、比庆国弱了不少,但是对付其他势力,不在话下。
纵然前期有可能会吃亏,但是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一定会战而胜之。
只是没有火器支持,中间要花费的时间可能会漫长一点。
所以实力方面,他们勉强达标。
但是他们的底蕴十分欠缺。
不只是他们,伊州的朱家、燕山的高家、雪山边上的李家、西阳刘家、西天竺张家、乃至于庆国的寇家、北海的狄家,底蕴都十分稀薄。
寇季所认为的底蕴是什么呢?
是人口和文化。
没有足够的人口,参与到瓜分世界的浪潮中,就是取死。
越贪心,死的越快。
后世的岛国就是一个明证。
岛国在短暂的强盛以后,就变得十分膨胀。
他们企图瓜分世界,但是他们有足够的人口和文化底蕴,却又跑来招惹拥有丰厚的人口和文化底蕴的华夏。
最终败亡,是必然的。
因为结局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
若是他们一开始占据了韩地所处的位置,暗戳戳的积攒底蕴,也许会将韩地所处的位置变成他们的地盘。
可惜他们贪心了,所以迅速的走上了败亡的道路。
种家等几家,如今打算犯同样的错误。
几家手里掌控的存粹的宋人全部加起来,还没有庆国多。
瓜分了世界又能怎样,还不是昙花一现?
两个陆地上面不同的人碰撞,爆发出的瘟疫,瞬间可以让你所处的势力消失的无影无踪。
手里的人口太少了,根本经不起折腾。
凭什么在哪儿叫嚣?
教化就更不用说了,没有足够的人才帮你经略疆土,你打下那么多疆土能干吗?
打着玩吗?
秦皇、汉武、唐宗,三人手里皆握着足以横扫当世的力量,为什么他们没有横扫一个时代?
不是他们没那个野心,而是管不过来。
就像是现在的大宋,版图扩张到了一定的地步上以后,即使有再添新土的能力,赵祯也不愿意再扩张。
因为目前大宋的疆土,已经达到了大宋管理的极限了。
甚至已经超出了极限。
赵祯不得不破天荒的分封诸王,去帮他间接的掌控那些他鞭长莫及的地方。
真以为赵祯心胸宽广到了可以跟别人共天下的地步?
但凡是赵祯有能力管束得过来,他们这些诸侯王就不可能存在。
赵祯或许会给寇季一个跟他共天下的机会。
但是其他人,想都别想。
所以,底蕴是一切野心的根基。
没有稳固的根基,盲目的去追逐自己的野心,最终就只能是昙花一现。
而在东方的大地上,真正具备着丰厚的底蕴的,只有赵祯一人。
赵祯派遣十万人出去折腾,全部折腾完了,他都不会皱眉头。
剩下的几家,除了庆国外,能东拼西凑出十万人出去折腾的,恐怕就只有东天竺曹家。
若是十万人全部折腾没了,东天竺曹家的名头恐怕也就没了。
就算勉强撑住了,也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
最终的结果就是向其他人求助,或者向赵祯求助。
然后赵祯勉为其难的再塞一个封王出去,顺手收割了他们付出巨大代价获得的果实。
赵祯又不蠢,不会看不出其中的好处。
大宋之外那么大,你们只管折腾。
你们折腾的越凶,我越开心。
等你们快把自己折腾死的时候,我顺手将大宋之内衍生出的一些毒瘤变成一个封王丢出去。
一边收割你们拼命得来的果实,一边化解大宋内部的毒瘤。
大宋内部的产生的问题,可以不断的向外转移,大宋就可以一直长治久安下去。
至于以后大地不够分了。
大宋的毒瘤无处宣泄了。
那也不关赵祯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他恐怕都化成灰尘了。
寇季就是将一切看的透透的,所以才告诫几家先积攒底蕴,再谋其他。
但显然已经有人被所谓的宝地冲昏了头脑。
寇季三言两语也劝诫不了,那就索性不劝。
随他们去吧。
等他们折腾的差不多了,庆国该有的东西也都有了,刚好可以去收割。
寇、狄、刘,以后或许还要算上张,四家会结成同盟。
四家的地盘分散在各地,看着不大。
可加在一起却不小。
一起发展,一起进步的话。
积攒底蕴的速度会很快。
四家当中,除了张家还在接触战事外。
剩下的三家都处在和平状态中。
三家治下疆土上,人口在快速的暴涨。
狄家可能会慢一些。
但是寇家和刘家两家治下的疆土上,新生人口每年都在暴涨。
寇家治理的庆国中,几乎国内的所有产出,都在向那些新生儿倾斜,再加上当时抵达庆国的宋人数量庞大,罪籍的女子又喜欢嫁给宋人,宋人妻妾足够多,又足够能生。
寇家有花费了巨大的带价,请了不少大夫坐镇庆国各地。
新生儿存活率也在大大提高。
而刘家所在的西阳,几乎在用所有的倭人产出供养宋人新生儿,最狠的时候,倭人的命就是新生儿的命。
一个倭人男子拼命得来的资源,供养一个新生儿成长到十八岁所需的一切。
如此疯狂的操作下。
西阳的倭人在以肉也可见的速度锐减,新生儿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西**体的消息,刘氏父子不愿意给寇家说。
但刘亨曾经给寇季透露过,第一批倭女和大宋镇东军、镇南军诞下的孩童,足足有六万之数,如今已经到了入学的年龄了。
六万孩童从诞生到成长到入学的年龄,付出了近两万多倭人的性命。
那些倭人要么死在了拼死劳作中,要么死在了矿井里,要么死在了大海上。
西阳如今畅销的三种特产,就是粮食、矿石、海产。
据刘亨说,刘伯叙已经发现越往后,倭人能压榨的地方就越小。
再过一些年,很有可能两个倭人的命,才能满足一个新生儿成长到十八岁所需。
时间过的越长,比例可能会升的越高。
反正根据刘伯叙的计算,二十年以后,西阳恐怕不会再有倭人。
也有可能时间会更短。
寇季觉得刘伯叙的做法残忍到了极致。
但刘亨觉得所有的残忍都是值得的。
因为根据刘伯叙和他手下的幕僚团计算,二十年后,西阳的宋人数量会达到两百万。
当然了,刘亨在向寇季解释了此事以后,也鄙视过寇季。
因为寇季的做法跟刘伯叙差不多。
只不过寇季没有像是刘伯叙那样弄的血刺呼啦的,他给那些庆国的女罪籍留了一条生路。
而那些男罪籍,恐怕会劳作到累死。
虽然没怎么见血,但是下场几乎是相同的,作用也是相同的。
唯一不同的是,庆国人口突破两百万,可能要比西阳短一半。
因为庆国投入比较大。
加上庆国在大宋边上。
有大宋奸赵祯和小宋奸赵润不断的给庆国塞人,庆国人口发展会更快。
毕竟,寇季多了个孙子,赵祯前前后后就给寇季送了三千多人。
寇季嫁了个闺女,赵祯又顺手塞了一千多人,赵润虽然没直接塞人,可是他成天带着人往庆国跑,总有留下的。
庆国人口变化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在庆国大部分城市里,已经很少听到高丽语了。
几乎九成九的人都在说汉话。
那些嫁给宋人的罪籍女子,如今也在说汉话。
不说汉话不行,不说汉话,人家都当你是下等人。
谁都能欺负你。
闹到了官衙里,也没人管。
说汉话就不一样。
说汉话你就能高人一等,你能欺负那些不会说汉话的。
即使你无理,闹到了官府里,官府也会帮你找理。
庆国就是如此发展底蕴,在为以后做准备。
庆国所作的一切都没有瞒着任何人。
寇季甚至开口提醒了其他几家,可是人家不领情。
寇季盯着几个狼吞虎咽的小家伙,不咸不淡的做出最后的提醒,“别碰哪里的女人,更别带回来。
不然后果你们承担不起。”
种诊、曹湛等人突然就放下了吃食,支着耳朵看向了寇季,一脸茫然。
“哪里的女人有问题?”
寇季邪恶的一笑,“她们身上有潜藏的瘟疫。不信你们可以去找人试试,试过以后你们就会知道恐怖。”
种诊、曹湛还好,有人脸色却变了。
寇季见此,噌一下站起身,指着那个家伙骂了一句,“你个蠢货,以后别出现在我庆国,敢把那些脏东西带入我庆国,我就算是拼了面子不要,也要入汴京城去,请几十万兵马去杀了你全家。
你最好将其他碰过那个地方女子的人一并宰了,然后点一堆火,将你们全焚了。”
那个家话听到了寇季的话,脸上惨白。
寇季盯着种诊等人道:“他碰过的人,你们最好别碰,不然你们都得死。”
说完这话,寇季不再搭理他们,而是对寇天赐道:“天赐,走,离开此处,以后少跟他们接触,他们动过的女人你也不要碰,不然别怪老子大义灭亲。”
寇天赐见寇季很少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立马意识到了父亲八成是认真了,所以果断的点了点头。
寇季领着寇天赐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背对着种诊等人道:“你们几家送给我的东西,我拿了,答应你们几家的条件我也会兑现。”
说完这话,寇季父子二人彻底消失在了几个人眼前。
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齐齐远离了那个脸色发白的家伙。
“曹志,寇叔父早就说过出了海,不论到什么地方,都要管住裤裆。实在管不住,就自己带几个女人。
我记得你带了八房小妾,为何还要碰那些女人?”
“过鬼海的时候,整船人都死了,就剩下我一个……”
“那你就去碰那些不该碰的女人?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难怪我们下船的时候,寇叔父让我们洗了又洗,泡了又泡,足足折腾了一个时辰,才见我们。
原来他早就料到了我们当中有人不老实。”
“他……也许是吓唬我们……我并没有感到什么不适……”
“……”
“纵然是假话,我们也得当真的听。”
几个人短暂的沉默过后,种诊突然开口。
几个人齐齐看向了种诊。
种诊沉声道:“你们别这么看着我。大家都出身于将门,祖辈都有人经历过瘟疫。要么是在打仗的时候碰见的,要么就是大宋出现了瘟疫,他们领兵去灭杀。
所以各家人都应该清楚瘟疫的厉害。
我爹就经历过玉门关前的瘟疫。
据说那一次瘟疫,死了数十万人。
我爹说他就算领着兵去造反,也不想在经历那么一次瘟疫。”
顿了一下,种诊神色凝重的道:“更重要的是,我爹说那一次瘟疫,寇叔父并没有对自己人下狠手。
今日,他居然毫不犹豫的说出要大义灭亲。
那就说明那个地方的女人身上带的瘟疫,远比我爹在玉门关经历的要恐怖。
寇天赐可是寇叔父的独子,你们应该明白寇天赐在寇叔父心中的分量。”
此话一出,几个人几乎毫不犹豫的看向了曹志,仿佛再说,你必须死。
曹志咬着牙道:“你们认定了他说的对?他又没去过那片地方?”
曹湛冷冷的道:“曹志,别挣扎了。他去没有去过那片地方,我们谁也不知道。但是有一些事情,我们所有人都清楚。
告诉我们各家,世上有那么一片地方的人是他。
告诉我们那片地方上面有什么的,也是他。
他给我们各家图鉴上的东西,在那片地方都有。
我们都一一找到了。
所以,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一处地方。”
种诊等人赞同的点点头。
曹志瞪着眼盯着所有人,“你们想让我死?”
曹湛直言道:“我们出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这一路上,各家的人,都有伤亡,数目还不小。
你本来能活,只是你没管住自己的裤裆。
所以你死,我们活。
你不死,很有可能我们所有的人都得被你连累。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流求曹家的人会死在我们所有人前面。
我们各家也不会有太大损伤,只要我们封住所有通往流求的道路,将所有从流求出来的人斩尽杀绝即可。”
曹志怒吼道:“你们那么听他的话?那为何刚才他让我们各家休养生息的时候,你们不听?”
种诊冷冷的道:“你多大的人了,好赖话听不明白?他让我们各家休养生息,也是为了我们各家好。
他想让我们各家拥有了足够的力量以后,再去那一片地方。
我们不听他的,并不代表我们不领情。
我们不听他的,是因为我们各家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我们享受的富贵不是平白得来的。
是我们父辈、祖辈,用命换来的。
他们用命让我们富贵,我们就得用命让下一代富贵。
世家大族带带传承的富贵,就是这么来的。
享的富贵越大,死的人就越多,现在不死,以后也得死。
历代王朝的命运,你不会看不明白。
王朝兴盛的时候,宗室子弟死伤不断。
王朝灭亡的时候,宗室子弟死的更多。
灭绝的数不胜数。
所以享大富贵,就得有所牺牲。
我们各家已经做好的牺牲的觉悟。”
曹志听完了种诊一席话,面目有些狰狞,许久以后,突然放松了下来,惨笑一声,“你说的也对……我离开流求的时候,家里的人就说了,我曹家想要兴盛,就得死人。我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出海的时候,我有死的觉悟,如今回来了,居然舍不得死了。
大概是觉得经历了那么多大难都没死,老天照顾我吧.
所以舍不得死。
可如今看来,老天并没有照顾我。”
曹湛沉默了一下,道:“你至少比其他人幸运,因为你回来了。”
曹志苦笑一声,“是啊……我回来了。所以我不甘心啊。”
曹湛等人盯着曹志没有言语。
曹志坐在原地,沉默了许久,盯着曹湛等人,“我会**的……但动过那些女人的,不只我一个,你们各家也有人。
你们可以把他们交给我,我宰了他们,焚了他们,再**。
如此一来,你们算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我的人情你们得还。
我要求你们将我的骨灰送回流求,还有我流求曹家从那片地方得到的黄金和宝石的份子。”
曹湛没有犹豫,点头道:“我们也算是一起买过名的。送你的骨灰归降是应该的。你流求曹家此次出行出了大力,该是你们流求曹家的那一份东西,谁也不会贪。
我们所图甚大,不会为了那点小钱,伤了各家的情分,破坏了各家的同盟。”
曹志嘘了一口气,脸上流露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如此甚好……”
曹湛几个人给曹志拱了拱手,准备离开。
几个人走到了门口,曹志突然开口,“有一点寇叔父说的没错。哪里的人既然不干净,那我们还留着他们干嘛?
我们各家手里又不缺奴隶,让那些奴隶去把那些不干净的人杀干净不就完了吗?
一片干净的土地,对我们各家都有意。
奴隶不够用,我们可以去西方抓,哪里多的是。
朱家和李家也有得卖。
我们要多少有多少。
我没管住裤裆,被发现了,我也认了。
可你们不能保证以后过去的所有人都能管住裤裆,都会被发现,都会认。”
曹湛等人脚下一顿,对视了一眼。
种诊开口道:“此事回去以后我们会如实告知给家里人。送你骨灰回流求的时候,也会告诉你爹。”
曹志拱手道:“多谢……”
曹湛沉吟了一下,问道:“你还有什么心愿?”
曹志哈哈一笑,“给我弄两个女人,我想临死以前再爽爽。”
曹湛瞪了曹志一眼,“那两个女人得跟你一起死。”
曹志嘿嘿一笑,“我会玩死她们……”
曹湛等人皱了皱眉,没有言语。
狗日的马上就要死了,疯狂一下也属正常。
若是他们知道自己要死了,恐怕会被曹志更疯狂。
曹湛等人离开了屋舍以后,立马行动了起来。
他们以赏赐的名义,将各家船上碰过那片地方上的女人的人集中了起来,交给了曹志。
还精心排查了一番,有找到了寇季,付出了一些代价,换取了一些洗漱、驱邪的草药,将各家船上的所有人清洗了一遍。
各家在疯狂清洗的时候,曹志在疯狂的杀人。
寇季和寇天赐父子,躲在远处看热闹。
远远看着码头上那些被石灰水蛰的怪叫的人,寇天赐迟疑了许久,询问寇季,“爹,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寇季瞪了寇天赐一眼,“瘟疫的恐怖超过了你的想象,我要是他们,我甚至会让人将船也洗一遍。”
寇天赐盯着寇季,疑问道:“有那么可怕?”
寇季哼了一声,“有那么可怕?恐怕比你想象的还可怕。”
第1019章 天……塌了!
寇季不等寇天赐再次开口,就唏嘘的道:“有个家伙,从那个地方抢了一些女子,差点灭了一国。引发的毒物,遍布天下,几百年也没有消除。
更重要的是,一人染上,全家都得倒霉。”
寇天赐难以置信的道:“什么毒物如此恐怖?”
寇季瞥了寇天赐一眼,淡淡的道:“梅毒!”
“梅毒?”
寇天赐没听说过,他脑子里转悠了许久,盯着寇季问道:“爹,您说的那个家伙叫什么,是不是大食人?您说的这些是不是大食书籍上记载的?”
寇季盯着寇天赐,很想跟他说实话。
很想告诉寇天赐,大食的书籍上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东西。
因为那是发生在四百多年以后的事情,干这件事情的人叫哥伦布。
可这话说出去,寇天赐肯定不会信。
寇天赐若是信了,那他麻烦就大了。
所以寇季只能点头道:“是在大食的书籍中看到的。”
寇天赐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急忙又问,“书在哪儿,我也想看看。”
寇季摇头道:“我已经将那本书给烧了。”
寇天赐一愣,有些失望的盯着寇季,“爹,您在暴殄天物……”
寇季翻了个白眼,“老子在拯救天下。”
寇天赐撇着嘴看着寇季,不相信寇季的话。
寇季冷哼一声,“你只觉得那东西新奇,你有没有考虑过那东西的危害?若是有人存心不良,想弄死我们父子,或者弄死你岳父。
他们飘洋过海去那片地方,弄几个那样的女人,塞到大宋或者庆国,你猜猜下场会如何?”
寇天赐吓的哆嗦了一下,呼吸沉重的道:“以大宋文人荤素不计的秉性,要不了多久,就会传便整个汴京城。然后就是……天下?!”
寇季冷笑道:“知道厉害就好。”
寇天赐十分果断的道:“爹您烧的好,那种祸害书就应该烧掉。”
寇季指了指码头,“以后你多盯着点,别让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出码头。”
“一辈子?”
“代代相传。”
“要不要告诉我老泰山?”
寇天赐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寇季斜眼看向了寇天赐,“你活腻了?”
寇天赐愣了一下,“有问题?不提醒我老泰山,万一他被人算计了怎么办?我还指望着他能长命百岁,我好仗着身份,从大宋多捞点好处呢。”
寇季瞪了寇天赐一眼,“别光顾着捞好处,你的先看清楚你老泰山身处的位置再说。你要将此事告诉给你老泰山,你信不信那东西很有可能就会出现在这片土地上?”
寇天赐愕然道:“不能吧……”
寇季冷哼道:“你那个老泰山就睡在一个毒库边上,你告诉我不能?从古至今诞生的皇族多了,在家里整一个毒库,把毒药当成利器用的,就只有你老泰山一家。
牵机药就是你老泰山家的特产。
不信你回去问问你媳妇,说不定她手里就攥着一份保命呢。”
寇天赐听到寇季的话,只吸冷气。
寇季见寇天赐吓的直吸冷气,一脸鄙夷。
小小的牵机药就吓成这样了。
他要是告诉寇天赐,那个足以祸害整个世界的毒物罂粟,在各家药房都有,寇天赐会不会当场吓死?
寇季鄙夷过寇天赐以后,背负着双手,觉得心里很累。
默默的拯救世界很累。
默默的操控世界的走向也很累。
也许木船蜕变成铁甲战舰、火器蜕变成武器以后,就不用那么累了。
他想要的种子已经到手了。
该种植和培养了。
那些种子中有适合在庆国种植的,也有不适合。
比如产出工业最重要原料的橡胶树。
那玩意儿庆国就种植不了。
寇季必须考虑如何让大宋、东天竺、西天竺、流求帮忙种植。
狄青封地以北的地方完全没有人管,但是那地方种植不了。
以寇季如今的身份地位,他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用放大镜看。
所以他想悄无声息的种植橡胶树,根本不可能。
只能合作,最好是正大光明的合作。
可以告诉所有人那东西能产胶。
但是庆国要借助那些树胶做什么,倒是可以隐藏。
侧重点可以在西天竺国。
因为西天竺国目前看来还是自己人。
自己人帮忙种植,不用受制于人。
等到以后发展起来了,就可以卡技术关。
手握着所有核心的、顶尖的技术,就能卡住所有人脖子。
具体如可卡脖子,以后再说。
现在先把种植任务满足了再说。
寇季和寇天赐父子一直待在远处看着曹志、曹湛等人杀人放火、洗洗刷刷,等到他们将残骸收拾干净了,坐着船离开以后。
父子二人才派人去收拾曹湛等人送回来的种子。
然后重新用石灰水清洗了曹湛等人待过的所有地方,清洗不了、或者没办法彻底清洗的,直接焚毁。
盛放种子的东西,也被一并焚毁。
父子二人将所有种子弄到了二十多里外以后,才开始一一辨认。
曹湛等人带回来的种子很多,寇季认识的不到百分之一。
但也足够了。
不过大部分种子,跟寇季印象中的种子完全不一样。
寇季也是凭借着连猜带蒙,才勉强辨认了百分之一的种子。
相差了几百年时光的种子,中间还是存在着很大差异的。
毕竟,后世用的许多种子,大多就是经过了许多代精心培育的。
培育出的种子,跟原种都存在着差异。
寇季现在拿到的都是原种,而不是经过许多农业科学家培育的精良种子。
所以辨认困难很大。
寇季将自己认识的一些种子,取了一部分,准备自己亲自培育,剩下的种子也取了一部分,准备交给庆国专门执掌农桑的衙门培育。
此外,还得取一部分和大宋一起培育。
培育的地点就选在大宋交趾府等地。
气候会相近一些,培育起来更容易。
等到东西种出来以后,再次甄别的话,寇季又可以甄别出许多有用的东西。
不过寇季不能自己找上门,必须等到某人主动求上门才行。
寇季敢肯定,自己虽然离开了大宋,但某人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
只要他有一些反常的举动,某人就会自己送上门。
在看过了某人送过来的密信以后,寇季对某人已经没有怨气了。
某人确实在谋划一桩大事,一桩寇季没办法公之于众的大事。
事成以后,功德无量。
寇季没办法不支持。
寇季虽然离开了大宋,但是根在大宋。
准确的说,所有流落在外的华夏人,根都在哪里。
寇季可以不在乎大宋的满朝文武,但不能不在乎自己的根。
在现代如此,在古代更是如此。
所以他没办法对大宋的一切置之不理。
大宋若是遭遇外敌,寇季一定会率领庆国兵马入大宋相助。
不仅仅是寇季,朱能、李昭亮、刘亨、曹佾、种世衡等人都会如此。
不是他们大公无私,是他们的根在大宋,他们不可能置身事外。
所有人心里都有一个共识。
我们的故土,我们干啥都行。
别人,干啥都不行。
寇季分好了所有种子,并且将其再次封存以后,带着东西就返回了庆都。
码头上的一切自然有人去收场,还不需要寇季父子去做那些小事。
寇季回到了庆都以后,屏退了所有人,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弄来了一个石臼(石头中间挖一个锅形,用石锤捣来捣去的工具)。
将已经晒干的辣椒外衣脱下,小心的收起了辣椒籽。
然后用石臼将辣椒外衣捣碎。
然后又剥了一些辣椒外衣。
弄了些牛油、花椒等物,熬起了火锅底料。
当火锅底料熬起以后,拿浓浓的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内宫。
一瞬间,整个内宫的人都出现在了寇季身边。
包家一家、苏家一家,刚好赶来宫里做客。
闻到了香味以后,跟着向嫣也赶到了寇季身边。
看着一锅红彤彤的东西,所有人眼中都充满了好奇。
寇季眼看着人越围越多,就吩咐人给自己取了一个手帕捂在了脸上,一本正经的对所有人喊道:“此物乃是剧毒,尔等速速离去,莫要被毒气所伤。”
所有人就像是看傻子一样看着寇季。
谁家用花椒、牛油、香料做毒药啊?
在这里的人,谁不是聪明人?
这种骗小孩的话,谁会信?
真要是毒药,你寇季恐怕早就交给别人去处理了,自己早就躲得远远的了。
还能亲自上手?
你寇季能拼命不假,但是那是在做大事的时候。
些许的小危险,你比谁躲的都远。
“真是毒物!”
寇季厚着脸皮再次解释。
向嫣哭笑不得的白了寇季一眼。
苏轼则蹲在锅边上,留着哈喇子问,“先生,什么时候熟啊?是羹吗?直接可以喝吗?”
寇季坚定的对苏轼道:“是毒物……”
苏轼瞒不在乎的道:“河豚也是毒物,学生却最喜欢吃。只要毒不死人,学生就愿意试一试。”
寇季瞪了苏轼一眼,没好气的指着苏轼,对其他人道:“你们跟着吃货一样,也想尝一尝毒物?”
苏洵抚摸着胡须,淡然笑道:“轼儿既然觉得能吃,那肯定就能吃。”
包拯瞥了寇季一眼,没说话。
都暴露成啥了,你还装腔作势?
有意思吗?
不顾一国国主体面吗?
你不顾一国国主体面也要维护的食物,大家自然都十分好奇,都想尝尝。
其他人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寇季,没人说话。
苏轼趴在边上看了许久,突然大叫了一声。
所有人都被苏轼的大叫声吸引了过去。
苏轼拍着大腿,惊喜的叫道:“是先生创出的火锅!先生要做火锅!新火锅!”
众人闻言,流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苏轼年纪不大,名头很大,不仅有神童之名,还有饕餮之名,庖厨之道也懂得一些简单的。
所以众人很信服苏轼的话。
寇季见到了众人的表情,就知道瞒不住了。
没办法一个人独享了,只能跟众人分享。
可就这点东西,那么多张嘴,根本不够啊。
赵絮笑吟吟的道:“我还以为兄长藏来藏去,会是什么新奇的东西。原来是火锅啊。很寻常啊,兄长为何如此小气。”
寇季瞪了赵絮一眼,“有本事你一会儿别吃!”
赵絮一愣,脸上笑意更浓,“兄长这么说,那我可得多尝尝了。”
寇季黑着脸继续熬火锅底料。
底料熬好了以后,又吩咐厨房弄来了一锅骨头汤。
骨头汤和底料相会,浓郁的红汤就出来了。
架上大火,一会儿就煮的直冒泡。
寇季吩咐人切了牛羊肉,以及一些清理干净的下水。
一点一点往锅里下。
大部分人看到了寇季下下水,顿时对这一顿特殊的火锅失去了几分热情。
没办法,下水在古代那是赃物,没人会去吃。
出身高的人,甚至在吃肉的时候都有讲究。
一只羊身上很有可能只取一块肉。
在场的出身都高。
能眼睁睁的看着寇季将下水放进沸汤里,却不皱眉的,只有苏轼和包拯。
前者是什么都敢吃,只要好吃,无所畏惧。
后者是能填饱肚子就行,不挑食。
寇季下好的牛羊肉入锅没多久,一群拿着筷子等在锅边的人就开始下手。
火锅已经被寇季创造出来好些年了。
大家经常吃,所以懂规矩。
也懂得计算牛羊肉入锅多久会熟。
苏轼是最先下筷子的,辣油溅了他一身,他也不在乎。
反正他又不用洗衣服。
鲜嫩的牛羊肉入口以后,众人都是一愣。
有几个小家伙辣的直吐舌头,其他人倒是能忍受。
毕竟他们经常将芥末当成调味料用,不会忍受不了辣味。
众人品了许久,眼睛微微一亮。
争先恐后的抢了几片肉以后,有人放弃了。
因为太辣了。
锅里的辣椒,应该是野生的辣椒。
野生的辣椒,没经过培育,辣味十足。
第一次吃,能接受的人不多。
随后又争抢了几片肉,又有人放弃了。
当然了,也有一些铁憨憨,辣的直吐舌头,却死活也不愿意离开。
锅里的下水没有人碰。
寇季笑眯眯的捞起了一节肠子,美美的塞进了嘴里。
苏轼一边吐着舌头,一边盯着寇季的反应,见寇季一脸享受,顿时眼中冒光,将筷子伸向了下水。
尝了一口后,顿时迷上了。
记忆中的味道再次回到了嘴里,寇季细细的咀嚼了起来。
寇季在努力寻找熟悉的味道。
努力的寻找,可是品了许久,都觉得缺点什么。
直到三五口下去,他的口腔像是冒火一样烧起来的时候,寇季知道缺了什么。
身体不对,味觉也不对。
缺了身体,缺了味觉,所以感触也就不同了。
寇季清楚的记得,自己无辣不欢,多辣的辣椒他都敢尝试。
这些野生的辣椒,虽然辣味十足,但也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
可是,身体接受不了,味觉也接受不了。
寇季强忍着口腔中火烧的感觉,闷头狂吃。
有些东西在寇季低头的时候流进了碗里,被他混着辣椒和肉片一起吞进了肚子。
苏轼见寇季吃的猛,他也在疯狂猛吃,哪怕吃的泪流满面。
事实上不止苏轼一个人泪流满面。
贪吃的一个个几乎都辣的泪流满面。
虽然他们许多人都吃惯了芥末,但还是被辣的泪流满面。
芥末和辣椒是有区别的。
一个是真正充满辣味,一个是刺激味觉。
他们一个个招呼着仆人拿冰水。
苏轼最终败下了阵,他被辣哭了。
他是真苦。
因为别人喝了冰水以后,口中火辣的感觉有所缓解。
他只有短暂的一瞬。
寇季同样被辣的泪流满面,他瞧着已经离开了大火锅的众人嘿嘿一笑。
“跟你们说了是毒物,你们还不信?被辣哭了吧?”
有人听到了寇季的话,看到了寇季脸上的神情,略微一愣。
“絮儿,我适才想起,今日有个案子还有疑点,我得回去查查。你陪我一起……”
“嗯……”
“景先、轼儿,速速回府,我刚刚想起,你们今日的课业没有完成。差点被你们糊弄过去了。”
“哦……”
“……”
苏洵和包拯二人大呼小叫的带着家人要离开,他们没有告别,也没有多说其他的。
向嫣也驱散了仆人。
寇季往着逐渐离去的众人,大笑着道:“你们恐怕不知道,这东西配酒吃着才痛快。等你们要走了我才告诉你们,你们气不气?”
苏洵头也不回的喊了一声,“我府上有一坛子藏了二十年的花雕,回头给你送来。”
包拯也没有回头,一向抠门的他也打算将自己藏了多年的御酒送给寇季。
向嫣什么也没说,只是吩咐将内宫里藏的最好的酒给寇季拿了出来。
苏洵和包拯人还没出内宫,就速速派人回去去酒,并且快马加鞭的送来给寇季。
回去的路上,苏轼拽着苏洵,一脸认真的道:“爹,先生今天不对。但我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
苏洵对苏轼淡然一笑,“没什么不对……一切都挺正常的啊。”
苏轼固执的摇摇头。
苏洵没有多做解释。
苏氏父子在聊此事的时候,包拯夫妇也在聊。
马车上。
赵絮眉头拧成了一团,“相公,兄长他……”
包拯皱眉道:“不知道……但也不能问……”
赵絮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
内宫里。
所有人都离开了,只有寇季一个人霸着火锅在吃,寇季身边有三个酒坛子。
寇季痛饮一口酒,吃一口火锅。
嘴唇辣的红了一片,他也没有放弃。
辣椒刺激的他眼中直冒泪水,他也没有放弃。
苏洵和包拯的酒,很快就送到了。
寇季喝光了向嫣准备的三坛子酒,又分别品尝了苏洵和包拯送的酒。
锅里的下水被他吃了个干净,肚皮撑的鼓鼓的。
向嫣就在一边静悄悄的陪着。
寇季吃干喝净了以后,起身走动了两步,抹了一把额头上辣出的汗和眼中辣出的泪。
他冲着向嫣灿烂的一笑。
“我以为我只是回不去了,没想到熟悉的味道也找不到了……”
向嫣不知道怎么了,就流出了眼泪。
寇季笑着道:“哭啥,哭起来就不好看了。”
说完这话,寇季伸了个懒腰,笑着道:“我累了,回房睡吧。”
向嫣含着泪点了点头。
寇季回到了房里,也没有脱衣服,直接往床上一趟,闭上了眼。
向嫣躺在了他身边。
一道泪水顺着寇季的眼角滚落,向嫣心疼的差点哭出声。
她咬着牙关躺在寇季的身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那些小家伙们都以为寇季是被火锅中的辣物刺激的泪流满面。
但是向嫣、包拯、苏洵、赵絮、苏程氏都看清楚了。
那饱含泪水的眼中,透出了是绝望和悲伤。
浓郁的气息隔着数尺,也能将人心扎的通透。
那是真哭,那是真的绝望,也是真的悲伤。
他们虽然不明白寇季为何会流露出那种目光。
但是在感受到了那种情绪以后,他们什么都不想问,也不敢问。
向嫣躺在寇季身边,眼睁睁的看着寇季的泪水打湿了枕头。
她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她一直看着寇季沉沉的睡过去以后,才放下了心。
她放下心以后,也睡了过去。
后半夜的时候,向嫣起夜,看到了寇季额头上布满了细汗,吓了一跳,抬手一摸,寇季发烧了。
向嫣慌忙起身去喊人。
整个庆都,在向嫣的呼声中醒了过来。
灯火耀红了整个庆都。
寇准、寇天赐、宝庆、包拯、苏洵、柳永、梁适等等,能到的几乎都到了。
大夫诊治了一夜,也没瞧出什么。
天明的时候,烧退了。
大夫在所有人吃人的目光中,苦着脸说了一句。
“心病!”
一句心病明显没办法满足于所有人。
大夫差点当场被砍死。
寇季很少得病,一得病就成了大病。
庆都内的大夫瞧便了,也没有瞧出什么。
寇季一睡就是两日。
没有清醒的迹象。
庆都内所有掌权者似乎都像是入了魔,一个个红着眼,看着能吓死人。
所有人都有一种天塌了的感觉。
庆国上下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哀色。
刘亨红着眼在寇季床边守了两日。
两日后,他提出要回西阳。
他要去西阳征兵,他要杀到大宋去。
他要找赵祯去讨一个公道。
因为他觉得,寇季之所以会如此,是赵祯所致。
寇季此前在汴京城的时候,似乎吐过血。
刘亨固执的认为,那是被赵祯气吐的。
他要去宰割赵祯。
第1020章 赵祯出京
对刘亨而言,一世人两兄弟,不是一句空话,而是一句落在实处的话。
他从认识寇季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了。
过往的点点滴滴,在他脑海里都清晰可见。
他和寇季非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亲兄弟既然受了委屈,他不介意冲冠一怒。
读书人的那些教条性的东西用不到他身上,他从小不是跟青皮混混厮混在一起,就是跟军汉,长大了以后跟皇城司的一群探子混在一起。
他身上更多的是为兄弟抛头颅洒热血的江湖义气。
他觉得,现在是时候抛头颅洒热血了。
只是他还没有离开庆都,他一切谋划就胎死于腹中。
寇准在他离开庆都的时候,当街拦下了他,将他带在了身边。
他没办法对寇准用强,就只能垂头丧气的跟随在寇准身边。
刘亨才被压下去,得到消息的狄青带着人匆匆赶到了庆都,狄青从头到尾都阴沉着脸,但是他没有像是刘亨一样直言反宋。
刘亨重江湖义气,狄青更重忠孝。
寇准在狄青到了以后,也将狄青栓在了腰间,不让狄青离开他半步,生怕狄青去做傻事。
相比起刘亨,狄青造反威力更大。
毕竟,比邻庆国的辽地镇边禁军,全部都是狄青和寇季的旧部。
他只要代表着寇季振臂一呼,很有可能会在一夜之间,让辽地换一片天。
有人寇准能拴住,有人寇准却拴不住。
寇季昏迷的消息,第二日就传到了辽地。
在辽阳府当知州的赵润,差点没被当场吓死。
他身处在辽地,比大宋朝堂上的那些人都清楚寇季在辽地的影响力。
寇季此前离朝,辽地许多人都觉得是他父皇逼的。
辽地的许多禁军将领对朝中都有怨气。
寇季一旦有个好待,那辽地的那些将领恐怕没人能按得住。
他也知道他的老泰山在他父皇心中的分量。
寇季真要是这么睡过去了。
要么辽地得乱,要么他父皇得疯。
无论是那个,他都接受不了。
他在派人向他父皇传信的同时,带着寇卉匆匆赶往了庆都。
消息传到了临橫府,临橫府的张知白什么也没说,坐着马车就往庆都跑。
消息传到了古北口。
古北口镇关大将军王凯,写了一份乞骸骨的奏疏送往了汴京城。
随后一大堆的将领写了乞骸骨的奏疏送往了汴京城。
消息传到了保州,保州老少们,打点了行囊,赶往了庆国。
消息传到了汴京城的时候。
赵祯在上早朝。
垂拱殿上。
赵祯面无表情的端坐在正中,赵祯身上早已没有昔日的稚气和随和之风,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威严,一身让人不忍直视的威严。
垂拱殿内的文武当中,敢直视赵祯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满朝文武正在商讨各地四级学府设立完成以后,教化成本增加的问题。
大宋的四级学府设立完成以后,大宋的教育成本可以说是直线在上升。
从最初蒙学耗资两千万贯。
到现在四级学府一共耗资八千万贯。
蒙学上面的县学、府学、国学的教化成本,远远高于蒙学。
光是先生俸禄一项,就超过了蒙学数十倍。
蒙学先生,要求不过。
可是县学、府学先生要求都极高。
国学的先生就更不用说,几乎都是足以媲美以前太学和国子监博士的人物。
大宋地大物博,人杰遍低。
以前朝廷根本做不到网罗天下英才。
如今大宋推行全面教化,一些英才都主动投上了门。
并且呼朋唤友的前来为教化功业增砖添瓦。
天圣馆内的大儒们凑在一起研究学问,成果惊人。
给了那些隐世的贤才一个新思路。
此外,大宋朝廷系统的培育读书人,让那些隐世的贤才看到了恐惧。
大宋朝廷系统的培育读书人,隐世贤才想则良才而育之,成为了一种奢望。
他们若是再隐世不出。
那要不了多久,那些为朝廷所用的贤才的学问,就会成为显学。
他们的学问要么被逼的向显学低头,汇入到大宋教育体系当中,要么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消亡。
中华几千年的文明,孕育出的文化太多了,孕育出的智慧结晶更是数不胜数。
但是被遗忘的,或者是被舍弃的,也一样,数不胜数。
愿意被世人所用,那就能保留下去,不愿意为世人所用,再好的学问,也会消亡。
此乃大势,也是法则。
不可逆。
所以那些隐士贤才,不得不出山前往各大国学充任先生,传播自己的学问。
大宋朝廷对他们也表达了极大的善意,给予了最高的礼遇。
只不过一切都需要用钱去实现。
所以大宋的教化成本直线提升,已经快要达到大中祥符年间一年的岁收了。
如今为了支持教化推行,大宋朝廷已经开始寅吃卯粮了。
大宋国库的存钱、赵祯内库的存钱、大宋钱庄的一部分存钱,都在逐渐的向教化上面流淌。
大宋必须得想办法开源节流。
不然三处的存钱一旦耗空,大宋的教化体系,就得崩盘。
大宋必须想办法开一处财源,在节流一部分,确保大宋教化体系可以一直运转下去,确保大宋其他衙门正常运转。
大宋满朝文武如今商量的就是此事。
只是他们商量来,商量去,也商量不出一个好办法。
他们又不是寇季,赚钱像是捡钱一样。
他们要是又寇季那种点石成金的手段,那也不至于借着贪赃枉法去赚钱。
所以大宋朝堂上的文武商量了许久也商量不出一个头绪。
开小财源、节小流,他们还有办法,可是开大财源、节大流,他们却没办法。
满朝文武心里都清楚,此事有人能解决。
但那个人不在大宋。
“哒哒哒……”
急促的马蹄声传入了气氛沉闷的垂拱殿。
垂拱殿上所有人神情都是一紧。
如今大宋四边无战事,也没有人敢挑衅大宋。
地方上动用八百里加急,一般都传一个消息。
天灾。
垂拱殿内议事的文武们齐齐闭上嘴,看向了垂拱殿外。
眼看着一个身背信旗的将士出现在垂拱殿前。
文武大臣们皱了一下眉头。
将士传信,是边陲出了问题?
还有小毛贼敢挑衅大宋?
文武大臣一个个冷笑了起来。
对将士带回来的消息也失去了一些兴趣。
以大宋如今的实力,面对任何敌人挑衅,答案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战。
将士进了垂拱殿以后,文武大臣又是一愣,因为那个将士的情况不太好。
双眼充血,脸色惨白,走起路踉踉跄跄的。
明显是长途跋涉没日没夜的策马狂奔所致。
能把传信的将士逼到拿命拼的份上,那就说明将士带回来的消息分量不轻。
将士在文武大臣注视下,入了垂拱殿,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声音有些沙哑的道:“庆国国主寇季突然晕厥,昏迷不醒。
传信之时,已经昏迷了一日半。”
文武大臣听到这个消息,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有人差点没被吓的瘫坐在地上。
天塌了!
他们惊恐的看向了赵祯。
赵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了,他难以置信的盯着传信的将士,声音颤抖的道:“你……你再给朕说一遍……”
传信的将士深吸了两口气,沉声道:“庆国国主寇季,突然晕厥,昏迷不醒。”
赵祯呆滞的站在原地。
文武大臣惊恐的盯着赵祯,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赵祯呆滞了许久以后,低声吩咐道:“陈琳,给朕备驾……”
陈琳应了一声,顾不得礼仪,快速下去让人准备。
文武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有人突然出班,“官家不可……”
有人也咬咬牙,跟着一起出班奏请。
一会儿,七八个官员出现在了殿中。
赵祯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轻声道:“杖毙!”
“官家!!”
最先出现的官员怒声大喊。
赵祯愣了一下,自语道:“轻了吗?那就夷三族!”
满朝文武心头一震,齐齐出班,跪到了地上。
赵祯目光落在了满朝文武身上,冷冷的问道:“逼宫?还是造反?”
有人深吸了一口气,咬牙道:“官家,臣等知道庆国国主寇季劳苦功高,又和官家兄弟情深。
可官家终究是大宋的官家。
庆国国主终究是庆国国主。
官家难道要舍弃了祖宗江山,去见一个别国国主吗?”
“别国?”
赵祯直直的盯着那个说话的人,“朕什么时候说过庆国是别国?还是你觉得朕治下该有别国?”
“是臣失言了。但官家身居九五,不该擅离汴京城。”
“你要做朕的主?不会说话,就永远别说话。”
赵祯轻描淡写的说了一句。
那人浑身一震,颤抖着垂下了头。
满朝文武惊恐之余,齐齐拜服。
“臣等请官家三思……”
赵祯理都没理他们,就离开了垂拱殿。
满朝文武在赵祯走后,一脸苦涩的起身。
人跟人,真的没办法比。
越比越伤人。
贾昌朝戏弄的看着满朝文武,“我不信你们不后悔……但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满朝文武脸色变得更难看,但却没办法反驳。
贾昌朝甩了甩衣袖,离开了垂拱殿。
在跟寇季有关的所有事情上,贾昌朝都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所有人。
因为其他人暗中干了脏事,贾昌朝没干。
满朝文武在贾昌朝走了以后,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悔二字。
他们后悔吗?
很后悔,肠子都悔青了。
有寇季的日子里,大宋一切蒸蒸日上,诸事顺利,君臣和谐。
没有寇季的日子里,大宋像是蒙上了一层灰尘,诸事不顺,君威臣卑。
可以说有寇季的大宋和没寇季的大宋完全是两个样子。
他们怎么可能不后悔。
可诚如贾昌朝所言,后悔有什么用?
没有一点作用。
一些人还想着寇季离开以后,和寇季弥补一下关系。
可寇季到了庆国以后,他们连一句消息都递不进去。
距离上次的事情已经过了些许年了。
可整个大宋,得到寇季谅解了只有一个陈琳。
“官家离朝……我们怎么办?”
“能怎么办?你去拦?”
“谁敢拦?夷三族张口就来,一点儿情面也不留。满朝文武求情都没用。”
“哎……我们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祈求那位能够尽快清醒过来,并且祈求他可以无病不灾的长命百岁。
不然……我们这些人的命,迟早会被他收了。
那位啊,没到祖宗的年纪,却已经把自己活成祖宗了。”
“早知今日……”
“行了,后悔有什么用?没有用。”
“……”
“诸位,我觉得麻烦才刚刚开始。”
杨文广一脸苦涩的开口。
满朝文武齐齐看了过去。
杨文广叹息了一声,“你们别这么看着我。民间盛传,那位是我们逼走的,再加上柳永那首词……我们在此事上名声早就臭了。
受过那位恩惠的人,数不胜数。
他此前离开的时候,什么也没有说,所以大宋什么也没有发生。
这一次恐怕就不同了。”
满朝文武惊愕的盯着杨文广。
唐介脱口而出,“还能有人造反不成?”
杨文广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满朝文武心头一沉。
有的二杆子是真的敢。
军队本来就是一个忠义并行的集体。
有些将士将忠义献给了皇帝,有些人则献给了自己的偶像和恩人。
受寇季恩惠的军中将士有多少,没人敢去数,因为会被吓死。
那么多将士中,出一两个二杆子,不奇怪。
类似的事情在大宋历史上又不是什么稀罕事。
史书上,丁谓将寇准搬到以后,朱能就反了。
寇季出现以后改变了历史,但是他没办法改变大宋赋予给所有人的性格。
“那位已经从大宋的功臣,变成大宋一害了……”
有人低声嘀咕了一句。
满朝文武齐齐看向了他。
那人也不惧怕,他冷静的盯着满朝文武道:“难道我说的不对?还是说你们喜欢被那位三番五次的折腾?”
有人听到此话,心思微动。
有人则冷冷的盯着那人。
杨文广低声对范仲淹和欧阳修说了一句,“我要亲手打死他,免得他全家跟着他一起陪葬,二位没意见吧?”
欧阳修和范仲淹对视了一眼,齐齐点头。
范仲淹还开口道:“官家说过,不可辱没。辱之必杀之,杀之有理。”
欧阳修点头道:“复议!”
杨文广冷笑了一声,猛然冲了出去,根本没有再给那人说话的机会,伸手捏住了那人脖子,将那人提了起来,然后在满朝文武注视下,生生扭断了那人脖子。
满朝文武一脸惊容。
杨文广像是丢垃圾一样丢开了那人的尸骸,冷冷的对所有人道:“你们应该谢谢我,因为我救了你们一命。
你们只听他在蛊惑,却忘了官家在册封那位为庆国国主的时候都说了些什么。”
满朝文武浑身一震,再也没有人开口。
垂拱殿里发生的一切,赵祯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杨文广只是宰了一个而已。
若是他,少说也得夷三族。
赵祯在陈琳准备好了龙撵以后,带着人就匆匆离开了皇宫,直奔辽地而去。
御前卫五千兵马随行。
捧日军五万人紧随其后。
浩浩荡荡。
朝野上下,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拦。
赵祯在匆匆往辽地赶的时候。
寇季却在幽幽转性,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攥着寇季的手指微微摇晃。
寇季缓缓睁开眼,似乎是被小丫头晃醒了,也似乎是自己醒了。
“相公?!”
“爹!”
“兄长!”
“……”
围在床边的人,纷纷凑上前,一脸紧张又兴奋的盯着床上转醒的寇季。
一些人甚至激动的流出了眼泪。
寇季左右瞧了一眼,向起床,却发现身子骨十分虚弱,略微皱了一下眉头,道:“干什么?我还没死了,不用哭灵。
要哭也得给我祖父哭。”
“混账东西!说什么呢!”
一直守在寇季床头的寇准,脸都黑了。
他怒喝了一声,吓了寇季一跳。
寇季仰头一看,看到了寇准坐在床头,顿时一脸尴尬。
“祖父,您都八十多了。也就剩下十几年活头了。肯定走在我前头,我可是答应了给你送终的,肯定得先带着一大家子人给你哭灵。”
寇季这话说的有意思。
明明是忤逆不孝的话,中间却夹杂了美好的祝福。
祝福寇准可以长命百岁。
寇准听到这话,果然没有再怒吼,而是冷哼了一声,“忤逆不孝的东西。老夫迟早被你吓死。”
寇季干笑着看着床边的人,“我只是睡了一觉而已,可能睡的时间长了一点,你们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
向嫣抹着泪,低声道:“您已经睡了十天了……”
寇季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道:“胡扯,那不早饿死了吗?”
向嫣苦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床边的人一脸无奈的看着寇季。
寇季瞧了一眼向嫣,大概明白了什么。
口口相传吗?
寇季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速速把消息放出去,免得引起恐慌。”
寇准不咸不淡的道:“该恐慌的都恐慌了。你管好你两个弟弟,若不是老夫拦着,恐怕你一觉睡醒,就要狼烟遍低了。”
寇季看向了刘亨和狄青。
狄青面色如常,刘亨微微仰起头,仿佛在告诉寇季,我够义气吧?
寇季苦笑了一声,“知道了……祖父……”
寇准没有搭理寇季,对着向嫣道:“找大夫进来看看,无碍的话,老夫就离开了。编撰史册的事情,已经到了最紧要的关头了,老夫得回去。”
向嫣答应了一声,立马吩咐人去叫大夫。
寇季仰头看了寇准一眼,“祖父不打算问一问我为何昏睡过去?”
寇准沉吟了一下,道:“你说说……”
寇季嘴角一点一点的咧开,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其实,这里面有一个大秘密……一个足以震惊世人的大秘密……”
寇季仅仅做了一个介绍,寇准就像是被蜜蜂蛰了屁股一般窜了出去。
速度之快,让人侧目。
完全不像是一个老人。
其他人愣了一下,也果断离开。
寇季一开口,寇准就觉得脑袋在嗡嗡叫。
寇准觉得,听了以后肯定会死人,有可能会死很多人,所以果断窜出了寇季的卧房。
其他人的感触虽然没有寇准那么敏锐,但是寇准都跑了,都不敢听下去,那他们也不敢听。
能被寇季称之为大秘密的事情,那恐怕真的就是大秘密。
大秘密,还是不听好。
几乎所有人都跑了,只给寇季剩下了两个啥都不懂的小家伙,一左一右的坐在寇季的床榻上,互相啃着脚丫子玩。
一个是寇季的宝贝孙儿寇庆,一个是寇季宝贝孙儿寇庆的媳妇苏小妹。
虽然没过门,但只要寇季不反悔,此事就不可能出现任何问题。
寇季艰难的起身,脑袋嗡嗡响,他坐起来坐了好一会儿后,才舒服了许多。
寇季有些无力的将两个互相啃着脚丫子玩的小家伙揽在了怀里,笑嘻嘻的道:“其实啊,你祖父我不是个人,你祖父我是个孤魂野鬼……
以前,我总是不太理解一些人在临死的时候,为何拼尽所有也要落叶归根。
现在总算有些体会了……”
两个小家伙被寇季抱在怀里,互相啃不了脚丫子,就扯起了对方身上的衣服。
对于寇季自称孤魂野鬼,置若罔闻。
他们才不在乎鬼那种东西。
真要是有鬼,他们第一反应恐怕不是惧怕,而是想着把鬼塞进嘴里,看看他们两张没牙的嘴能不能把鬼含化了。
寇季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
最终或许是觉得有些无趣,就跟两个小家伙玩了起来。
寇季跟两个小家伙玩了许久。
向嫣带着大夫进入到了卧房。
给寇季诊治过以后,确认寇季并没有什么大的病症,只需要静养、食补以后,便离开了。
随后,寇季苏醒,没有什么大病症的消息也传扬了出去。
庆都,乃至于整个庆国,像是一瞬间从冰封中解冻,再次焕发起了蓬勃的活力。
第1021章 赵祯的秘密
赵润得知寇季苏醒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立马派人再次向大宋传信。
寇季不知道赵润的做为,甚至在醒了以后,都没见到赵润。
因为赵润一直跟着张知白。
张知白到了庆国,看过了寇季的状况以后,就在文昌书院里住下了,赵润伺候在侧。
张知白要是在赵润身边出了什么意外,赵润会倒霉的。
寇季诊治过了以后,简单的吃了一些东西,便将刘亨和狄青二人叫到了床前。
待到二人坐定以后,寇季笑着盯着二人道:“我昏迷的时候,你们二人准备做什么?”
狄青没有言语。
刘亨毫不客气的道:“带人杀到汴京城去,帮你讨一个公道。”
寇季摇头笑道:“我人在庆国昏迷的,跟汴京城的人有什么关系。”
刘亨冷哼了一声,“你此前在汴京城,被那些人气的吐血,此次昏迷,肯定是那个时候留下的病根。”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我此次昏迷,跟汴京城无关。为何昏迷,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大夫就更说不清楚。”
刘亨固执的道:“那就是病根。”
寇季被气笑了,“就算是病根,就算让你调集了兵马,你能打到汴京城?镇东军那一关你都过不了。
镇东军没少在西阳待,他们是什么实力,你不会不清楚。
就你们西阳那点人,还不够人家折腾呢。”
刘亨撇着嘴道:“那也未必……”
寇季盯着刘亨道:“我知道伯叙借着西阳了女子,拉拢的不少镇东军的人,你手下的人往返西阳和大宋运送货物,也没少贿赂镇东军的人。
可镇东军就是镇东军。
那是大宋禁军,军令一下,他就是跟你西阳有万般交情,也会挥刀。
就算你拿捏着他无数的把柄,也没办法在大战的时候要挟他们。
因为禁军中有一个隐姓的规矩,叫做战时不论前事。
他私德有愧,在大战期间不会被追究。
大战过后,只要他有足够的战功,就能免去死罪。
更重要的是,我们如今是藩王,虽然没有脱离大宋,但中间终究是隔了一层。
大宋枢密院,可以借此制定一系列免罪的规则。
规则一下,你那些把柄就不再是把柄。”
狄青郑重的点着头道:“兄长说的不错,如今枢密院对外战事,确实是这么做的。一旦战起,要么就地斩首,要么免罪。”
刘亨抿着嘴没有言语。
寇季继续道:“所以啊,你就算起兵,也过不了镇东军那一关。说不定在你骑兵的同时,种世衡会背地里捅你一刀,占据了你的西阳,一统东阳和西阳。
毕竟,你一起兵,你就是叛逆。
种世衡怎么对付你,他都是大宋的功臣。
他完全有机会在剿灭了你以后,向大宋讨一个封赏,将西阳纳入自己的疆土。
依照我对大宋朝堂上的那些文武了解,他们有八成会答应。
所以以后不可莽撞行事。”
刘亨沉默了一会儿,盯着寇季道:“大宋就真的一点空子也没有?我们被大宋欺负了,就真的不能还手?”
狄青听到刘亨这话,看向了寇季。
寇季摇头道:“大宋又没有欺负我们。我们跟大宋硬拼,有点得不偿失。外面的天下广阔无垠,有的是地方让我们折腾。
我们没必要窝里横。”
刘亨盯着寇季道:“万一有那么一日呢?”
寇季瞪了刘亨一眼,“没有万一,没有那么一日。”
刘亨不满的道:“所以我们兄弟只能任由人欺负,因为我们打不过我们自己组建的大宋禁军?”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我们有反抗的力量,只是没必要。真的开战,就是火器对战,会有更多残酷的武器投入到战场。
到时候会死很多人,大宋也会被打烂。
我们不能亲手毁了我们自己创造的东西。”
刘亨盯着寇季没说话。
寇季瞥了刘亨一眼,“辽地的禁军,八成是我们的人。三代以内,不会有任何改变。那些卸甲归田,留在辽地的禁军将士,也是我们的人。
给他们配备火器,他们就是一个个合格的将士。
庆国如今能拉出来的悍卒有二十万。
我要是出手了,其他各家也不会看着。
或还人情,或分一杯羹。
总之都会参与进来。”
寇季给刘亨交了一些底,刘亨脸上的神色柔和了不少。
他倒不是非要和大宋为敌。
只要寇季平安无事,只要他们不受大宋欺压,他也不愿意跟大宋为敌。
如今听到寇季交底,知道寇季有跟大宋作对的力量,他就没有任何问题了。
一切还是听寇季的。
寇季说干嘛就干嘛。
寇季跟刘亨说完话以后,看向了狄青,“你呢?”
狄青直言道:“你要是真有什么意外,你留下什么遗命,我做什么。”
寇季点点头,没有再多对狄青言语,也没有调侃狄青。
狄青是个老实人。
你调侃他,他可能会当真。
“行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吧。”
寇季摆摆手,任由两个人离开。
刘亨和狄青点点头,离开了寇季的卧房。
刘亨和狄青离开以后,寇季就在卧房里养身子。
昏睡了许久,确实需要静养。
……
赵祯一路赶到了幽州城以后,才接到了寇季已经苏醒的消息。
赵祯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松了一口气。
他再三向信使确认了此事以后,派遣了两位御医赶到庆国去复诊。
自己则在幽州城住下。
御医赶到了庆国以后,赵润得知了他父皇到了幽州城,赶忙带着寇卉屁颠屁颠的赶去幽州城尽孝。
御医赶到了庆国的时候,其实寇季已经养的差不多了。
但御医还是依照赵祯的御令,给寇季诊治了一番。
其中一个御医在诊治过了以后离开了庆国,另一个御医则留在了庆国,美其名曰,要在庆国传授医术,要将自己的医术发扬光大。
为了增加此话的可信度,他还声称大宋的牛鬼蛇神太多,斗争太多,他不愿意斗争,只想静静的研究医术。
寇季假装信了,并且在文昌书院给他单开了一科。
寇季病愈以后,在庆都外选了一大片肥沃的土地,大手一挥,十分无理的将其圈为了农庄。
然后和刘亨两个人,带着一群已经退伍的孤寡老卒,在农庄里种起了庄稼。
土豆、玉米、红薯、辣椒等等,寇季依照他们喜好的季节,分批播种。
为了尽快将东西种出来,尽快甄别其中一些不认识的东西,寇季还弄一些温室大棚。
反正温室大棚那点小技艺还难不倒他。
一切收拾妥当以后,寇季就开始播种育苗。
一折腾就是数月。
赵祯在幽州城一待也是数月。
可把汴京城的文武大臣给急坏了,一个个不得不坐车赶到幽州城陪着赵祯办公。
数月以后,寇季站在温室大棚里,瞧着那满地红彤彤的辣椒、顶花带刺的黄瓜、爬的满地都是的土豆枝叶和红薯枝叶,以及其他各种各样的植物,笑容很灿烂。
直到目光落在了那绿油油的烟叶上的时候,寇季的目光才变得深邃了许多。
寇季并没有将那些烟叶采下来烘干做成烟丝。
他不打算借此敛财,也没有放出这东西祸害世人的打算。
他准备回头让文昌书院的那位御医瞧瞧这东西有没有药用价值。
寇季和刘亨并排躺在摇椅里,二人身旁各放着一个矮几,矮几上摆着盘子,茶壶。
盘子里盛满了他们辛勤了几个月的收获,茶壶里盛满了碧色的茶汤。
两个人皆拿着蒲扇,充足老农,一边轻轻的煽动着,一边喜悦的看着那长成的庄稼,心里感慨万千。
刘亨端起茶壶,美滋滋的撮了一口茶水,笑着道:“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寇季赞同的点头。
刘亨笑问道:“我们追求了半生,奋斗了半生,难道就是为了这种生活?”
寇季摇头笑道:“我们的目的是为了让更多人过上这种生活。”
刘亨不在意的笑道:“我又不像是你,不做那种圣人。”
寇季指了指田里的红薯和土豆的枝叶,“那东西产量可不低,放出去都能被当成祥瑞。”
刘亨依旧不在意,“产量高又怎么样,我们现在有不用养太多人。伯叙那小子还嫌弃那些倭人死的不够快呢。
若不是害怕天打雷劈,他估计会摆设香案,祈求上苍给西阳来点灾难。”
寇季愕然的看向刘亨,“这孩子怎么了?这是魔道啊!你怎么教育孩子的?”
刘亨一脸鄙夷的看向寇季,“不是你教的吗?”
寇季不满的质问道:“我能教出这种孩子?”
刘亨指了指大棚外,“你儿子,到庆国以后,压榨死的罪籍,都快超过六位数了。你女婿,如今在辽阳府内抢那些罪籍家的闺女,硬往宋人手里塞,他在断那些罪籍的根。
你那两个徒弟就更狠。
到了辽地里了两处国学以后,就开始四处忽悠人。
骗了人家罪籍的孩子入自己门下,顺手还把人给坑死了。
最可怕的就是,那些罪籍被坑死以后,对你那两个徒弟还一脸感激。
明明是两个杀才,活的却像是个圣人。”
寇季脸色一沉,“真的假的?是我教育的学生吗?我怎么可能教育出这种学生?我一直教授他们学习圣人文章,学习忠孝悌义。
他们被我教育的很出色啊?
他们肯定是跟别人学坏了。
回头我就将他们逐出师门。
敢不经过我允许,就去学别人的东西,该死。”
刘亨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有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这个上梁要是没教坏他们,其他人想背着你教坏他们很难。
因为没几个人敢得罪你啊。
就在寇季和刘亨二人互相攀谈的时候,两个恶客掀开了温室大棚厚厚的帘子走了进来。
一个背负上手,像是个大爷。
另一个扛着锄头,弯着腰跟在身后。
两个人入门以后,瞥了寇季和刘亨一眼,自顾自的进了大棚里的地里。
在地里狠狠的祸害了一番后,那个像是大爷一般的家伙,依旧背着手,那个弯着腰的家伙,已经丢下了锄头,扛着一个菜篮子走在后面。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走到了刘亨身边,哼了一声。
刘亨翻了个身,没有搭理他。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伸出手,拽着刘亨的耳朵,就将刘亨提了起来。
刘亨气的眼珠子发红。
人家却丝毫不在意。
霸道的往刘亨躺椅上一趟,嫌弃的推开了刘亨的茶壶,从盘子里抄起了一根洗干净的黄瓜,咀嚼了起来。
一根黄瓜很快被吃了个干净。
“那些我不认识的,都是从海上弄过来的?”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疑问道。
寇季‘嗯’了一声。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继续问道:“有多少好东西?”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目前种出来的都是好东西,还有很多没种,不好分辨,还有许多庆国种不了。”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顿时一脸兴致勃勃的道:“仔细说说……”
寇季没有言语,只是摊开手。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撇撇嘴,毫无形象的往躺椅上一趟,十分光棍的道:“穷,没钱……”
寇季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的说了一句,“你可真能祸祸……”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无奈的道:“不是我能祸祸,是下面的人太能祸祸了。”
寇季没好气的道:“几万万贯,这么快就祸祸完了?”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摇摇头,“那倒没有……但一直入不敷出,要不了多少年就会祸祸完。”
寇季撇着嘴道:“那我只能说你活该。”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不仅不生气,还认真的点头道:“是我活该……”
寇季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你不在繁华的汴京城里当你的大爷,跑到我这个穷乡僻壤来干嘛?”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恬不知耻的道:“想你了……”
寇季一脸无语的道:“你可真不要脸。这么肉麻的话都说得出来。”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一脸淡然的道:“我又没有断袖之癖,说出的话发自肺腑,纯属情义。是你想的太多了。”
寇季哼了一声,“我可不想你,你也不适合出现在我庆国。你还是快离开吧。”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叹了一口气道:“四哥还在怨我?”
寇季摇头,坦诚道:“我说过,对你没有怨气。我只是怨你手底下那些人。你要是把他们都宰了,那我的怨气就没了。”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痛快的道:“行,你说都宰谁,列一个名单,我回去以后挨个宰,宰完了以后,将他们脑袋洗刷干净,收拾好,给你送过来。”
寇季一脸黑线,“你脸皮变厚了不少……”
那个大爷一样的家伙叹了一口气,“也就在你面前还能肆无忌惮的说话。在其他人面前,我说什么,他们都怕。”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他就是赵祯。
锦衣夜行,悄悄的摸到了庆国,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这是他第一次锦衣夜行。
很有可能也是唯一一次。
他到庆国,所为何事,寇季心里清楚。
无非就是想亲眼看看,寇季有没有大碍。
人家一个千古一帝,扔下了自己的国家,扔下了自己的臣民,冒着天大的风险来看寇季,寇季也不好把人赶走。
寇季暗叹了一口气,道:“你真的打算那么做?”
赵祯笑着道:“为什么不呢?注意不是你出的吗?难道你觉得有什么不妥?”
寇季直言道:“你舍得?”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我这个皇帝得的轻松,让出去也不会心疼的。”
寇季感慨道:“那可是天下第一的权柄,古往今来想上去的人数不胜数,心甘情愿的想下来的人几乎没有。”
赵祯豪迈的道:“我为何不能成为第一个?你和寇公洒脱的离开,我也能洒脱的离开。功成身退!功成身退!寇公功成身退,一举成为圣贤。
我若功成身退,千古一帝,舍我其谁?”
寇季撇撇嘴,“千古一帝啊……”
赵祯笑着道:“我若开创我大宋先例,后世子孙若人人效仿,大宋也能多活跟多年,能少留很多血。”
说到此处,赵祯盯着寇季唏嘘的道:“其实我这个皇帝,当的挺糊涂的。糊里糊涂的成了皇太子,顺风顺水的登上了皇位。
糊里糊涂的打下了偌大的疆土,糊里糊涂的开创了盛世。
虽然登位以后有许多波澜,但是我其实什么也没有做。
我这个千古一帝,来的太容易了,容易的让人不敢相信。”
寇季扯了一下嘴角,没有言语。
赵祯继续笑道:“朕知道,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我所作的,就是用对了人、信对了人。
但是单凭这一点,恐怕很难成为千古一帝。
后世子孙称我为千古一帝的话,我会觉得臊得慌。
所以我得做一些其他皇帝做不到的,落实我千古一帝的名头。”
寇季沉默了一下,直言道:“论容人之量、论心胸、论魄力,没有帝王能比得了你。你敢用权臣,你敢信权臣,你敢将一个拥有掀翻你帝位的权臣放在重要的位置上,就比很多帝王强。
你敢分封诸侯王,也容得下诸侯王在外面开疆拓土,也比很多帝王强。
你有禅让之心,而且还是在最春秋鼎盛的时候,心甘情愿的禅让出皇位,这一点,纵然是秦皇汉武也比不了。”
赵祯点点头道:“比其他的,我比不过秦皇汉武,想要跟他们比肩,我就只能在帝位做一做文章。
我现在心里的想法很多,需要你帮我参详一下。”
寇季看向了赵祯,有些发楞。
赵祯也不忌讳刘亨和陈琳在场,果断开口道:“我觉得你给三院大院事定下的任期可以借鉴。
我想帝位或许也可以定下一个期限。
你觉得二十年如何?
三十左右登基,在位二十年,五十禅让帝位。
如此一来,那个位置上坐着的皇帝,始终都是保持着雄心壮志的皇帝,也是一个拥有着一定治国基础的皇帝。
纵然出一两个昏君,为祸大宋,也只有二十年。
无论是百官,还是百姓,熬过二十年就好。”
寇季难以置信的看着赵祯,心里充满了惊涛骇浪。
他原以为赵祯只是想禅让帝位,没想到赵祯还想给帝位加一个任期。
你这那是想当千古一帝啊。
你这是想成圣啊。
赵祯没有在意寇季的表情,他继续道:“不仅如此,朕还准备制定争位的条件。但凡是想参与争位的皇子,年满十八以后,必须外出任职地方官。
十二年内,谁能干出政绩,谁能坐到知府的位置上,谁就可以当皇帝。
若是有几人相争,那就比政绩,谁政绩卓越,谁登基。”
寇季沉吟着道:“年幼的会很吃亏……”
赵祯一脸不在乎的道:“谁让他出来的晚呢?年长者本来就有优势,依照此前的规矩,最先出来的嫡长子,可是会被满朝文武公举为皇太子的。
人家皇太子都没了,还不让人占点优势?”
寇季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
赵祯继续笑道:“还有,子嗣也是考核的一环。无子嗣,政绩在出色,那也不能登基。”
说到此处,赵祯笑眯眯的盯着寇季道:“四哥,如何?”
寇季陷入到了沉默。
他不得不承认,赵祯提出的这个皇位继承制度,算是封建王朝中,最妥善的一个皇位继承制度。
皇子相争,年长者具有一定优势,是一个弊端,很容易引起后宫争斗。
但是赵祯随后制定的规则又大幅度压制了后宫的争斗,那就是无子嗣不得继承皇位。
后宫中的女人掐来掐去,很容易对对方的孩子下手,最终导致皇帝无嗣。
但赵祯将年龄定在了三十左右。
依照大宋的早婚程度,三十左右孩子都好几个了。
再加上皇子要外出历练,三十岁之前,有十二年都在历练当中。
那些女人要斗,也是在外面斗。
但赵祯又规定了无子嗣不得继承皇位,那就算她们互相争斗,也不敢太狠,因为在她们的丈夫没有继承皇位之前,她们斗的越凶,她们的丈夫越不利。
后宫的争斗会大幅度削减,皇室子嗣诞生的时候也会免遭迫害。
赵祯确实想的已经很到位。
但是在寇季眼里仍旧有许多问题。
第1022章 一个崭新的人(今晚一更,明天补……)
赵祯提出的皇位传承的制度,是将内部的矛盾转移到了外部。
各个皇子在离开了都城,到了地方以后,就会展开一系列残酷的争斗。
他们不仅会自己争斗,还会拉拢一大批官员加入到斗争中。
有很多官员会成为皇子们争权的牺牲品。
死来死去死的都是外人,皇族又不用死。
不仅不用死,有容人之量的皇帝还可以挑选其中一些英才,继续将其委以重任,进而加深皇权对地方上的影响,加强赵氏皇族对大宋的统治。
寇季不得不承认,赵祯已经彻底蜕变成了一个合格的帝王,他已经学会了用帝王的方式思考问题,也学会了用帝王的手段统治自己的疆土,同时也多了一些帝王该有的无情。
用一群官员的性命,换取皇族子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皇族不亏。
皇族不仅可以说不亏,甚至可以说是血赚。
因为皇族不仅能借此安安稳稳的活下去,还能借此让官员互耗,从而避免权臣的出现。
但此举皇族是赚了,但是大宋没赚,官员也没赚。
争夺皇位的皇子越多,对大宋的耗损就越大。
大宋很有可能在内耗中消亡。
此外,皇位传承不可能严格的把控年龄,寿命长的太上皇,有可能架空皇帝。
或许赵祯觉得,一个帝王的黄金年龄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
但寇季却知道,一个政客的黄金年龄,在五十岁到六十岁之间。
因为五十岁到六十岁的政客,眼光、手段、经验,都磨砺到了巅峰。
施政的时候可以确保收放自如。
所以五十岁到六十岁的政客,才算是巅峰的政客。
六十岁到七十岁之间,或许眼光会变得更锐利、手段会变得更高明、经验会变得更丰富。
但是寇季却并没有将其算入到政客的黄金年龄。
因为六十岁到七十岁之间,有很多缺陷。
比如体力。
每一日数百斤的奏疏批阅,不是一个六十岁到七十岁的人能扛得住的。
比如**。
手握大权的人,**远远比其他人要高很多,为了达到他们的**,他们可以做出许多疯狂的事情。
除此之外,还有疾病等多种缺陷。
所以寇季不认为六十岁到七十岁是政客的黄金年龄。
也正是因为如此,寇季觉得赵祯选择的年龄段有些不合理。
但考虑到了历朝历代九成九的帝王都是短命鬼,寇季能理解赵祯为何会选择三十岁到五十岁这个年龄段。
但是赵祯一旦推行他所说的任期制度,帝王的寿命有可能会被延长。
五十岁退休,专注于修身养性的话,活的长一点也说得过去。
说不定大宋会催生出太太上皇。
无论是太太上皇,还是太上皇,对皇帝的权柄都有极大的影响和约束。
令出二门就已经很恐怖了,令出三门的话,那就会出大乱子。
寇季下意识的看向了赵祯,赵祯既然是一个成熟的帝王了,他不会看不出这些。
赵祯似乎看出了寇季的心思,低声笑道:“一个人说话,一定会说错话,两个人就能互补。”
寇季觉得赵祯八成是疯了,他不仅要给皇帝加一个任期,还打算二分皇权?
“二圣临朝,可不是一件好事情……前唐就有活生生的例子……”
赵祯直言道:“只是一个监督……”
寇季想笑,“老子监督儿子,老子的话儿子敢反驳吗?你别忘了大宋还有孝道一说。”
赵祯一愣,陷入到了沉思。
寇季自顾自的道:“给皇位加一个任期,可以理解,但是上位的时间不应该控制。因为控制了也没有用,你选用的是考核的手段,又不是按照年龄竞争,所以上位的时间不能限制。
内部矛盾转为外部矛盾,对皇家是有利的。
但是对百姓和百官却不利。
若仅仅只是对百官不利的话,也无可厚非。
因为那些官员可以用,但必须经常敲打,不然时间长了,他们会失去敬畏心。
但是百姓是无辜的。
你不能为了解决皇家的麻烦,让百姓跟着遭殃。
所以皇子们还是各凭本事的好,不能将官员和百姓牵连在其中。
官员们,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敢插手皇位之争,宰了就是。
至于皇亲国戚,也应该加以约束,三代而折,必须严格推行。
三代而折,不应该再以三代人为准,而是以三代皇帝为准。
不然,二十年一任帝王,二十年就能催生出一批皇亲国戚。
到时候这些皇亲国戚就能吃垮整个大宋。
最后就是太上皇对大宋的影响。
退了就退了,干净利索的下来。
找个地方养老就行了,别再想着蹦跶了。
没有多少意义,对大宋的影响还大。
让自己的子孙担上一个傀儡皇帝的名字好听吗?
虽说此制推行以后,皇帝的年龄很有可能就在三十岁到五十岁左右,上下起伏不会超过十年。
并不是最理想的年龄。
但是人老了,在权力中心呆久了,总会精于各种谋算。
精明的谋算对现在的大宋影响有限。
大宋如今既然已经成了四海霸主,做事就该堂皇正大。
没必要再算计来算计去了。”
赵祯沉吟着点点头,“我回去以后会仔细考虑的。”
寇季点点头,没有再多言。
虽说他出声弥补了几个缺点,但并没有弥补所有的缺陷。
但这并不重要。
因为有缺陷是正常的。
只要皇帝还存在,相对完美的政体就不可能出现。
赵祯放下了这个话题,开始聊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如今大宋很缺钱……”
寇季翻了个白眼。
赵祯笑眯眯的看着寇季。
寇季嘀咕了一句,“怕了你了。迁都吧。另外营造一个都城。”
赵祯狐疑的看着寇季。
寇季没好气的道:“另外营造一个都城是花钱,可是赚的会更多。另外营造出的都城中,除了皇宫、学府、官衙,以及一些重臣的府邸外,剩下的地方都可以发卖出去。
到时候价格抬高一些,可以赚取很多钱。
都城外的田产也可以一并高价发卖出去。
那些权贵们不是喜欢囤地吗?
就卖给他们。”
赵祯抿着嘴,迟疑了一下,“就怕人家不乐意。”
寇季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不乐意的?皇帝在哪儿,大宋的中心就在哪儿。他们不乐意,就让他们留在汴京城办差好了。
反正汴京城有东京之称。
大宋在南京养了一大批闲散的官员,此前才被裁撤完。
如今在汴京城再养一批,回头慢慢的撤就是了。
你花你自己的钱,在外面大兴土木,百官们也不好说什么。
你待在新都不走,他们还能把刀架在你脖子上。
他们要是不想丢官,必然会搬到新都去。”
赵祯笑着道:“四哥似乎一直对汴京城那个都城不太满意?”
寇季瞪了赵祯一眼,“你喜欢天天被水淹?”
赵祯哭笑不得的摇头,“那四哥觉得幽州如何?”
寇季愕然的看着赵祯,“为何你会想着定都幽州呢?毗邻汴京城的洛阳就不错啊?再不济你迁会长安啊。”
赵祯哈哈大笑,“因为幽州的地便宜。朕只要稍微花点钱,就能将幽州所有的地拿在手。”
寇季觉得赵祯心黑了。
“你是大宋皇帝,你说了算。”
赵祯点着头,笑呵呵的陪着寇季聊了一些家常。
寇季在赵祯快要离开的时候,道:“我从海外得了一些种子,庆国不适合栽种,只能在交趾、雷州等地栽种。”
赵祯愣了一下,道:“雷州和交趾倒是有不少荒田,你回头派人去看看,选中了哪一处,报给当地衙门,我会批复。”
寇季点点头,没有再说其他。
赵祯也没有再多留,带着一篮子的瓜果蔬菜离开了温室大棚。
刘亨在赵祯走后,重新躺在了寇季的身边,一脸不甘的道:“为什么?”
寇季愕然的看了一眼刘亨,“什么为什么?”
刘亨阴沉着脸,“你知道的。”
寇季撇撇嘴,“你这个弟弟的冒犯了我,我就该把你一棍子打死?”
刘亨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寇季没好气的道:“有一样东西,必须种出来。而距离我们最近的栽种地,就在大宋。除非我不想要那东西,不然就只能跟他和解。”
刘亨坐起身,盯着寇季,“就为了那么一样东西?”
寇季耸了耸肩膀道:“不然呢?那东西可是关键,没有那东西,我们就只能一辈子窝在西阳和庆国。
有了那东西,我们才能放眼世界。”
说到此处,寇季也坐起了身,盯着刘亨道:“你现在也是大人物了,不要总想着窝里斗。
我们就是因为喜欢窝里斗的人太多了,才会一直被人欺负。
如今我们既然有实力和能力展望世界,那就该把目光放在世界上。
大宋仅仅是世界的一小部分。
世界上更多的地方,大宋都没有触及。
他拥有的只有大宋,而我们拥有的是世界。
以后,大宋还是他们家说了算。
但是世界却是我们说了算。
只要我们的子孙后辈争气,以后可以为世界制定规则。
大宋也得遵从我们制定的规则。
懂吗?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为子孙后辈攒足征服世界的资本。
如今我们手里的家底,还不够子孙后辈折腾呢。”
寇季的话,刘亨并没有全部听懂,他狐疑的道:“以后我们可以为世界制定规则?让世界都听我们的,包括大宋?
大宋皇帝也得向我们低头?”
寇季迟疑了一下,直言道:“只要我们的子孙后辈足够争气,应该可以。毕竟,现在家底最丰厚的是大宋。可以后家底最丰厚的必然是我们。
我们有丰厚的家底,又有开阔的眼界。
前进的脚步必然比大宋快。
等我们庞大到一定程度,大宋自然得向我们低头。”
刘亨听到这话,顿时欢喜了起来,“别的我不在意,我就想让赵祯向我低头。”
寇季哭笑不得的道:“那就难了。”
刘亨愣了一下,“为何?”
寇季坦言道:“等我们有那个实力的时候,我们估计都死了。数千年的积累,不是我们一朝一夕追得上的。”
经略世界,是一个宏伟的想法。
秦奋六世之余烈,一统天下。
寇季要经略世界,恐怕也得六世。
或许会少一两世,但前提是每一代人得活的足够长。
减少了世数,但具体要用的年限,并不能改变。
寇季只能成为一个先驱者。
当然了,他要是能活到一百多岁的话,或许能为世界草创一个规则。
寇季觉得自己恐怕活不到那个时候。
刘亨则信心满满的觉得自己能活两百岁。
寇季懒得搭理他的痴人痴语。
所有人都觉得寇季在大宋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该报复,该一展雄风。
寇季一开始也觉得,他一个穿越者,混的如此凄惨,有辱穿越者的门风。
但寇季后来考虑了一下,觉得那只是一时的意气之争,对民族而言,没任何好处,对故国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对他自己也是如此。
他要是虎躯一震,鲸吞天下的话,最先要做的就是将寇准给宰了。
因为寇准只要活着,绝对不允许他这么做。
别看寇准逼着大宋皇帝上战场,就以为寇准对大宋皇帝没有多少敬畏。
恰恰相反,他是最拥护大宋皇帝的。
所以寇季要造大宋的反,先得宰了寇准。
其次得杀了儿媳妇。
得杀女婿。
得杀张知白。
得杀李迪。
得杀蔡齐。
得杀王随。
……
要杀的人太多了,有他最亲近的人,也有他最敬重的人。
夺下了江山以后,还得看着狄青自杀。
因为信奉忠义的狄青,在全了义以后,会全忠。
还得看着向嫣郁郁而终。
因为寇季一旦造反,向家一门必然会被斩首。
还得看着寇卉郁郁而终。
因为他必须杀赵润。
寇季仔细算了一圈,他造反成功了以后,还能站在他身边跟他共享胜利果实的,只有刘亨和寇天赐。
而胜利的果实并不甜美。
大宋禁军如今已经齐齐装备上了火器。
寇季要拿下大宋,就必须用更强大的火器。
一场大战打下来,大宋会被打成筛子。
寇季拿下了大宋以后,有重建大宋,恐怕也不一定有那个余力。
因为打大宋,远比打辽国困难多了,他得花费几十年。
寇季本身对那个位置并不贪恋。
没理由为了一口气去跟大宋拼到底。
有那个心力,还不如带着刘亨、狄青,或许还得算上张元,一起侵略一下其他地方,一起瓜分了一下世界上的其他地方。
一起为子孙后辈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
数百年以后,华夏子孙提到了赵祯的时候,可能赞叹的称呼其为千古一帝。
可是提到他寇季的时候,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用最崇敬的语气,称呼他为最伟大的人。
一边是美好的未来,一边是残酷的未来。
怎么选。
清晰可见。
寇季有自己的心思,有自己的谋划,所以不会被任何人影响,也不会因为赌气毁了他正在经营的一切。
赵祯走了以后,寇季和刘亨就继续在温室大棚里务农。
同时派出了人手前往雷州、交趾等地寻找合适的荒地。
然而派出去的人还没有出日出码头。
就再次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他不是一个人出现的,还带了一个人。
那个被他带来的人,进入到了温室大棚以后,快步的走到了寇季面前,躬身施礼。
“少爷……”
寇季瞧着眼前那一张饱经风霜的脸,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又是何必呢?我们已经不是主仆了。
你我如今皆是一国国主,该平起平坐。”
张元直起身,盯着寇季笑道:“我能有今日,都是你给的。”
寇季摇头一笑,指了指自己躺椅身边,让人搬来一张座椅,邀请张元,“坐下说话。”
张元没有客气,坐在了座椅上。
寇季盯着张元好奇的问道:“你不在西天竺好好的当你的国主,跑到我这里来做什么?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张元笑道:“我能有什么麻烦?格格巫、朱能、李昭亮,还有塞尔柱人,如今跟罗马帝国和以及一些此前占据巴格达的残余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我又没参与,只是躲在一边看热闹,静等着他们双方送上丰厚的礼物来拉拢我。
日子过的别提多舒坦了。”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骑墙派可不好做,很容易被另外两方联手灭了。”
张元坦言道:“我和东天竺的曹利用是结成同盟,手里的人手加起来并不少。他们不暂时不敢找我麻烦。
除非他们中间角逐出一个胜利者,不然暂时不会动我。
不过我觉得他们中间没那么容易角逐出胜利者。”
寇季疑惑的看向张元道:“朱能他们处在劣势?”
张元点头道:“罗马帝国并不弱。”
张元口中的罗马帝国是东罗马帝国,也就是拜占庭帝国。
一个传承久远的帝国,自然不会弱。
寇季评价道:“朱能他们还是太心急了。一个个都没多少底蕴,就敢跟一个传承多年的帝国相拼,处在劣势也在情理之中。”
张元笑着道:“他们以为有塞尔柱人帮忙,就能在西边纵横驰骋。可他们小逊了罗马帝国。
我们西天竺的商队已经走到了西边的尽头,罗马帝国的一切我都了解。
目前为止,能够覆灭罗马帝国的,恐怕只有大宋,以及……您。”
寇季一愣,失笑道:“为何觉得我有能力覆灭罗马帝国?”
张元笑道:“您要是牵头,我们几家必然景从。多的不敢说,四十万精锐还是能凑出来的。加上火器助阵,四十万精锐能发挥出的战斗力绝对不小。
更重要的是,您坐镇中军,我们不会乱,也不会各怀鬼胎。”
寇季摇头笑道:“先让朱能他们跟罗马人玩着吧。我暂时对罗马人没兴趣。你还没说你此次赶来庆国,所为何事?”
张元轻笑道:“听说你昏迷不醒,我就赶过来看看。”
寇季一脸感慨的道:“你不远万里的赶到庆国,就是为了看看我?”
张元点点头。
寇季一脸唏嘘。
他觉得他穿越到了一个假大宋。
奸邪们一个个活的有情有义,贤良反倒是不在乎情义。
寇季盯着张元调侃道:“你是来给我吊丧的?顺便想分润一下我遗留下的好处?”
张元听到寇季此话,哭笑不得。
“我以前也算是你的人,你的性子我又不是不了解。你要愿意给我好处,我不说你也会给我。你要是不愿意给我好处,我就算是跪在地上把头磕破了,你也不会给我半分好处。”
寇季摆手笑道:“行了,跟你开个玩笑,你也当真。你既然亲自过来了,那我也不用派人去找你了。
你手下应该告诉你了,他们已经帮我收集齐全了种子。
有些种子不适合种在庆国。
所以我需要你将它们带到西天竺去培育。
一定要精心照料,它们都有大用。”
张元愕然的道:“有什么大用?”
寇季笑眯眯的道:“只要你依照我说的去做,去采集,十年之内我能让你用上船,铁船,足以容纳很多人的铁船,配备着齐全火器的铁船。”
张元先是一愣,随后惊愕的张大嘴,“难怪……难怪你让我们各家再等些年,好好的发展底蕴……原来你早有准备……”
寇季哈哈笑道:“可惜有些人不领情。”
张元跟着笑道:“那没办法,谁让他们眼瞎呢。他们明明见识过你那么多手段了。却还是不肯听你的,只能说明他们的贪婪已经蒙蔽了他们的心智。
一群被贪婪蒙蔽了心智的人,不值得合作,也不值得一起做大事。
就像是朱能、李昭亮。
他们明明已经占据了不少疆土了,那些疆土足以够他们消化很多年了,可他们还是不满足。
心心念念的想打出一个可以媲美大宋的帝国。
可底蕴不足,迟早得崩盘。
我最初的时候跟他们是盟友,可是见他们贪婪到失去理智的时候,我就果断的跟他们划清了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