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6章 文庙的新圣人
王曙得到了消息以后,立马带着王远和王寇氏千里迢迢赶到了庆国。
寇准病的卧在榻上几乎说不出话,王曙一家到了以后,寇准抓着王寇氏的手就没松过。
王寇氏含着泪,留在了庆都陪着寇准。
寇季见此,只能硬着头皮给赵祯去了一封长信,请求赵祯给王曙和王远批一个长假。
王寇氏不走,王曙和王远就没办法走。
以他们父子的身份,还没有那个面子让赵祯给他们批长假。
寇季不得不亲自出面。
寇季的长信送到了赵祯的行宫以后,赵祯痛快的批了,但也提出了要求。
赵祯准备将寇准的画像从昭勋崇德阁里请出来,然后为寇准塑像,将寇准的塑像请进文庙,供后世子孙参拜供奉。
寇季在知道了赵祯提出的要求以后,迟疑了许久,没敢答应。
寇准功成身退以后,被誉为圣贤,那是朝野上下的称颂,大宋官方公文中没否认,但也没承认。
如今赵祯要将寇准的画像从昭勋崇德阁里请出来,并且为寇准塑像,让寇准进文庙,供后世子孙参拜供奉。
那就说明赵祯要代表大宋,承认寇准圣贤的身份。
以后别人再提到了寇准,就不能再称呼其为寇公,得称呼其为寇圣。
赵祯此举看似在提要求,其实是在变相的册封寇准。
他一旦确立了寇准圣人的身份。
那就代表他这个皇帝认可了寇准圣人的身份。
他认可了,他子孙后辈就得认可。
即便是王朝更替,只要新帝王的功业超不过赵祯,寇氏子孙不出什么大奸大恶之徒,那寇准就一直能在文庙里坐下去。
寇季之所以不敢答应,是因为其中牵连的人情太大了。
赵祯作保,将寇准抬进了文庙。
赵氏以后的帝王也得为寇准作保。
可以说,赵祯在用赵氏的皇权,为寇准塑圣贤金身。
寇准一旦在文庙里坐稳了,寇氏就会欠赵氏一个大人情。
人情债可不好还。
寇季虽然没敢答应,但是也没有拒绝。
寇季决定征求一下寇准的意见。
寇季在寇准身边伺候了两个月,寇准一直处在迷糊当中,寇准的病情就那么是好是坏,不见死气,却也不见勃勃生机。
一直到了两个月后的某一日,寇准清醒了片刻。
“祖父……”
寇季一直伺候在寇准床边,见到寇准迷糊的眼中有了一些神采,赶忙凑上前。
寇准脸色有些发白,听到了寇季的呼声以后,略微愣了一下,目光落在了寇季身上,停留了几个呼吸,如同自语一般的嘀咕道:“老夫是怎么了?”
寇季赶忙道:“祖父,您已经病了快三个月了……”
寇准迟疑了一下,咕哝道:“老夫病了吗?”
不等寇季回答,寇准又自顾自的道:“大概是史书编撰完了,心里没了牵挂,所以撑不住了……”
寇准目光再次落在了寇季身上,“你一直守在老夫身边?”
寇季点头。
寇准疑问道:“老夫依稀记得,你姑姑到了?”
寇季赶忙道:“姑姑已经到了两个月了,一直伺候在你床前。刚刚还在你床前候着呢,现在去给您熬粥了。”
寇准迟疑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老夫记得,老夫糊涂的时候,拉着你姑姑,不让她走。老夫有些小心思,希望你不要怪罪。”
寇季失笑道:“祖父说笑了。我能有今日,全靠祖父的辐照。若是没有祖父提携,我恐怕也不会坐上庆国国主。
如今我发达了,辐照一下姑姑,那是应该的。”
寇准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你是尘沙中的明珠,纵然没有老夫,你也会一飞冲天。老夫只不过是给你搭了一个台阶,让你早几年上位而已。
你能有今日,是自己的能力。
老夫提携你,只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
老夫提携王曙的次数,比你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可你看看现在的王曙,再看看现在的你。
谁是真金,轻易就能看得出来?”
寇季笑道:“祖父,都是一家人,没必要分一个彼此。”
寇准在迷迷糊糊中,拽着王寇氏,不让王寇氏走,其实就是想留下王寇氏、王曙和王远。
寇准算是看出来了,王曙也罢、王远也好,都成不了大气候。
想要安安稳稳、富富贵贵的活下去,只能靠着寇季辐照。
所以寇准在迷迷糊糊中,死拽着王寇氏。
如今寇准清醒过来,也没有瞒着寇季,痛痛快快的将自己的心思告诉了寇季。
寇季十分理解他的做法,这让他宽心了不少。
寇季看到了寇准的眉头渐渐松开了,就知道寇准心里的担忧已经被自己消除了。
寇季笑着道:“祖父,有一件事还需要跟您商量。”
寇准狐疑的看着寇季道:“何事?”
寇季直言道:“赵祯想将您的画像从昭勋崇德阁请出来,然后为您塑一尊神像,将您抬进文庙。”
寇准听到这话,吓了一跳,“老夫何德何能,怎么敢跟诸位圣人比肩。”
寇季笑道:“《左传》中有言,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
祖父您在大宋时,位极人臣,却并没有对皇位产生任何想法,功成之后,还政于官家,退居幕后,算是天下诸多人臣的表率。
此为立德。
祖父您执掌大宋期间,多建功勋,辅佐幼帝,执掌天下,为后来大宋盛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此为立功。
祖父您在大宋文昌书院的留字,被奉为圣言,为无数读书人指出了一条明路。在庆国有联合诸多大儒,编撰出了世界第一史,创出了新的历法。
此为立言。
准确的说有立功,也有立言。
三不朽聚集于一身,有入文庙的资格。
等到世界第一史传遍天下,被世界各地的人学习的时候。
您就算不入文庙,也会被后世人尊为圣人。”
寇准一脸不确定的问道:“老夫……真有那么厉害?”
寇季哈哈笑道:“祖父恐怕并不清楚自己编撰的世界第一史和创出的新历法到底有多大的功劳。”
寇准沉吟道:“老夫自然知道编撰史册是一桩功德,可华夏史,老夫编撰的没有什么瑕疵。可西方的一些史料,老夫只是照着大食书籍抄录,并没有去西方求证,其中必然存在很多瑕疵。
一旦传扬出去,被人发现了纰漏,恐怕会被人笑话。”
寇季笑道:“此事祖父不必担忧。祖父完全可以将此事交给文昌书院的学子去做。让他们去西方求证和重编世界第一史。
我可以从天赐钱庄分百分之一的份子,供他们去做这件事情。
四五代人过去以后,祖父编撰的史书也会被完善。
到时候就不会有人再说三道四。”
寇准思量了一下寇季的话,缓缓点头道:“此举倒是可行,他们的名字是否会录入其中?”
寇季直言道:“看他们自己的心思,要名的给名,要钱的给钱。”
寇准点点头道:“你怎么保证四五代的人都能心甘情愿的去做此事?”
寇准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寇季却知道寇准话里的意思。
寇准是在问寇季,怎么能确保庆国能传承四五代,又怎么能确保四五代人当中不出不孝子。
寇季坦言道:“我已经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海外。没有四五代人,就别想看清楚海外。
看不清楚海外,谁有心思内斗?
再说了,文昌书院是属于庆国的,而不是寇氏的家业。
纵然寇氏出了不肖子孙,也不敢冒天下大不韪,为祸文昌书院。
我寇氏以后会有很多盟友。
而文昌书院会为这些盟友提供人才方面的支持。
盟友们不会看着我寇氏子孙毁了文昌书院。”
寇准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寇季继续笑道:“其实我已经在逐渐的淡化国主对庆国繁荣的影响了。我虽为庆国国主,可是庆国的政务,我已经有两年多没有插手了。
再过一些年,庆国上下都会熟悉这种没有国主插手的理政方式。
天赐似乎也不在意庆国国主的权柄。
所以此事很有可能会在庆国形成惯例。
庆国国主以后很有可能会被高高的架在神坛上。
后世子孙想要为祸,恐怕有点难。”
寇准惊愕的盯着寇季,“别人当了国主,都在不断的强化王权,你倒好,居然主动将王权分散出去。
你就不怕下面的人掌控了王权,将你掀翻?”
寇季摊开手,质问道:“祖父您是不是想的有点长远了?”
寇准一愣,哭笑不得道:“老夫是想的有点长远了。”
寇氏如今看着只占据着一个小小的庆国,可是寇氏脚下的根基却遍布各处。
别人想要掀寇氏的盘子,得先把寇氏脚下的根挖干净了再说。
想把寇氏的根挖干净,可有点难。
寇季笑道:“我们说的是不是有些远了?”
寇准点点头。
寇季笑问道:“所以文庙,您想不想进去?”
寇准迟疑了一下,没有言语。
寇季盯着寇准没有说话。
寇准叹了一口气道:“说不想进去那是假的。此处只有你我祖孙二人,老夫也不怕跟你说句实话。但凡是读书人,没有一个不想进去的。
文庙啊,那可是读书人心中的圣地。
是个读书人,都想坐在上面,享受后世子孙的膜拜和供奉。
老夫也想,很想。
可老夫觉得自己没那个资格。”
寇季笑着道:“祖父想就行了,剩下的不用管。”
寇准看着寇季,沉声道:“你可别胡来。”
寇季认真的道:“我可没胡来。”
寇季说完话,心里默默的补充了一句……胡来的是赵祯……
虽然寇准表现的十分谦逊,可是寇季却看得出来,寇准是真的想进去。
别说是寇准了,就是寇季自己,也想进去。
寇季之所以没有一口回绝赵祯,就是因此。
寇季陪着寇准说了会儿话,王寇氏端着一碗稀粥入了房门,见到了寇准清醒了以后,父女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了起来。
寇季没有打扰他们,悄然退出了房内,然后给赵祯去了一封长信。
至于赵氏的人情,寇季认下了。
赵祯在拿到了寇季的长信以后,征求了一下满朝文武的意思。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拒绝的。
没办法,他们都欠寇季的。
大宋民间的读书人中间,也没有人有微词的。
因为寇准编撰的那一部让他们所有人大开眼界的世界第一史,足以堵住他们所有人的嘴。
赵祯见朝野上下没人反对的,就果断将寇准的画像从昭勋崇德阁里请了出来。
大宋官方既然要为寇准封圣,那寇准就不适合再待在大宋朝廷供奉臣子的昭勋崇德阁。
赵祯可不敢厚着脸皮将一位圣人放在自己的臣子之列。
因为赵祯就算是再厉害,你也不能将一位成圣了的人,当成臣子看待。
那是不敬。
赵祯请出了寇准的画像以后,为寇准雕刻了神像,送进了各地的文庙。
不过寇准的神像跟文庙里的其他神像不同。
寇准的神像上面裹着红绸,裹的严严实实的。
寇准如今是生人,可以立神像,但是立了神像以后,必须用红绸裹上。
若是不裹,那就不是在给寇准封圣,而是诅咒寇准早死。
赵祯此举,有向寇季低头示好的意思,怎么可能留下瑕疵。
寇准的神像被奉进了文庙里以后,立马就火了。
火的一塌糊涂。
之所以会火,不是因为寇准被封圣了。
而是占据着辽地教化的王安石、曾巩等人,果断将寇准奉为了他们传扬的儒家新学的圣人。
以前他们宣扬儒家新学,没有跟脚,总是被人喊打喊杀。
如今他们给自己找了个跟脚。
一位圣人,开创一个学派,不过分吧?
有圣人做跟脚,我们再次宣扬新学,你们总不能再喊打喊杀吧?
儒生们知道此事以后,气的跳脚,可却没有办法。
因为寇准学的是纯正的儒学,寇准被封圣,那就是儒家圣人。
儒生们总不可能为了打击王安石、曾巩等人,将一个圣人往外推吧?
更重要的是,王安石、曾巩等人为了落实自己的跟脚,居然炮制出了一幅《寇公授贤图》。
一个高大的寇准画像下面,蹲坐着两个听课的顽童。
一个叫赵祯,一个叫寇季。
偏偏这两位知道了此事以后,什么也没说。
算是默认了王安石和曾巩炮制出的这幅图。
这两位是人能得罪得起的?
诸天神佛如今见了他们都瑟瑟发抖,凡人能得罪得起?
寇季被王安石和曾巩弄成了寇准的徒弟,王安石和曾巩作为寇季的徒弟、赵祯的师侄,自然而然的就成了寇准的徒孙。
一口气抱住了三条金大腿。
儒家新学算是彻底在大宋站稳了脚跟。
大宋的儒生捏着鼻子默认了儒家新学的存在。
然后王安石和曾巩二人开始疯狂的在大宋传授新学。
新学的门徒也逐渐的走进了各地的县学。
对,就是县学。
国学立面大儒太多,他们插不进去手。
所以他们果断釜底抽薪,去了县学。
儒生们见此,也开始走入了县学。
一时间,大宋县学的师资力量,居然达到了一个超标的状态。
此事闹起来以后,足足闹了三年多,也不见停歇。
三年多时间,寇季都陪在寇准身边。
也不知道是寇准封圣产生了喜气,冲淡了寇准身上的死气,还是寇准再一次干翻了阎罗王。
在病榻上躺了三年的寇准,硬生生的有好了起来。
整个人看着比以前还精神。
寇季眼看着寇准甩着一头黑发,精神焕发的在院子里散步,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去,给老夫取酒来。”
寇准在院子里晃荡了一大圈以后,豪迈的喊了一声。
寇季有些无奈的道:“祖父,您如今大病初愈,不适合饮酒。”
寇准瞪着眼道:“老夫都不在乎,你在乎什么?”
寇季翻了个白眼道:“您如今好待也是一尊活圣,门下的徒子徒孙数以万计。一举一动,很有可能都会被人记录在案。
您就不怕饮酒以后失态,被人看到以后,宣扬出去,影响您的威名?”
寇准吧嗒了一下嘴,一脸感慨的道:“早知道当圣人这么累,老夫就不当了。”
寇季撇撇嘴道:“那我让人将文庙里的神像抬出来。”
寇准吹胡子瞪眼的喝道:“那怎么行?你什么时候见过抬进文庙的神像,还有被抬出来的?老夫不要面子啊?”
寇季撇着嘴,低声嘀咕道:“文庙里倒是没有,武庙里有……”
明太祖朱元璋驾临武庙的时候,就把伍子胥给请出去,将赵云给请进去了。
可惜,那是明朝的事情。
寇准是见不到的。
寇准见寇准小声在嘀咕,瞪眼喝问道:“你说什么呢?”
寇季赶忙道:“我是说您老既然成了圣人,就要有圣人的样子。”
寇准不满的嘀咕了一声,“圣人也是人,也得喝酒。”
寇季闻言,哭笑不得。
寇准病愈以后,多了几分孩子气。
老小孩老小孩,果然不是随便说说的。
寇季在陪着寇准吃了一餐简单的便饭以后,梁适带着一个人出现在了寇季面前。
寇季看到了来人以后,略微有些发楞。
“外臣陈琳,见过庆国国主殿下……”
许久不见,陈琳真的老的看不成了,没了两颗牙,说话还漏风,脸上布满了老人斑和鸡皮。
寇季瞥着陈琳道:“你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四处奔波。”
陈琳咧着没牙的嘴,笑道:“除了咱家,别人您也不愿意见啊。”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说说吧。此次到我庆国来,所为何事?”
陈琳将手伸进了袖口,掏了半晌,掏出了一个烫金请帖,递给了寇季。
寇季拿过了请帖,瞧了一眼,皱眉道:“大宋新都落成,跟我有什么关系?”
陈琳笑眯眯的盯着寇季,没有说话。
寇季迟疑了一下,盯着陈琳疑问道:“还请了谁?”
陈琳轻声笑道:“几个藩王,官家都请了。”
寇季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到时候我会让天赐过去。”
陈琳脸上的笑容一僵,“官家希望您能回去。”
寇季指了指请帖,“上面写的可是请庆国国主敷衍,我只要将庆国国主传给天赐就行。反正时间还有一年,足够我将庆国国主传给天赐。”
陈琳脸上流露出了一丝苦涩。
寇季摆了摆手,让梁适带着陈琳下去休息。
梁适拱了拱手,带着陈琳离开了寇准的居所。
寇准在陈琳走后,出现在了寇季的面前,疑问道:“为什么不肯去?赵祯邀请了所有人,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迁都。”
寇季点着头道:“我知道……”
赵祯要做什么,寇季心里清楚。
寇季其实也想去,但一想到去了以后要面对大宋满朝文武的嘴脸,寇季放弃了。
寇季是真的被大宋满朝文武给恶心坏了。
他实在不愿意再见大宋的满朝文武。
“那你为何不去?”
“天赐去就好了。我已经上了年龄了,不能舟车劳顿。”
“啪……”
寇季找了一个身份蹩脚的借口,寇准气哼哼的踹了寇季一脚。
在一个快九十的老头子面前说自己上了年龄了,怎么可能不挨揍。
寇季气呼呼的瞪了寇准一眼,离开了寇准的居所,去找寇天赐。
寇季找到寇天赐的时候,寇天赐正笑眯眯的看着河面上冒着白气和浓烟逆水而上的铁船。
寇天赐足足耗费了多年时间,终于将蒸汽船弄出来了。
他不仅弄出了蒸汽船,蒸汽轮船他也设计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就是营造和试行了。
寇天赐看着在河面上横冲直撞的铁船,笑眯眯的摸了摸嘴角的两撇胡子,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驾着铁船,在海上横冲直撞的样子。
寇季到了寇天赐身边以后,并没有打扰寇天赐,而是盯着河面上的蒸汽铁船,看了许久,然后拍着寇天赐的肩头,笑容灿烂的道:“儿啊,从明日起,你就是庆国国主?”
寇天赐如同遭了雷击,惊愕的站在了原地。
许久以后,他冲着寇季已经离去的背影,大声的咆哮,“爹,你不能这样!”
第1027章 扬帆!远航!
寇天赐费心费力的造出铁船,就是为了去海上驰骋。
可刚弄出了成果,寇季就果断将庆国国主的位置抛给了他,将他绑在了庆国都城。
寇天赐大呼小叫的追上了寇季,苦苦哀求,却没一点用处。
寇天赐哭求无果,就想到了老寇家的传统。
坑儿子。
坑儿子绝对是老寇家血脉相传的神技。
寇礼把儿子坑的不轻。
寇季如今也开始坑儿子了。
寇天赐觉得他也可以坑一下儿子。
反正经过了这些年努力,他有了三个儿子。
两个是宝庆生的,一个是小妾生的。
寇天赐的小妾就是宝庆的婢女。
大郎寇庆,如今能走能跑,也能说话了。
寇天赐觉得,大郎寇庆绝对是一个扛坑的儿子。
于是乎他跑到了庆国的内宫,找到了那个傻不愣登的穿着开裆裤四处遛鸟的寇庆,义正言辞的告诉寇庆。
“儿子,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庆国国主了。”
寇庆在寇天赐威逼利诱下,答应了。
然后跑去将此事告诉了寇准。
寇准追杀了寇天赐三天三夜,逼着寇天赐收回了成命。
寇天赐最终苦着脸,坐在了庆国国主的位置上。
庆国国主之位更替的国书,在寇天赐坐上庆国国主之位的当日,送往了大宋。
赵祯知道了此事以后,幽幽的叹息了一声。
然后下旨让已经晋升为辽阳府知府的赵润,和为他诞下了两个皇孙的寇卉回宫。
寇季在辞去了庆国国主之位以后,就带着狄青、刘亨二人,赶到了日出码头的造船作坊,没日没夜的开始造大船。
为了尽快造出大船,三个不务正业的大佬,动用了足足两万多人。
一晃。
一年悄然而过。
赵祯之所以将请帖上的期限定为了一年,就是为了方便那些藩王们赶到大宋新都观礼。
大宋新都,盛京。
庞大奢华的皇宫覆盖了原有的幽州城。
皇宫的占地面积,足足是汴京城皇宫的四倍。
坐落在盛京正中的那一座庞大的垂拱殿,足足有二十长高。
远远的望去,琉璃瓦光芒璀璨。
皇宫外,便是随着皇宫一起营造成的三院衙门。
三院衙门拱卫着皇宫。
墙壁呈现黑红两色。
虽然大宋新都采用的大批量的水泥,可大宋的人似乎不喜欢水泥独有的灰色,所以他们在水泥墙壁上刷上了红色的油漆和黑色的油漆。
使得大宋的皇宫和大宋的三院衙门看着庄严肃穆。
三院衙门外的建筑,就有些零散。
因为大宋新都占地面积庞大。
大宋皇帝赵祯在营造新都的时候,最先营造了皇宫和各大办事衙门,所以皇宫和各大办事衙门是最先落成的。
其他地方,大部分是自建。
一些帮着大宋朝廷预留的盈利性质的铺面等建筑,还在营造当中。
自建的大多是一些官员的府邸,以及一些相对比较偏僻的商铺等建筑。
分布在盛京四周。
位居中心区的建筑当中,除了各大官员的府邸外,只有大宋钱庄和天赐钱庄的两座三层高楼建立了起来,其他地方几乎都是工地。
但即便如此。
盛京依然繁华。
作为大宋的新中心,作为各属国心中的圣地。
大宋新都盛京,想不繁华都难。
特别是大宋皇帝赵祯迁都的日子临近,各国使节涌入到了大宋新都盛京,让大宋新都盛京变得更热闹。
一个个颇具异域风情的人,牵着驼马,背着货物,走在大街上,立马能被盛京城的商人给围满。
看着那些用铁链牵着黑黑的犹如昆仑奴的黑家伙四处叫卖的西方商人的时候,盛京城里的商人会主动让开路,没人愿意靠近他们。
奴隶在大宋没有市场,大宋人不会用奴隶,也从没想过在大宋本土上做一个奴隶主。
大宋的律法上也严格的禁止着人口贩卖。
但凡是参与到人口贩卖案中的人,全部斩首。
没有例外。
所以盛京城里的宋人,对那些贩卖奴隶的家伙没有好感。
若不是那些贩卖奴隶的人,是朱、李两个藩王的人,恐怕早就被送到了盛京府大牢里了。
朱能、李昭亮二人,乘着马车,一大群人,出现在了盛京城外,遥遥看着盛京城内繁华的景象,一脸感慨。
朱能感叹道:“一别经年,大宋依然繁华……”
李昭亮沉声道:“大宋的新都,居然没有筑造城墙……”
朱能侧头看向了李昭亮,道:“为什么要筑造城墙?大宋新都不筑城墙,那是因为没人能打到大宋都城。”
李昭亮幽幽的道:“那可未必……”
朱能愣了一下,点着头道:“如今能给大宋带来麻烦的,也只有他了。所以他坐镇的庆都也没有筑造城墙。
人家不筑造城墙,是因为人家有那个底气。”
李昭亮催促道:“入城吧。此次官家邀请了我们所有人,我们应该能见到他。如今能帮我们战胜罗马人的,只有他和官家。
他不点头,官家也不会帮我们。”
朱能长叹了一声,“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给我们面子。”
李昭亮叹气道:“他要是不给我们面子,我们恐怕要学一学曹利用,拿命跟他换交情了。”
朱能苦笑着道:“我们这辈子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得罪他。”
说完这话,二人带着自己手底下的人匆匆入了大宋新都盛京。
随后,西天竺张家的张宝、东天竺曹家的曹湛、流求曹家的曹评、东阳种家的种诊、西阳刘家的刘伯叙、庆国寇家的寇天赐、燕山高家的高卫昭,相继进入到到盛京。
西天竺张家、东天竺曹家、流求曹家、东阳种家、西阳刘家、庆国寇家的人,入了盛京以后,就待在他们各自的驿馆内,谁也不见。
朱能、李昭亮二人带着厚礼,到庆国驿馆前求见了三次,也没叫开门。
各国使臣,以及大宋的封疆大吏,全部到了盛京以后。
赵祯坐着华丽的龙撵入了盛京城的皇宫,进入到了皇宫以后,赵祯果断封了盛京城的皇宫,来了个谁也不见。
一直等到赵祯规定的庆典当日。
盛京城内的皇宫大门,才被缓缓打开。
使臣、百官,在吉时的时候,分成了班列,进入到了皇宫中。
当朱能和李昭亮二人看到了站在他们前面的寇天赐以后,一脸黯然。
寇季没到。
不仅仅是寇季。
东天竺曹家的当家人曹渊没到、西天竺张家的当家人张元也没到、流求曹家的当家人曹佾、东阳种家的当家人种世衡,都没到。
朱能和李昭亮对视了一眼,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他们一脸黯然的进入到了大宋新都内的垂拱殿。
大宋新都内的垂拱殿很大,能装下足足一千多人。
位居于垂拱殿正中的御阶很高,足足有半人高。
百官和使臣们入了垂拱殿以后。
有宦官引领着他们到制定的位置站好。
陈琳甩着拂尘从御座后的屏风一侧走了出来,站在了御座的一侧,高声喊道:“吉时已到……”
百官和使臣们齐齐躬身。
“臣等恭迎官家……”
然后,没有然后了。
御座后的屏风一侧,并没有再有人走出来。
百官和使臣们等了好一会儿,见没反应。
欧阳修领着头,再次开口。
“臣等恭迎官家……”
一刻钟内,百官和使臣们足足恭迎了三次。
赵润绷着脸,小心翼翼的从御座后面走了出来。
他没办法不小心翼翼。
皇宫内的主人,如今就剩下他和寇卉,还有他两个儿子了。
其他人,一夜之间就没了。
若不是他爹在消失前留下了陈琳,留下了书信,留下了诏书,他会觉得他睡梦中被他曾祖父附体了,莫名其妙的篡位了。
如今,他有陈琳在侧,有书信,有诏书,他知道他自己是清白的。
可是他不知道怎么向百官们解释,他没篡位。
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百官们解释,他爹丢下了偌大的大宋,丢下了满朝文武,带着一帮子莺莺燕燕,跑路了……
貌似还带走了一部分钱……
赵润在百官和使臣们注视下,走到了御阶上。
赵润站定以后,佯装镇定的对陈琳道:“陈琳,宣吧。”
陈琳躬身一礼,请出了一卷圣旨。
“诏曰……朕感念上古禅位之风,有大德……朕不敢比上古先贤,却愿意为大宋开先例,兴禅位之风……熄皇室子弟之干戈,除君臣百姓之心病……朕今日禅位于皇太子赵润,后世子孙当以此为训……朕立帝规十二条,铭刻于巨石之上,立于盛京之外,天人共鉴……”
陈琳诏书宣读了一半,垂拱殿上一片哗然。
没有一点点预兆,没有一点点暗示,没有一点点风声?
官家就这么……禅位了?
还定下了禅位规则?
走的更是干脆利索,毫不拖泥带水?
赵祯你是疯了?还是想成圣人?
百官、使臣全傻眼了。
赵润站在御阶之上,努力的将自己当成了一个木雕泥塑。
当陈琳将诏书宣读完了以后,垂拱殿上鸦雀无声。
垂拱殿内静悄悄的时候,寇季所处的日出码头,却人声鼎沸。
寇季所在的大书房里,也是人声鼎沸。
书房里摆放着一张圆桌。
桌子前坐满了人。
每一个人都声名赫赫。
寇季端坐在圆桌正中,一脸无奈的看着其他人。
种世衡、刘亨、曹佾、曹渊、张宝、狄青。
这些原本应该出现在大宋新都盛京城的人,如今全部都坐在了自己的案头。
寇季目光落在了种世衡身上。
种世衡抚摸着胡须,笑眯眯的道:“老夫掐指一算,算到了庆国有大事发生,所以急忙赶了过来。”
寇季翻了个白眼,这种蹩脚的借口,也只有种世衡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来。
寇季目光落在了曹佾身上。
曹佾干笑着道:“我外甥可是你女婿,咱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要那么见外。”
寇季再次翻了个白眼,“你们不去大宋新都朝圣,全都跑到我这里来,你们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啊?
知道的人,都知道你们是访友来了。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要合谋造反呢。”
种世衡笑眯眯的道:“你要是有这个心思,老夫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寇季瞪了种世衡一眼,没好气的道:“就如今这个形势,谁窝里斗,谁脑子有坑。”
说到此处,寇季对刘亨道:“写下来,种世衡有谋反之心,回头写成奏本送到大宋新都。”
种世衡脸上的笑容一僵。
曹佾哭笑不得的道:“哥哥啊,大家特地聚在此处,到底是什么心思,您还不清楚嘛。”
寇季哼哼道:“什么心思?我和狄青、刘亨、张元、曹渊,就聚在一起喝喝酒而已。你们也不知道从哪儿听到的消息,非要跑过来凑热闹。我又没邀请你们。”
种世衡撇着嘴道:“我们又不是瞎子,外面那个大铁家伙,我们都看见了。”
曹佾激动的道:“对对对,大铁船,足足能坐两千人的大铁船。有了那个大家伙,我们就能运送更多的人去海外之地了。”
寇季毫不客气的道:“我对海外之地没兴趣。”
种世衡果断道:“那你将外面那个大铁家伙卖给我,你要多少钱我都出。”
寇季瞪了种世衡一眼,“不卖!”
种世衡和曹佾一脸幽怨的盯着寇季,没有言语。
种世衡和曹佾显然是知道了寇季造那个大铁家伙的目的,也大概猜倒了寇季的一部分心思。
所以死皮赖脸的赖上寇季了。
寇季心里清楚,这两块牛皮糖沾上了,恐怕很难清除。
寇季叹了一口气道:“算我怕了你们了,带上你们可以。不过我事先声明,为了造那个大铁家伙,我们各家付出都不少。
你曹家和种家半路入伙,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种世衡和曹佾听到了寇季愿意带上他们,心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们在得知了曹利用死在了庆国以后,就猜倒了寇季恐怕要做点什么。
然后立马派人查探庆国的动向。
在得知了寇天赐造出了可以在水上航行的铁船以后,二人立马猜出了寇季的心思。
一年前,他们收到了风声,知道庆国使者去了西天竺和东天竺。
于是,他们二人果断坐船到了庆国海外的一座小岛上等候,足足等了大半年,等到了西天竺和东天竺的人出现以后,他们跟着一起踏上了庆国。
他们清楚,这是搭上寇季的最后一次机会。
错过了,他们两家就会远远的被以寇季为首的同盟,甩在后面。
所以他们在见到了寇季以后,死皮赖脸的要加入到以寇季为首的同盟当中。
如今寇季答应了,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他们真怕寇季咬紧牙关,死活不松口。
种世衡和曹佾一起开口,“还和以前一样,你只管吩咐,我们只管做事。”
二人话音落地,寇季点着头准备开口,一道声音从门外响起。
“算我一个……”
话音落地。
赵祯龙行虎步的走了进来,站在了他们一众人面前。
在场的除了寇季,都惊了。
一个个惊愕的站起身,难以置信的看着赵祯。
寇季微微一愣,长叹了一口气道:“我所料不差的话,你这会儿应该在新都的垂拱殿上……”
赵祯笑容灿烂的道:“当初他们将你逼出了汴京城,让你不痛快,如今我扔下了他们,让他们不痛快,也算是给你报仇了。”
寇季一脸无语。
漂亮话都让赵祯给说了。
赵祯自顾自的让人拿了一个凳子,坐在了寇季对面,对其他人摆摆手,“坐下说坐下说,我如今已经不是大宋皇帝了,你们见了我,不必拘束。”
种世衡一行人,齐齐看向了寇季。
寇季感叹道:“都坐下吧……”
赵祯在所有人坐定了以后,笑着道:“都商量什么呢?”
寇季不咸不淡的道:“商量如何造反呢?”
赵祯听到这话,不仅不惊,反而兴致勃勃的道:“准备从哪儿入手。当了多年大宋皇帝,我对大宋非常了解,我知道大宋的弱点在什么地方,有我帮忙,绝对事半功倍。”
寇季听到这话,以手扶额。
又一个死皮赖脸的出现了。
赵祯呵呵笑着道:“怎么?觉得我不行?”
寇季放下了手,开门见山的道:“我们准备经略海外之地,你要是能拿得出人手,出的起钱粮,你也可以参与。”
赵祯大气的道:“论人手和钱粮,在座的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比得过我……所以我要占大头……”
寇季狐疑的道:“你已经拥有了一个庞大的帝国了,你还要那么多地干嘛?”
赵祯笑道:“儿子太多,老大继承了家业,剩下的几个儿子还不知道放哪儿呢。听说海外地大物博,我去瞧瞧,顺手给他们抢点家业。”
寇季幽幽的道:“海外之地是大,但能抢到多少,可不是你说了算的。你想要大头,恐怕很难。”
赵祯笑呵呵的道:“那就都听你的。”
寇季翻了个白眼,“都听我的,自然不行。我们是为了当强盗,才凑在一起的。既然是强盗,那就难免会出现分赃不均的情况。
所以规矩还是得立一立的。
以后我们依照规矩做事,依照规矩分赃。”
种世衡等人闻言,齐齐点头。
赵祯也没有犹豫,点了一下头。
寇季继续道:“海外之地其实很大,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大。仅凭我们一代人,肯定抢不完。仅凭我们一代人也消化不了。
所以至少需要四五代人的努力,才能看到成果。
想要让四五代人依照我们的心思做事,那就不能光是嘴上说说,必须定下规矩,规矩必须落在纸上。
第一条,就是互不侵犯。
我们既然结成了同盟,那互相之间就不该捅对方刀子,扯对方后退。
一旦出现了互相捅刀子,互相扯后腿的局面,我们一切努力很有可能会化为乌有。”
此话一出,种世衡等人几乎齐齐看向了赵祯。
他们几家都很弱小,想要捅别人刀子,最先伤到的恐怕是自己。
能吞掉别人,还能保全自己的,只有赵祯代表的大宋。
赵祯在他们的注视下,笑道:“我没意见……”
寇季点着头,继续道:“第二条,一致对外。出了海,碰到任何外敌,我们都必须坚决的一致对外,不允许依任何借口退缩。”
赵祯敲着桌子道:“不仅要一致对外,还要全歼所有敢冲我们呲牙的敌人。”
寇季和种世衡等人思量了一下,齐齐点头,算是认可了赵祯的说法。
寇季继续道:“第三条,我们在海外占据的所有地方,必须统一遵守我们订立的盟约……”
“第四条……”
“第五条……”
“……”
“第十八条……”
寇季一口气说了十八条的条文。
赵祯、种世衡、狄青、刘亨等人,分别一一商量过以后,做了一些调整。
然后正式的落在了纸上,每个人都盖了代表自己的印玺。
瓜分世界的强盗同盟,正式成立。
没有庆典,也没有狂欢,就是几个抠脚大汉,躲在了屋子里,订立了十八条规矩。
随后,众人又凑在了一起商量了一下海外领土要共同遵循的律法。
所有的律法几乎都向一个目标看齐,那就是宋人至上。
在商量好了需要共同遵循的律法以后,众人有商量了一下利益分配问题。
简单的商量过后,众人决定按劳分配。
以万人为单位,谁出的人多,贡献最大,谁占据的地方最大。
由于赵祯在此项中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为了避免赵祯一家独大,众人在人数上做了限制。
每家派遣的人手不得超过三万。
考虑到寇季、狄青、刘亨、曹渊、张元五人为他们出兵海外奠定了基础,所以他们五家有优先挑选领土的权力。
此外,除了寇季、狄青、刘亨、曹渊、张元所在的五家外,其他各家出多少人,就得付多少船资,载回多少东西,就得付多少船资。
为期十五年,十五年以后各家可以向庆国采购船只。
众人在日出码头商量了半个月,最后敲定了所有需要敲定的事项。
史称日出会盟。
会盟结束以后,赵祯等人返回了自己的疆土上,开始准备远航所需的一切。
半年以后。
庆国第一艘可以容纳两千人的铁甲舰下海。
赵祯、寇季、狄青、刘亨、曹渊、张元、曹佾、种世衡等人坐着铁甲舰,扬帆远航。
大宋的一切早已成了旧事,他们的胸膛里装满世界,装满了大海。
征程仍在继续,但目标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们是开拓者,他们是领路人,他们是将炎黄龙旗插满世界的先驱,他们也是重铸华夏灵魂的巨匠。
当炎黄子孙的灵魂被他们赋予了野性的那一刻,注定会在湛蓝的星球上,绽放出摧残的光芒。
我们的故事已经结束,但是他们的故事或许才刚刚开始。
他们注定会用一代又一代人的血肉之躯,创造出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
……
感言……
稻草的故事已经讲完了,结局是大开方式的结局,后面会有几十章的番外,但篇幅不太长,稻草想给书里面一些角色,一点点精彩的人生。
番外可能会给一些角色一个结局。
当然了,不喜欢看番外的人,也可以通过大开放式的结局,自己脑补一个自己想要的结局。
稻草自己想了很多结局,但是始终没有想出一个能让所有人接受的结局,所以只能通过大开方式,给大家一个充满遐想的结局。
《北颂》创作,历时一年半,回想过去的一年半,那是充满了心酸(偷偷抹泪),每天过的是胆战心惊,每天不断的重复问自己,“你更新了吗?更新量达标了吗?”
生怕一个弄不好被骂……(被骂怕了,追着骂的那种…)
一年半时间,每天码字更新,连轴转了一年。如今写完了,也彻底松了一口气。
得彻底的休息一下……
新书的话大概十一月发,具体多少号待定。新书可能写两汉交替的时候,就是王莽建立的新朝时期,去会一会被誉为穿越者的王莽和位面之子刘秀。
新书生产,可能会很艰难,你们可别趁着我怀孕期间,当了负心人……我会骂娘的(偷偷的那种,你们又听不到……)
最后,感谢兄弟姐妹们一年半的陪伴,也希望兄弟姐妹们能陪着稻草一直走下去……
扬帆远航(一)
新历公元一二八五年,宋历天圣四十四年。
苍茫的大海上,一艘巨轮吞吐着浓烟,徐徐前行。
巨轮上,龙旗迎风招展。
一胖一瘦两道身影跪伏在甲板上,手里握着粗布在奋力的擦拭,在他们身旁,放着一个小桶,桶里的水已经漆黑一片。
二人显然是已经擦拭了许久的甲板。
“啪……”
瘦弱的少年,将手里的粗布甩进了水桶里,瘫坐在地上,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埋怨道:“哥哥啊,你说我们放着好好的福不享,跑到这大船上擦甲板,是不是太掉价了?”
身躯微胖的青年手上一顿,瞥了瘦弱的少年一眼,淡然道:“你可以回去……”
瘦弱的少年一听到‘回去’二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他快速的从水桶里抓出了粗布,一边在甲板上擦拭,一边摇着头道:“不能回去,回去会被打死……”
微胖的青年丢下了手里的粗布,嘿笑了一声,“此次为了离家,我可是准备了足足两年。为了能在海上过舒服一点,我找狄咏那小子从北海船厂弄了一条八成新的铁船,又软磨硬泡的找刘翁翁借了三百枪手。
再加上张翁翁送给我的女婢,还有皇外租送我的宦官,足足准备了一千多人。
吃喝玩乐的东西准备了半船。
我准备乘船去西阳,叫上刘墉那厮,再去西天竺喊上张老三,一起去极西之地的热土,欺负欺负那些黑鬼,顺便抢一些黄金和宝石。”
说到此处,微胖的青年恶狠狠的瞪了瘦弱的少年一眼,破口大骂道:“结果我准备的一切,被你全毁了。”
瘦弱的少年哭丧着脸,道:“那也怨不得我啊。我只不过是找了几个姑娘,喝了两口花酒,我母后手持着钢剑,硬生生的追杀了我三条街。
若不是欧阳公出面庇护了我一下,我恐怕会成为她剑下亡魂。
我现在是不敢回去,只能跟着你厮混。”
微胖的青年瞪了瘦弱的少年一眼,“喝花酒?差点喝到床上去了吧?老头子可是下了禁令,我们这些小辈,谁敢在十八岁之前破身,就乱棍打死。我姑姑没砍死你,你就知足吧。
吕夷简那老货,比你厉害不知道多少倍,被你父皇召回京以后,当着我姑姑的面摆架子,差点没被她吊死在东华门口。
韩琦韩老倌,说什么一国之母整日里打打杀杀的,一点儿贤德也没有,被我姑姑用烈马拖着,扔到了腾冲府去教野人。”
说到此处,微胖的青年迟疑了一下,道:“说起来,我姑姑确实霸道了一些。”
瘦弱的少年一脸幽怨的道:“何止是霸道,简直是不讲理。她仗着我外祖撑腰,在大宋那是横行无忌。
盛京外的事情,我父皇说了算;盛京内,她说了算。
完全不跟人讲理,动不动就上拳头,上刀枪。
我父皇不过是顺应了百官的心思,准备纳一些采女。
她差点没把奏事的官员和采女给活埋了。”
微胖的青年叹息道:“估计也就老头子能镇得住她了。”
微胖的青年看向了瘦弱的少年,安慰道:“再忍忍,再过五年,你爹就会将皇位禅让给你,到时候大宋就是你说了算。”
瘦弱的少年不以为然的道:“那位置有什么意思?舅舅继任庆国国主的当天,就想把庆国国主的位置传给你。
若不是老祖宗拦着,现在坐在庆国国主位置上的人就是你。
舅舅一直把你圈禁在庆国,不让你出去,不就是想随时将庆国国主的位置让给你吗?
你想方设法的往出跑,不就是不想当庆国国主吗?”
微胖的青年撇着嘴道:“当国主有什么意思?跟坐牢似的。老头子过的那才是人过的日子。
领上七八万虎贲,乘着大舰,横行无忌。
想吃什么,抢!
想喝什么,抢!
想要什么,抢!
看谁不顺眼,抢!”
微胖的青年一脸羡慕的道:“这种日子,给个神仙也不换。”
瘦弱的少年赞同的点头道:“小时候我不明白老头子在海上飘荡了那些年到底图啥,现在我也明白了。
图一个痛快。
纵横四海八荒,想干嘛干嘛。
远比当皇帝,当国主有意思多了。”
微胖的青年鄙夷的看了瘦弱的少年一眼,“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跟我扯四海八荒?老头子的人早就遍布到了目光所及之处的每一个角落了。
老头子将天下,定为四海七荒。”
瘦弱的少年翻了个白眼,“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宋的读书人比庆国的读书人迂腐。庆国的读书人学习新东西很快,大宋的读书人却不愿意学习新东西。”
“所以庆都是学问之都,盛京只能沦为商业之都……”
“这话是老头子说的吧。”
“谁知道呢……”
“……”
两个年龄不大的小家伙,一脸唏嘘。
良久,瘦弱的少年开口道:“你一直跟嫂嫂形影不离,为何此番逃出来的时候,没有带着嫂嫂?”
微胖的青年听到了瘦弱少年的问话,有些心累。
“没有你嫂嫂帮忙,我可逃不出来。”
瘦弱的少年感慨道:“你能娶到嫂嫂,简直是福气。嫂嫂可是天下少有的才女,老祖宗离世的时候说,嫂嫂若是男儿身,可继承他的衣钵。
有这么一位贤内助,你日子肯定过的舒坦。”
微胖的青年瞥了瘦弱的少年一眼,幽幽的道:“小子,以后找妻子,一定要找一个笨一点的。”
顿了一下微胖的青年补充道:“越笨越好……”
瘦弱的少年一脸愕然的看着微胖的青年。
微胖的青年长叹了一口气,没有言语。
有些话,没办法对外人说。
别人都以为他娶了一个秀外慧中的才女,是天大的福气。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简直就是折磨。
在那个整日里摆着一副笑脸的妻子面前,他是一点秘密也没有。
更重要的是,天文地理、琴棋书画、易卜星相等等学问,他没有一样能比得过自己妻子的。
那是一只真凤凰,凡人在她面前会自惭形愧的。
扬帆远航(二)
“老头子看人的目光真准,回头我娶妻的时候,也得请老头子帮我看看。”
瘦弱的少年一脸认真的道。
微胖的青年怜悯的看了他一眼,微胖的青年很想告诉他一声。
老头子看人的目光很准,那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问题是,后面有多大的坑,只有自己体会过才知道。
微胖的青年自言自语的嘀咕,“老头子是帮我找了一个才貌双绝的妻子……可那就是一个妖孽啊……更重要的是,他们一家子都妖孽……我一个凡人混迹在其中,压力很大……”
瘦弱的少年狐疑的看向了微胖的青年,“你在说什么?”
微胖的青年摇头笑道:“没什么……”
瘦弱的少年道:“你是不是对嫂嫂不满?”
微胖的青年瞪了瘦弱的少年一眼,“胡说八道……我和你嫂嫂关系好着呢。”
“哦……”
瘦弱的少年若有所思的点头应了一声。
微胖的青年心里暗叹了一口气。
他的妻子虽然是个妖孽,他虽然有许多许多不如妻子的地方,但是两个人的感情确实很好。
从小青梅竹马,长大了以后形影不离。
婚后更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他喜欢帮妻子画眉,妻子也喜欢抚琴给他听。
一想到妻子抚琴时流露出淡淡的浅笑,微胖的青年脸上也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他对她虽然有诸多不满,但是在他心里,她是他的半条命。
她亦是如此。
“傻笑什么呢?还不快干活?!”
就在微胖的青年脸上流露出追思的笑意的时候,一个膀大腰圆的大胡子出现在了甲板上。
冲着两个人大声嚷嚷。
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对视了一眼,快速的拿起了粗布擦拭甲板。
大胡子哼了一声,骂骂咧咧的道:“若不是看在你们孝敬了本大爷一块好玉的份上,本大爷才不会放你们两个连籍册都没有的人上船,更不会在船上给你们两个懒汉谋一份差事。
你们两个懒汉,就该跟船舱里的那些罪籍待在一起,一起去北荒开荒。
督军的皮鞭抽在你们身上,你们才会努力干活。”
微胖的青年一边擦拭着甲板,一边陪着笑脸道:“张叔勿恼,马上就干完,马上就干完……”
大胡子瞥了微胖的青年一眼,鄙夷道:“别给本大爷拽词,本大爷知道你们是读书人,但读书人了不起吗?你们还以为现在是十几年前,读书人都能高人一等?
现在的读书人,比狗都多。
下面的船舱里,还关着两个大宋辽地出的进士呢。
犯了错,活的比狗都不如。
不信你们下去看看。”
微胖的青年也不恼,一边干活,一边笑问道:“下面船舱里的人,全是罪籍?”
大胡子哼了一声,“谁知道呢……”
微胖的青年愕然的看着大胡子。
大胡子撇着嘴道:“只有四成是罪籍……”
微胖的青年追问道:“剩下的六成呢?”
大胡子鄙夷的道:“剩下的六成就是跟你们一样的懒汉。赵皇爷和寇皇爷,为了让百姓把日子过舒服,四处抢夺野人。
无论是大宋的人,还是庆国人,只要肯吃苦,肯定能喂饱一家人。
可是你们这些懒汉,一个个不想吃苦,只想着享福。
大宋容不下你们,庆国也容不下你们。
你们不想吃苦,只想享福,就只能冒充罪籍,到北荒和南荒开荒。
到了北荒、南荒,宋人也好、庆人也罢,只要身具华夏血脉,说一口流利的汉话,就能高人一等。
当地的官府会把你们编入到民籍,给你们发一大块田地,赐十几户奴隶。
立马就能翻身当地主。”
微胖的青年愣了一下,疑问道:“所以船舱里有六成的人,冒充罪籍前往北荒,是为了当地主,为了享福?”
大胡子鄙夷的看着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你们不也是吗?”
微胖的青年正色道:“我们跟他们不一样。”
大胡子阴阳怪气的道:“对对对,你们跟他们不一样,你们读过书,有有待。能多分几块荒田,还能多分几户奴隶。说不定还能在地方衙门混个官差当当。”
微胖的青年闻言,哭笑不得。
大胡子啐了一口唾沫,“最看不起你们这种人,自甘堕落,还非要给自己找无数理由。若不是赵皇爷和寇皇爷心善,给你们抢了一块地方栖身,你们这群人就该被送到边陲去吃牛屎。”
大胡子啐完了人,似乎觉得不解气,又态度恶劣的喊道:“半个时辰内,不把甲板弄干净,本大爷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别以为到了北荒,本大爷就治不了你们了。
本大爷当年跟着寇皇爷在北荒撕杀的时候,你们还在尿尿和泥玩呢。
本大爷在船上是押官,到了北荒,就是督官。
你们就算到了北荒,本大爷也能把你们吃的死死的。”
“……”
“我们哪敢得罪张叔,半个时辰内,一定把甲板弄干净。”
微胖的青年笑嘻嘻的承诺。
大胡子又骂了一句,然后一步三晃的厉害了。
一直没说话的瘦弱少年,在大胡子离开以后,凑到了微胖的青年身边,低声问道:“什么是押官,什么又是督官?”
微胖的青年愣了一下,道:“老头子当年第一次出海的时候,带的人不多。占据了北荒一片地方以后,几家一分,每家分到了一府之地。
为了跟各家的祖地区分开,老头子让各家设立的总督府。
后来各家在北荒占的地方大了,除了流求曹家、西天竺曹家和东阳种家以外,其他几家管束北荒的衙门没变,依然是总督府。
总督府是各家在北荒最大的实权衙门。
你嫂嫂说,总督府设立的总督,就像是大宋的知府、镇府将军和资事使的集合体,权力非常大。”
瘦弱的少年侧头疑问道:“所以押官和督官到底是什么?”
微胖的青年迟疑了一下,“大概就像是大宋的押运官和地方县尉吧。”
瘦弱的少年愕然道:“你不知道啊?”
微胖的青年脸颊一红,没好气的道:“那么小的官,连见我们面的资格都没有,我哪有心思去了解他们。
再说了,老头子给北荒设立的是另一套官制,以后又不归我管,我就算把他们了解透彻,也没用。”
扬帆远航(三)
瘦弱少年觉得微胖青年的话有道理,赞同的点点头。
“擦甲板吧……不然张叔真的要发火了……”
“张叔?他也配?!”
“你要是在老头子面前说这话,老头子绝对大嘴巴子抽你。老头子说了,我们可以在外人面前高人一等,但绝对不能在自己人面前高人一等。”
“老头子管的可真宽……等我登基了,我就派人把两个老头子抓回来,让他们守着大宋和庆国,我们领着兵马出去当大爷……”
“我看好你……”
“……”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自顾自的蹲下身,拿起了粗布擦拭甲板。
两人的身影就像是陀螺一样,在甲板上晃荡。
皇六代和国三代的心思,没几个人懂。
张忠就不懂。
明明是两个身份尊贵到吓人的小家伙,却偏偏要在自己船上扮小厮。
自己每天还要陪着他们两个小家伙演戏。
两个小家伙也不想想,自己坐镇的可是军船,两个没籍册的小家伙,以为凭借一块玉佩,就能坐上军船,从庆国一直坐到北荒去?
从庆国到北荒的航路,虽然在十几年前就打通了,可是往返一趟要数月之久。
中间的耗费大的吓人。
更重要的是,花钱也坐不了。
因为目前通行在航路上的只有军船。
军船可没办法买票。
不然那些大宋的懒汉和庆国的懒汉,也不可能放弃良籍,入了罪籍。
军船,只有军籍和罪籍能上。
没籍册的人上了军船,最好的下场就是被宰了扔在海里喂鱼。
惨一点的会被乱刀分尸。
贴在船长室的五十条行船军令,可不是开玩笑的。
军令五十条,犯一条,那就是杀头的罪过。
犯得多了,那就得死全家。
“张押官在北荒很吃得开啊?”
张忠刚进了船长室,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就在船长室内响起。
张忠脸色一苦,往着躺在自己软床上的苍老身影,哀声道:“祖宗啊,我就吹吹牛,您可别当真啊。”
苍老的身影坐起身,哼了一声。
张忠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道:“祖宗啊,让他们尝一尝民间疾苦,可是您的吩咐啊。”
苍老的身影冷哼道:“让他们尝一尝民间疾苦,是那两位的意思。可不是老夫的意思。”
张忠一脸委屈的往船长室的一角一蹲,哀声道:“那我到底该听谁的啊?”
苍老的身影阴恻恻的道:“那两位的意思,没有人敢反驳,也没人敢不听。老夫的意思,你倒是可以考虑拒绝……”
张忠一愣,瞥了苍老的身影那一张阴沉的脸,立马晃起了脑袋。
开玩笑!
真要不听你的,我恐怕立马得喂鱼。
嗯……喂鱼鱼都不会吃,怕被毒死。
“弄些人参汤和燕窝给他们补补,在船上待了一个多月了,都瘦了……”
苍老的身影见到张忠服软以后,淡淡吩咐。
张忠就像是死了爹一样,哀嚎道:“祖宗,您就饶了我吧。四面都是海,我上哪儿弄人参和燕窝去?”
“你自己想办法……”
“我要是能想到办法,也不用求您啊。”
“嗯?!”
“人参和燕窝没有,海产倒是不少,海产里面也有不好东西,补起来比人参和燕窝还强。”
张忠见苍老的身影似乎有动手的意思,赶忙用平生最快的语速说道。
苍老的身影听到了张忠的话,略微思量了一下,“海参和鱼翅多弄一些……”
“好!”
张忠果断答应了一声,然后一脸迟疑的道:“祖宗啊,您也知道,他们两个从小就是在蜜罐里长大的,好东西端出去,他们立马能尝出来……”
苍老的身影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张忠身上,“自己想办法去……到了北荒,他们两个要是少了一两肉,你这个押官就当到头了。”
张忠一脸悲苦的应了一声,垂头丧气的退出了船长室以后,悲痛欲绝的哀嚎了一声,“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张忠蹲在船长室门口自爱自怜的许久,然后重新站起身,恢复了他船长的威严,他一步三晃的到了内船舱,找到了正准备去给罪籍们派饭的将士。
“弄点海参和鱼翅……”
张忠板着脸吩咐。
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如今已经到了深海了,鱼翅还有希望,可是海参上哪儿弄去?
他们是押送罪籍的军船,又不是送货的军船,船上也没有海鲜储备啊。
张忠见将士们一脸懵,也端不住架子了,他脸色一苦,往船长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将士们齐齐叹了一口气。
船上住着一个凶人,他们都知道。
甲板上那两个家伙是什么身份,他们也知道。
也就甲板上那两个家伙一直被蒙在鼓里。
“海参肯定没有,弄点别的海货替代吧。”
“真的要这么做吗?会死人的。船长室的那位是干什么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下毒的手段,已经到了出神入化地步。他只要眨眨眼,我们一船人就没了。
五年前在南荒开荒的时候,赵皇爷被毒虫所咬,他一怒之下可是将南荒数百里毒成了绝地。
若不是寇皇爷及时救醒赵皇爷,他恐怕能弄出个赤地千里。
咱们这些人,还不够他塞牙缝呢。”
“哎……你说他不跟着赵皇爷和寇皇爷,跑到咱们船上来做什么?”
“听说是一嘴牙掉光了,啃不动肉了,赵皇爷让他回大宋养老。”
“那他怎么成了那两个小家伙的长随了?”
“我怎么知道……”
“……”
“行了,别说那些没用的了。海参弄不到,就先弄写鱼翅。跟干饭混在一起,做成拌饭,就说是今日是我的寿辰,我赏的。”
张忠打断了将士们的话,嚷嚷了一句。
将士们闻言,齐齐看向了张忠。
张忠不满的道:“干什么?”
有将士迟疑道:“押官啊,您有几个寿辰?”
很明显,以后加餐会成为惯例。
张忠这一次用寿辰做借口。
下一次用什么?
还有两个多月到北荒。
两个月啊,张忠怎么找那么多借口?
张忠一脸苦涩的叹了一口气,咕哝道:“造孽啊……”
扬帆远航(四)
张忠长吁短叹过后,带着将士们去捕鱼了,至于给那些罪籍们放饭的事情,他们果断给忘了。
罪籍而已,一群自甘堕落的人,饿一顿又不会死。
那就饿着呗。
甲板上那两个家伙可不能饿着。
不仅不能饿着,还得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不仅不能让他们看出破绽,还得把他们养的白白胖胖的。
不然会死人,一船一船的死。
那个驱使了一船将士去捕鱼的凶人,如今正在船长室内钓鱼。
苍老的身影盘腿坐在床榻上,手握着一根油光水滑的竹鱼竿,竹鱼竿有些年头了,经常被把玩,所以上面都出包浆了。
鱼竿一头握在苍老的身影手里,一头垂在半空,下面吊着一根金丝,金丝上勾着一条小鱼干。
苍老的身影目光灼灼的盯着小鱼干,似乎在等潜藏在虚空里的‘大鱼’上钩。
一道微风拂过。
船长室内多了一道身影。
鱼竿一头的小鱼干不见了,出现在了那道身影手里。
那是一个少年,十六岁左右,目光有些呆,嘴里喊着小鱼干,在细细品味。
苍老的身影见到了那少年,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样,两眼发光。
“小家伙,给老夫当徒弟如何?”
目光有些呆的少年,慢吞吞的吃完了小鱼干,然后将目光落在了苍老的身影上,眼中的呆滞缓缓散去,眼中多了一丝冷芒。
“老东西,你在找死!”
苍老的身影哈哈一笑,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他盯着少年,一脸惊喜的道:“你居然会说话?
老夫还以为你们三代人都是哑巴。”
少年冷冷的瞥了苍老的身影没有言语。
苍老的身影继续道:“你师祖哑虎,在寇圣过世以后,就消失不见了。有人说他给寇圣殉葬了,也有人说他去浪迹天涯了。
但老夫知道,他一直陪在寇季左右。
你师傅孤狼,在天赐儿身边待着。
你是你师傅调教出来护着小庆儿的,对不对?
原以为你师祖是个哑巴,你师傅也是哑巴,你也会是个哑巴,没想到你不是。”
少年冷声道:“我师祖不是哑巴,我师傅也不是,他们只是不说话。”
苍老的身影哈哈一笑,只是一张嘴,嘴里没有一颗牙,看着十分怪异。
“不说话可不就是哑巴吗?你师祖是虎,你师傅是狼,你呢?你是什么?熊?莽?豹?”
少年冷冷的盯着苍老的身影,“再敢说我师祖和师傅坏话,我就宰了你。”
苍老的身影一点儿也不在意少年的威胁,他笑呵呵的道:“难道是虫?鼠?总不可能是蜉蝣吧?”
“唰……”
一声轻响,少年藏在腰间的刀被抽了出来。
苍老的身影见少年要动真格的,一脸苦笑,“你们三代人,还真是一脉相承。武艺一样、性格一样,连做事的方法都一样。”
少年没有搭理他,只是冷冷的盯着苍老的身影。
苍老的身影态度和蔼的道:“老夫怎么说也算是你的长辈,问一下你叫什么,不过分吧?”
少年冷声道:“御猫!”
苍老的身影一愣,摇头笑道:“还真是惜字如金啊。御猫……御猫……为什么会叫御猫呢?”
少年冰冷的道:“一人一个字……”
苍老的身影愣了愣,“一人一个字?”
略微思量了一番后,苍老的身影点着头道:“是皇爷和寇季一人给了你一个字。御字,只有皇爷能许,寇季可不成。那猫字,就是寇季给的。
只是为什么要叫你御猫呢?
难道是御豹、御熊之类的太俗?”
苍老的身影碎碎的念叨了许久,看着少年,脸上的笑容更热切,“既然皇爷赐了你字,那你就算是半个皇家人。
既然是半个皇家人,那就更应该跟老夫学本事了。
武艺方面,老夫不如哑虎,估计也不如你师傅孤狼。
但是在用毒方面,老夫可是行家。
老夫不是自夸,这天底下论到用毒,老夫称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你学了哑虎的武艺,再学老夫的毒艺,你就可以在武学一道称第一了。”
少年冷冷的看了苍老的身影一眼,默默的走进了船长室阴暗的角落,消失不见了。
苍老的身影见此,有些气急败坏,“别人求都求不来的东西,老夫轻易许给你,你还不乐意?”
“你的毒药能挡得住火炮吗?”
少年人影没有出现,但是声音却清晰的传进了苍老的身影耳中。
苍老的身影愣愣的坐在床榻上,愣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火炮的威力,苍老的身影是清楚的。
他跟随着赵祯和寇季在北荒开荒的时候,见过最多的场面,就是寇季用炮火洗地。
他不明白寇季为何将珍贵的炮弹浪费在北荒那些野人身上。
但是他却清楚的明白炮弹密集覆盖有多大杀伤力。
毫不夸张的说,在炮火覆盖下,没有任何肉眼看得到的生灵能活下去。
武艺也好,毒艺也罢。
在炮火面前,都不够看。
他突然间想起了寇季时常挂在嘴边上的那句话。
‘时代……变了……很多东西都注定会被淘汰……’
武艺、毒艺,或许就在寇季所说的淘汰之列。
“哎……”
苍老的身影叹了一口气,从袖口取出了一瓶毒药,以及一柄短枪,一脸哀伤。
学习研究了大半辈子的东西,突然就没什么大作用了,他怎么可能不哀伤。
苍老的身影目光透过了船长室的窗户,看向了那两个在甲板上说小话的身影,长叹道:“咱家或许一辈子都是当奴婢的命……”
说完这话,苍老的身影收起了毒药和短枪,双手抱在怀里,笑呵呵的道:“当奴婢也没什么不好的。咱家就算是当奴婢,也站在奴婢的顶端。”
“那是什么?”
躲在暗处的少年忍不住开口。
苍老的身影脸上浮现出灿烂的笑意,“还是奴婢……”
少年顿时对苍老的身影失去了兴趣,彻底消失在了船长室。
苍老的身影再次透过了船长室的窗户,看向了甲板上的两道身影。
“两个小家伙,还学别人逃家?你们以为就你们想逃家?你们老子比你们更想逃家!但你们看到他们谁跳出了那两位的手掌心了?
等到了北荒,你们就会发现你们的行为有多幼稚……”
扬帆远航(五)
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丝毫不知道他们逃家的行为,已经被人评价为幼稚。
他们在擦拭完甲板以后,张忠端着两个饭盘出现在了二人面前,饭盆里盛满了米饭,米饭下面压着鱼翅和青菜。
“今日是本大爷四十岁生辰,便宜你们两个脏鬼了……”
张忠态度恶劣的将翻盘塞到了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手里,骂骂咧咧的厉害了。
微胖的青年和瘦弱的少年在衣服上擦拭了一下沾满水珠的双手,抄起了筷子翻起了米饭。
在米饭底下翻到了鱼翅和青菜以后,两个人相视一笑。
瘦弱的少年猛吞了一口鱼翅,含糊的道:“自从老头子在大鱼身上找到这东西以后,这东西就成了达官贵人们最喜欢吃的吃食。
地方上每年会进贡一大堆入宫。
我以前在宫里都不屑吃它。
如今才发现,它真是难得的美味。”
瘦弱的少年一边含糊的嘟囔着,一边快速的往嘴里刨饭,刨了两口,发现了碗底的青菜。
“居然还有绿菜?!”
“亲人啊!”
“……”
瘦弱的少年看到了青菜,惊叫了一声,吃的更起劲。
微胖的青年翻到了碗底,翻到了青菜,挑起了一根,塞进了嘴里,细嚼慢咽了起来。
“知道我为啥一直把那个押官叫张叔不?”
微胖的青年吃完了青菜以后,侧头笑问。
瘦弱的少年随口道:“还能为何……他年龄大呗……”
微胖的青年摇头笑道:“年龄大的人多了……他算老几?”
瘦弱的少年一愣,侧头看向了微胖的青年。
微胖的青年指了指手里的饭盘,“他对我们虽然态度恶劣,但是从没有饿着我们,偶尔还给我们弄一些好吃的。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
他是一个好人。
值得我们敬重。”
瘦弱的少年闻言,思量了一下,赞同的点点头。
“等我回到了盛京,我就找人给他升官。升他三五级,让他去青塘当镇守。”
瘦弱的少年一脸真诚的说。
微胖的青年愕然道:“你是想提拔他,还是想害他?青塘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青塘的镇守将军,领的可不是兵,而是牛羊。
听说青塘牧场广阔无边,一个镇守将士,要看管上万头牛羊,百里之内,就两三个人。
他当押官还有点盼头。
他去青塘当镇守,恐怕一辈子都要跟牛羊为武。”
瘦弱的少年大大咧咧的道:“在青塘当镇守,可以大口吃肉,大碗喝酒,日子过的很舒坦,他肯定喜欢。”
微胖的青年翻了个白眼,“人家请你吃鱼翅,你让人家去放羊?你的良心呢?”
瘦弱的少年道:“我给他升官了啊?”
微胖的青年摇头道:“还不如不升……”
瘦弱的少年不以为然的道:“老头子说了,上位者就要学会恩威并施。我白吃了他一顿鱼翅,给他升官,那是应该的。但是他让我擦甲板,还辱骂我,那就得受罚。”
微胖的青年沉声道:“人要讲良心,人要是没有了良心,与禽兽何异?”
瘦弱的少年愣了一下,看着微胖的青年道:“老头子可说了,别人能讲良心,我们不能讲良心。
我们一旦讲起了良心,很容易干出一桩又一桩的糊涂事。”
微胖的青年皱眉道:“在这一点上,我更喜欢皇外租的说法,皇外祖说了,一个人得讲良心,怀仁心。”
瘦弱的少年看向了微胖的青年,认真的道:“老头子说了,以我们的身份地位,若是看重一个人,很容易将其捧到高位。
但若是对方德不配位的话,很容易沦为尸位素餐的昏官,又或者喜欢阿谀奉承的马屁官。
昏官、马屁官,对江山社稷都没有益处。
张忠出身于军中,也认识几个字,可是才学勉强才达到县学的水准。
捧他做高官,让他跟一群从国学出来的家伙斗智斗勇,他根本不是对手。
他想在那群人围攻下活着,就只能当昏官和马屁官。”
微胖的青年沉吟着,没有言语。
他和瘦弱的少年有所不同。
他一身学问,七成源于各级学府,三成源于自己的皇外祖。
瘦弱的少年一身学问,六成源于各级学府,两成源于自己的二舅哥,两成源于自己的祖父。
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思想,教导出的学生自然不同。
他有他皇外祖的心胸、仁心。
瘦弱的少年有他祖父的变通和睿智,也有他二舅哥的贪吃和好色。
瘦弱的少年之所以年纪轻轻就去喝花酒,就是他二舅哥教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两个面对同样的问题,有不同的想法。
瘦弱的少年见微胖的青年陷入到了沉默,用筷子刨了两口饭,笑嘻嘻的道:“你不会是想将张忠那个憨货带在身边,当一个近臣吧?
就一顿鱼翅而已,不值得。”
微胖的青年翻了个白眼道:“你都不会干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干?我觉得他更适合去北海府,镇守北海府的钢厂和煤场。
有他这么一个善心人守着钢厂和煤场,里面的力夫也能活的滋润一些。
不至于隔三岔五的就死人。”
瘦弱的少年嘿嘿一笑,“你比我还黑心。他去守青塘牧场,说不定还能胖几斤。若是去了吃人的钢厂和煤场,不脱一层皮,别想出来。”
微胖的青年不满的喝道:“胡说八道,我只是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位置上。”
瘦弱的少年刨着饭,似笑非笑的看着微胖的青年。
两个人虽然从小都被外祖父调教,但是对他们影响最深的却是他们的祖父。
外祖父在教导他们的时候,给他们讲了一大堆的道理,他们只是听了个大概。
他们的祖父只是给他们传授了一句话,他们却铭记于心。
微胖的青年的祖父寇季,告诉过微胖的青年,‘怀着一颗善心去做坏事,即使把人弄死了,别人也会感激你。’
瘦弱的少年的祖父赵祯,告诉过瘦弱的少年,‘怀着一颗恶心去做善事,即使遭人唾骂,自己也能唾面自干,因为结果绝对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扬帆远航(六)
躲在船舱里的张忠,耳听着两个小家伙的言论,欲哭无泪。
两个黑心的小家伙,一个想让自己去青塘喝西北风,一个想让自己去北海府吃煤灰。
心肠坏透了。
“我招谁惹谁了?!”
张忠哀嚎了一声,满心酸楚的赶往了船长室。
船长室内,还有一个更坏的。
……
身处在海上,若是无人提醒,似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在无尽的湛蓝上飘荡了两个多月。
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北荒。
一片新的土地。
一片肥沃又富庶的土地。
在这片土地上,宋人至高无上。
在这片土地上,宋人以外的人,只能沦为奴隶。
仁义礼智信等多种美德,仅仅流传在宋人之间。
奴隶们不敢奢望。
宋人的一切都受律法保护。
奴隶们的一切都不受律法保护,反而被律法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每日闲暇的时候,奴隶们还得赶到生祠内,参拜那一尊盖着红绸的寇公像。
寇公是他们所有奴隶的恩人。
在宋人踏上了北荒以后,残忍的六大魔王狄青、刘亨、张元、种世衡、曹渊、曹佾,认为他们是一群罪人,准备将他们屠戮干净。
是仁慈的寇公救下了他们,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
但是他们必须通过祖祖辈辈的劳作,来洗刷他们的罪过。
他们不记得他们有什么罪过,但是寇公的话他们深信不疑。
因为仁慈的寇公不仅赏赐给了他们美味的食物,还有暖和的布料。
虽然一切都需要他们用自己的劳动换取。
但那不是应该的吗?
若不是寇公,他们很有可能化成了枯骨。
也有可能被塞到矿井里,过着比奴隶还不如的日子。
给仁慈的寇公奉献一些微不足道的力气,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他们不仅在生祠里参拜寇公,还为寇公立了一座雕像,一座巨大的雕像,就耸立在海边,隔着老远就能看见。
他们每天都会采摘最美丽的鲜花,放在寇公的雕像前,向寇公表达最诚挚的敬意。
没有人敢对寇公不敬,因为对寇公不敬的人,都被塞进了矿井里,成了生活在矿井里的烂泥人。
一辈子也见不了阳光,一辈子也出不了矿井。
那是一群罪恶深重的人,他们即使献出了生命,也难以洗刷他们身上的罪孽。
寇公的雕像,面朝大海,张开了双臂,愿意拥抱所有的人。
但却容不下那些生活在矿井里的烂泥人。
“呜呜呜……”
大船的嘶鸣,惊醒了给寇公雕像献花的奴隶。
奴隶们抬头,看到了一艘铁舰缓缓驶入了港口。
奴隶们脸上浮现出了灿烂的笑意。
他们的主人到了。
他们会被分配到仁慈的主人手里,跟着主人一起劳作,然后换取一些微不足道的报酬,献给寇公。
大船的甲板上,站满了人。
大部分的人都在欢呼。
只有一胖一瘦两道身影,看着码头上那高耸的雕像,一脸愕然。
“老头子这是打算成圣,还是成神?”
瘦弱的少年喃喃自语。
微胖的青年吧嗒着嘴道:“老头子不可能进文庙,他不可能跟老祖宗并肩而立,有违孝道。”
瘦弱的少年指了指码头上的雕像,没有说话,但是眼中充满了质问。
微胖的青年撇着嘴道:“老头子在开荒的时候,大发善心,饶恕了一群野人。野人们觉得老头子太仁慈了,宛若神灵降世,就给老头子立了一尊雕像。
据说还为老头子立了神庙,日日参拜。”
瘦弱的少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老头子仁慈?别逗了!死在老头子手里的人,恐怕都数不过来了。”
微胖的青年不咸不淡的道:“野人们的想法,谁知道呢……”
瘦弱的少年忍不住感叹道:“他们也太贱了吧?”
微胖的青年唏嘘道:“谁知道呢。反正老头子说了,世上就有那么一群人,不喜欢别人对他好,你对他越好,他就越不愿意跟你好好相处。
你欺负他、鞭打他、辱骂他,然后再给他一些微不足道的施舍,他就会把你当圣人供着。”
瘦弱的少年沉吟了一下,点头道:“难怪老头子经常把‘施恩不如施威’挂在嘴边。”
微胖的青年笑道:“老头子从不说假话。他所说的一切,你都能在北荒看到。在北荒,对野人们最好的,就是你皇叔道王。
他被封为道王以后,就移居此处,经营封地。
有许多道人跟着过来了。
他们想把你皇叔的封地经营成一个崇尚道教的邦国。
年轻的宋人不信那一套。
他们就只能忽悠着野人信他们。
所以他们为野人做了不少好事。
但是野人们在得了好处以后,非但没有信奉他们,却反而提出了更多的要求,而且经常会发生暴动。
逼的你皇叔私自建立了一队兵马,专门镇压他们。
老头子说了,你皇叔是被何娘娘给毁了。
他的封地传不到两代,就会被那群野人占据,回头还得皇外祖派人去清理。
其他几家待野人如猪狗,野人们不仅不敢冒犯他们,还生怕自己干活不够卖力,被他们拿去填井眼。”
瘦弱的少年听到了微胖的青年提起了道王,感叹道:“我父皇说了,我皇叔的路,是他母亲为他挑选的。他能不能治理好封地,都是他的事情,我们不管。
他要是能守住封地,那他就能在上面当国主,将那一块地方代代传承下去。
他要是守不住,我们就会派遣兵马将上面清理干净,将那一块地方拿回来。”
微胖的青年直言道:“老头子说,何娘娘当时入宫的时候目的就不纯。只是在他、皇外祖、皇外祖母三座大山压迫下,没能成事,所以最后只能退而求其次,在外面弄了一个封国,想借此达到自己的目的。
老头子还说,她走错了路。
老头子说,道家就不应该在宗教的路上一往无前,道家许多典籍都蕴含着极其高深的学问,道家的许多高人都是学问大家,他们几乎无所不精。所以道家应该学习儒家,将自己变成一种学问,而不是一种宗教。
学问就该放在高阁里,让人花重金去求。而不是包裹上装神弄鬼的外衣去骗那些微不足道的钱财。
不仅轻贱了学问,自己也落入了下乘。”
“管他呢……”
瘦弱的少年瞒不在乎的摆摆手,双眼不住的在码头上那些挥舞着小手的小娘子脸上猛瞧。
微胖的青年见此,幽幽的长叹了一声,“姑姑还是不够狠啊……”
扬帆远航(七)
瘦弱的少年年龄不大,色心却重,就像是微胖青年的二舅哥。
或许是在船上待了太久的缘故,瘦弱少年看到了码头上挥舞着双手的小姑娘们以后,就再也没有挪开过眼。
那神情,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骨子里透着一股喜悦、难以自持的喜悦。
“呜……”
当最后一声轰鸣声落地的时候,铁船缓缓靠岸。
甲板上的人爆发出了一阵呼声,码头上的人也爆发出一阵呼声。
不过呼声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群穿着别样短打军服,腰间挎着刀,背上背着枪的军卒给压了下去。
军卒们进入到码头以后,立马封锁了码头和铁船连接处。
一个胡须潦草的老汉,扛着一柄老氏的火枪,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趾高气扬的进入到了码头。
微胖的青年看到了老汉,惊叫了一声,拉着瘦弱少年就往船舱里躲。
微胖的青年拉着瘦弱少年躲进了船舱以后,深吸了一口气,有些难以置信的道:“陈老头怎么在这?他不是跟着老头子吗?”
“陈老头?”
瘦弱少年一惊,“那个号称邙山武院第一枪械教头的陈大脑袋?”
陈大脑袋,大号陈大头,是第一批追随寇季的部曲。
邙山讲武堂建立以后,陈大头因为枪法一流,被选入了邙山讲武堂充任先生。
随后随着邙山讲武堂的学生,为大宋南征北战。
后被选入御林卫。
寇季离开大宋东京汴京城的时候,陈大头卸去了御林卫校尉之职,跟随着寇季一起到了庆国。
往后的岁月,一直跟随在寇季身边。
陈大头的履历并不惊人,甚至明面上没有任何盖世功勋传出。
但没人敢轻视陈大头。
因为陈大头在邙山讲武堂耕耘十多年,教导出的徒子徒孙一抓一大把。
如今他的徒子徒孙已经从最基础的武官,蜕变成了大宋各军中的掌权将领,人数足足达到大宋在任武官的六成。
背后蕴含的力量有多少,可想而知。
所以没人敢惹老家伙,惹了老家伙,就等于惹了大宋六成的兵马。
即便是微胖的青年和瘦弱少年身份不凡,也不好在老家伙面前拿大。
老家伙把他们揍了,那就揍了。
找他们祖父为他们撑腰,他们祖父都不搭理。
瘦弱少年努力的缩了缩身子,疑惑的询问身边的微胖青年,“我是不好见他,你为何不敢见他?他可是你们家的仆人。”
微胖青年瞥了瘦弱少年一眼,没好气的道:“以后千万别说这话,不然老头子会打死你。
老头子喜欢匠人手艺,也经常以一个匠人自居,对于有手艺的匠人,老头子都礼待有加。
如今匠人在庆国,已经有了非凡的地位。
陈大脑袋就是其中佼佼者。
他精通枪法,熟知各种枪械。为庆国改良枪械,提供了不少帮助。
现在各军配备的六代枪械,就是陈大脑袋主导铸造的。
老头子在开荒的时候,敢用炮火洗地,就是因为陈大脑袋铸造出的新枪械,远比旧枪械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新的枪械取代了旧枪械,旧枪械无用了,老头子自然能拿出来可劲的浪费。”
瘦弱少年一愣,“我原以为陈大脑袋只会教人打枪,没想到还是个厉害的匠人……”
顿了一下,瘦弱少年疑惑道:“老头子不是最喜欢贩卖武器吗?为何不将那旧枪械卖出去?
北西域国主朱能和南西域国主李昭亮,对枪械可是垂涎三尺。
塞尔柱帝国苏丹和哈里发格格巫,也对枪械垂下三尺。
听我父皇说,他们已经把价码开到了两千斤黄金了。”
微胖青年淡然道:“老头子说了,火器只卖给自己人,不卖给外人。他情愿将那些旧枪械毁了,也不卖给外人一柄。”
瘦弱少年狐疑道:“老头子不是挺喜欢钱的吗?”
微胖青年直言道:“老头子说,火器给了他们,那我们就只能得到两千斤黄金。但火器握在我们手里,那他们的,就是我们的。
我们若是需要,可以随时去取。”
瘦弱少年撇着嘴道:“老头子对待外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蛮横、霸道、不讲理。”
微胖青年翻了个白眼道:“老头子很讲理,老头子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自己不争气,错过了机会。”
瘦弱少年摆摆手道:“行了,别说这个了。想想怎么摆脱陈大脑袋吧。他就在码头上守着,我们一旦下去,一定会被他逮住。
到时候我们逃家的愿望,恐怕就要落空了。”
微胖青年赞同的点头,“出来了几个月,一直在船上待着,也没有出去看看大好河山,确实不甘心。”
“我们跳海吧?”
瘦弱少年提议。
微胖青年刚要点头,却见从船舱的一个阴暗角落,走出了一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他神情一僵,叹了口气,“算了吧……”
瘦弱少年侧身背对着那个从阴暗角落里走出的少年,所以并没有看到他出现,瘦弱少年疑问道:“为何?”
微胖青年叹了一口气,道:“因为某只家猫不会水……”
“家猫?”
瘦弱少年一愣,猛然回头,就看到了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年。
瘦弱少年一惊,“他怎么跟过来了?”
微胖青年一脸苦笑,“你觉得我能摆脱他?”
瘦弱少年沉声道:“那我们岂不是暴露了?”
微胖青年摇头,“他只负责保护我的安危,其他的一概不管,也不会向家里告密。”
瘦弱少年长出了一口气,“那还好……那还好……”
微胖的青年翻了个白眼道:“好什么啊。你的身份可比我重要多了。我只是一个拥有着两府之地的国主之子,你可是拥有着一个庞大帝国的皇帝的嫡长子。”
瘦弱少年一惊,“你的意思是……”
微胖青年苦笑道:“你觉得呢?”
瘦弱少年深吸了一口气,“有人跟着我?”
微胖青年直言道:“恐怕从你诞生的那一刻起,身边就多了一个影子。”
瘦弱少年沉声道:“我逃出盛京的时候,仔细检查过,没人跟着我。”
微胖青年瞥了瘦弱少年一眼,“你太高看自己了。”
瘦弱少年快速的在船舱四周看了看,想努力找出那个跟着自己的身影。
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他一脸唏嘘的道:“但愿不是陈琳那个老家伙。那个老家伙现在越来越不像人了。”
扬帆远航(八)
微胖青年赞同的点头道:“浑身剧毒,形如鬼怪,确实吓人……”
瘦弱少年苦着脸问道:“那现在怎么办?”
微胖青年叹了一口气,“下船呗,还能怎么办?难道我们还能一直待在船上,再坐回去?先不说一来一往得花多少时间,一旦我们原路返回,出现在日出码头,立马就会被人发现。
唯今之计,只能跟陈大脑袋说说,看看他会不会大发善心,放了我们。”
瘦弱少年脸色更苦,“陈大脑袋只听老头子的。”
微胖青年撇着嘴,“他现在不是不在老头子身边吗?再说了,现在我们除了找陈大脑袋商量商量,还有其他的出路吗?”
瘦弱少年迟疑了一下,苦笑着点点头。
二人起身,出了船舱,到了甲板上。
甲板上。
张忠和他手下的将士们,正将那些在船舱里窝了几个月的罪籍带上来,打开他们的镣铐,让他们下船。
船下面,有官府的文书会安置他们。
他们在大宋、庆国的时候,是罪籍,是人人不待见的懒汉,到了北荒,他们就变成了良民,回头北荒衙门给他们发放了千亩荒地以后,他们就会变成大地主。
一切一切的转变,源于他们身体里流淌的血脉。
两位皇爷争气,他们这群罪籍、懒汉,才能成为人上人。
两位皇爷要是不争气,他们就只能沦为战场上的炮灰。
一个国家若是足够强、足够强势,那么即便是在本国最不受待见的人,出了国门,也能享受到一定有待,也能瞬间生出一种优越感。
第一个下船的家伙,是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大汉。
他下船以后,没有在文书处核对籍册,而是直奔那些站在码头上的奴隶。
他毫不客气的掰开了人家的嘴,瞧人家的牙口,又抚摸人家身上的肌肉,在判断人家是否强健。
奴隶们也习惯了,就静静的站在哪儿,任他施为。
一些奴隶甚至还流露出了谄媚的笑容。
或许他想通过这个笑容,在新主人手里获得一个不一样的身份。
比如管束其他奴隶的奴隶头子。
中年大汉对那些脸上流露出谄媚笑容的奴隶,嗤之以鼻。
反倒是对那些憨憨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奴隶,充满了兴趣。
守在码头上的军卒们很快走到了中年大汉身边,冰冷了目光落在中年大汉身上,中年大汉吓的打了个哆嗦。
“兄弟们……”
军卒眉头一皱,似乎在埋怨中年大汉不守规矩,也似乎在埋怨他话多。
中年大汉果断闭上嘴,跑到了文书处核对籍册。
比起那冰冷无情的军卒,文书们就和蔼了许多,在核对了籍册以后,就笑嘻嘻的向中年大汉说明了一些在北荒生存的法则,以及一些不同领地上的不同的规则。
甚至还主动帮助中年大汉挑选奴隶。
此地领土是属于庆国的。
所以此地不仅有第三次日出会盟订立的各项规矩和律法,还有一些庆国订立的规矩和律法。
其他各家的领地上,除了要遵守第三次日出会盟订立的规矩和律法外,也有一些私属的律法和规矩。
不懂人家的规矩和律法,冒然闯入人家领地,很有可能会引起人家的不满,甚至爆发出冲突。
比如东阳种家和流求曹家,他们在北荒占据了大片疆土以后,果断放弃了原有的封地,选择将封地上的所有人,全部迁移到了北荒。
如今他们叫北荒种家和北荒曹家。
他们两家已经获得了大宋的册封,在北荒立国。
曹家立魏,种家立晋。
两家已经将北荒的基业,当成一个可以代代相传的祖地去经营。
所以两家在制定国法的时候,明确的规定。
国内不允许存在奴隶,也不允许存在异族。
任何企图非法进入到两国境内的奴隶、异族,都会遭到射杀。
两家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保证国内国民血统的纯正性。
在国内的国民,以及国内的发展没有达到一定规模以前,他们绝对不会接受异族。
等到他们彻底发展起来,彻底站稳脚跟以后,他们或许会接受异族,但异族在他们国内,恐怕也只能以奴隶的形式存在。
宋人至上,不是随便说说的。
赵祯、寇季、张元、刘亨、狄青、种世衡、曹佾等,几乎所有人都在用实际行动落实这一点。
只不过种世衡和曹佾做的更彻底一些。
当然了,最彻底的还是刘亨。
准确的说是刘亨的儿子,如今占据着整个倭地的阳国国主刘伯叙。
刘伯叙用了二十多年时间,成功的将阳国变成了一个只有宋人的国度。
二十多年时间,刘伯叙从一个政场小白,蜕变成了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王,再从大魔王,蜕变成了一个人人敬仰的阳国国主。
他所付出的,是所有倭人男子的性命。
几乎所有人都觉得刘伯叙太残忍了。
唯有寇季不这么认为。
他觉得刘伯叙还不够残忍,他觉得刘伯叙还可以再残忍一些。
刘伯叙能不能再残忍一些,需要时间去验证。
但是曹家和种家所立的国度中,执行国法的人手段很残忍,不需要去验证。
任何带着奴隶进入到他们两家所立的国度的人,都会受到鞭笞,奴隶会在第一时间被射杀的一干二净。
所以文书必须叮嘱那些刚到北荒的人,不要去挑衅种家和曹家所立的国度中的国法。
文书们在忙碌,大船上的张忠等人也在忙碌。
他们腿肚子打着颤,脸上却充满了凶巴巴的神色,他们用最恶劣的态度,将那两个在船上赖了好几个月的大爷,轰下了船。
两个大爷一走,他们齐齐松了一口气,张忠甚至留下了泪水。
微胖青年和瘦弱少年被驱赶着下了船,迎接他们的就是扛着一柄老式长枪的陈大头。
“寇庆……赵杳……你们两个小家伙的事儿,发了!”
微胖的寇庆和瘦弱的赵杳一脸苦笑。
寇庆舔着脸,笑嘻嘻的对陈大头一礼,“陈翁翁有礼了……”
“别!”
陈大头一摆手,大大咧咧的道:“你小子可别叫我翁翁,我当不起。就算当得起,我也不想听。
你小子嘴这么甜,心里肯定没想好事。
我可不上你的恶当。”
扬帆远航(九)
寇庆听到了陈大头的话,笑容不变,反而向前走了两步,凑到了陈大头身前,笑着道:“陈翁翁,您不是跟着我祖父吗?”
陈大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寇庆道:“怎么?怕你祖父就在附近?”
寇庆笑道:“我祖父做事向来有章法,他说近些年要经略南荒,那就一定会待在南荒。我只是奇怪,您为何不陪着我祖父在南荒带着,反而出现在了北荒。”
陈大头笑眯眯的道:“你倒是了解老皇爷。”
寇庆急忙道:“我可是他的亲孙子,当然了解他。”
陈大头笑着点点头,忽然开口道:“我要是说老太爷人就在临海督府呢?”
寇庆脸上笑容一僵。
一旁的赵杳脸色也不好看。
陈大头见此,哈哈大笑,“两个小家伙,不经吓……”
寇庆和赵杳闻言,意识到自己被耍了,只能哭笑不得的看向陈大头。
陈大头笑着道:“你爹之前研究出了一个叫电报的东西,里面有一些问题,就派人送到了老皇爷手里。让老皇爷给看看,老皇爷闲暇之余,就收拾了一番。
如今那个叫电报的东西,已经能用了。
只是要铺设什么线。
我也不懂。
老皇爷给了我一份文书,让我过来找临海督府的总督,先让临海督府试用,若是临海督府试用着没问题的话,那老皇爷就打算全力推广。”
“电报?”
寇庆一脸惊愕。
电报这东西他听过,也见到过他父亲研究。
电报的造法源于白石楼,据说是西方学问和大宋学问融合后衍生出的产物。
只是白石楼里存放的卷宗上,对此物的描述过于惊世骇俗。
他不太相信,所以没关注此物,没想到还真的研究出来了。
陈大头点着头笑道:“是的,电报……说起来,你爹当国主的这些年也没闲着,先是弄出了铁船,随后又弄出了铁车,后来还掌控了雷电,造出了能在夜间发光的灯。
如今又研究出了这种可以千里传信的电报。
老皇爷说了,你爹弄出的这些东西,那些外人最少得三四百年才能学会。”
说到此处,陈大头感叹了一下,“三四百年啊,我还不知道变成什么样子了。”
寇庆还是不太敢相信,他疑问道:“真的是电报?”
陈大头瞪起了眼,“我还能骗你?”
寇庆干笑着道:“那肯定不会。就是电报那东西过于惊世骇俗。”
陈大头一脸感慨的道:“起初我也不信。可当老皇爷弄好了你爹送来的电报,让人铺设了足足十里多长的长线以后,真的将消息从线的一端传到了另一端。
赵皇爷看到了那东西以后,惊喜的不得了,说要在大宋各地都按上电报。
赵皇爷说了,有了电报,大宋各地的消息,就不用耽误许久才能送进京了。
说什么大宋对地方上的统治会加强,民间的疾苦,再也瞒不住朝廷。
发生了什么天灾**,朝廷也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寇庆沉声道:“真要是能达到千里传音的效果,我皇外祖说的倒也没错。”
陈大头嘿嘿一笑,“老皇爷可不这么认为。老皇爷说,大宋就不该要好东西,要了也没用。
十五年前,你爹弄出那个大铁船的时候,赵皇爷软磨硬泡的从老皇爷手里要走了锻造的法子,直到现在,大宋勉强才能锻造一些载人不过一千五的小船。
十三年前,你爹弄出了带轨的铁车的时候,赵皇爷又是软磨硬泡的要走了锻造的法子。
结果呢?大宋的官员说弄那个东西就是劳民伤财。
硬生生的把好东西塞进了龙图阁供着。
最后你爹在庆国铺设完了铁轨,弄好了铁车,让大宋那些官员亲眼看到了铁车的好处,他们还是犹犹豫豫的。
你祖母最后看不下去了,就跟你姑姑二人,合伙在大宋修筑铁轨。
修筑了一条从盛京城通往庆都的铁轨。
每日里运货、运人,日进斗金。
大宋那些官员看到了现钱,才看到了修筑铁轨的好处。
他们才动手修筑铁轨,还妄想用微薄的钱财拿走你祖母和你姑姑二人修筑的那条铁轨。
惹的你祖母和你姑姑差点没把那些人给砍了。
赵皇爷差点没气死。
去信让你姑父把督造部的那群蠢货全罢了。
范老头为此也丢了官。
五年前,你爹弄出了电灯,赵皇爷又厚着脸皮讨要,老皇爷狠狠的宰了大宋一笔,才把东西卖给他们。
赵皇爷原以为出了大价钱,大宋的官员就会重视。
却没想到,大宋官员一听要在全大宋铺设电线,又退缩了。
到现在,庆国几乎全部用上了电灯。
而大宋只有盛京城有电灯用。
赵皇爷此次讨要电报,老皇爷用此前的三桩事,好好的羞辱了一番赵皇爷。
赵皇爷气的差点领兵杀回去,想要把大宋朝堂上的那群酒囊饭袋全砍了。”
寇庆感叹了一声道:“昔日跟着我祖父革新的那群人老了,不仅人老了,脑子也老了。”
陈大头鄙夷的道:“我看他们就是一个个守财奴。昔日大宋没钱的时候,多大方?给辽国赔款,开口就是三百万贯。
如今国库、大宋钱庄钱财满仓,反道小气了起来。”
赵杳小声的替自己的父皇辩解了一句,“大宋不是小气,只是大宋太大了,许多地方还没有起来。盛京城虽然繁华,可许多边陲之地的百姓,勉强才学会说汉话而已。
大宋大部分的钱财,都要留着给边陲的百姓推行教化。”
陈大头不屑的道:“舍得花钱,才能赚钱。只进不出,只有抢劫。老皇爷这些年花在庆国上面的钱财,比大宋钱庄里的存钱还多。
庆国国库不仅没有干煸下去,每一岁的税收反而在翻倍的上涨。
以前庆国还有打补丁的人。
你现在去庆国看看,谁还穿打补丁的衣服?
庆国的百姓如今不穿一身体面的衣服,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
赵杳翻了个白眼。
庆国小国寡民,自然好治理。
他外公十几万万贯砸下去,效果自然显而易见。
再加上庆国很早以前就将罪籍扔到了北海府去充任矿工、苦力,随后又将庆国境内的那些懒汉,强制的扔到了北荒开荒。
不知道有多少人供养着庆国的国民,庆国的国民过的自然富足。
扬帆远航(十)
庆国如今没有农税。
没有农税?
谁敢想象?
大宋别说效仿庆国取消农税了,就是少收一成,也会在大宋境内引起巨大的动荡。
大宋国土太大了,需要发展的太多了,需要供养的国民太多,十几万万贯扔到大宋各地,仅仅只能掀起一大片又一大片的浪花而已,想要改天换地,根本不可能。
大宋又没有庆国那么多生财之道。
只能借着官营的一些生意和税收发展,自然比不上庆国。
而且,大宋人口在十五年时间内,足足翻了一倍多,如今已经达到了一万万六千万之多。
大宋的疆土并没有扩张,能分的地方,已经分的差不多了。
如今再有什么归化族叛乱,大宋朝堂上的官员几乎没有一个请安抚的,纷纷请求派兵灭族。
大宋朝堂上的官员之所以变得如此残忍,就是为了能够把人杀了,把地空出来好分派给百姓。
也就是说,大宋多出了几千万百姓要养,大宋所需要的花费,也在直线上升。
能投入到发展中的,自然不多。
其他几家封地上的人口,在十五年时间内,也暴涨了一圈。
唯有庆国的人口,在暴涨到了一百万以后,就止步不前。
庆国人口数量,一直维持在一百万。
庆国现在的田产,刚好能满足一百万人所需。
庆国的百姓们在农闲之余,回去其他的作坊内做工,田间的收入和作坊内的收入加起来,十分丰厚。
一些家中男丁颇多的人家,还会分派家中一两个汉子去作坊内全职。
收入自然更加丰厚。
毕竟,现如今庆国包揽着大宋、阳国、魏国、晋国、东天竺、西天竺、北海国所有用船。
一些近十五年出现的新兴的东西,也由庆国包揽。
一家独大的生意,赚的自然多,分给那些做工的百姓的钱财自然也多。
百姓们收入自然高。
诚如此前张忠在船上所言,如今在庆国,只要肯吃苦,就能过上好日子。
懒汉在庆国就没有活路。
你自己要是不变得勤快起来,庆国朝廷就会帮你便勤快。
庆国朝廷不仅会给你官配妻子,还会在你妻子怀有身孕以后,将你扔到北荒去开荒。
开荒所得的八成,都会被朝廷送到你妻儿老母手里。
期限五年。
五年以后,你若是变勤劳了,可以回到庆国跟妻儿老母一起生活。
五年以后,你若还是懒汉,庆国就会将你的妻儿老母送到北荒,跟你一起在北荒生活。
她们到了北荒以后,倒是不会过苦日子。
毕竟,懒汉们到了北荒以后,都会成为大地主。
她们到了北荒以后,日子一样会过的十分富足。
但是,从庆国那个富贵窝,搬到了还处在最初开发阶段的北荒,一般人受不了,邻里也会戳你脊梁骨。
当然了,也存在一些死性不改的懒汉。
到了北荒以后,不仅懒,还败家,会很快败光了临海督府分给他们的田产。
一旦懒汉将田产败光,临海督府就会收回他们的奴隶,然后将其落为北荒籍。
落了北荒籍,就必须入矿山服役三年。
一切针对于宋人的优待,也会随之取消。
不愿意入矿山服役的,可以去敢死军,驱使野人征战,获得了战功以后,可以复籍。
庆国就是凭借着如此手段,不断的将庆国境内过剩的百姓转移到北荒的。
也正是因为庆国有如此政令,庆国百姓的数量才一直保持在一百万。
总之,庆国的富庶,别人学不来,也没办法学。
寇庆瞧着赵杳直翻白眼,苦笑不得的岔开了话题,“陈翁翁,我来此处的事情,我祖父不知道吧?”
陈大头笑眯眯的道:“你觉得呢?”
寇庆干笑着道:“我祖父应该不知道……”
陈大头装腔作势的道:“那可说不准。”
寇庆尴尬的道:“陈翁翁,您就别吓唬我了。”
陈大头哈哈一笑。
寇庆见到陈大头笑了,松了一口气,“看来我祖父真的不知道,不然陈翁翁也不会笑的这么畅快。
陈翁翁打算如何处置我们兄弟?”
陈大头将老枪抱在了怀里,笑着道:“既然被我撞见了,自然要依照规矩办。”
寇庆急忙道:“陈翁翁就不能当作没看见小子,放小子一马吗?”
陈大头笑容更灿烂了,“你爹五年前被我撞见的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寇庆愕然的看着陈大头。
陈大头笑道:“你别这么看着我。十五年前你爹就想逃家,被你高祖父给拦下了。你高祖父去世以后,你爹再次想逃家,被你祖父给拦下了。
五年前,你爹写了一份国书,准备将国主之位传给你,然后逃家,却被我给撞见了。
你爹当时可是苦苦哀求,还许下了重利给我……”
陈大头说到此处,没有继续再说。
寇庆脸色却变得十分凄苦。
陈大头的话他听明白了。
陈大头是告诉他,他爹诱之以利,都没能成功的从陈大头手里逃走,他想空口白牙的让陈大头放他一马,根本不可能。
“陈翁翁……”
赵杳在一旁轻声喊了一句,一脸哀求的看着陈大头。
陈大头立马摆手道:“别,咱们可不是一家的。”
赵杳义正言辞的道:“我现在叫寇杳!”
陈大头一愣,愕然道:“为了跟我攀关系,你连祖宗都不要了?”
赵杳大义凌然的道:“我母后姓寇。”
陈大头一拍额头,感叹道:“我突然想起了老皇爷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不作就不会死’。”
赵杳愕然的看着陈大头道:“什么意思?”
陈大头吧嗒着嘴道:“你们两个难道就从没想过,我一个身负重任的远征大将军,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码头,又恰巧撞见你们两个吗?”
赵杳愣了一下。
寇庆却立马反应了过来,“有人跟着他,还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给你传递了消息?”
陈大头笑着点头道:“你小子说的不错。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自从老皇爷离开了汴京城以后,就不怎么待见大宋的官员,私底下也不会见大宋的官员。
大宋有资格给我们递消息的人,只有四位。”
寇庆惊愕的道:“不会吧?!”
赵杳脸色一瞬间就白了。
不等赵杳反应过来,一个苍老的手就出现在了他肩头,阴恻恻的声音也随之响起。
“皇家嫡长子不要皇姓了,还真是天下第一奇闻。难道是咱家这个奴婢当的不合格,没教好皇家嫡长子规矩?”
扬帆远航(十一) 中秋快乐!国庆快乐!
赵杳浑身骨头瞬间就软了,差点跌坐在了地上。
寇庆觉得身上冷气直冒。
他没想到,他和赵杳在船上说的戏言,居然成真了。
陈琳这个老家伙居然真的跟着他们。
陈琳一把拽住了赵杳的衣领,没让赵杳瘫坐在地上。
赵杳和寇庆脖子僵硬回过头,就看到了陈琳那张死人脸。
陈琳那张脸,跟死人真的没区别。
眼窝深陷,惨白的脸色上还泛着一些蜡黄,脸上的老人斑和鸡皮看的人浑身不自在。
特别是他张开嘴一笑,露出一嘴的牙床,看着更渗人。
小孩子看了都会被吓哭。
赵杳和寇庆之所以怕陈琳,是因为陈琳乃是内侍首领,有代替皇帝教训宗室子弟规矩的资格。
老家伙说收拾他们两个,那就真动手收视了。
寇庆虽然说是庆国国主的嫡子,可他也是大宋公主的嫡子,手上有掌着御前行走的金牌,大宋皇室的规矩也能管到他身上。
更重要的是,陈琳这个老家伙在老头子面前也能讨几分面子,就算真把他揍了,他也没地说理去。
“陈……陈大伴……”
赵杳和寇庆干巴巴的笑着,看向了陈琳。
陈琳没有搭理寇庆,而是看着赵杳道:“身为皇室子弟,公然抛弃姓氏,该当何罪?”
赵杳张着嘴,说不出话。
寇庆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反倒是陈大头在一旁嘿嘿笑道:“砍脑袋!”
陈琳瞥了陈大头一眼,阴恻恻的道:“现在不兴砍头了,现在叫枪毙。”
赵杳打了一个哆嗦,急忙道:“我是胡说八道的。”
陈琳盯着赵杳,冷哼了一声,“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身为皇族子弟,未经许可,私自离开盛京,罪加一等。
当杖三十。”
赵杳一脸苦涩,哀嚎道:“杖三十,会死人的。”
陈琳没有搭理赵杳,目光落在了寇庆身上,“未经许可,私自逃离庆都,当杖二十。”
寇庆脸色有些难看。
陈大头笑呵呵的上前,“我们家的人,自然会有人处置,就不劳陈公公大驾了。”
陈琳盯着陈大头,“听你的意思,咱家还不能动寇庆?”
陈大头笑着道:“你要是我们家的人,自然有资格,可你不是。”
陈琳眯起了眼,“咱家就算当着寇皇爷的面处置寇庆,寇皇爷也不会说什么。”
陈大头双臂环在胸前,抱着自己的老枪笑呵呵的看着陈琳道:“你可以试试。”
陈大头话音落地,周遭背着枪的将士们齐齐出现在了陈琳四周。
陈琳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微微一冷,“这点人,还拦不住咱家。”
陈大头也不言语,只是摆了摆手。
围绕在陈琳身边的将士们一起扯开了外衣,露出了一个个酷似爆竹的东西。
陈琳见此,嘴角抽搐了一下。
寇庆吓了一跳。
陈琳瞪着陈大头,骂了一句,“你个疯子!”
寇庆赶忙劝诫道:“陈翁翁,不至于……不至于……”
陈大头毫不客气的道:“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我和陈琳同为奴婢,他若是当着我的面,骑在了你头上,那我脸往哪儿放?”
寇庆哭笑不得。
他感激陈大头护着自己之余,又害怕陈大头和陈琳真的掐起来。
然而。
寇庆害怕的事情并没有出现。
陈琳并没有跟陈大头闹起来,反而向陈大头服了软。
不仅没有杖则寇庆,甚至连赵杳也一并放过了。
只是说他回去以后,会如实向大宋皇帝和庆国国主汇报此事。
寇庆和赵杳暂时逃过了一劫,但却并没有放下心,因为事情并没有结束。
陈大头则一脸不在乎。
他根本不在乎陈琳找人去告状。
大宋皇帝也罢,庆国国主也好,都不管不到他头上。
能管到他头上的,只有寇季一人。
寇季根本不会因为这种小事找他麻烦。
陈大头在接上了陈琳、寇庆、赵杳三个人以后,带着他们离开了码头,坐上了马车,赶往了北荒的临海督府。
行半日,就到了临海督府府城。
府城距离码头并不远。
府城是依托着码头,向东扩散的。
临海督府治下,足足有四府之地,比庆国还大一倍。
其中大部分的疆土,都在临海督府府城的东面。
地广人稀。
大部分人口集中在临海督府和四大府城附近,剩下的地方仍旧在开发和消化当中。
如今临海督府治下的百姓,有十五万三千人。
奴隶……奴隶没有籍册,不算人。
从临海督府府城门口设立的那一块石碑就不难看出奴隶在此处的地位。
上面写着‘奴隶和夜香车不得入内’。
除了临海督府,其他各地也有类似的规则。
魏国和晋国的规矩更绝。
整个领地内都不允许奴隶出现。
寇庆坐在马车上,遥看着临海督府府城门口的石碑,有些愕然,他侧过头询问陈大头,“陈翁翁,这是我祖父立下的?”
陈大头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没有言语。
反倒是坐在马车深处的陈琳幽幽的道:“你祖父就算把此地的野人杀光了,也不会立下这种落人话柄的碑文。”
寇庆一愣。
陈琳继续解释道:“此碑是你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苏景先立下的。咱家以前觉得你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却没料到,他居然升的比你那个被誉为妖孽的二舅哥还快。
小小年纪就坐上了临海督府总督的位置。
军政大权皆掌于手。
行事更是霸道异常。
看不起那些奴隶,就摆在明面上。
奴隶纵然对他恨之入骨,也只能憋着。
咱家到现在也没想明白,你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苏景先,明明若不惊风,为何能展现出如此霸气。”
寇庆也有些想不通。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他那个病怏怏的大舅哥苏景先,被他妻子欺负的死死的,身上看不到半点霸气,反而带着几分怂怂的感觉。
寇庆思量再三,缓缓开口道:“大概是在我祖父身边待久了,沾染上了一些霸气吧。”
陈琳赞同的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扬帆远航(十二)
寇庆和陈琳、陈大头说着话,就到了城门口,再亮出了腰牌以后,守门的将士立马放行。
入了临海督府府城,马车并没有直奔临海督府府城内的总督府而去,而是折到去了临海督府府城内的督府府学临海书院。
之所以去临海书院,是因为临海书院内有一座文庙。
庙里供着圣贤,也供着寇庆的高祖父寇准。
寇氏子弟如今去任何一座城池,只要城池里有文庙,就得先赶到文庙里去叩拜。
对寇氏子弟而言,文庙就是祖宗祠堂。
寇氏子弟前往文庙里拜见祖宗的时候,昂首阔步,要多傲气有多傲气。
似乎在告诉文庙里所有人,你们叩拜的圣人,是我祖宗。
临海书院,远没有文昌书院那么宏伟壮观。
更没有文昌书院那么多师资、藏书等等。
但临海书院也有可取的地方,那就是临海书院修建的十分雅致。
修筑临海书院的人,几乎是将江南的精致挪移到了北荒。
所以抵达临海书院门口以后,入目的全是江南风。
一步一景,十分引人注目。
临海书院的文庙,就在临海书院正门后。
犹如影壁一样,遮蔽了临海书院正门后的其他景致。
入目的只有一些祭祀的礼器,以及那酷似庙宇风格的文庙。
寇庆入了临海书院,在文庙门口正了正衣冠,迈步入了文庙以后,依大礼参拜了寇准的神像,然后再拜见了其他几位圣人。
就在所有人底下脑袋的时候,从神像下面拜访的案几下,伸出了两只手,拽着寇庆和赵杳的手,将他们拽到了案几下。
不等寇庆和赵杳二人惊呼,案几下的大胖子就捂住了他们两个人的嘴。
寇庆惊慌之余,定睛一看,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顿时心头一松。
大胖子待到寇庆和赵杳静下来以后,顺着铺设在案几上的桌布缝隙望了出去。
看了几眼后,收回了目光,盯着寇庆问道:“小妹没来吧?”
寇庆目光落在了大胖子的手上。
大胖子立马收回了手。
寇庆吐了一口气,苦笑道:“她就算来了,也进不了文庙,你紧张什么?”
大胖子愣了一下,赞同的点头道:“也对,她是女儿身,没资格入文庙。不过先生说了,以后也要让女子入学。
女子一旦进入到了学府,以后恐怕也会进入到文庙。
我提前预习一下,免得被她抓住。”
寇庆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你至于吗?不就是欠她一首诗吗?你做给她就是了。”
大胖子瞪着眼道:“她把我做的每一首诗词都评价成了狗屎,我还敢在她面前作诗?我闲着无聊找虐啊?
你看我像是那种喜欢找虐的贱人吗?”
寇庆撇撇嘴道:“你就喜欢被人吹捧,不喜欢被人批评。”
大胖子刚要开口。
就听两道声音在案几外响起。
“苏轼,人既然被你带走了,那他们的安全,就交给你了。他们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你那一身肥肉,恐怕就要变成灯油了。”
“苏先生,照顾好庆殿下……”
“……”
苏轼揉了揉肚皮,一脸不满。
他潇洒惯了,可不喜欢带着两个累赘。
苏轼撇着嘴要开口拒绝,还没出声,嘴就被捂上了。
寇庆和赵杳一人拽着苏轼一个胳膊,一人伸出了一只手捂住了苏轼的嘴。
苏轼翻了翻白眼。
寇庆小声的道:“哥哥啊,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兄弟。我们好不容易从家里逃出来,还没痛快的玩一场,就被那两个老家伙给抓住了。
看那两个老家伙的架势,肯定会将我们送回去。
如今有你背书,他们愿意让我们多玩两天,你就成全成全我们。”
赵杳在一旁补充道:“我们两个保证不给你闯祸。”
苏轼示意寇庆放开自己。
寇庆放开了苏轼,苏轼瞪了寇庆一眼,喝道:“你是不是傻。那两个老家伙真要送你们回去,你们恐怕连下船的机会也没有。
他们肯带你们下船,就说明他们会暂时放你们出去撒欢一场。
人家明明早就放了你们两个一马了,你们还看不出来?”
寇庆一愣,赵杳也跟着一愣。
二人对视了一眼。
寇庆迟疑道:“那两个老家伙会那么好心?”
苏轼摊开手道:“甭管他们是不是好心,总之他们允许你们出去玩了,不是吗?”
寇庆沉吟着点点头。
苏轼问道:“小妹没有跟着你过来?”
寇庆缓缓摇头。
苏轼长出了一口气,“她没来就好。”
寇庆忍不住道:“我娘子有那么可怕?”
苏轼瞪了寇庆一眼,“她见到我,不是讽刺我胖的像只猪,丢了苏氏的脸;就是嘲笑我诗词做的像是狗屎。
她的声音就像是针,在我脑袋里刺来刺去的。
我能受得了?
我就是为了躲开她,才跑到北荒担任临海书院山长的。”
寇庆直言道:“这也怪不了她啊。别人都说她有三分像你,偏偏你又长的胖胖的。没见过她的人,都以为她也跟你一样,是个大胖子。
她明明才貌双绝,却要跟着你一起背上一个大胖子的名头,她不找你麻烦,找谁麻烦。”
苏轼不满的道:“我可是她兄长!”
寇庆疑问道:“所以她就该让着你?”
苏轼恶狠狠的瞪了寇庆一眼,“都是因为你,我才没办法在她面前一展兄长的威严。”
寇庆撇着嘴,淡然的道:“那没办法,我的高贵是天生的。我的妻子,注定了不会任人欺负。”
苏轼瞬间有种掐死寇庆的冲动。
“小妹其实一直给你留着面子的。她几乎没有在人前评价过你的诗词。”
寇庆一脸认真的道。
苏轼不屑的撇撇嘴。
其实寇庆说的是实话,苏小妹虽然对苏轼很毒舌,但是在人前从没有说过苏轼坏话。
再过几十年,那位绰号李怼怼的李大才女出世以后,那才是苏轼的恶梦。
李大才女可是毫不客气的评价苏轼的诗词‘不协音律’,通俗点讲就是太没谱。
要知道,李大才女勉强算是苏轼的半个徒孙,怼起苏轼,也毫不手软。
李大才女对苏轼的评价,可是伴随着苏轼的诗词,一起传承到了后世。
影响力远比苏小妹厉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