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26、佛心客来一个(82)
乱。
一团乱。
呼呼啦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但眼前的画面和人声听在宁黛眼里耳里,不像是一群人围殴一个人,倒更像是哪儿走水了,这群人正呼啦啦的过去救场呢。
身为一教之主的宁黛都看不过眼了。
“真是作妖!”宁黛悄然得对着爱国抱怨了一句。
爱国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好奇的“咦”了声。
宁黛倒是想给爱国解释一二,不过这会儿她已经走近了第一现场,看着一团大乱,也没了解释的心情。
乱归乱,但宁黛一出现,简单的叫了几声,骚乱便及时而止,很快又恢复了原来的岁月静好模样。
不过,宁檀这边多了两个人。
一个柳轻风,一个明月。
虽然宁檀才清醒过来半天,但她已经能坐起身,这会儿正靠坐在床榻上,一双眼狠瞪着柳轻风,紧抿着唇。
无论是眼中还是面上的敌意都显露的明明白白,半点都不做收敛。
大约也正是因为敌意的加持,使得宁檀的面色看起来非常红润,要不是还隐有病气萦在周身,感觉就跟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不过也正因她的这一点敌意,外加那萦着的一丝病气,才让她和宁黛变得容易区分。
让柳轻风和明月不至于认错人。
但其实在见过宁檀后,明月打心底里就有个清醒的认识,那道认识告诉他,无论此刻躺在床榻上的人是谁,他都认得清宁黛是哪个。
秋思长老也在场,眼下伴在宁檀身旁,同样忿忿地瞪着柳轻风。
瞪完柳轻风后,又将视线移向宁黛,苍老的声音里透出遏制不住的怒意:“你可知道他是何人?!”
对宁黛一来就护下柳轻风的行为,秋思长老很不满,更不能理解。
特别是当她知道柳轻风就害得宁檀吃苦受罪,差点小命呜呼的罪魁祸首之后,她更是恨不得直接将柳轻风绑去喂蛇。
与秋思长老不一样,对于秋思长老这么生气,宁黛倒是完全能够理解。
能理解,但是有些细节方面存在疑惑。
但不等宁黛先将细节方面的疑问整理妥当,对面的宁檀也开口:“他为何会在这里!”
宁檀气虚,但咬牙切齿的气势一点也不弱。
二对一,宁黛顿时承受着双份的压力。
好在宁黛承受力惊人,才两个人释放压力而已,根本不在话下。
此刻,秋思长老和宁檀一坐一站在一边,宁黛则和柳轻风、明月站在一条平行线上,呈了两方对峙之势。
颇有些两军对垒的架势。
但宁黛觉得情势不对,不该是这样的啊。
好歹她们仨才是一家人,其中一个还跟自己一母双胞,亲着呢。可怎么搞得自己像被排除在外围了似的。
更不提自己怎么着也是这里的一教之主,这地方的最大主人翁,该给的尊重呢?说好的教主呢!
然后宁黛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原来的她是只软柿子来着。
可惜,她不是。
“解药是他赠的,所以我请他来清谷涧。”宁黛两句话,分别回答了两个人的问题,然后,她又加上了自己想说的:“我觉得有些事可能需要做一做解释,或许有些误会也需要解除,所以便请柳护法来了。”
说完柳轻风,宁黛手指又往明月那一指:“再介绍下,这位就是我提拔为我教新护法的明月师傅了。秋思长老不认得,正好趁此机会认识一下。”
虽然这场面颇为诡谲和不恰当,但明月还是在宁黛的介绍后,双掌合十,一揖向秋思长老和宁檀见礼。
秋思长老看了眼明月,一字不发。
“没有误会!”接话的是宁檀。
宁檀狠狠拧着眉,一张芙蓉面上也因为这个表情而显得戾气满满。
宁黛没理她,而是面向柳轻风,走过去他身旁,故意低着声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柳轻风的视线一直放在宁檀身上,直到此刻才分给了宁黛,对于她的疑问,给出他的解释:“我去找你,有人指引我说你在这里,我便来了。”
只是没想到,一来发现不见宁黛,然而却让他瞧见了宁檀。
哦,当然了,在柳轻风这里,宁黛和宁檀得对调一下名字。
再说柳轻风见了宁檀,杂陈五味自然不用多说,但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一堆人就冒了出来,一见他就紧张的当宵小处理,这也就算了,解释一句误会总能化解的,可紧接着,秋思长老也来了,而这时宁檀喊了句,柳轻风就是对她用毒的人,这下,简直就是将柳轻风推到了悬崖边缘。
秋思长老一声令下,教内的守卫一波又一波的来,对柳轻风更是半点不再留招。
一边可是半点都不给人家留活路了,到了柳轻风那边,则倒还记着这里是什么地方,下手时留了分寸,缠斗许久倒是没有见血,也没折了教里的人。
大家都是魔教,这人跟人的区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跟她们这仙一教比起来,柳轻风这位魔教护法都光风霁月的赶上正道大侠了。
宁黛幽幽地叹了一气,目光从柳轻风身上扫回宁檀身上,恰好捕捉了一抹似嫉似恨的异样眼神。
只是那眼神稍纵即逝,宁黛一时都没得时间琢磨是真是假。
但那不同,她记在了心里,而且也不觉得有什么震撼的。
仇恨麻木人的心,情爱腐蚀人的理智。
不稀奇,一点也不稀奇。
唯一稀奇的点,只在于,某些人到底要干嘛?
宁黛想了想,随后站出来道:“我知道你中毒与他脱不开干系,不过解你毒的药也是他给的,这么一算,你俩的这一条仇怨也算两清了。”
“话怎能这么说?”头一个不满的是秋思长老:“解药是他给,为何之前不给,直到如今才给?”宁檀大半年的煎熬,都教秋思长老看在眼里,作为看着俩姑娘长大的人,秋思长老可不觉得事情能像宁黛说的那么算。
而且,宁黛一句句话都向着柳轻风,更是让秋思长老觉得不满。
在秋思长老看来,宁黛此时有胳膊肘向外拐的嫌疑。
宁黛:对,其实秋思长老想的没有错!
1427、佛心客来一个(83)
宁黛带着俩外人跟自家人说事情,在秋思长老看来,是一个很不妥之举。
至此,秋思长老觉得宁黛自从外出半年后,行事显得乖张,再不似当初那份恬静的模样。
前两天宁黛刚回来,秋思长老还瞧不出什么来,现在却是不住的在心底摇头叹气。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看待事物的观点。
就解药一事,秋思长老发现和宁黛站在不同的阵营里,便很干脆的打住不再继续讨论。
在秋思长老看来,宁黛会成为今天这样帮外人说话的样子,一定是和这两个外来人脱不开关系。
至于具体是哪一个,秋思长老需要再进一步确认。
是以,她当场发话:“此事稍后再议,不要扰了病人清净!”
宁黛顺势接:“正是。家姐要好好休息,我们先离开。”说完,示意柳轻风和明月随她离开。
柳轻风本是不愿走的,但宁黛先一步给了他一个眼神,柳轻风便没再反对,顺从的跟着宁黛转身离开。
三人刚举步走了几步,身后又传来秋思长老的声音:“来人呐。”
守在外边照顾宁檀的奴仆闻声进来。
“派人盯住这人!不可懈怠!”
宁黛没回头,但不妨碍她知道秋思长老这话针对的是谁。
转头看了柳轻风一眼,宁黛想,等会儿就要找柳轻风好好聊一聊。
只是她想归这么想,却没来得及先和柳轻风促膝长谈一下,就又被秋思长老给唤回宁檀那边去了。
宁黛倒是想行使拖字诀,讲究个先来后到,先跟柳轻风把疑惑和真相对一对,但被秋思长老派人的人并不给她这样的机会,急促的催着她一定要快些去,说是秋思长老特地叮嘱过,不让她耽搁。
身为一教之主,她就像是被赶上烤架的鸭子一样,心不甘情不愿。
“算了,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我去还不行嘛!”宁黛噘了噘嘴,拿出了非凡的气度,调整下行程,先去参加女人们的谈话。
重返宁檀的居所,走入她的卧房,宁黛瞧见宁檀还靠坐着床榻上,秋思长老坐在床畔边的椅子上,两人齐齐看着她。
单看起来,神情都一样。
宁黛才走近,秋思长老先一步发难起来,指责宁黛的种种不是。
确实是“种种”不是。
宁黛听着都震惊了。
昨天还关爱有加,是个慈爱的老长辈的呢,今天怎么就变成个后妈了!
她都成哪儿哪儿都看不顺眼的那种了。
而在秋思长老历数宁黛的各种错处时,宁檀则一言不发的靠坐着,像个事外人,又像个最高决策者。
宁黛偶尔与之对视,都不见她有要替自己说话的意思。
在再一次的视线交接后,秋思长老也终于是说完了,随即下定论似的说:“那姓柳的,必须得给个交代,不然如何服众!”
宁黛听了不禁觉得好笑,这话是从何说起,又关服众有什么事?
不过看在秋思长老那一脸认真的样子上,宁黛很是尊老爱幼的没有当面跟老人家过不去。
待到秋思长老说完以后,才出声:“长老,如何发配,如何给交代,不如由我们姊妹两人商量吧。”
宁檀看她的眼神一动。
秋思长老想要插话,却被宁黛抢先:“您这几天一直操心,怪让人担心的,不如交给我们姊妹两人处理吧。您放心,我会充分尊重当事人的意见,以当事人的心愿为最大目标。”
秋思长老:“……”听不大懂,但大意能领会一些,似乎是说会按照宁檀的意思来行事。
于是,秋思长老转头看向宁檀,询问她的意见。
宁黛说要与宁檀,想来是要与宁檀单独说话。
这一点,宁檀自然听得懂。
考虑了小片刻,宁檀对秋思长老点点头:“长老,这事不如先由我俩商量,稍后再让长老定夺吧。”
宁黛:……哎哟。
她不得不承认,这宁檀似乎比自己会说话,会做人嘛。
失策失策。
秋思长老见宁檀都这么说了,便同意了。
既然俩姐妹要自行商量,秋思长老也不便继续留下来,起身道:“那我先走了。”
然后又不忘关照宁黛:“檀儿身体还没大好,别让她太累着了。”既是不想让宁檀累,也是想宁黛心里有数,多顺着宁檀一点儿。
宁黛笑:“长老慢行。”
秋思长老再看宁黛一眼,旋即转身离开。
宁黛耐心地等到秋思长老彻底离开,确认房内真正只剩下姊妹两人后,这才坐到了之前秋思长老坐的位置上,神情闲适的说:“明人不说暗话,我们姊妹俩也不要来的虚的那套了,敞开天窗说亮话吧。”
宁檀望着她,掂量了下她话里的意思。
尔后问:“说什么亮话?”
宁黛睨她一眼:“你什么时候知道柳轻风来了的?故意引他过来,是真要对他痛下杀手?”
提到柳轻风的名字时,宁檀嘴角微微一撇。
宁黛看的懂,这意思表示不屑。
微表情里最浅显的一个表情了。
但宁黛不知道该不该做表面上的理解,宁檀是在不屑柳轻风呢,还是不屑提及柳轻风的自己。
毕竟,不好说呀。
宁檀也果真不说柳轻风,而是说宁黛:“我躺了半年有余,你出去了大半年,见识了外面的不同,是不是觉得这里也没什么好?”
宁黛微微瞪大眼,惊讶的表情:“你怎么突然说这话?”
宁檀脸上又显出嘲弄的神色,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不是啊。”宁黛反驳说:“我觉得天大地大,不如自家好呢。外面风景是好,但清谷涧也不差。”
宁檀眉梢一抬:“是吗?我总看你和半年前不同了。但没想到,你说的话,倒还是与之前一样。”
宁黛随之一笑,顿了顿后说:“嗯,说明我有固守本心,从心如一呀。”
宁檀的视线霎时凝住不动,听懂了宁黛的言外之意。
也因为如此,宁檀的眼里浮出了一点厉色,在出声时,语调又淡了一些:“自从你接任教主留在清谷涧,我自愿隐在你身后,外出调查父母之事后,我诸多事都如实同你相告,而你呢,你可有隐瞒我的?”
宁黛把头一歪,反问:“你觉得我有隐瞒你什么?”
1428、佛心客来一个(84)
这么问的时候,宁黛也在心里快速的重新回忆与宁檀有关的记忆。
重要的,深刻的,自然是最快浮现出来的,但宁黛更想知道的是边边角角的那些记忆。
从宁檀这一问可以断定,这姐妹俩之前早已经生了罅隙。
然而原主一直都不知道的样子,自然也没有反馈到她这里。
宁黛心里倒是有了个设想,只是为了确保不猜错,只能耐心的从记忆里筛选可能造成一对相依为命的姐妹生出罅隙的原因。
很可惜的是,宁黛翻了好一阵记忆,也没翻出任何的疑似点。
只能说,她这原主除了在对待心法密卷处理的不同意见上,在其他方面都是与宁檀这双胞姊妹一心的。
在宁黛回忆的时候,宁檀也出神的看着她。
半年未与宁黛相处,自己又受了半年的苦,如今宁檀再看宁黛,只觉得两人相隔不只半年,而是足有一辈子那么长。
也是因为这恍然隔世一般的距离,将两人是双胞的这一层血脉牵连冲淡的许多。
淡到宁檀看着宁黛时,又慢慢的换上了别样的目光。
宁黛最终在宁檀别样的注视下回神,视线对接后,宁黛跟着一笑:“一直看着我做什么?我俩一样,你是在透过我看你自己啊?”
话说的怪亲昵的,于是又让宁檀茫然起来。
她俩一母同胞,长得一模一样,非亲近熟人,根本分辨不出。
所以……
宁檀眼神沉了下去。
扯回刚说到的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宁檀语气淡淡。
宁黛再把头一歪:“不是回你了么。你觉得我隐瞒你什么了。”
宁檀抿着唇,不说话了。
那神态举止,看在宁黛眼里,只觉得宁檀像个闹别扭的小毛孩,话说一半的是她,别人接了不是她想听的,就不高兴了。可要是别人接了她自己脑中编排过的话,那接下来,定然是世界末日式的大爆发。
唉,你说这又是何必呢?
姐妹不易,带鱼叹气。
宁黛丝毫不做掩饰,摇头叹气出声。
宁檀看向她,不跟着追问她叹什么气,而是自己开了口:“那些我不在的日子,你可有相识过外头的人?”
“啊?”宁黛恰到好处的一脸茫然。
心里却给自己打了一百分,看来,她真的猜中了。
既开了口,宁檀便没再打算继续打哑谜下去,哪怕面前的人一脸茫然也一样。
宁檀直白的问:“你是如何认识柳轻风的?”
这下可真不用猜了,答案已经自己送上门。
“我去栖灵山为你讨佛骨香认识的。”
宁檀面无表情,虽一字不发,但已经显示出了她的不信。
宁黛与之回视,坦坦荡荡。
片刻后,宁檀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是这半年内才认识?”
“是啊。”宁黛依然坦荡。
宁檀先是一笑,随即木着脸沉默起来。
她不信宁黛的话,因为她很确信自己的所见,还有柳轻风对她的态度。
宁檀想起她故意试探问过柳轻风为何对自己不同,她还记得柳轻风回答她的答案。
柳轻风回答说:因为她是宁黛。
不,她不是宁黛!
宁檀情不自禁的咬了咬牙,再看宁黛时,表情冷下来。
柳轻风心悦宁黛,那宁黛呢?
一直注视着宁檀的宁黛见状一挑眉,知道对话再继续下去,误解和罅隙就该越来越大,越来越难以沟通了,宁黛干脆不陪打太极,比宁檀更直接的问:“我说姐妹,在你心里,到底是姐妹重要,还是男人重要?”
“是你一厢情愿自以为是的爱情可靠,还是相依相偎的亲情更令你信服?”
宁黛这两问题一出,果真让宁檀瞠目结舌,陷入无法回答的境地。
多么深刻的一个问题啊。
宁黛不由在心里哂笑。
趁着刚问完的空档,宁黛也在心里头对自己的提问做了她的回答。
如果是她,两样她都不选。
不过宁檀被她的问题震住只在一瞬,很快回过神来。
回了神的宁檀没有做选择,反而是一脸恼羞成怒,在她这里,宁黛给的选择题显然是坐实了和柳轻风早就相识的事。
宁檀也因此想到了自己那隐秘在心底处的情感,进而无法再与宁黛独处,也不愿让宁黛离自己这么近。
因为这样无非是在提醒她,她瞧上了一个男人,而那男人早倾心了自己的同胞姊妹。
宁檀的性子利又偏激,还带着一份孤高,她接受不了,更不愿接受这样的事。
“出去!”
宁黛:“……”
宁檀手指攥紧被褥一角,紧的要将被褥撕破。
宁黛扫了眼,笑了一声,紧接着起身,但没即刻离开,而是对她道:“还没说正事,回头要报给秋思长老听的。”
要报给秋思长老的“正事”,只有一个柳轻风。
宁檀心里一片尖利的厉芒,根本不想便恨恨道:“他害我至此,难道不该偿了命吗?”
“是吗?”宁黛故意问:“是他害你,给你使了毒?”
“是!”
宁檀一口咬定。
“哦……”宁黛心里又有定论了。
原来真是魔鬼爱情。
不过宁黛没有过多纠结。
“那随你吧。”说完,宁黛转身就要走。
宁檀见她不似作假,似乎真是随她了,也似乎是真走的利索干脆,她反而糊涂起来。
就在宁黛走出了一大段后,宁檀又扬声叫住她。
宁黛听见宁檀声音,停住脚步,只回首看她。
宁檀蹙着眉,迟疑的问:“你真的随我处置?”
宁黛勾唇一笑,纠正道:“不是我,是柳轻风随你处置。”
宁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主要是不敢相信宁黛会这么说。
难道她对柳轻风无意?
但几个转瞬以后,宁檀又生起气来,紧接着又气又恨。
气宁黛竟然能这么无所谓的将柳轻风推出来,恨柳轻风竟还一头心悦宁黛。
这两人……
到底衬得她算什么!?
宁黛不知道宁檀此刻脑内的所想,要不然,一定要赠她一句:姐姐,你戏比我还多!
不过此时,见宁檀又不说话了,宁黛也没打算继续陪着她当陪聊,送上一句“好生歇息”后,她便不做停留的离开了。
1429、佛心客来一个(85)
“姐妹俩”一场谈话,谈不上气氛紧张僵持,可好歹也是你来我往,争锋不断。
爱国身为第一线的观众,宁黛“战时”他不敢贸贸然出声,免得引发宁黛发挥。
现下,战局结束,宁黛也离开了战场,他便有几处疑惑想要问宁黛解一解。
首当其冲的就是柳轻风。
“带鱼姐,你真随她处置柳轻风了啊?”
“有什么问题吗?”宁黛反问爱国。
爱国叫:“当然有啊!”
“有什么问题?”
“我看之前的架势,宁檀和秋思长老大有要把柳轻风先杀后剐的架势啊。最毒妇人心,万一她们说真的……”
“我不救的啊。”宁黛直接把话接上。
爱国噎住:“……”
“你不救?”
“我为什么要救?”宁黛反问的语气比爱国上个问题问出时的更为惊奇。
她一问完,一人一系统随即齐齐陷入沉默里。
直到宁黛走到了住所的门口,爱国才复又出声说:“见死不救总不好吧。”
可惜底气不足。
宁黛就不一样了。
她的理由可比爱国充足,也强有力的多。
“还记得我之前说的那实验吧。”
爱国没说话,但他还记得。
宁黛也晓得他不可能忘,所以问完后,都不用非得等到爱国接话,当即接了下文:“我那实验应该是成了。”
宁黛说:“本来有七八分可能,现在可以达到九分。柳轻风应该就是之前的那两人。”
“黎晋,江一苇?”
“对。”
“啊……”
爱国不再说宁黛怎么可以不救柳轻风这种话了。
不过光是宁黛确认了没用,还得龙套组总部承认,才算是真正官方盖章认证。
在此之前,爱国哪怕再信任宁黛说的是事实,他也得保留一份系统的理智性,不能偏听偏信。
柳轻风就这么有了内部定论,宁黛和爱国都不打算加之理会了。
宁黛回到自己住所后,像没了骨头似的,赖在美人榻上不动弹了。
这一赖,就赖到了饭点。
伺候宁黛的奴仆也是个机灵的,饭点前都不打扰她,待到将饭菜都布置妥当了,才来唤她用饭。
随后,等到宁黛吃饭的时候,才慢慢悠悠地说起正事来。
奴仆要同宁黛说的正事,无外乎是教中的教务。
宁黛回来也有几天时间了,之前还能因是宁檀的事儿,分不开神来,但现在宁檀中的毒已经拔除,人将养着很快就能好,宁黛这里该是没有什么借口再积压着公务不处理。
奴仆说了会儿后拿眼神偷觑她,见宁黛没有喝止她闭嘴的意思,便又继续往下说。
“各司主事上表,希望教主能够尽快集中议事。”
所谓集中议事,其实就是开会。
类似高管会议这种。
“哦。”宁黛不咸不淡的敷衍了声,筷子瞄准了盘里的回锅肉,夹起,往嘴里一塞。
好吃!
奴仆伺候在旁,见她只关心吃,一点都不关心教内事务,说了这么多也只得到一声敷衍,心里说不出的无奈。
然而除了无奈,在心里头叹气,奴仆并无任何办法。
自身不过一介伺候教主的小仆,说几句是好意提点,说多了,怕会被误会自己有越俎代庖之嫌。
要不是各司主事请托,她也不会多嘴开这口。
正当奴仆懊恼不该接这活的时候,宁黛只自顾自用餐,待到吃了八分饱,她才停下筷子。
筷子搁到桌上,发出一声轻嗑,宁黛忽然叫了她的名字:“铃雅。”
唤铃雅的奴仆下意识的躬下身,口中应是。
心里恍恍猜测,教主是不是要吩咐什么事。
宁黛抿抿唇:“铃雅,我调你去伺候宁檀吧。”
“啊?”铃雅惊瞪着眼,一双杏眼顿时像两只铜铃。
宁黛看向她,弯唇一笑。
铃雅瞬时回神,矮下身子,说:“教众,铃雅自知多嘴了,不该同你说这些,铃雅知错了。”
宁黛一手支在桌角边沿,手背撑住额角,斜看着恍然不安的铃雅,没好气的一叹。
“你怎么像只吓破胆的老鼠似得,我在你心里这么可怕吗?”
铃雅低着头,不敢回话,是以没有将脸上表情展现在宁黛面前。
原本不可怕的,可是教主一说要调她去伺候那位,铃雅就怕了。
这简直比最可怕的惩罚还要可怕上许多倍。
玲雅越想越委屈,心里更是怨怪各司的主事们。
“教主,小奴真的错了!”话里含了哭音,就连自称也跟着变了。
宁黛:“……”
乖乖隆地洞,宁檀要是知道伺候人的奴仆都不愿意去伺候她,该有多不高兴啊。
不过,宁黛想调伺候她的铃雅去伺候宁檀,却是认真的,并不是随意一来的玩笑,更不是吓唬铃雅,只因为铃雅在她吃饭的时候多说了几句话。
宁黛忽然有此提议,是因为她想到了些往事。
比如说,比起她这个教主,和宁檀,铃雅在教内生活的时间更久。
铃雅原本是伺候宁家姐妹的母亲后备役奴仆,心腹的那几个跟在宁夫人身边,所以一同丢了性命。等到宁黛继任教主,在筛选伺候的人时,可以避开了一众老仆,因为怕老仆会倚老卖老,或是行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所以铃雅就这么上任,成了最贴身伺候教主的人选。
铃雅就比宁黛大上两岁,而且性子也不是大胆的那种人,所以才能留在宁黛身边这么久。
也正因为铃雅在宁黛身边伺候了很久,所以铃雅对一名教主该做什么事,心里特别的有数。教内各司主事对铃雅熟悉,有些想要传达教主知道的声音也会透过铃雅来传递。
所以,宁黛想将铃雅调到宁檀的身边去。
因为,她想撂挑子了!
这个教主,她不想当了!
反正早晚也要换人,不如现在就换了算了,好歹能让她清闲一阵子。
宁黛想的很美,然而不知情的铃雅却愁眉苦脸,绞尽脑汁的想着要怎么向宁黛请罪,但能让宁黛取消那突如其来的不好想法。
铃雅表示:当奴仆真的太难了!
“铃雅。”宁黛又喊她的名字。
铃雅忙回:“小奴在。”
宁黛说:“你去将这则消息报给宁檀。”
“啊?”什么消息啊?!教主你是认真的嘛!?
1430、佛心客来一个(86)
铃雅知道宁黛是来真的以后,当场哭啼起来。
她的哭声不大,并不是毫不讲究形象的嚎啕大哭,眼泪水糊一脸那种,但是凄凄切切的,却反而更加磨人。
哭过了半场后,铃雅抽抽搭搭的问:“教主,您心意已决了吗?”
宁黛淡然的接:“是,心意已决。”
一听这话,铃雅复又哭啼起来。
宁黛揉揉额角,没好气道:“又不是让你打仗送死,至于哭成这样吗?”
铃雅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照着刚才的节奏哭哭啼啼。
这与送死又有何区别?
宁黛:“……”
“带鱼姐,你又要做什么啊?”同样被哭声扰的不成的爱国,只能问宁黛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不想当这个教主了而已。”
宁黛这回没隐瞒,很痛快的把自己打算告诉了爱国。
爱国惊奇:“为什么啊?”
宁黛的答案很简单:“累。”
爱国:“……”
这个理由真是没法反驳。
宁黛以为爱国闻言后还会义正言辞的教育教育她一下,没想到爱国就这么接受了她的理由,半个字都没吭。
这倒让宁黛挺不习惯,也挺遗憾的。
她都已经想好了怼他的话,本想说,她的任务又没规定她一定要当这个教主。
所以,宁黛决定近期内就和宁檀做交接,从今后,宁檀当教主镇守清谷涧,外头跑腿的事由她来干。
再次确定自己的想法,宁黛没管还在哭哭啼啼的铃雅,直接放话道:“早点收拾好你的东西,去宁檀那里报道。”
一句话,无疑如同宣判了铃雅的死刑。
铃雅这下可哭不出来了。
抬头见宁黛往外走,铃雅抬着袖子擦擦眼泪,哑着嗓子问:“教主,你要去哪里?”
宁黛回:“有些事要去问柳轻风。”
铃雅:“……”
柳轻风待在之前安排给他的卧房里,只不过外头围了一圈人,瞧起来像被打成了阶下囚。
宁黛过来看见一圈的守卫,还啧啧了两声。
浪费人力。
好在她要归隐退位的想法还没宣出口,所以守在这儿的守卫们虽然为难秋思长老吩咐过不许人接近,但也不敢拦宁黛这个一教之主。
宁黛大咧咧的走进了柳轻风的房间。
刚踏入内时,光影模糊,柳轻风眼皮子一跳,差点误认人,但在第二眼时便清醒的认清楚,来的人不是他想等的那个。
略有遗憾。
宁黛可不细究他心间想法,进来后先哈哈笑着同他道了声歉。
“说了请你来做客,结果做成了阶下囚,真是太抱歉了。”
只可惜,她这抱歉就没包含几分真心。
柳轻风以一抹浅淡的笑回之,也不需要她的道歉。
“我来问你个事。”宁黛也不跟他浪费时间,直接进正题。
“嗯?”
宁黛扫视了一遍屋内,挑了个合眼的座,一落座就跟没骨头的一瘫,然后继续道:“毒到底是谁下的?”
爱国还以为她要问柳轻风到底是不是那两个人,或是和宁檀的情感纠葛,没想她会问这么个问题。
真是追不上她的脑回路。
柳轻风:“……”
宁黛也跟着:“……”
两人大眼瞪起小眼。
片刻后,宁黛开口:“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柳轻风收回眼神,摇摇头。
至于宁黛刚才的问题,他却没有回答,也似乎是不想回答的意思。
这就让宁黛闹不明白了。
需要这么守口如瓶吗?
人家越不想说,宁黛就越好奇,越想要猜。
“是你教中的人吗?你放心,我问你不是想下狠手,就是好奇一问。”
只是中毒这事有些可疑点,她没想明白,想找两个当事人打听打听情况吧,结果两个当事人都不合作。
宁黛在柳轻风待了几刻钟的时间,始终都没能撬开柳轻风的嘴,只能遗憾的离开。
出了屋子,宁黛啐了声:“这年头,做个任务还得关注家长里短。结果还都不买账!啊~tui~”
爱国:“……”没人让你做任务还得简直关注家长里短,是你自己要来关注的。
“好心当我驴肝肺。老子不管这破事了!”宁黛继续不满的抱怨。
爱国:“……”你这好心到底为的什么,人家也不知道,人家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你说怎么办?
结果刚要走,她的眼角余光恰好发现了布衣僧人。
对方似乎一直在等她。
见到他,宁黛收起满腹的吐槽,奔着他而去。
看来看去,还是这和尚不惹人厌烦。
“明月护法。”宁黛一改刚才在柳轻风那里说话时的语气,语气轻快的唤着明月,就连步伐都轻松的很。
将她举动神情尽数看在眼里,明月禁不住露了点笑意。
心下想着:可爱。
“明月护法,你是在这里等我呢?”宁黛是一点都不知道矜持为何物,更不懂什么叫做脸皮薄。
好在赶上的是会顺应她的人。
明月“嗯”了声,就这么顺了她的话。
宁黛一笑,往他的住所指点:“那走呀,正好有事跟你说。”
又有事啊?爱国表示看不懂了。
当然有事。
更改计划后,她新琢磨出来的事。
宁黛跟着明月到了他住的地方,与柳轻风那处一样,这也是宁黛头一回来。
两个客房的格局不同,陈设也不尽相同。
而大约是因为这间屋子住的是明月这个出家人的关系,房间里已然又带上了几分淡雅的檀香味。
很符合他。
不过宁黛也不是来参观客房的居住条件的,粗粗地看完一遍后,便坐到桌旁,刚做好,一手已经习惯性的拄住额角。
“明月护法,我要下台了。”宁黛也不搞个循序渐进的开场白了,直接有事说事,直奔重点。
明月:?
“你是我提拔的第一个护法,所以我觉得,本着负责的精神,我有义务头一个告诉你这件事。”宁黛说:“同时,也想再问问你的意思,你是打算跟着新领导继续往下干呢,还是想跟着我干呢?”
听完她的提问,明月总算找到自己的问题:“你是要离开?”
她说的这堆,他并不是字字都听得懂,所以只能连蒙带猜。
好在,猜的意思也没差。
1431、佛心客来一个(87)
还么有写完。
半小时后替换本章内容。
我想,应该真的是半小时!!!
……
1430章
铃雅知道宁黛是来真的以后,当场哭啼起来。
她的哭声不大,并不是毫不讲究形象的嚎啕大哭,眼泪水糊一脸那种,但是凄凄切切的,却反而更加磨人。
哭过了半场后,铃雅抽抽搭搭的问:“教主,您心意已决了吗?”
宁黛淡然的接:“是,心意已决。”
一听这话,铃雅复又哭啼起来。
宁黛揉揉额角,没好气道:“又不是让你打仗送死,至于哭成这样吗?”
铃雅停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照着刚才的节奏哭哭啼啼。
这与送死又有何区别?
宁黛:“……”
“带鱼姐,你又要做什么啊?”同样被哭声扰的不成的爱国,只能问宁黛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不想当这个教主了而已。”
宁黛这回没隐瞒,很痛快的把自己打算告诉了爱国。
爱国惊奇:“为什么啊?”
宁黛的答案很简单:“累。”
爱国:“……”
这个理由真是没法反驳。
宁黛以为爱国闻言后还会义正言辞的教育教育她一下,没想到爱国就这么接受了她的理由,半个字都没吭。
这倒让宁黛挺不习惯,也挺遗憾的。
她都已经想好了怼他的话,本想说,她的任务又没规定她一定要当这个教主。
所以,宁黛决定近期内就和宁檀做交接,从今后,宁檀当教主镇守清谷涧,外头跑腿的事由她来干。
再次确定自己的想法,宁黛没管还在哭哭啼啼的铃雅,直接放话道:“早点收拾好你的东西,去宁檀那里报道。”
一句话,无疑如同宣判了铃雅的死刑。
铃雅这下可哭不出来了。
抬头见宁黛往外走,铃雅抬着袖子擦擦眼泪,哑着嗓子问:“教主,你要去哪里?”
宁黛回:“有些事要去问柳轻风。”
铃雅:“……”
柳轻风待在之前安排给他的卧房里,只不过外头围了一圈人,瞧起来像被打成了阶下囚。
宁黛过来看见一圈的守卫,还啧啧了两声。
浪费人力。
好在她要归隐退位的想法还没宣出口,所以守在这儿的守卫们虽然为难秋思长老吩咐过不许人接近,但也不敢拦宁黛这个一教之主。
宁黛大咧咧的走进了柳轻风的房间。
刚踏入内时,光影模糊,柳轻风眼皮子一跳,差点误认人,但在第二眼时便清醒的认清楚,来的人不是他想等的那个。
略有遗憾。
宁黛可不细究他心间想法,进来后先哈哈笑着同他道了声歉。
“说了请你来做客,结果做成了阶下囚,真是太抱歉了。”
只可惜,她这抱歉就没包含几分真心。
柳轻风以一抹浅淡的笑回之,也不需要她的道歉。
“我来问你个事。”宁黛也不跟他浪费时间,直接进正题。
“嗯?”
宁黛扫视了一遍屋内,挑了个合眼的座,一落座就跟没骨头的一瘫,然后继续道:“毒到底是谁下的?”
爱国还以为她要问柳轻风到底是不是那两个人,或是和宁檀的情感纠葛,没想她会问这么个问题。
真是追不上她的脑回路。
柳轻风:“……”
宁黛也跟着:“……”
两人大眼瞪起小眼。
片刻后,宁黛开口:“你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柳轻风收回眼神,摇摇头。
至于宁黛刚才的问题,他却没有回答,也似乎是不想回答的意思。
这就让宁黛闹不明白了。
需要这么守口如瓶吗?
人家越不想说,宁黛就越好奇,越想要猜。
“是你教中的人吗?你放心,我问你不是想下狠手,就是好奇一问。”
只是中毒这事有些可疑点,她没想明白,想找两个当事人打听打听情况吧,结果两个当事人都不合作。
宁黛在柳轻风待了几刻钟的时间,始终都没能撬开柳轻风的嘴,只能遗憾的离开。
出了屋子,宁黛啐了声:“这年头,做个任务还得关注家长里短。结果还都不买账!啊~tui~”
爱国:“……”没人让你做任务还得简直关注家长里短,是你自己要来关注的。
“好心当我驴肝肺。老子不管这破事了!”宁黛继续不满的抱怨。
爱国:“……”你这好心到底为的什么,人家也不知道,人家也不知道该怎么问。你说怎么办?
结果刚要走,她的眼角余光恰好发现了布衣僧人。
对方似乎一直在等她。
见到他,宁黛收起满腹的吐槽,奔着他而去。
看来看去,还是这和尚不惹人厌烦。
“明月护法。”宁黛一改刚才在柳轻风那里说话时的语气,语气轻快的唤着明月,就连步伐都轻松的很。
将她举动神情尽数看在眼里,明月禁不住露了点笑意。
心下想着:可爱。
“明月护法,你是在这里等我呢?”宁黛是一点都不知道矜持为何物,更不懂什么叫做脸皮薄。
好在赶上的是会顺应她的人。
明月“嗯”了声,就这么顺了她的话。
宁黛一笑,往他的住所指点:“那走呀,正好有事跟你说。”
又有事啊?爱国表示看不懂了。
当然有事。
更改计划后,她新琢磨出来的事。
宁黛跟着明月到了他住的地方,与柳轻风那处一样,这也是宁黛头一回来。
两个客房的格局不同,陈设也不尽相同。
而大约是因为这间屋子住的是明月这个出家人的关系,房间里已然又带上了几分淡雅的檀香味。
很符合他。
不过宁黛也不是来参观客房的居住条件的,粗粗地看完一遍后,便坐到桌旁,刚做好,一手已经习惯性的拄住额角。
“明月护法,我要下台了。”宁黛也不搞个循序渐进的开场白了,直接有事说事,直奔重点。
明月:?
“你是我提拔的第一个护法,所以我觉得,本着负责的精神,我有义务头一个告诉你这件事。”宁黛说:“同时,也想再问问你的意思,你是打算跟着新领导继续往下干呢,还是想跟着我干呢?”
听完她的提问,明月总算找到自己的问题:“你是要离开?”
她说的这堆,他并不是字字都听得懂,所以只能连蒙带猜。
好在,猜的意思也没差。
1432、佛心客来一个(88)
宁黛没在宁檀这里多耗费时间,将事说了,东西给了,人留了,她便翩然转身而去。
当然,并不是离开清谷涧,而是回了自己卧房。
要离开清谷涧,也得等收拾完行李。
而不多久后,有人过来请她。
来人恭恭敬敬的说,是奉了秋思长老的命令,来请她过去秋思长老那里说话。
宁黛一听,也不打顿,整了整衣裳就跟着去了。
到了秋思长老的住处,秋思长老正一人坐在桌旁喝茶。
不过说是喝茶,她面前的茶盏似乎没什么热气,也没见少上几口。
“秋思长老。”宁黛走进去,发现秋思长老都没抬头,似乎也没发觉她来了,只好主动出声喊她。
果然,她这么一喊,秋思长老才后知后觉的抬起头,道了句:“你来了。”
宁黛走过去,不请自坐在秋思长老对面,两只手搭在桌上,半俯下身看着她:“长老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心里知晓秋思长老为什么事找来自己,但宁黛决定技术性装傻。
秋思长老看着她这个样子,顿时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但她压了下去,只是语气显得有些疲惫:“黛儿,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长老所指何事?”
秋思长老不绕圈子:“檀儿说你同她说了些奇怪的话,你将心法密卷给了她,还说要将教主之位退让与她?”
话从宁檀那里听来,秋思长老知晓宁檀不会骗她,可她仍觉得不大相信,宁黛真会说这样的话?
这也是秋思长老坐在这发呆的缘由。
秋思长老不由得回忆了许多,有俩姑娘刚出生时的事,也有俩姑娘匆匆回到清谷涧,不及料理父母后事就急急忙忙接任教主一职,稳定教心的那段昔年往事。
在宁黛当这教主的这几年,秋思长老一直是辅佐长老,偶尔宁黛的行事决定与自己不同,但总体还是很顺着她的思路行事,也不曾行差踏错过。
唯一坚持不妥协的一件事,便是她要亲自离开清谷涧去往栖灵山的事。
如今想开,这别样的开端也是从她前往栖灵山开始。
刚想到栖灵山,宁黛恰好给予了秋思长老肯定回答:“哦,没错,我确实这么跟她说了。”
又说:“我也确实是真的不想做这个教主了。”
“这是为何?”秋思长老真的不明白,更教她不明白的是宁黛在她心目中的转变。
半年前没有离开清谷涧的宁黛不是这样的!
当然,秋思长老不会想到眼前的宁黛是换了芯子。在她看来,定是外间的人改变了她。
就像是原本悠游于池塘的蝌蚪,有一日顺着流水入了溪流,去了河流,遇上了虾蟹鱼类,非我族类,包藏祸心的也就多了,见蝌蚪单纯好骗,故意挑拨也不是不可能。
而秋思长老最想知道的是,宁黛到底是被谁挑拨了。
秋思长老心里有备选的答案,不过她还想再确认一下。
如此,秋思长老按捺不动,顺着宁黛的话问下去:“你父亲母亲去后,教内混乱一片,你是临危受命,我们这些长老也确实不曾问过你自己的意愿,如今你有了别的想法,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想知道,你不愿再受这累,那今后,你想做些什么?”
宁黛觉得这个提问不需要做隐瞒,很痛快的便答了:“我要去趟中原武林。”
“去中原?”秋思长老一听,眉头顿时皱起,她对中原的观感不好,一如对清谷涧外的人的观感。
秋思长老重复完宁黛要去的地方后,跟着又问:“你要去多久?”
中原很大,秋思长老也不问具体去何处了,只想问她的离开要持续多久,因为秋思长老知道,时间是个很能证明问题的证据。
果然,在秋思长老问了时间问题后,宁黛一时间没有给出回答。
过了片刻后,宁黛才回答说:“短则半年,长则数年吧。”当然,不论长短,怕是都不会回来了。
宁黛心里有明确的时间答案,但她不可能老实的说给秋思长老听。
秋思长老在听过了宁黛的答案后,当即陷入了沉默中。
宁黛等了会儿,自行开口:“长老,以后宁檀就由你费心照顾了。”
秋思长老恍恍然抬起头,只见宁黛对她一笑,原本绕在心里的话,一下子全说不出了。
“你真要走?”半晌后,秋思长老找回一句话。
宁黛点头。
秋思长老半臂搁倚在桌旁,垂着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又沉默了一阵,期间发出了两声意味不明的沉吟。
宁黛觉得自己此刻颇像递交了辞职申请报告,正被老板单独找来谈话询问原因的员工。
现在老板已经知道挽留无望,可能也是有心不再需要她这位员工继续卖命,是以也不再说什么提高薪酬待遇的事。
这会儿的默然不语,怕是正在寻找着正常结束合作关系的说辞呢。
不知道开场的说辞会用哪一句呢?
宁黛刚想完,秋思长老也正好出声:“我知道了。”
就在宁黛抬起头看她时,秋思长老跟着又说:“你且先回去吧。”
咦?
竟然连结束合作关系的口头说辞都不屑说吗?
宁黛认真的睇了秋思长老两眼,满含期待的等着她有别的话说,但她发现,秋思长老是真的没话啊!
坦然接受失望后,宁黛顺从的站起了身,将要转身但未转身之际,宁黛又抓住主动权问秋思长老:“长老,还需要我同宁檀做什么交接吗?还是说,我随时可以离开清谷涧?”
“你就这般着急?”秋思长老按捺不住,话语不轻不重地怼了宁黛。
宁黛到不介意被她怼,很坦白的说:“啊,是的,是有点着急。”
秋思长老:“……”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秋思长老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控制住了脾气。
“稍后我会让人知会你。”
“可以。”但宁黛还是不放心的加了句:“那还得请尽快呀。”
秋思长老挥挥手,不多说。
宁黛是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离开秋思长老的住处后,宁黛不再墨迹,加快脚步往回走。
行李可以收拾起来了。
1433、佛心客来一个(89)
自打从秋思长老那回来以后,宁黛便开始慢慢悠悠的收拾起行李。
等到她前后几番核对,确定她的行李已经准备妥当,没有任何遗漏后,时间距离谈话那天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没有出乎她的预料,秋思长老那里果真是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不但没有消息传来,就连教内一众人对她,都采取着类似边缘化的对待态度。
主要表现为:不靠近、不理睬、不熟络。
宁黛对此倒是表示理解,每个职场辞职员工或多或少都会遇见的状况。
小意思!
不过,偶尔也会有例外的时候。
就比如说宁檀和秋思长老终于决定好想要对柳轻风下毒手了,结果底下的人却跑来向宁黛汇报。
对此,宁黛的回答非常尊重两位主事者:“今后此类事情不必再向我做汇报,一切都听从秋思长老她们的安排。”
来向宁黛做汇报的人明显愣了愣,过了会儿才低下头去:“是,教主。”
下头的人会第一时间跑来向宁黛做汇报,柳轻风是她带入清谷涧内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底下人怕这事未经宁黛同意,所以想来立一份头等功。
但没想到宁黛毫不在意,这让想要立功的底下人觉得自个儿聪明反被聪明误,行差踏错了一步,心下不由得希望这事可别被旁人知道了,不然自己怕是要糟。
底下的人在想着什么,宁黛是一点也不好奇,更不在意,等打发人离开后,宁黛盘算起自己的那点小心思。
与其一直这么干等下去,不如主动出击。
所以宁黛选择了主动出击。
积极地担负起离职人员应有的岗位交接工作。
每天去给宁檀上课,做交接,以期宁檀能够尽快熟悉各项业务,完美过渡成为一名真正合格的教主!
每每宁黛去找宁檀时,宁檀总以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的看着她,偶尔还夹杂着些冰渣子,但这丝毫都影响不了宁黛的授课热情。
“你老实同我说吧,你天天往我这里跑,是不是为了柳轻风?”僵持了几天后,宁檀先忍不住,开口将对宁黛的意图揣测道了出来。
宁黛将手中的教务放到腿上,歪着脑袋一脸疑惑的看着她:“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宁檀不为所动:“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
“难道不是你已知晓了我与秋思长老落定了要如何处置柳轻风,所以才迫不及待的天天守在我跟前,就怕我对他动手吗?”宁檀继续咄咄逼人。
有人偷偷去向宁黛做汇报,宁檀怎么可能不知晓,要不是她故意放任,又怎么可能会把消息递到宁黛耳边去。
宁檀看着宁黛,眼神莫测。可惜,宁黛一定不知道。
宁黛噗嗤一笑:“你真的想错了。”为了让宁檀信服,她又跟着道了句:“你想对柳轻风做什么,我一点都不好奇,当然,我也不会多管闲事,你尽管放心嘛。”
宁檀则心想:不,她这样说,更无法让人放心。
宁黛话说的真实,面上的表情更是摆的诚恳,然而她很快发觉,似乎再怎么诚恳,对方都不信她。
姐妹跟姐妹最基本的信任呢?
很显然,宁檀没有。
宁檀露了个近似讥诮的表情,但这表情稍纵即逝,要不全程盯着她瞧看,根本发现不了她做了这么个表情。
随之便听宁檀道:“我累了。”
这明摆着是在下逐客令。
但凡脑子不笨识时务的,都该顺坡下了。
可宁黛却对她的逐客令丝毫不以为忤。
迎着宁檀再次看过来的眼神,宁黛蹙着眉叹气说:“我也知晓你还在恢复期,不宜太过操劳。但工作吧,你不早点把它干完,回头你就会发现,它越积压越多了!所以啊,不能懈怠啊!”
宁檀:“……”她竟是从不知道,她这姐妹还有这样一面。
宁黛举了举手中的教务,冲宁檀挑挑眉,示意她是不是继续。
宁檀忍了一忍,深吸两口气后,反问道:“你真的铁了心要丢下这里的一切离开?”
宁黛摇头。
宁檀生起疑惑:“你不走了?那为何还要天天跑来同我说教务琐事?”
如果宁黛真的改变主意,宁檀想,她的心情会为之好上一些。
宁黛仍是摇头。
“你到底是何意意?”宁檀不满起来。
宁黛开口:“我的意思是你别把我说的像个渣男似的,抛妻弃子,马上要跟外室私奔而去了。我只是有些事要去处理。”
宁檀没忍住轻嗤一笑,觉得宁黛的自我比喻真是太精准了。
可不就像是个渣男么……
笑容收敛,宁檀追着问:“你要去处理何事?”
宁黛:“哦,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宁檀的一张脸随之沉了下来。
半瞌了下眼,宁檀没再往下追问,也没再去看宁黛,在沉默了几秒钟后突然说了句:“我不会放过柳轻风。”
宁黛觉得她这话分明是在说给自己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顺着她答一句“您随意”,还是当没听清楚。
计较了一番后,最终宁黛选择当做没听见。
宁檀到底怎么个不放过柳轻风法,宁黛也不知道,也不想问,唯一知晓的是,自从爆出宁檀要对付柳轻风至今已经过了好几日,可柳轻风还好端端的待在清谷涧里,除了拘在他住的那间客房里外,并没见任何实质性的“不放过”。
说起来,不过是被一队人看着而已,按照柳轻风那身手,真想要跑,这里又有几个人能拦得住他?
所以还是人家当事人没想跑,才由得宁檀能在这里随意放狠话。
宁黛在心下猛摇头,不掺和不掺和,俩位神仙爱打架就打架去吧。
她微笑着起身:“好吧,既然你累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宁檀意兴阑珊的“嗯”了声,摆出一副请便的姿态,只是在宁黛背对她往外走的时候,才重新将视线放在宁黛的背影上,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宁黛抬手挠了挠脸颊,后背的视线太过强烈,想忽视都难。
好在门口就在前方。
只是,宁黛才刚要踏出门口,身后又传来宁檀反悔的声音:“你等下。”
宁黛:“……”
1434、佛心客来一个(90)
宁黛就势停步,回身看她:“怎么了?”
宁檀微微眯了眯眼,说:“你想什么时候走?”
宁黛一挑眉。
听这话里的意思,这是同意放人的讯号吧?
宁黛不想浪费时间,也不想浪费机会,赶紧说:“那当然是越快越好。”
宁檀闻言,脸色立马沉了几分。
宁黛看在眼里,立时在心里惊叫了声“哎呀”,弄巧成拙了吗?
幸而宁檀只是变脸色,没有变了口风。
在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宁檀重新开口:“过几天走吧,再几天便是重阳了。你该留在教内才是。”
宁黛心下一算,倒还真是快至重阳了。
如此,宁黛也不说话,算是默认。
宁檀继续道:“今年重阳与寒露一道,吃了重阳宴,过了寒露,你再离开也不迟。”
宁黛“噢”了声,算做答应。
左右也没几天时间了,宁黛不打算在一两天的日子上跟宁檀讨价还价,也算是彰显下她的大度。
而宁黛的合作,总算也让宁檀刚沉下去的面色恢复了过来。
顿了顿,宁檀问她:“一人离开?可带人走?”
宁檀所谓的“人”是教内的人。
而宁黛第一反应,则是她的明月师傅。
是以,很自然的告诉了宁檀:“我就带明月师傅走。”
宁檀反应了下,反应过来:“是栖灵佛寺那位明月僧人。”
“对,就他。”
宁檀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宁黛就当她这声算是同意的意思。
不过提到了人,宁黛想起了至今也没见回到清谷涧的秦义绝,将刚才的事翻篇,宁黛提起秦义绝来:“当初我和秦义绝在栖灵山下分道,至今也没见秦义绝回来,也没个消息传来,派些人出去探探情况吧。”
宁檀说:“稍后我会嘱咐人出去探明情况。”
宁黛点点头,有她这句话,自己也就放心了。
想到过不了几天自己要出去,哪怕宁檀派出去的人一时探不到情况,自己也是可以去找人的,所以对秦义绝的去向倒也不急。
两人说完这话后,便没了别的话说,宁黛留了句让她好好休息的话,转身离开。
离开宁檀的住处后,宁黛直奔明月而去,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明月不似柳轻风,教内没人看犯人似的看着他,他在清谷涧内可自由行走。
而这段时间,明月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宁黛之前领他参观清谷涧时到的那处僻静小湖。
他总喜欢在湖边打坐。
这一打坐,总能从面朝阳光,一路坐到背靠阳光。
对于僧人的打坐本事,宁黛向来是服气的。
在确定明月不在他的客房里待着后,宁黛便第一时间赶到了小湖边,果真见他又坐在湖边。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今天的僧人没有闭目打坐,而是睁眼对着湖面发呆。
灿金的阳光投射在湖面,泛出一湖面粼粼的光,宁黛向湖面睇了两眼,除了晃得眼晕,她实在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入神。
想到此,宁黛出声叫醒他:“明月师傅。”
明月快速的抬头,循着声看向宁黛,不语先笑。
看着他唇畔被阳光柔和过的笑,宁黛顿了顿脚步,也跟着粲然一笑。
她的笑颜实在动人,让看着的人不由得跟着心中一动。
你报以世界微笑,世界也还你一个微笑。
“参什么禅呢,明月师傅。”宁黛走近他,不忘调侃一句。
对于她的调侃,明月已经习以为常,摇摇头说:“没有。”
然后转移话题:“你怎么过来了,近些日子不是说有事要忙?”
“快忙完了,所以偷个闲。”说到这,宁黛脸上笑容更大,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就将好消息告诉了他:“明月师傅,出发日期定下来了,咱们啊,就寒露之后离开。”
明月闻言,浅笑道:“寒露之后吗?”
“是啊。”
“那就还没几天了。”
“是啊!”宁黛加重语气,表达着她的激动。
“好。”明月回了声。
这一声,既是对得知出发日期的肯定,也是表达着他的欢喜。
与她一道重回中原,好。
宁黛勾勾唇,假装没听见他这声含着多重意味的‘好’。
然后问他:“哎,明月师傅,行李收拾好了吗?”
“我没什么行李。”
“哦,好像也是。”
“……”
接下来的几天,宁黛仍一如既往的来找宁檀。
比起之前的时候,把去留问题谈妥后,宁檀对宁黛的态度好上不好,再看她时,也没那么多冰渣子了。
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宁黛的错觉,宁檀盯着她发呆的次数,似乎越来越多了。
也不知道宁檀是在看些什么。
宁黛是个敢于有话直接问的人,可她敢问,对方却不回,也是很无用了。
很快,重阳到了。
重阳节,金秋送爽,丹桂飘香,登高望远。
同时,也是祭祖的好日子。
在重阳前一天,清谷涧内便热闹了起来,重阳祭祖要准备的东西不少,仙一教大本营也跟着重新一番布置。
宁檀经过一段时间的修养,到重阳这天时,已经能够自如的走动。
姐妹俩并着教内的几位长老,一同祭了祖。
两人站在一块,不熟悉的人,一时还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哪个是哪个。
看着宁檀慢慢丰腴起来的脸颊,宁黛总算是有了照镜子的实际感。
白天的重头戏是祭祖,到了晚上,重头戏则在篝火大会,和教内的重阳宴上。
每年重阳,仙一教会举办篝火大会,上下同庆,场景十分热闹。
对于重阳宴,宁黛有不少的记忆,知晓对仙一教而言,是场大活动。
篝火大会和重阳宴在黄昏时分开始,露天举行,一直持续到夜深。
今年也不例外。
教内诸人一开始还会各坐其位,但随着一阵推杯换盏后,大家渐渐不再拘泥在原座上,纷纷起身围到篝火前,在有人起头后,载歌载舞,场面可以一度热闹到群舞和群歌。
宁黛坐在首座高位,看着底下人又唱又跳,就跟看表演似的,心情也很是美妙。
正欣赏着表演时,坐在她右侧的宁檀靠了过来:“敬你一杯,算为你践行。”
1435、佛心客来一个(91)
宁黛睇眼宁檀举过来的酒杯,笑着端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举到宁檀那只酒杯前。
两只酒杯虚虚的一碰,随之姐妹两人先后仰头,将一杯特酿的茱萸酒倒入口中,一饮而尽。
饮干了自己杯中的酒后,两人默契的互相看了对方的酒杯一眼,确定对方的酒杯里一滴未剩,这才又默契的相继抬头,冲对方一笑。
笑容未收时,宁黛一错眼,瞧见了坐下下首处的秋思长老。
上了年纪,秋思长老对这些热热闹闹的场面已经没了心思,反而还嫌吵闹。
是以,整场重阳宴,大多时候她都是手搭着她的拐杖上,连教内特酿的茱萸酒也没喝上两杯。
这会儿,她大概是被姐妹俩的互动吸引了注意力。
宁黛视线看过去,恰好与她对了个正着。
虽说近期秋思长老有点儿躲着自己的意思,但宁黛毫不吝啬的向秋思长老送去了个笑容。
确认笑容送达,宁黛也不去关注秋思长老什么反应,视线很快又移到了另一个方向。
那个方向,坐着的是被她邀请来一同感受下重阳宴氛围的明月。
出家人不饮酒水,虽然宁黛觉得他这会儿的身份是她教里的护法,可以不算出家人了,是可以饮一饮的。但明月不愿意,宁黛也不就不强求他。
结果这一场重阳宴下来,他的状态类似秋思长老。
就那么干坐着。
不过相比起来,总比另一位好上许多。
另一位可至今还被囚在客房里,连放风的机会都没有呢!
宁黛看过去的时候,他似有所感,也跟着回望过来。
视线对碰后,宁黛同他挑了下眉,不意外收获了他一个笑。
最先对两人眉来眼去的互动看不过眼的是爱国:“够了啊,够了啊,大庭广众之下,干嘛呢!让别人怎么看你俩呢!”
宁黛听得不由得乐呵起来:“我干嘛了?别人要怎么看我啊?”
爱国哼哼唧唧:“干嘛了你自己没数啊?”就是看不得秀恩爱。
宁黛:“我还真没数。”
一人一系统正要就此展开话题,结果还没正式开论,宁檀在旁边道:“之前不曾与你对饮过,之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不如今天趁这机会,饮够三杯吧。”
宁黛闻言,目光重新投到宁檀身上,只见她返身走回了她的坐席,自席上取了酒壶,转身重新走回来。
宁檀先将自己的杯中斟满,才将酒壶递到宁黛面前,做着倾倒的动作,示意宁黛再来一杯。
宁黛举起酒杯候到酒壶的壶嘴下方。
任由宁檀为她添酒的同时,宁黛抬起眼注视着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临别在即的原因,在宁黛看起来,今天的宁檀表现的特别随和。
若不是有之前的态度做打底,宁黛不禁都要以为宁檀一向都是这样的呢!
一注清泉注满酒杯,宁檀将酒壶搁在宁黛的席桌上,手上捏着酒杯,又做出敬酒姿态。
“第二杯,算是祝你一路顺风吧。”
这祝词,不喝似乎都说不过去。
宁黛大方的举杯:“有心,谢了。”
宁檀将酒杯往宁黛的杯子上轻轻一撞。
第二杯一饮而尽。
第三杯斟满。
宁黛捏着小酒杯,已经期待宁檀的新一份祝词,这次该说什么了?
然而在宁黛的注视下,宁檀什么都没说,甚至也没与她碰杯,径自举到唇边,仰头一饮而尽。
宁黛挑眉看着宁檀这番动作。
宁檀将空杯捏在指间,对宁黛的注视勾唇一笑:“想不出其他的词了。我先干为敬,轮到你了。”
宁黛“哦”了声,利落的将第三杯酒水往嘴里一送。
白玉做的酒杯才刚离开嘴唇,宁檀已经手执酒壶在旁等待。
宁黛见状,笑着一手握拳,将酒杯包进了手心里,不让宁檀再倒酒。
“我怎么觉得你像是故意在灌我呢。”
宁檀看宁黛将酒杯护的好好的,看来是不再给她继续倒酒的机会,她干脆顺势放下了酒壶,笑了一声,大方承认道:“没错。”
斜睨宁黛一眼,又说:“我说了,之前没机会,之后怕不会有机会。”
宁黛想起来,她确实这么说过。
不过宁黛仍是不想继续陪她尬喝。
这茱萸酒,喝时口感清冽,不觉有什么,但后劲不小,喝过了头,回头难受的还得是自己。
“有其他许多事可做,也不必非得对饮嘛。”
宁檀想了下,将自己那只酒杯放到桌上:“你说的对。”
宁黛很高兴她能同意自己的看法。
懂得同意别人的看法,表明很大程度上已经摒除了自我感觉良好过甚的情况。
宁檀轻倚在宁黛身侧,面向着底下热闹的场景,轻眯着眼看了有一阵。
随后忽然道:“热闹也快散场,不如提早离席,陪我走走吧。”
说话的时候,她又重新捻起她的那只小酒杯,以及那壶茱萸酒,甚至也不等宁黛回答一声,她已经转身往热闹之外走去。
宁黛看着她的背影,起身跟上。
在跟上去之前,对于该不该一并带上她那只小酒杯,宁黛花了几秒钟的时间考虑了下,最后她决定,还是带上吧。
姐妹俩的相继离席并没有引起下方沉浸在热闹中的人的注意。
虽说重阳宴如宁檀说的那样,已要进入尾声,但在尾声之前,那份热闹劲也是最高的。
只是宁黛无缘得见了。
原本宁黛以为,突犯中二病的宁檀小姐姐大约是要抱着酒杯和酒壶往僻静无人处去,最有可能的就是往湖边行。
毕竟,醉酒和湖边更配哦。
清谷涧里大大小小的河流小湖不少,宁黛会选择跟上她的最重要一个理由就是怕她失足。
结果宁檀的行进方向完全出乎了宁黛的预料,她没往任何一处偏僻地方去,反而走到了柳轻风的客房前。
外面热闹的很,教内的人载歌载舞,然而柳轻风这里还被重重围着,守卫们丝毫不敢松懈,直到瞧见了宁黛和宁檀这一对双生。
守卫们也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能低头恭敬的行礼。
宁檀停了脚步,转头看宁黛:“陪我进去坐坐吧。”
宁黛:“……”
1436、佛心客来一个(92)
宁檀突然一句陪她进去坐坐,瞬间让宁黛脑里闪现了数种桥段。
数种桥段里,囊括了一系列晨间剧、黄金档,乃至午夜档,法制社会和家庭伦理等等,不尽相同的各种剧情。
真是……,刺、激!
这也让宁黛不再多做考虑,很干脆的笑应了一句:“好啊。”
宁檀满意的一笑,一抬手,示意宁黛往里走。
在两人正式踏入柳轻风所在的客房时,宁檀忽然顿步,对守在外的守卫们道:“这里不用你们守着了,重阳宴还没结束,出去与大家同乐吧。”
这话对守卫们而言,无疑是最好的恩赐。
有几个守卫的脸上已经显出了喜色,全员欢庆的时候,谁不想与之同乐。
守卫长恭敬又沉稳地应下了“是”,等到宁檀和宁黛走进屋里后,指挥着所有守卫离开。
一众人脸上的喜悦才不再绷着,欢喜的奔着还未结束的篝火欢庆而去。
屋里的柳轻风早听到外边的动静,等姐妹俩走进来时,他早已经恭候在屋内,第一眼就能看到。
相比起外面的热闹,他这里真是冷清的叫人想要同情。
宁黛倒是想同柳轻风打声招呼,但想到某些情况,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还是先等宁檀发挥吧。
打定主意,宁黛岿然不动。
至于柳轻风,自打两人进来后,他的目光便没从两人身上挪开过。
一开始或许有所迟疑,但很快,他就找准了目标。
将视线定在了宁檀身上。
宁檀一手执着酒壶,一手指间夹着酒杯,步伐带点轻飘的向柳轻风走去。
“知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宁檀主动问柳轻风。
柳轻风不言,只一双视线贪看着她。
对于他的视线,宁檀娇俏的一笑。
没有得到柳轻风的答案,宁檀也不计较,越过他后,她径自坐到了屋中的桌边,将手中的酒壶和酒杯一并摆在桌上,并自顾自的斟起了酒。
宁黛瞧她这样子,总觉得她已经醉了。
泠泠水声过后,白玉酒杯里又盛满了清澈的酒水,宁檀却没端起来送进自己口中,而是转头看着柳轻风道:“今天是重阳,来尝尝我教内特酿的茱萸酒如何?”
问完柳轻风,宁檀又看向宁黛,道:“黛儿,别光在站着,过来坐。今夜咱们姐妹俩,与柳护法同饮一杯。”
柳轻风随着宁檀对宁黛的那一声称呼,疑惑的目光随之投到宁黛身上。
宁黛睇他一眼,一耸肩,走向了宁檀。
在宁檀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俩姐妹不约而同的转头看着还站在的柳轻风。
一模一样的两张脸,此刻一左一右看着柳轻风,这给了柳轻风一种恍然不真实,又很玄幻的感觉。
他也说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更多的心思和注意力还放在宁檀刚才的那声称呼上。
宁檀看了柳轻风片刻后一笑,一手搁在桌上,一手端起酒杯举向他:“犹记得当初,你不是说过想要尝尝这茱萸酒的滋味吗?如今我特地给你端了来,又为你斟了这一杯,怎么,不尝尝了吗?”
几句劝酒的话加上她的举止,恍然给人一种妖姬的代入感。
宁黛看在眼里,不由得暗自啧啧。
此刻的宁檀成了她最爱的样子。
宁黛又惶惶然想,她都好久当不成妖艳x货了。
真怀念。
柳轻风看着这样的宁檀,思绪飘到久远之前,脚下步伐却终于动了。
一边向宁檀那边走去,他开了口:“上回你也这样劝我酒。”
宁檀听了他这话,面上表情登时一凝,不过在下一秒又融化开来,笑着道:“怎么,怕我又下毒?”
宁黛眼神往她身上瞟去:嗯?又?
宁檀自嘲一笑:“你大可放心,这壶酒,不但我饮了,黛儿也饮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要是不信,不如再饮给你看看?”然后不等柳轻风回答,宁檀转头看向宁黛,连带将手中的酒杯伸向了宁黛。
宁黛看着那只酒杯,之前是宁檀用的,过会儿似乎还要柳轻风用。
问题是,既然要给柳轻风证明酒里没有毒,为什么要她来证明?
想了想,宁黛还是递出了自己的那只。
不用宁黛说话,宁檀理解她的意思,但又觉得好笑不已。
嗤笑了一声,倒是没坚持一定要宁黛饮她手里的那杯,重新将宁黛手中的空杯斟满。
宁黛仰头一倒,带点凉的酒水进入口腔,顺着喉咙往下,带起了一股酒灼感。
看着宁黛饮尽后,宁檀重新看回柳轻风:“信了吗,柳护法?”
柳轻风已经走到了桌前,就势落座在两人中间。
宁檀将酒杯推到柳轻风面前,又轻快的跟了句:“放心吧,上回都没毒到你,这回,又怎么可能还毒你。”
这句话后,两人不约而同想起宁檀所谓的“上回”,也正是宁檀中毒的那回。
原本那毒是向柳轻风下的,但柳轻风手下的人先一步发现了宁檀的意图,关键时刻偷龙转凤,结果中招的成了宁檀这个下毒者。
这个秘密,在柳轻风所在的魔教并非秘密,而在清谷涧这里却是一个秘密。
宁檀下毒的事初败露,她也因此害人终害己时,柳轻风问过她缘由,宁檀并没有回答,反而还想要先一步取了柳轻风性命,这才造成了那段时间柳轻风对她感情复杂,一度给宁黛是仇敌的感觉。
直到这会儿,听着宁檀打哑谜似的话,宁黛那颗聪明脑袋才从中体会出了隐情来。
宁黛:我说什么来着,果真是魔鬼的爱情吧!
柳轻风没再做什么犹豫,举起宁檀用过的那只酒杯沾上了唇。
曾经听宁檀提过数次的茱萸酒,时至今日,他终于是得愿尝到了。
空杯放回桌上,柳轻风赞了句:“是好酒。”
宁檀闻言而笑,跟道:“是啊,是好酒。”
宁黛坐在一旁,安静如鸡。
啥也不说,啥也不问。
而她的安静,却并不能减少她的存在感。
很快,宁檀将话引到了她身上。
宁檀指着她问柳轻风:“我很想知道,你和黛儿,是如何认识的?”
1437、佛心客来一个(93)
宁檀的一声“黛儿”将柳轻风的心有疑惑又向上推高了一层。
宁黛左手拄在桌面上,撑住了额角,以此避开了柳轻风的视线。
这时候,就跟赶热闹似的,爱国突然也跟着冒头说:“咦,总部那边好像出结果了,我去接受一下。”
宁黛问:“谁的结果?”
爱国说:“还不清楚。不过按照我提交的顺序,很有可能是柳轻风这边的结果。”
宁黛应了声:“知道了。”
爱国不再出声,想来是忙着去接受结果了。
现实这里,柳轻风终被宁檀的几声“黛儿”惹的将心底的疑惑问了出来。
“‘黛儿’是……?”
“昵称。”宁黛先一步回答了他。
柳轻风闻声,看向她。
宁黛原本用手撑着额角,以手臂和衣裳袖子来阻挡她和柳轻风之间的视线传递,此时她放下了手,改而撑着下颌,大大方方的与柳轻风对视,还冲转头过来的柳轻风递了个微笑。
宁檀看着宁黛的笑容,眼神一暗。
柳轻风还没张口问第二个问题,另一边,一道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怎么?难道你不知道黛儿是什么意思吗?”
一道惊惧感忽然袭来,柳轻风不由得微微瞪大了眼。
不及多想,宁檀已经笑着为他解惑:“怎么,难道你真的不知道,她才是宁黛?”
“她才叫宁黛啊!”
柳轻风如遭电击,脑子更是一时间停转。
下一秒,采用一双盛满了不敢置信的双眼,大瞪地看向宁黛。
而宁黛呢,早在宁檀喊她进来看柳轻风时,她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所以此时此刻,她也不闪不躲,以一脸微笑回视着柳轻风。
柳轻风看了宁黛一阵后,才僵硬的转头去看宁檀。
宁檀一直候着他的视线,直到与之对接,才继续下一句:“我呢,我其实叫宁檀。你可知晓?”
说完后,她自嘲一般一笑,伸手接回他刚饮过的酒杯,放置在自己眼前,一手执起酒壶,慢慢悠悠地往里添酒水。
轻飘的语气随着泠泠酒水注入声一同传来:“可觉得意外?可是惊喜?”
柳轻风看看左右,竭力消化着。
然而根本无从消化,只有混乱搅乱着思维。
宁黛、宁檀,这两个名字都听从两人口中听过,两人都自称是宁檀,都说对方是宁黛。
柳轻风此刻真真是糊涂了,不知道哪个的话是真,哪个的话才是假。
再三的犹豫和摇摆后,柳轻风转头问他右手边的人。
“你到底是谁?”
他的右手边是宁黛。
宁黛emmmm着看向了宁檀。
宁檀似乎没注意到她的注视,整副注意力都在面前刚满上的酒杯上,丢了一颗深水炸弹,溅起漫天水花后,仿佛就与她无关了一般。
既然如此,宁黛也甩手了。
“你猜?”她回柳轻风。
柳轻风:“……”
刚还看起来置身事外的宁檀却在宁黛的答案后发出了意味不明的一声轻笑。
“柳护法,我很好奇,你心里头,装的到底是谁呢?”
“之前,我为算计你,反而被你算计,生不如死大半年。也不曾见你对我有所过问。”
“若是这回,那个真正叫宁黛的人,因为你被算计……你待如何?”
话到此,宁檀不再继续,而宁黛和柳轻风则齐齐变了脸色。
将两人面色囊进眼底,宁檀扯出一抹近似解气的甜笑。
宁黛放下撑着下颌的手,望着对面的宁檀,也挤出了一个笑,手指却搭上了另一手的脉搏。
啊……屁啦……,哪里诊的出来!
然而也不用宁黛去静心号脉,很快,她就觉得自己身体不太对劲。
宁黛面色一僵,再看对面的宁檀后,宁黛迅速做出了一个决定。
绝对不露出任何疑似中招的迹象!
但是……,真的中招了吗?
又是什么时候中招的呢?
宁黛想不通。
自个儿又不是菜鸟,何况爱国一直在,若是有人想对自己图谋不轨,她自个儿会错漏,不至于爱国也跟着一块儿错漏了吧?
正在想爱国,爱国紧跟着就冒了声。
“带鱼姐,有结果了,有结果了。”
宁黛:“……”曹操果然不经念叨。
爱国刚才潜心接受结果,并没有分神注意屋里的情况,是以不清楚现下的情况,不过他很激动,激动是因为总部给出的结果正如宁黛所说的那样。
“带鱼姐,你是对的!真的是啊,他真的是啊!”爱国激动的将结果告知宁黛。
宁黛却不如爱国那样激动,反而还想疯狂吐槽一下,你以为是申奥成功了吗?需要这么激动嘛!!
而且,现在是激动结果的时候吗?现在该关注的是她!
她到底有没有真如宁檀说的那样中招了?
宁黛非常想要知道。
虽然此时此刻她面上稳如老狗,但实际上,她内心已经悄然的慌乱的一批。
宁黛一时间在想的是,她可不能中招,她可不想跟宁檀一样,她还有任务要做,还剩下几个任务,完成了就把奖励拿到手了,她后天就要出去做任务了。
爱国这边也终于是感觉出了宁黛的不对劲,小心翼翼的喊了声:“带鱼姐?”
“我很慌。”宁黛说:“我慌的一批。”
爱国:“怎么了?”
宁黛说:“我感觉不太fine。对面的小姐姐说我中招了。”
错过关键剧情的爱国一头雾水:“中招?中什么招?”
宁黛都快噫呜呜噫给爱国听了。
室内自刚才起便陷入了一份冷沉的沉默中,宁檀把玩着面前的酒杯,丝毫不在意杯中酒洒落在桌面上。
而柳轻风似乎还沉浸在“谁是宁黛”这个命题里,私心里外,他其实接受不了宁黛是宁黛,因为这表示他过去的日子里都认错了人!
直到宁黛起身。
宁檀和柳轻风一齐看向她。
宁黛冲两人一笑,状似轻松的说:“我觉得我还是不打扰你们了吧。你们叙旧,我也正巧该去找明月师傅了。”
说完,不等两人说什么,她径自抬步往门外走。
宁檀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你当我是骗你呢?”
宁黛脚下重重一踏。
1438、佛心客来一个(94)
“黛儿。”
宁檀的声音像条套索,不愿意瞄准的猎物逃开,一定要将其绊住。
宁黛重重一跺脚,也不想着逃避往外走了。
重新转过身,打算好好与宁檀掰扯。
各种话语已经蓄势待发,可刚要张口,喉咙处却先泛出一阵腥甜。
宁黛想要压下那份不对劲的感觉,可根本不由得她控制。
她努力的咬牙抿唇,但很快,嘴角边一条红色的线慢慢蜿蜒而下。
细微的“啪嗒”一声,在耳力过人的练家子耳中,是没法忽视的声响。
还坐在桌边的两人都看着宁黛,一人嘴角带笑,一个满面震惊。
与柳轻风一样震惊到不行的还有爱国。
爱国近似尖叫:“带鱼姐,你怎么了!?”
宁黛回问:“我怎么了?”
爱国高八度的尖叫:“你流血了!!不不不,你吐血了!!”
宁黛嘴硬的说:“我没有!别胡说!”
爱国知道他的用词不够精准,她现在的状况,说流血也不准确,说吐血也不准确,可现在是关心这个用词精不精准的时候吗?
重点是她为什么会嘴角带血!
“带鱼姐,你到底怎么了?!”
宁黛想要回答爱国,结果组织语言时一个不慎,走了神岔了气,一腔腥甜也因此再也压不住。
这下,不再是吐血,直接改成喷血了。
“带鱼姐,怎么肥事!!??”此时,只有最猛烈的咆哮才能突显爱国的心情。
宁黛抬手抹了把湿润的下巴,毫无意外,一手的猩红。
望着自己沾血的手心,她蹙起了眉:“我感觉很不好。”随着这句话,宁黛只觉得头重脚轻,没有一丁点力气再支撑她继续站立。
她干脆也不再勉强自己站立,跟甩手掌柜似的,任凭地心引力将自己往地上拽去。
然而,想象中与大地母亲亲密接触后所产生的疼痛感并没有传来,在她即将摔倒前,一道白影打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秒,她落进了一个怀抱里。
再一瞧,原本在十几步开外坐着的柳轻风,已经到了她身旁。
接住她,免她与大地母亲接触的人,就是他。
宁黛抬眼注视着他。
柳轻风脸上眼中的震惊还未完全消散,甚至还带着困惑和茫然,不能相信面前这个才是他应该要找的人。
他暗哑着嗓音问:“你到底叫什么?”
宁黛真想回他一句:叫你爸爸。
然而她此刻的感觉不好,总感觉再张口,就不是喷血这么简单了,估计得是狂涌的程度。
还是不开口为好。
而宁黛的不开口看在柳轻风眼里,却成了无须回答的答案。
因是如此,柳轻风看她的眼神更是复杂。
复杂的宁黛都不想看他。
老实说,也不想让他扶。
嫌弃的不得了。
在知道柳轻风就是黎晋,就是江一苇后,她更觉得嫌弃。
一声清脆的响声突的响起,宁黛眼角余光只见又一片白影四射,等她转过头去时,原本完好的酒壶已经四分五裂,成了一摊四散的碎片。
宁檀笑着站起身,双目紧盯着柳轻风和宁黛,眼中锋芒毕露,要是能化为刀子,怕是早已经扎穿两人全身,连带笑声也逐渐转变,变得渗人起来。
“爱国,能让她别笑了吗?她笑的我难受。”宁黛觉得自己大概要呕血了。
爱国:“……”如果可以,他也想。
但爱国现在更关心的,是宁黛到底怎么会这样。
他再次问了宁黛。
宁黛努力平复了下心情,然后用最简洁的言语将经过告诉了爱国。
爱国了解完情况后,心情跟宁黛是一样一样的。
复杂的一批,简直难以言喻。
宁黛在倾诉完后,感觉好了不少,身上也有力气了,便想着要推开柳轻风的搀扶。
然而她发觉,她竟是推不开他。
宁黛的推却并没有入宁檀的眼,在她的眼里,只有两个人的亲密画面,特别是柳轻风去扶人时的那份急切,就跟在她心上扎刀子似的。
宁檀往前走了两步,故意问:“柳护法,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柳轻风转头看向正以居高临下姿态睥睨着他俩的宁檀,虽一声不吭,但面上表情已经将他想说的话都表达了个彻底。
宁檀见后,撇嘴嗤笑。
宁黛真是看不下去了,挣扎着起身说:“你们俩的事,何必非要扯上我?宁檀,你老实回答我,你丫是不是玩真的?真给我下毒了?”
也不知道是情绪太过激动所致,还是因为中毒,宁黛说完一番话后,竟是觉得气虚的不成。
然而哪怕气再虚,宁黛都没放弃要推开柳轻风的搀扶。
以至于柳轻风都忍不住轻叱她:“别动,我替你号一号脉。”
宁黛拿出了她一贯倔强的坚强,坚决不求助于他的帮助:“我自己能号。”现在号不号脉还有什么意思,她都吐血了啊!
吐血是不争的事实啊!
宁黛不由得攥紧了自己的衣襟。
好气哦,到底什么时候中招的!
柳轻风不语,但不得不承认,她这份劲儿,确实是他熟悉的,在寻找着的那种感觉。
似乎是终于有了确定,他眼中的迷茫褪去,再看向宁黛的视线专注而深情。
就像是茫茫人海终于寻得挚爱。
宁黛却被他的视线给恶心到了。
又想吐血了,怎么办?
宁檀再多一眼都看不得两人的互动,一手攥拳,周身更是冒出不悦的气息,冷笑了一声,兀自接过了两人的话题:“我不是已经说过了。为何不信我真的会下毒呢?”
宁黛顺势跟上一声“呸”,一边还不放弃的挣扎,一边道:“宁檀!你没毛病吧,我与你同胞姐妹,你对我下毒?你难道就为个男人这么对自己的同胞姐妹?”
要不是实在没力气站起来,宁黛都想冲上去扯着宁檀的头发让她好好感受一下现实。
脑子瓦特了啊!?
宁檀看着宁黛脸上恼怒的表情,又是笑。
然而她自己也说不清,此时此刻的她到底是快意的不得了,还是因为柳轻风的一系列举动,心被狠狠拧成一团,痛到极致才产生了麻痹的错觉。
1439、佛心客来一个(95)
宁黛一番话没说过瘾也就罢了,说完了,喉咙口的那份腥甜感又猛地冒了上来,还是压不住的那种。
她往旁偏过头,立时呕出了一大口血。
呕出压在喉咙处的血,宁黛却一点没觉得舒服,反而胸痛气闷,各种难受像是冬眠复苏的虫蛇似的,全面爆发出来。
宁黛又难受,又怄火,当然,怄火的感觉比之难受更强烈。
她干脆同爱国说:“给我屏蔽痛觉。老娘一定要好好教教这个小姐妹该怎么做人!”
爱国早被她那口呕血给惊着了,这会儿她要求,他忙不迭去照做。
操作完,第一时间向她汇报:“好了好了。”
宁黛已经感觉到了。
接下来,就是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
等她蹦起来,定要让宁檀这姐妹好好见识见识她的怒气。
柳轻风看着溅在地上的一团红,眉心处皱出一条深壑,心中的担忧不言而喻。
转头看向宁檀,柳轻风直接问:“你用了何种毒?”
宁檀早就在等着这个问题。
如今,终于听到他问及,宁檀却不觉得淡然,反而心下更加拧巴的疼。
有一道尖锐的声音正刺耳的对她说:看啊,他果然在意的是真正的宁黛,而非是自己这个冒名顶替的人。
就算长的一模一样又如何?不叫那个名字,便永远不是那个人!
宁檀自嘲一笑,一改原本打算老实回答他的心态,转了心思,故做俏皮的反问:“不如你来猜猜?”
柳轻风:“……”
宁檀的不合作并没出乎他的预料。
柳轻风当下只能走双管齐下的路子,他略通医术,对天下的各种毒也有几分研究,要能号上一号,掌握具体情况,解药想来也不是太大的问题。
只是宁黛也不是个合作的主,他尝试了几回,都没能如愿号上她的脉。
柳轻风又气又急又是无奈。
“让我为你号一号脉吧。”
“不用。”宁黛依然坚持。
“……”
她的这份拒绝,和坚持拒绝,其实爱国也看不太明白。
不过柳轻风的话倒是给了爱国提点,柳轻风得号脉才能知道具体,而他就没这么多限制了,可以用数据来查询带鱼姐到底中的哪种毒。
说干就干,爱国立马去查询数据了。
在宁黛这里受了阻,柳轻风改换第二条路走。
他重新看回宁檀,继续追问她到底使的是何种毒。
得他追问的宁檀却跟发癫了似的,忽而抚掌大笑起来,笑容越来越夸张,到最后竟是笑出了满面的泪。
宁黛这会儿感觉不到一丁点疼痛和难受,是以有足够的耐心和闲心打量着面前的宁檀。
如今宁檀这副癫狂的样子落在宁黛的眼里,只得到了她一句“完了,这就高兴疯了”的评价。
不过看着宁檀这个样子,宁黛想,她等的机会是到了。
宁黛在心里默数了几个数字,一数完,她手上一发力,一把推开柳轻风,同时,蹦起来朝着宁檀的方向扑了过去。
柳轻风没有防备,竟还被她给推了开。
宁黛凭着一腔蛮力站起来扑出去后,满目的注意力全在宁檀的那一头乌发上,首要的攻击对象也是她的头发。
女人打架,就该扯头发!
这就好比最神圣的仪式感。
然而,想的再好,可要是现实不给力,再宏伟的想法都成了一腔空想。
一片雄心壮志的开场,可才刚冲到一半,宁黛脚下便软了力道,整个人一改刚才的气势如虹,直接往狗啃泥的境界奔去。
什么鬼啊!?
眼瞅着地板又一次近在咫尺,宁黛的心情简直暴躁的快要上天了。
也就在这时候,一片熟悉的玉色布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就在她即将脸着地之前,不但免于她脸着地的危险,还一并扶住了她。
几乎是在看见那熟悉的颜色的一刹那,宁黛心下油然松出口气。
但随之而来的是疑问,他怎么来了?
另一边,柳轻风和宁檀也不曾察觉到有人闯入,这会儿突然多出来一个,因之而起的惊诧亦不小。
特别是宁檀。
她再不复刚才的那份癫狂模样,尽数收敛了张狂后,默然不语的警惕着来人。
宁黛抬起头,问越看越顺眼的明月:“你怎么在这?”
明月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一双视线落在她唇畔位置,眼神中尽带着她所熟悉的,见过多次的慈悲怜悯。
这要放在之前,宁黛一定不满他这眼神,还会忍不住怼上几句,但是现在,宁黛被这眼神看着,竟觉得有点儿委屈巴巴起来。
这眉清目秀的光头要是早到一会儿,她就能如愿教育教育宁檀这小姐妹到底该怎么做人了。
不过……,现下应该也不迟。
想到这,宁黛一收刚冒头的那份委屈劲,一手揪着明月的僧服做自己的支撑,一手指向宁檀:“她可真是太坏了,你要能替我教训她,教教她怎么做人,我立马升你职。让你做我们仙一教的副教主!”
明月:“……”
爱国:“……”醒醒!这都什么时候了!能不能有点轻重缓急和正经感?!
柳轻风因宁黛这话收回了因为明月突然出现而分走的注意力,收回本要去扶宁黛的手,垂在身旁。
他一边慢步走向宁黛,一边重又问宁檀:“你究竟对她用了何种毒?”
问完了,恰好也走到了宁黛身边。
柳轻风这回不与宁黛这不合作的问题少女说话,改而直接向最适合家长一职的明月说:“她中了毒,让我替她号一号脉。”
不等明月做出反应,宁黛先一步开口,仍是嘴硬态度:“不用麻烦你,我自己有数。”
嘴上说是有数,可根本难以让人信服。
再一次被宁黛拒绝的柳轻风抿了抿唇,无奈彻底打败了他。
柳轻风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明月身上。
早在宁黛嘴硬的拒绝柳轻风的时候,明月已经执起她的手,翻转过来,两指搭在她腕间脉搏上。
宁黛百般拒绝柳轻风,但对于不吭一声就拉着她手挽,给她号脉的明月,她没有拒绝。
“带鱼姐,你真的有数吗?”
1440、佛心客来一个(96)
查完数据以后的爱国觉得他很有必要问,好好与宁黛沟通一下。
现如今的事态,真不是他能独自一个承受的。
而宁黛能那么嘴硬的说她有数,是因为她还有一张王牌:“你忘了?我还有佛骨香呢。”
爱国:“佛骨香?你是打用佛骨香解毒的主意?”
“嗯哼。”宁黛很高兴爱国懂她:“不是说这佛骨香能解天下百毒,是至宝?”
原本宁黛收着它,是打算等离开清谷涧后,重新还给明月,让他能够拿着它重回栖灵佛寺。
但此时突生这样的变故,宁黛只能相应的改变计划,还是让佛骨香发挥它该有的作用吧。至于明月,宁黛相信总有办法让他回去栖灵佛寺。
爱国呜咽出声。
宁黛:???
不明白爱国突然的情绪发泄,是被她聪明哭了?
爱国噫呜呜噫:“我刚刚已经查询过数据,你中的这个毒,佛骨香根本解不了。”
宁黛:“……”
“而且这毒性发作快,效果猛,时间短。你要是再拿不到解药,你就只能等死了!明天的太阳都别想看到!”
宁黛:???
“你在说什么?”
爱国干脆不再压着情绪,放声嚎啕:“我说的是真的!带鱼姐,你再不解毒,你真的就要死了,任务要失败了!”
宁黛的瞳孔瞬间扩大。
也在这个时候,明月面色为之一变,还搭在宁黛腕间的手指一颤。
爱国又嚎啕着说:“你刚才还不如让柳轻风帮你看看呢,他对各种毒药还挺有研究的。”
“……”
“宁檀!你疯了吗?!你竟然真的真的真的给我下毒!?”
在爱国确认中毒的事前,她始终抱持一线希望,宁檀不可能真发疯到要毒害同胞姊妹的程度。
再退一万步,哪怕真下了毒,估摸着也是小儿科那种,可听爱国提起了任务失败,宁黛才终于不得不正视起这“毒”的严重性。
宁檀早已被柳轻风的连番追问弄的又扭曲了面容,现下再加一个宁黛,宁檀的笑声控住不住泄了出来。
笑过几声后,她恶声反问宁黛:“如果换成你,你就不会吗?”
“我脑子坏掉了吗?”
宁檀摇头,非常肯定的说:“你会同我一样的。你我本就是一样的。”
宁黛不做反驳,她也反驳不了。
这个世界的“宁黛”会不会如宁檀说的这样,那也只有本人才知道,反正宁黛是做不了答。
不过宁檀同样也没法知道真正的答案。
跳过这无解的问题,宁黛专注于向宁檀讨要解药。
“有什么问题,我们回头慢慢讨论不成吗?你我一母同胞,理当相扶相持,对不对?我也不怪你一时冲动,你先把解药给我吧。好不好?”为了体现出她俩人还是好姐妹,宁黛一左一右将明月和柳轻风全数推开,走向宁檀,说话语气也特地使用类似哄小孩的语气。
被她推开的两人这时倒也不坑,只默默地注视着两姐妹,确切地说是在关注宁檀会怎么做。
宁檀摇头而笑,嘲讽道:“一母同胞,相扶相持?你真的还惦念着这些?”
宁黛刚要作答,宁檀先一步抢了话:“若你真还惦念你我为至亲,你真还惦念着这里,你会说要离开?”
“……”竟然是无法反驳。
但强烈的求生欲很快促使着宁黛说:“我不走了!你要我留下,我就留下,我不走了!”别说留下不走,就是让她以后只待在自己房间里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宁黛也会满口答应。
“我确实是不愿你走。”宁檀笑了一笑:“如此倒是也好,你总归是再也走不成了。”
这话听起来,她还觉得自己是做了个正确的决定?
宁黛听了想打人。
可她此刻根本做不到打人这件事。
痛觉虽是被屏蔽了,可其他的感觉并没有。
她觉得此时比起刚才愈发的难受,更不要说继续站立着了。
为了不再次遭遇摔倒的危险,这回她先一步,回身紧攀住明月的臂膀:“扶我一把。”随着最后一字的出口,一并迸出的还有一口老血。
玉色的僧服的衣襟口顿时被染上了一团红。
只是宁黛这个肇事者,和明月这个遭殃的受害者全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
宁黛此刻觉得整个人由内而外的难受,这下别说借力了,手上脚上完全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似的。
明月的面色也跟着刷白。
柳轻风更是面色大变,一个箭步冲到明月身旁,想从他手上接过宁黛。
明月并没有相让。
两人因此互对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份坚持。
宁檀作为旁观者,将两人的状态看在眼里,闷不住抬起眼发出一声笑。
笑声里满满是自嘲,笑意中则攒上了一层泪雾。
这真是……太好笑了。
宁黛突然觉得有些困顿:“爱国,你就不知道我中了什么毒,解药该是什么吗?”
爱国已经哭成了狗子模样:“我不知道,我的权限只能查到这么多,要再具体的……”就得回总部……
但这一来一回,别说带鱼姐了,黄花菜都该凉透了。
宁黛也不用等到听完,已然知道爱国未完的话是什么。
“爱国,我难受。”
“怎么办,怎么办?”爱国也是束手无策,唯一能媲美的就是热锅上的蚂蚁。
宁黛忽然难过,抬起头看着明月光洁的下巴,吸了吸鼻子:“我不想死,我不能死。”
这话若是对着柳轻风说,她估计是不可能说的出来的,但对着明月,想到他大概率就是凤勘,她就自然而然的说出了口,说着,还觉得怪委屈的。
于是语气到末了尾,也像极了在诉苦。
明月将头又低下几分,只为了能更加看清宁黛面上的表情。
此时此刻,他早已顾不得什么出家人该尊重的礼法,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话,半拥着她,手上也因她的话加重了几分力道。
“我不能死的,我不能死啊。”宁黛重复着。
柳轻风心间钝痛,转头冲宁檀扬声道:“解药!将解药给我!”
宁檀见柳轻风一改往日的风度,再不是那光风霁月的仙姿模样,不由得笑声成串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