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1、佛心客来一个(7)
宁黛转头的时候,也带了一秒钟的期待。
可惜,失望来的也迅疾。
半个月啦,她已经喝了半个月的白粥啦!
宁黛再也咸鱼不下去了,忿忿地一指窗外。
看看,你好好看看,人家都有烤肉吃,可她连一根配粥的青菜都木有!
简直丧尽天良啦!
宁黛此时的愿望很简单,不求一口肉,但求这是一碗有滋有味的粥。
可惜……,面前这端粥的僧人,没和她在一个频道上。
僧人顺着宁黛的指引,看了眼窗外的情形后,竟是好言好语的同她解释:“裴施主惯来如此,贫僧也劝不住,女施主莫怪。”
宁黛一脸懵逼。
‘惯来如此’是几个意思啊?
光头,咱能说人话吗?
然后僧人便说人话了。
“幸而裴施主不常来,也不久留。才不至于将这山里的生灵猎捕一尽。”
宁黛:“……”
光头说这话时,看起来还颇为欣慰??
你欣慰个什么劲儿啊!
宁黛顿时觉得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
这是一个和尚说的话?
和尚不都是劝人不要杀生的吗?最好连花花草草都不要踩踏,都要爱护。
这位的画风是不是不对劲啊?
卧槽,他真的是和尚吗?该不会是故意剃个光头招摇撞骗,或者根本就是个秃子伪装和尚吧!?
宁黛一时间起了深深的怀疑。
还有,她是在向他打小报告吗?她分明是在告诉他,她也要吃烤肉!!
“女施主。”明月见宁黛半天没接,又把手中的粥碗往她面前递了几分。
宁黛脸都绿了。
啊,走开,你这个魔鬼啊!
“明月。”裴姓青年的声音忽然自窗边传来。
屋内两人一齐看过去,只见那裴姓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了窗边,手上正捏着他一支烤好的肉。
距离这么近,烤肉的香气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拼了命往宁黛鼻子里钻。
宁黛感觉自己要死了。
要被馋死了!
裴姓青年满脸好笑:“我说明月啊,你不但爱捡人的毛病改不了,连带爱给人喝白粥的毛病,也沿用至今啊。”
换了别的时候,宁黛一定会猜测裴姓青年这么说,是不是和自己有过一样的遭遇。
但是现在,她的注意力只在他手上的烤肉,其他统统都懒得去思考。
闻起来实在太香了,太想吃了。
宁黛脑子里充斥着“想吃”两字,她的左手干脆也抛弃了大脑的指挥,直接冲着美食伸出魔爪。
对方看见她的动作,手上一抬,直接将手中的肉串举到了宁黛触不到的高度。
宁黛只能表演了个猴子捞月的动作。
当然,还是捞空的那种。
收回手,宁黛瞪看了青年一眼。
可实在是太欺负人了!
对方却似乎被宁黛的动作和表情取悦了,贱嗖嗖的俯着身,穿过窗户,问宁黛:“姑娘,可是被明月师傅苛待的狠了?多日没沾过荤腥,光只喝白粥?想尝尝吗?”边问,他边举着烤肉在窗边挥动了几下。
“你要想尝尝,就开口说一声。”
这下,香味可直接飘得满屋子全是。
天地间只余一片烤肉香气。
宁黛看的出来,窗外这姓裴的就是故意的。
特么的,明知道她是“哑巴”,还叫她开口?脑子有包是吧!
宁黛真想问,她的刀呢?
再看那恶劣的青年一眼,宁黛直接扑过去。
对方以为宁黛是要来抢他手里的烤肉,然而宁黛却是来关窗的。
收起支棱住窗户的撑杆,窗扇随即闭合,直接就这么砸在了不闪不避的青年背上。
对方总算是个练家子,身材板实的很,被窗户砸了这么一下,也没有真的被伤到,不过痛还是有点儿痛的。
只是对方没想到宁黛会这么干,嘴里发出了“呵”的一声,再看宁黛时,眼里露出几分兴味。
宁黛眼尾将他一扫,内心恶狠狠的吐槽:兴味你麻痹!
她转向僧人,一脸忿忿的又是抬手一指,手指差点就戳到青年的脸上去了。
这回可真的是在向光头打小报告了。
麻痹,你这朋友有毛病是吧?竟然欺负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哑女了啊!
是男人嘛,还是男人嘛!!?
也不知道这僧人有没有领会宁黛的意思,在注视着宁黛一小会儿后,忽然就又弯了弯嘴角,将粥碗放在一边后,转身又走出了竹屋。
僧人出去后,青年抬起窗板,自行脱困出去后,又将窗给关上。
室内一下子暗了一层。
宁黛无声的骂了声脏,暗自把今天这事记下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半年后,她一定找这姓裴的算账。
烤肉!烤你麻痹!
半年后,老娘烤十头全牛全羊喂你吃!让你吃个够!
宁黛拉了拉被子,准备躺下睡觉。
刚躺下,屋外就响起了裴姓青年的声音。
“明月,你这是干嘛?”
僧人没有回应。
“哎你……”
不一会儿,“咯吱咯吱”的声音响起来。
是僧人又走了进来。
与僧人一同进来的,就是烤肉的香气了。
宁黛深嗅了一下,忽然睁开了眼睛。
然后被吓到了。
僧人的手里拿着一支烤好的肉。
宁黛掀开被子重新爬坐起来,视线惊愕地在僧人脸上,和他手里的烤肉之间来回移动。
这真是神特么的画面了!
然后在宁黛的惊愕下,僧人将那烤肉递了过来。
于是,宁黛更加惊愕了。
万万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一个光头弄懵成这样。
“女施主伤势恢复的不错,可以一吃了。”见宁黛这会儿光顾着发愣,僧人和缓的开口。
然而说出来的话,又和一个出家人的形象相悖。
听他的意思,感情之前一直给她喝白粥,是因为她受伤,不能吃肉?现在伤势恢复的可以了,可以吃肉了?
室外的光透过窗缝透进来,一束一束的,照不太清楚屋内人的脸。
宁黛这会儿真的很想把这递她肉的光头拉到近前再好好看看,大哥,你真的是出家人吗?
你这样,你的佛祖,你的住持,你们全寺上下,不会揍你吗?
但不管会不会有人揍他,宁黛这会儿并不想和烤肉过不去。
她利索的接过僧人手上的肉串。
1352、佛心客来一个(8)
有烤肉吃的宁黛实在觉得太幸福了。
连带再看这个叫明月的僧人,都显得面目亲切起来。
虽然名字不咋像个出家人,干出来的事也有悖出家人的行事准则,但宁黛一点都不介意,因为她是受惠的一方嘛。
在宁黛吃肉的时候,僧人明月又重新端起了粥碗,递到她面前。
“女施主,也得喝粥。”
宁黛敷衍的点点头。
眼看自己根本没法同时完成端碗、吃肉、喝粥的一整套动作,她干脆放弃去接粥碗,而是就着僧人端碗,她捻着木勺,自顾自勺了两口粥吃。
白粥配烤肉,总算小资起来了。
“……”
僧人看宁黛吃的喜滋滋的,连个眼神都没要分给他的意思。
只能继续端着粥碗,任由宁黛得寸进尺。
反倒是那姓裴的青年两手抱臂倚在门口,出声说:“我说明月,你这佛性可真是越来越透彻了。”
僧人偏头看了看青年,没做回应。
宁黛忙着吃东西,更是懒得理那人。
不过宁黛偶尔余光扫见,那姓裴的一直抱臂倚在门口,始终没有离开。
这是宁黛来这世界十多天以来吃最多,也吃最饱,吃最好的一顿。
吃完以后,她还不忘继续得寸进尺一下,趁着僧人没注意,偷偷拉起他僧袍袖子的一角,当成是手帕,悄默默的擦拭了下手指。
“……”
其实僧人看见了。
不只僧人看见了,姓裴的那位也眼尖的看见了。
“我去!”姓裴那位当即叫出声:“明月,你可瞧见她在做什么了?你对她佛心,她这是要害你呐。”
话到后边,却不像是在给僧人打抱不平,反而像是看好戏的意思。
一个茹素的出家人,衣袖上沾着油腥,还真是一桩解释不清楚的事。
宁黛抬起眼瞄了瞄僧人,僧人也正好在看她。
一如平常他看她的眼神。
似乎也没生气。
宁黛松开了衣角,还没别的动作,就听僧人说:“女施主莫动,稍等。”
???
莫动什么,稍等又什么?
宁黛不明所以的看着僧人取了粥碗和木枝离开,没一会儿又回来,手里捏着一块湿帕子。
僧人将湿帕子递进了宁黛手里。
头一回感受僧人这么周到的服务,宁黛一时间都有点不适应了。
姓裴的那位又在门口嚷嚷起来:“明月啊明月,这样你都不生气,还拿帕子给她净手。你这跟人家要杀人,你还给人递刀,可差不到哪儿去了啊。”
宁黛一边用湿帕擦拭手指,一边瞟了门边人一眼。
狗屁不通的比喻!
僧人也偏头看向门口那姓裴的青年,眼神平静淡然,不过说出来的话,却让门口那位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僧人说:“不及裴施主住这里时。裴施主那时,整日吵嚷吃肉喝酒,才是为难贫僧了。”
好歹女施主今天吃的肉是裴施主弄的,不是他这出家人去打了猎,杀了生,烤的肉。
“况且,裴施主不来前,女施主亦不曾有为难过贫僧。”
说完,僧人嘴角一弯。
姓裴的青年完完全全没了话。
他还能说什么?
在场的三人里,也就宁黛听出点内情来。
听起来,这位姓裴的也曾受伤在这里住过?
被僧人堵的哑口无言后,姓裴的青年又出去了。
僧人等宁黛擦干净手,接回了帕子,才也跟着走了出去。
宁黛重新支起了窗。
竹屋前,裴姓青年在处理那堆烤肉留下的火堆。
等灭了火后,他扬声喊檐下的僧人:“明月,你这竹屋既住了人,下午可得帮我再盖一间遮风挡雨之所。”
说完,怕僧人会拒绝似的,他又说:“回头柳轻风那穷讲究的来了,也得有这么间待人的地方吧。”
过了稍顷,僧人好脾气的回了一声好。
下午的时候,宁黛就看着那姓裴的青年不时出入竹林,带回了不少砍伐下来的竹子,僧人则在竹屋前处理这些竹子。
两人将宁黛住的这间竹屋斜里的一方空地圈成了新屋地界,在其上盖了间简陋的竹屋。
宁黛从窗边探头,就能看见那间新盖的竹屋。
新屋的简陋程度,比起宁黛现在住的这间还不如。不论是遮风还是挡雨,都悬。
不过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俩人只花费了一个下午的功夫,粗制赶工而成。
只为了不让那姓裴的夜里不必幕天席地。
这么想想,也不错了。
快入夜的时候,姓裴的又弄来了野味,还是放在屋前空地上烤熟。
这回,不等他来馋她,僧人已经很给力的给她拿来了一份。
宁黛也终于知道僧人是怎么拿的,他是趁姓裴的烤完后,直接一声不吭拿了就走。
那理直气壮的状态,自然惹的姓裴的又是一通说辞,却把宁黛给看乐了。
这僧人的行事风格,怎么跟自己有点像呢!
简直太有劲了!
得益于僧人的理直气壮,宁黛晚上又美滋滋的饱餐了一顿。
吃完,擦净手,宁黛又拽住了僧人的衣袍。
僧人顿住脚步,转头看过来。
宁黛示意他伸手过来。
吃上了肉,有了力气,今天宁黛不咸鱼了,准备写字问问题。
僧人会意后,将手掌伸到宁黛面前。
宁黛在他手心里写字。
第一个问的问题是她何时可以下床自如的行走。
僧人斟酌了下后说:“女施主身上只是皮外伤,这大半月已养好的差不多,近日里可以下床走动。”
听了答案后,宁黛竟有点儿悻悻抱憾。
能下床走动了,是不是就不能拿这僧人当佣人对待了?
不过她没纠结这个问题太久,又问僧人第二个问题。
第二个问题,是问他这里是哪儿。
这个问题,僧人回的比第一个问题快:“此地是栖灵山。”
回答完以后,僧人想了想,又加了两个字:“后山。”
栖灵山后山?
但不管前山后山,对宁黛来说都一样,脑袋里没概念。
她只对栖灵佛寺有地形概念。
不过趁着这个问题正合适,她又问了僧人是不是栖灵佛寺的僧人。
僧人点了头,语带笑意的回她:“贫僧正是栖灵佛寺的僧人。”
1353、佛心客来一个(9)
栖灵山,栖灵佛寺的僧人。
宁黛这下有理由怀疑,她现下的状况是爱国和不靠谱的龙套组给弄出来的。
因为爱国说要给她转换一个和栖灵佛寺接触的场景。
等爱国回来后,她有必要好好问问清楚。
如果真是爱国把她弄成这样的,宁黛咬牙决定,她一定要把爱国变成了一只烤鹅!
“女施主,可还有问题?”
僧人见宁黛没再继续写字,冲她微微一笑,主动问她。
闻言后,宁黛本来还想问问那个姓裴的到底是什么人,来干嘛的,不过再一想,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打听太多有点奇怪,现在的她好歹也算是带着目的和任务来的,低调,要低调。
想到此,她摇摇头,表示没什么想问的了。
然而僧人没将手收回去。
这回,轮到僧人问问题了。
“女施主,该如何称呼?”
这是自宁黛醒来至今,僧人问的第一个问题。
而且,不是在她问他法号的那天问起,而是在今天,她又问了僧人三个问题后,他才来发问。
也是今天那个姓裴的青年问了僧人,她是谁后,他才来问。
宁黛不知道该将他终于主动提问归在哪个契机上,不过在短暂考虑后,她在他手心里写了个“宁”字。
就只写了这个字。
不敢写全,怕自己太出名。
也不想瞎诌个假名,宁黛就不是爱用假名的人。
所以折中之后,她就只写了姓。
旁人怎么理解这个字,是当姓,还是当名,那就是旁人的事了,反正她现在是哑巴。
僧人垂着眼眸,专注地盯着自己手心看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该怎么理解这个字,片刻后,唤了宁黛一声“宁施主”。
宁黛学他时常摆出的模样,弯了弯嘴角。
僧人跟着微微一笑。
问完宁黛怎么称呼后,僧人收回了手,没有别的问题了。
宁黛挑了下眉,这僧人倒是真的很识相。
她问了三个问题,他就只问一个?
都不问她是哪里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弄成现在这样又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问?都不好奇,不想知道?
宁黛没法问,而僧人似乎是真的不想问。
外面天色已入夜,僧人如往常一样,去收拾搁在檐下的药罐子,煎药炉子,并等着宁黛入睡,然后离开。
不过今天多了一个人,所以僧人走时,宁黛恰好听见了那裴姓青年同僧人道别的说话声,这么一分神,也没了睡意。
宁黛干脆躺着想任务的事。
密卷心法,还有佛骨香。
这两样东西里,比较好找的是佛骨香,据说佛骨香作为镇寺之宝,向来被存放在寺内最高的那座浮屠塔的塔顶上。
浮屠塔共高七层,越往上越狭窄,最高那层只够一人通过。
不过这对宁黛来说没什么难处,她可不再是上上世界的胖妹了!
相比起来,密卷心法的所在就有些虚虚实实了。
有说密卷心法存在藏经阁里,又有说密卷心法存在万佛殿中,至于到底是藏经阁,还是万佛殿,还得要宁黛自己想办法去搞清楚。
至于该怎么搞清楚,宁黛下意识的想到了那个叫明月的僧人。
不知道能不能从他嘴巴里套出话来。
不过,明月既然是栖灵佛寺的僧人,他天天不在寺里待着,没人管他吗?
出家人也能翘班的?
宁黛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竹屋外,忽然响起了几声轻敲声。
先是三声轻敲,过不一会儿,又响起两声。
宁黛不由得竖起耳朵。
在这间竹屋里住到现在,这还是她头一回听见声响,她头一个反应是不是那姓裴的弄出来的动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正想着,她忽然敏感的听见窗户发出了一声轻响。
那是窗户被拉起的声音。
宁黛听见声响的下一秒警惕的转身望向窗边。
刚转过身,果然见窗户开起了一条细缝,月光的清辉就着细缝洒进室内。
也是在这个时候,宁黛一眼瞧见有什么东西正顺着那一条细缝进入到室内。
定睛一看后,宁黛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尼玛!
蛇啊啊啊啊啊啊!!!
游曳的身段,伴着“嘶嘶”声,宁黛的下意识反应比大脑还快,直接一个蹿起来,手里摸了样东西后,直接跳下了床。
等跳下床以后,宁黛稳了稳身子。
这才注意到,自己抓在手里的是撑窗户的撑杆。
再看那游曳的虚影,已经占了她躺的床。
控制住自己想要往外跑的冲动,宁黛当机立断一蹦三跳爬上了竹屋里唯一的那张八仙桌上。
八仙桌上只放了一把茶壶,和两只粗制茶杯。
宁黛爬上去后,直接抓起茶壶,往木板床方向砸过去。
茶壶里盛着水,被宁黛这么砸出去,没落到床上,只砸到了床边位置。
咣当的一声响声,茶壶应声而碎,零落四碎的一堆,加上一滩水渍。
光听声音,就不轻,特别是在寂静的夜里,更不是小动静。
但宁黛等了等,没等来那姓裴的出声。
如此,她心里也有数了。
看来是那姓裴的故意整自己呢!
故意敲出声响,就是想让自己醒过来,然后又放进来这东西来,是单纯想吓唬她啊,还是有别的想法?
宁黛心里快速过着推测。
但不管是哪一样,那姓裴的是彻底得罪她没跑了!
宁黛恨恨的磨了磨牙。
姓裴的,好样的!
宁黛一手握着撑杆,一手摸了摸桌上的水杯,想了想,没再砸出去。
……
这是漫长的一夜。
宁黛坚持着精神,一夜未睡,一直守到了天亮,守到听见了外面传来那姓裴的坏胚子和僧人打招呼的声音。
她才终于放松下精神,慢悠悠的呼出一口。
视线再看向床铺位置,那条东西眼下还在她躺的床铺上。
当然,那小东西并不是那么听话,还挺爱到处乱爬,所以这一夜里,宁黛格外的关注着,每每小东西要离开她的床铺时,她都会用手里的撑杆将它挑回去。
毕竟,这是物证!
可不能丢了!
好在,终于是等来了那僧人!
1354、佛心客来一个(10)
听见僧人轻声轻语的和姓裴的坏胚子问候对话,宁黛心神一松,忍不住打了个困巴巴的哈欠。
一个哈欠,带出了眼角几滴生理泪水。
宁黛眨了几下眼,随即努力地吸溜鼻子。
心里给自己打气:给老娘哭!
要说,她这眼泪还真的很听话,内心催促暗示不过三两遍,生理泪水就开始往外冒出来。
宁黛自我感觉差不多了,顺便,外面两人的寒暄也进行的差不多了,她抓起手里的撑杆,往八仙桌的桌沿猛敲起来。
“笃笃笃”的声音,经由碰撞急促的响起,也由室内传到了室外。
宁黛敲了有十几下后,竹屋的门一把由外向内推开,露出了僧人颀长的身影。
此时,天光早大亮,随着僧人的推门动作,室外金灿的阳光跟着投进屋内,将屋子照的亮堂堂,同时也将室外的风,竹叶的清香一并带了进来。
推开门,瞧见宁黛坐在桌子上,僧人眸光一顿。
“宁施主?”
僧人往里走了一步,宁黛立时抬手指向窗边方向,示意他看那边,面上急巴巴又可怜兮兮。
一晚上没有合眼,加之现在又挂了一脸的鳄鱼眼泪,谁也不能说宁黛这会儿看着不狼狈,不可怜!
僧人往宁黛指的方向看过去,一眼就瞧见了床上盘的东西。
看见那东西,僧人不由得眼皮一跳。
宁黛又用竹子削制成的撑杆敲打起桌子,似是在催促僧人快点将那条蛇弄走。
夜里时,光线不足看不清楚,这会儿可是瞧的清清楚楚,那蛇虽然是细条条一段,可脑袋却是尖尖细细。
妈的,还带毒的呀!!
宁黛又狠敲了几下桌沿,权当这桌子就是那姓裴的坏胚子了。
说起来,那姓裴的坏胚子昨天还跟僧人屁股后头进来这间竹屋多次,这会儿竟然一面不露,真是做贼心虚!
也完完全全昭告了,就是他干的好事!
僧人双手合十,向宁黛告了声“莫慌”,随即取过了她手里的撑杆,将那盘踞的细蛇挑出了屋外。
到了这个时候,外面才传来姓裴的声音。
假惺惺的惊讶:“明月,你抓蛇干什么呢?”
听在宁黛耳朵里,真的很想当面嘲讽那坏胚子:会不会演戏?不会进来,看姐姐下一趴好好演给你看!
想到这,宁黛拍了拍桌面。
“砰砰砰”的声音,从屋内传出。
外面,僧人和青年对了一眼。
青年看了僧人眼神后,似乎生出了几缕心虚,眸底隐约闪烁了几下。
“明月,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僧人没有回答青年的话,快速处理了手里的东西。
至于怎么处理,当然是放生。
看着僧人放生,青年揩了揩鼻子,转身再看看竹屋的方向。
练家子的眼力好,已经将宁黛那弱小可怜又无助狼狈的模样看在眼里。
看起来真被吓的不清。
难道真是他弄错了?
青年再次揩揩鼻子,却是没打算进竹屋里去。
想了想,青年干脆一个飞身,跃上了昨天新盖的那间竹屋的屋顶。
眼不见为净。
等僧人再回到竹屋前,宁黛已经没再拍桌子,她两手环着膝,瑟坐在桌上,无声的垂着泪,模样比之刚才又狼狈可怜不少。
僧人看后,微微抿了抿唇线,转头向一旁屋顶晒太阳的青年投去一眼,拾起今天来时抱来的东西,带进屋内,放置在她坐的桌上。
看宁黛哭也不是头一回了,不过今天的情形不同,僧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宁黛被他的沉默弄的沉不住气,又抬着巴掌拍了拍桌子,然后拽住僧人的衣袍,指着屋子外边。
一边指点,一边哭的更凶。
宁黛:不管你懂不懂,我都要告诉你,是他是他,是那个坏胚子干的!
我可怜,我委屈,我无辜,我一介小可怜被个恶劣的坏胚子欺负了!
然而,僧人只怜悯的看着她,也不问,也不接话。
宁黛觉得这是僧人要包庇外头那姓裴的坏胚子,于是拽他衣袍更用力,更想直接张口说话。
光打手语到底不适合她,还是得靠用说的才行。
结果刚张口,僧人也在同一时间里开了口。
“宁施主受惊了。”僧人习惯性的想要双手合十,可是一边被宁黛拽着,他这动作没法完成,只能在半道上放弃。
“是贫僧的不周全。”僧人又说,低眉敛目把过错都揽到了他自己身上。
宁黛皱着眉,顿时松开了他的衣袍。
怎么的,这是想要息事宁人?
真的要包庇坏胚子?
仗着老娘现在弱鸡,比不过外头那个练家子,所以也不为她打抱不平了?
宁黛心里不爽极了,觉得自己一晚上白用功了。
僧人要是不给自己出头,她怎么知道姓裴的那坏胚子三更半夜吓唬她是为了什么。
只是性格恶劣而吓唬她,还是那姓裴的知道她是谁,故意试探她?
不出头,不计较,让她怎么办啊?要是对方还来,她岂不是要夜夜当猫头鹰?
宁黛又想拍桌子了。
然后发现,桌子上的空处堆了些东西。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探究的看了眼,发现竟然是笔墨纸砚,好像还有几策书卷,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不过就着这么一分心,宁黛又冷静了下来。
现在的她不适合跟这光头过不去,不说她靠着他照顾救治至今,就说她还要去栖灵佛寺,她就不能太跟他过不去。
这么想想,她心态平和了些。
僧人这会儿的注意力则全放在宁黛的一身狼狈相上。
僧人询问宁黛是否要躺回去,宁黛直接摇头拒绝。
经过昨夜一夜的反复试探,宁黛确定自己可以下地了,只不过大概是躺的久了点,所以有点虚。
僧人见她不肯,也不再劝第二回,换了话让宁黛稍后,他转身离开。
须臾,回来时,手里捻了浸湿的帕子,递给宁黛,让她净面。
随后,他转身先去支了窗,让室内变得更加亮堂,又将那一床被褥抱起,拿去了屋外。
晒了被褥,僧人又回来,仔细的查看了屋内各处,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重新来到宁黛面前。
1355、佛心客来一个(11)
走回宁黛面前,僧人又是合十一稽。
“宁施主放心,屋内各处,贫僧都已检查过了。”
放心?
放心个屁啊!
现在没有了有什么用,能保证今晚吗?还有明晚,后晚,她在这里的每一晚?
宁黛在心底冷哼了一声,觉得这光头也不太聪明的样子。
当然,还有可能,就是这光头根本不想聪明。
宁黛将手里的湿帕子塞还给他,继续占着八仙桌当她的阵地,坚决不离开。
僧人便在她面前站了有一会儿。
看出宁黛的态度后,僧人垂眸思忖了片刻,然后又保证似的说:“宁施主莫要担忧,贫僧稍后会准备一些驱虫的药粉、药材和香囊,置放在这四下,不会再让蛇虫靠近。”
宁黛掀着眼,面无表情的瞥了瞥他。
很想问上一句,要是真还就靠近了怎么办?
何况,重点是蛇虫吗?
重点明明是那个姓裴的!
那才是最毒的一条毒虫啊!
想到姓裴的那条毒虫,宁黛觉得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
昨晚是想让光头替她出头,但事实证明,她选错了靠山,抱错了大腿。看来,还得靠她自己。
为了一报昨夜一晚上没睡的仇,也为了不至于真的接下来夜夜当猫头鹰,宁黛勇敢的踏出了这一步。
僧人瞧见宁黛爬下八仙桌时,还以为她终于要躺回床上去了。
正想跟过去,检查下她的几处外伤。
可没想到,宁黛一落地直接就往屋外走。
僧人一愣。
宁黛快步出了竹屋,许多日没站立没行走,现在走了几步路,顿时觉得头重脚轻,脑袋晕乎乎的,更不要说当空的阳光晃了眼晕。
她站在檐下,扶着柱子休整了有会儿才缓过劲来。
僧人已经跟到她身边,眉头微微皱着。
刚喊了一声“宁施主”,宁黛这里正好也歇够了,又往外走。
僧人完全猜不着宁黛要做什么,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她,免得她体力不支摔个狗啃泥什么的。
走出去没几步,宁黛就发现了姓裴的,他斜躺在屋顶上,一条腿屈着,一条腿平放,一手支着头,另一手则搭在腹部,周身一副懒洋洋的气质,正好整以暇的注视着底下的宁黛和僧人。
之前老是“明月”“明月”的喊僧人,这会儿倒是不见他喊了。
宁黛瞧见人后,目光四下搜索了下,瞧见屋前空地的一旁横陈着几根削好的竹竿,她直接走过去捡了一根。
僧人和青年全不解她捡竹竿做什么,只见她捡了后又走回来。
随后,没两步走到了青年躺的屋顶下边,抻着手中的竹竿,就去捅屋顶上的青年。
姓裴的青年没想到宁黛是这操作,都傻眼了。
不过愣归愣,反应也敏捷,竹竿即将要捅到身上时,他立马一个动作,一跃而起,立在了屋顶上。
那姿态要说起来也潇洒倜傥,可惜,根本入不了宁黛的眼。
宁黛就跟杠上了一样,继续抻着竹竿去攻击,大有不把他戳倒就不罢休的架势。
姓裴的先是怔愣,随即像是觉得好玩的一般,每当竹竿来时,他便足下一点,身子跃到半空中,随后才慢慢地落下,直接和宁黛玩起了类似跳绳的活动。
跳了几回后,姓裴的好笑的发问:“明月,她这是干什么?”
僧人哪里能回答得了他。
不过再一想,僧人便有了答案。
她是在为那条蛇的事……,生气吧?
同时,也再次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那来历不明的蛇,果真是裴施主弄来的。
僧人微微叹息了一声。
裴施主行事,总是这般任意妄为,不顾其他。
如此,僧人也不想拦宁黛,反而生出了几分要不要帮忙的考虑。
姓裴的像只跳蚤似的,在屋顶上翻飞着,每一下都能精准的避开宁黛手里的竹竿。
这样还不算,还要说上两句嘲讽的话来惹宁黛。
一直这样,反倒是让僧人看不过眼,他略略的后撤一步,俯身捻起枚落在地上的竹叶。
正要有所动作,眼角余光先一步瞥见了一道身影。
竹林如海,绿的澄澈,就在这一片碧绿的竹海上,一道月光似的白虹翩然而来。
足下几个轻点,着着白衣的身影就近在了眼前。
瞧见竹屋这里的动静后,白衣身影干脆停在了最近的一枝青竹上,一手提着柄剑,一手负在身后,面上无波无澜的注视着宁黛他们。
白衣人静静地立在青竹顶上,没有发生任何声响,但屋顶上姓裴的瞧见后,却是高兴的手舞足蹈。
“柳轻风,你可算是来了!”
喊了一声后,那个姓裴的也不跟宁黛继续玩闹了,一个飞身就跃向了柳轻风所站的青竹。
姓裴的换了地方,宁黛也挺了手里的动作,转头看向另一边。
原本立足在青竹顶的人一见姓裴的过来了,足下一动,竟然直接往宁黛和僧人面前落了下来。
根本一点儿都不给姓裴的面子。
看出这层意思后,宁黛内心不由得乐开了花。
干得漂亮!
注意力不由得多往这个叫“柳轻风”的人身上放了放。
柳轻风,名字取的不错,人与名字相比起来,更好。
长相雅致极了,再加一身广袖白衣,就像是个翩姿的文人,倒不像是提剑的剑客。
柳轻风落了地后,正对着僧人明月。
他抬手,对着僧人做了揖,语气轻淡的说:“又来叨扰了。”
僧人还了一稽:“柳施主,别来无恙。”
“嗯,无恙。”
“我说柳轻风,你好歹是我邀来的,你不同我说话也就罢了,你还只跟明月说话。”姓裴的也落了地,脸上表情带着吃味。
对于姓裴的抱怨,柳轻风只轻飘飘地给了他个眼神,却是不理。
姓裴的还要跟着抱怨,宁黛却觉得时机不错,直接抻出还握在手里的竹竿。
“喂,你……”关键时刻,却还是被姓裴的躲了过去。
“你还没完了是吧?”一个翻身躲过后,姓裴的脸现了薄怒。
宁黛给了他一个眼神,想说的就在这个眼神里,让他自行体会。
旁边,柳轻风也给了僧人一个眼神,询问宁黛的身份。
1356、佛心客来一个(12)
僧人瞥了眼身旁的宁黛后,给了柳轻风一个含笑的眼神,并没有给他介绍宁黛的身份。
何况,也无从介绍起。
除了一个“宁”字之外,根本一概不清楚。
好在柳轻风也不是什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究追不舍的人,再看了宁黛一眼后,就没再多做关注。
僧人转向宁黛,温声道:“宁施主初愈,不适合太过劳身,进去歇歇吧。”
宁黛想了想,将手中的竹竿扔给僧人,转身往竹屋里走,算是接受了他的劝。
反正继续下去,她也没可能真的伤到那姓裴的,算了,也算是发泄了点儿怨气,还是省点力气吧。
姓裴的见宁黛离开后,终于放心大胆的重新走到柳轻风身边:“柳轻风,你可够慢的啊!让我好等!”
“有事耽搁了。”柳轻风淡着声解释。
“哎,知道,知道。”除了这个解释,还可能有别的解释吗?
“……”
这位柳轻风来了后,姓裴的似乎特别喜出望外,不管是僧人也好,或是宁黛也好,全不在他的关注内,几乎全程就黏在了柳轻风的身边。
像极了一只摇尾巴的小哈巴。
重新躺回竹屋里的宁黛不时就能听见他在喊“柳轻风”,倒是和昨天满口都是“明月”如出一辙。
至于那柳轻风,就宁黛的一番听觉来论。
话少,人静。
话少这方面,和僧人一样一样,如非必要,半天蹦不出一个屁来。
不过在“静”方面,柳轻风和僧人不太一样。
僧人也是个静人,但总体属于好脾气、老实人这种感觉,而柳轻风嘛,纯粹就是个不爱说话的冷性子。
大多情况下都是姓裴的一口气说上几句话后,柳轻风才会回上一句,用词又简单。
这里一个两个都是话少的人,宁黛倒是觉得稀奇,那姓裴的是怎么能做到话多的。
宁黛躺了会儿,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时,时间快要进晌午。
屋外空地上,又生火烤了肉。
今天烤的是兔肉。
姓裴的,和那个叫柳轻风的,都坐在外头享用刚烤好的兔肉。
一边吃着,姓裴的又是吱哇着没停。
而那柳轻风,进食的动作优雅、细致,似乎此刻不是在露天下吃着烤肉,而是坐在最好的酒楼,吃着名贵的珍馐佳肴。
宁黛盲猜,这个柳轻风一定家世极好,可能是家风严谨的名门子弟!
盲猜结束,身后响起了僧人的脚步。
宁黛回头一看,僧人一手端着粥碗,另一只手拿着光明正大顺来的兔肉。
“宁施主,用膳?”
宁黛望着他手里的烤兔肉,天人交战了一番。
最后,做出了抉择!
她只接了白粥,没接那兔肉。
接过粥,宁黛也没用勺子,直接仰头当喝水似的,直接咕咚咕咚把白粥往嘴里倒。
干完这碗粥,来世绝对不当病人!
僧人看她举动,眼眸里透出惊讶,直到宁黛豪气的一口干完了整碗粥,将空碗还给他。
接回空碗,僧人本想张口问一句,但宁黛已经躺下了,顺带还闭上了眼,他便也合上了嘴。
停顿了几秒后,僧人离开。
他走后,宁黛才睁开眼,没滋没味的瞧着竹屋的屋顶。
兔兔那么可爱,不想吃吗?
当然不是!
但比起吃兔兔,她更担心姓裴的还存着脏心思,万一给她下毒怎么办?
何况,关于昨晚的事,她也得明确摆个态度出来!
僧人离开后,似乎又将兔肉还给了回来,因为外头很快响起姓裴的声音。
“昨天不是非要吃我烤的肉,今天竟然不好意思吃了?”
听对方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宁黛真的很想直接怼一句:兄弟,我特么是不敢吃好吗?
“恐是不愿吃。”僧人的声音忽然响起。
话音里带着一份笃定,还有一份恬淡。
宁黛听见了,无声的噗笑了下。
姓裴的却被僧人说的一愣,随即没好气的很:“不愿?昨天没见不愿啊,今天不愿了?难不成是怕我下毒啊?”
僧人难得没思索太久,随着他的话就“嗯”了声,做出回应:“恐怕是的。”
姓裴的傻眼:“我说明月,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
僧人却是没说话了。
旁边的柳轻风听出了点什么,抬起头来,冲旁边人发问:“你做了什么?”
“什么叫我做了什么?柳轻风,你这笃定我干了什么坏事的表情算什么回事?”
一片安静。
不管是柳轻风,还是僧人,表情都如出一辙。
在场三人里,能干坏事,会干坏事的,就只有他!
姓裴的被两人的表情弄的气呼呼的,手中的肉都吃不下去了。
僧人不是说人坏话的性子,所以话题并没有持续太久,没有了下文。
晌午后,姓裴的连带那柳轻风又开始饬昨天新盖的竹屋。
期间,就一直听姓裴的在抱怨说柳轻风是个穷讲究的人,对此,柳轻风半句反驳的话都没给。
僧人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半天没有出现,等他再出现时,手里端着药碗。
又到了喝药的时间。
喝完药,僧人终于想起他早晨来时带来的东西。
原来他给宁黛带来的,是一套笔墨纸砚,另带了两本书。
两本经书。
用僧人的话来说,她既识字,应当也能写字,如果她还有什么问题,或是有什么想说的,尽可写于纸上。
至于那两本经书,是怕她整日干躺着无趣,所以特地带来给她解乏的。
宁黛捧着那两本经书,差点想问僧人,能不能非常不小心的将密卷心法也给她捧来啊。
这样,都省的她进栖灵佛寺了。
不过,对于僧人带来笔墨纸砚,她还是挺高兴的。
为着这份高兴,宁黛直接下床,坐在桌前拿起笔试了试手。
宁黛也是一点也不客气,直接将昨晚上的事情经过都写了出来,然后又质问僧人,为什么要包庇姓裴的那坏胚子,更是问他,要是姓裴的坏胚子今晚再想对她不利,要怎么办。
僧人捏着宁黛洋洋洒洒像写文章一样的一篇子,半晌都没有解释。
看着宁黛写的一篇字,僧人的第一想法并不是思考她提出的问题,而是觉得她的字很好看。
1357、佛心客来一个(13)
僧人看了宁黛一篇字许久,久到宁黛忍不住用笔轻敲了几下桌子,他才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
大约是宁黛洋洋洒洒写了一篇字的关系,僧人难得也多说了些话。
先说的自然是向宁黛做保证,昨晚的事情绝对不会再出现第二回。
宁黛捏着笔,嘴角微微一撇。
对他的保证没什么信心。
人家一个手里提着剑的,他一个念经的僧人,能顶用?
何况,僧人每晚都不在,保证又有什么用。
想着,宁黛提笔写下“不信”两字。
看过白纸黑字的两个字后,僧人抬眸注视着宁黛良久,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让宁黛相信他。
过了会儿,他合起两手,噙着浅浅一点笑,稽礼念诵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语。”
宁黛:“……”
这倒真是一句至理名言!
不打诳语,不说假话呗。
可是包庇坏人难道就不算说假话了?
宁黛眼珠一转,注视着,启唇无声地咬了两个字:放屁。
僧人眼里浮出丝疑惑,到底还是见识太少,不常见人说这两个字,所以一时解读不出来。
看出僧人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宁黛的心情一下子瑟起来。
有种恶作剧成功的喜悦感。
将笔一搁,宁黛不再打算写字,起身拿起僧人一并带来的两卷经书,宁黛又窝回了床榻上,闲着没事干,干脆耐心的翻看起了经书。
见此状,僧人什么都没说,先将桌上的纸笔收拾整理,随后忙别的去了。
早上晒的被褥要收。
给宁黛配的药草要煎成药。
还有她晚上喝的粥。
一件件事顺着做下来,不知不觉也到了暮色四合的时候。
外面又在烤兔肉。
兔兔这么可爱,看来确实很好吃。
竹屋内没有燃灯,室内很快暗了下来。
宁黛心想着僧人该来点灯了,可等了挺久,也没见人进来,也不知道在忙个什么劲。
等到等不下去时,宁黛确定自己动手,结果才刚翻坐起身,双脚还没落在地上,一道身影恰好也停在竹屋门口。
宁黛一看,动作跟着一顿。
白衣广袖。
光线虽昏暗,但宁黛瞧的清楚,不是僧人。
是柳轻风。
宁黛还清楚的看到,他不是空手而来,两手都带了东西。
在宁黛看见他时,柳轻风也看清了她。
他故意在门口顿了顿,随后才走入竹屋,将手里端的碗放的桌上后,单手燃了灯。
室内跟着亮了起来。
宁黛也看清,柳轻风带来的东西。
一碗粥,一份烤兔肉。
就跟中午时僧人带进来时一样,只是换了人。
宁黛好奇,怎么是他给她拿吃的,僧人呢?
她走到竹屋门口时,柳轻风才开口:“明月托我照顾你。”
宁黛快速扫了眼外面,确实没有僧人的身影,不只僧人,姓裴的也没在。
难怪她似乎很早前就没听见姓裴的声音了。
“用膳吧。”柳轻风立在八仙桌边,烤好的兔肉还持在手中,等着宁黛过来。
这样子,一下让宁黛联想到高级餐厅的侍者。
宁黛大咧咧过去坐下,半点迟疑也无的开吃。
柳轻风将手里的烤肉递给她时,不忘加了句:“这是我烤的,放心食用。”
宁黛接过时,抬眼看了他一眼。
柳轻风将手负到身后,迎视宁黛的眼神,微微抿了下唇后,又说:“昨夜的事,明月已经说与我听。”
宁黛惊讶了下。
脑内最先在想的是,两个话少的人碰到一起,是怎么解释昨晚那件事呢。
会不会有交流障碍和困难?
“我代裴开济向你赔罪,请见谅。”
裴开济?原来那姓裴的叫这个名啊。
宁黛喝了勺粥,然后抽空冲柳轻风偏了个头,示意他再多解释一下。
不过对方显然没有要过多解释的打算,接下来便一直无声的杵在她旁边,直到她吃完晚饭。
他收拾着空碗时,才又对宁黛说:“今夜我守在门外,有事……”原本想说有事喊一声,但当话到嘴边时,他想起她根本不能发声,顿了顿后,改口道:“叩三声。我会听见。”
说完,他便要转身出去。
宁黛赶紧屈指在桌上叩了三声,叫他留下。
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跑什么啊?
柳轻风在听见三声叩响后,果然停住了脚步,复又转过身。
声音淡淡,带着几分疑惑:“姑娘何事?”
宁黛指了指桌边,示意他过来坐下,她则翻出白天僧人整理好的纸笔,要发问。
柳轻风迟疑了会儿,最终还是过来落座。
宁黛先问了僧人和裴开济的去向。
她住这里大半月,僧人每天就跟上班一样,还从没见他早退过,所以宁黛很好奇,僧人今天早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至于问题里带上裴开济,纯粹是捎带。
看过宁黛提笔写下的好奇后,柳轻风简略的答:“无事,裴开济只是陪明月回寺里,稍后会回。”
宁黛拧了下眉,真希望姓裴的别回来了。
宁黛沾了墨,继续写问题。
这回是问他为什么要代姓裴的请罪。
老实说,僧人也包庇姓裴的,现在这个柳轻风也包庇姓裴的,这让宁黛觉得他俩真的很奇怪。
柳轻风似乎早已经做好了宁黛会问这个问题的准备,宁黛写完最后一个字,他便给出了解释。
“他将你误认成别人了,抱歉。”
宁黛偏头,下意识就想画个问号给他看。
临下笔时顿了住,写了“何人”两字。
对于这个问题,柳轻风略略做了考虑,才解释道:“在下的仇人。”
宁黛眼露惊讶。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了。
仇人什么的,嗯,她的仇人确实不少的样子。
不过饶是清楚不多问为好,宁黛还是头铁的问了下去。
为什么会将她误认啊?
难道说,那仇人与自己长的一般无二?
最终,宁黛得到了柳轻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裴开济认错,姑娘不是那人。”随后,柳轻风又给了宁黛这么一句。
宁黛禁不住眨眨眼。
大兄弟,你确定吗?
可是她怎么觉得,大概、可能、也许,她还真就是你那仇人呢?
只不知,她是灭了他全家呢,还时杀了他父母?
1358、佛心客来一个(14)
关于“仇人”这个话题,宁黛的问题出奇的多。
哪怕柳轻风是个不多话的性子,也控制不住宁黛刨根问底的心态。
到最后,柳轻风似乎是妥协了。
只是他摒弃了言语的回答,从宁黛手里接过了笔,也在纸上写字作答。
虽然他写的字也不多,但总好比开口说话时用的字眼多一些。
何况文字可比口中言语来的有证据多了,还可以供她反复琢磨推敲。
宁黛靠着柳轻风写下的文字,至少已有了百分之八十的肯定,柳轻风那仇人,确实是“她”。
不过柳轻风却也在字里行间十分笃定,宁黛不是他的仇人。
宁黛好奇问缘由。
柳轻风思索良久后,终于写下“命不久矣”几字。
宁黛看着这几字,顿时背脊升起一股凉。
她不由得开始细细思量,关于宁檀中毒命不久矣这件事,有多少人是知道的。
按理来说,如果外面的人全知道,那么所谓正义之士早就纠集队伍南下围剿仙一教,但她从仙一教出来,一路上也没有这样的风声。
江湖上的人似乎也不知道宁檀中毒的事,至少半道上把她当成宁檀时,也没人话间提起过。
所以,只剩下两个可能。
要么宁檀中毒的事情还是传出来了。
要么,只有下毒的人知道。
如果她记得没错的话,给宁檀下毒的,说魔教的人。
宁黛再看柳轻风,面前这人有半点像魔教的人吗?
所以,答案只能是前者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不得抓紧时间了,万一让所谓正道人士带着大部队杀到仙一教去,把宁檀咔擦掉了,那她这十几天不是白在这里躺了,脖子不也白被抹了,还被蛇吓唬。
怎么算就怎么亏。
不过,哪怕心里已经火急火燎,宁黛也没打算即刻做出论断。
等明天问问僧人,再做最后打算。
其实这时候宁黛已经很想问柳轻风是什么身份,不过怎么想都不适合直接发问,她只能走迂回路线,不问柳轻风身份,但问裴开济的身份。
结果令她出乎意料。
柳轻风告诉她,裴开济竟然是裴既的侄子!
裴既,就是当今的武林盟主,越秀山庄的庄主。
要是她记得没错,要带队去剿仙一教的,是这位裴盟主吧?要带队上栖灵佛寺要密卷心法的,也是这位裴盟主吧?
裴开济竟然是武林盟主的侄子!
裴既膝下无子,只有一女,所以裴开济打小时,裴既就将当亲儿子一般对待,功夫也是由裴既亲自交代。
江湖上人都有传闻,裴既或会将山庄传给侄子,而非女儿。
也是如此,江湖上人哪里赶轻易开罪裴开济,这也造就了裴开济一身不知轻重的纨绔气。
反正做什么都有裴既给他担着。
宁黛心里暗骂一声“卧槽”。
那她和裴开济之间的梁子,可就结大了。
此时此刻,宁黛心中生出了一百种绑架裴开济的方法。
可惜,当下实力相差悬殊。
绑架裴开济,又不是绑架僧人,眼下的她铁定办不到。
宁黛只能悻悻的暂且打消这些方法。
不过,既然裴开济是武林盟主的侄子,那对柳轻风的身份,宁黛也算是有了个大概方向。
果然是世家名门之子吧。
苦逼。
等裴开济回到竹屋时,只瞧见竹屋里两人安静的在写字。
一时间裴开济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柳轻风,你做什么呢?”
裴开济问话的时候,径直往竹屋里走来。
“站住。”柳轻风手中笔一顿,轻瞥一眼,语气冷淡的制止裴开济踏足竹屋。
裴开济闻言,脚步猛地一顿,堪堪停在门口位置。
面上表情十分惊讶。
“干什么啊?”
柳轻风收回眼神,语气依然冷淡:“不可进来。”
裴开济:???
什么情况?
为什么不能进来?
裴开济被喝止入内,心里当即不服的很,还觉得柳轻风态度奇怪,然而不服不忿挂在脸上,脚步却真的乖乖的停在那边,半步没再往前。
宁黛也奇怪柳轻风为什么不让裴开济进屋,不过好奇过后,又是看热闹心态。
从柳轻风手里抽了笔,她快速写下问题,问他为什么不让裴开济进来。
柳轻风看了问题后,这回没有写字回答,直接张口道:“我答应了明月,会护你。”
宁黛恍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今天僧人早走,临走前拜托柳轻风照顾她,又因为僧人已经将昨晚的事情告诉了柳轻风,柳轻风知道她不待见裴开济,可能还在心有余悸裴开济会再次欺负她,再者,也为了给她赔礼道歉,所以这会儿不让裴开济进屋来。
如果她猜的没错,柳轻风当下还有故意这么做的成分,只为了让她打消对裴开济的心有余悸。
又全了僧人的请托,又拿出了赔礼道歉的态度,最后还帮自己的小伙伴改善点形象。
一箭三雕呢!
宁黛好整以暇的再偏头看向竹屋门口的裴开济。
这位裴公子便不知道自己小伙伴的好打算,这会儿正气呼呼的瞪着眼,满脸的忿忿不平呢。
宁黛收回视线,不再去看门口的浮躁少爷。
门外的裴开济越想柳轻风刚才那话,越不觉对味,气哼哼的开口:“喂喂喂,柳轻风,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你答应了明月要护她啊?你护她干什么啊,还有你护就护,不让我进来又算什么意思啊?”
“聒噪。”
裴开济:“……”
“喂喂喂,柳轻风,你说什么你!你嫌我吵啊?”
柳轻风没理他。
宁黛却故意提笔写下一个大大“吵”字,先给柳轻风看,然后又明目张胆的举起来给裴开济看。
裴开济看见后,自然更是气的跳脚。
但气归气,他却是真的一步也不往竹屋里踏,只在原地跳脚。
质问道:“柳轻风,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就离开了不多一会儿,你就已经跟人家同坐一桌,还陪人家写字玩情调啊?我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样的人呢!”
这回,裴开济得到了柳轻风一个冷冰冰的眼神。
嫌弃裴开济胡说八道。
1359、佛心客来一个(15)
裴开济站在门口,一个人唱了一个多时辰的单口相声,以把宁黛唱到打哈欠为结束。
柳轻风看宁黛脸露倦容,起身告辞道:“姑娘歇息吧。”
竹屋门关上,也将裴开济的声音隔绝在外边。
裴开济以为柳轻风要去休息了,没想他出了宁黛这间竹屋后,直接抱着双臂,背倚在檐下,不走了。
“你还站这里做什么?”裴开济问他。
柳轻风半阖眼,没什么情绪的说:“时辰不早,你也回去休息吧。”
裴开济一听,更觉不对。
不依不饶的问:“那你呢?”
柳轻风微微掀起眼帘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裴开济却从他的眼神里看懂了,他这是准备在这里站一宿?
好好的,做什么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然后裴开济忽然想起了柳轻风之前对宁黛说,他答应了明月,要护她的那话。
裴开济不敢置信:“你该不会是因为答应明月,说要护她,然后就真打算在这里站一宿吧?”
柳轻风“嗯”了声。
裴开济更觉得他疯了。
“为什么啊,至于嘛?”这么问的时候,裴开济是一点都没往自己身上联想。
要不是他昨晚故意作弄宁黛,今天也不会有这事。
屋里,宁黛还坐在桌边,裴开济和柳轻风的对话,她全听见了。
本来她想去睡觉了,但听了裴开济问柳轻风话后,宁黛顷刻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抿了抿唇,拄着腮思索了片刻后,起身将搁在枕边的两本经书取了过来。
将之前与柳轻风写字的纸张收拢到旁边,她摊开其中一本经书,将笔重蘸满了墨,慢慢地抄起经文。
因为柳轻风守在屋外,裴开济歇了没两秒,又开始表演起他的单口相声。
对付他的喋喋不休,柳轻风经验老道,眼一闭,不理他就完了。
夜越深,风渐大,簌簌沙沙的声响不绝。
在风声的作伴下,竹屋里燃的灯也一夜未熄。
当天际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先闹出动静的是早起的鸟儿,随着鸟儿们起床,刮了一夜的风也渐渐息止了。
宁黛这才放下手里的笔,熄了灯,伸着懒腰往床榻方向走。
至于桌上摊开的经书,还有抄写经文的纸张,她全没理,任它们摊开在那里。
到底是一夜没睡,又抄了一夜的经文,宁黛沾了枕头以后,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梦里,倒是有听见了僧人和柳轻风对话的声音,不过她那时候正好睡,加之,也不关心两人说些什么,所以也没强迫自己非要醒神来偷听,继续坦然的睡她的觉。
柳轻风因为不是个话多的人,所以并没有同僧人多嘴说宁黛几乎到了天亮才熄灯睡觉的事。
僧人忙完屋外小火炉的火,将带来的粥温上。
今天给宁黛的膳食是从寺里带来的,不只有粥,他还带来了配粥的菜,还有白面馒头。
喂了宁黛大半个月的白粥,僧人似乎终于开窍了,或者说终于知道该怎么真正照顾一个初愈的病人了。
做完手里的事,他像往常那样踏入屋内。
进了屋,他才发现,宁黛还未醒。
往常他进屋时,她早已经坐起身,今天竟还躺着。
僧人到底有几分不放心,放轻了脚步,过去探了探。
确定她是真的还在睡,这才稍稍放心。
随即转身离开时,才发现了摊在桌上的经书,以及抄写的几张经文。
僧人的目光在白纸黑字上定住。
先是一愣,之后,一字一句看过去,从头一笔看到了最后一笔。
抄写经文也可以算是僧人的日常功课了。
他自小在栖灵佛寺长大,从小到大抄写的经文不知凡几,因为熟悉,所以才看的出,摊在桌上的这几张纸,大约是花了执笔人一晚上的时间。
再看字迹工整娟秀,一笔一划皆不含糊,更可以看的出,执笔人在抄写经文时,是怀着虔诚之态,哪怕没有皈依佛门般那么虔诚,至少也是心无旁骛。
透过字里行间得出这些想法后,僧人慢慢泄出了笑意。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高兴。
这世间信佛之人不少,虔诚之心更多,每日誊写经文,年年积攒后车装箱抬到栖灵佛寺焚烧经文祈福的更多,其中不泛笔墨更好的,僧人从来都不觉得有什么特别。
只是今天忽然觉得心情愉悦。
大约是因为昨晚裴开济毫无根据的话,给他添了几分影响的关系吧。
如今,有柳轻风的否认在前,再有这几张经文在后。
僧人不由得双手合十,默颂了声佛号。
为自己的不够通透。
……
宁黛睡醒时,早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
不过因为没开窗,所以屋内不算亮堂,也就没打扰她的好眠。
她坐起身伸了伸懒腰,撑开了窗户,结果正好看见柳轻风和裴开济在屋前空地上打起来了。
宁黛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确认自己有没有看错。
怎么她只睡了一个觉的功夫,那两人就打起来了?
不过……
管他打起来的原因是什么呢!
打打打,打到两败俱伤最好了。
只不过她看热闹的心思才起没多久,很快就被泼了冷水。
原来两人不是一言不合干架,而是单纯的在切磋而已。
这个消息是发现她醒后的僧人进来告诉她的。
僧人怕她被吓到,所以一进来便将外面情形结束给她听。
宁黛听完僧人的解释以后,满肚子的兴致缺缺,然而面上却还得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傻样。
总不能让人知道她很失望吧。
起床后,宁黛发现桌上的笔墨已经被收过了。
看来僧人应当看过她的墨宝了!
宁黛心里嘿嘿一笑,面上不动声色,简单梳洗过后,僧人将带来膳食摆上了桌。
看见配菜和馒头后,宁黛讶异的一挑眉。
不得了,光头终于做个人了。
为了庆祝僧人终于给她加菜,宁黛高兴的学了他的僧礼,向他一稽。
僧人抿唇微微一笑。
等宁黛吃完,外面两人还在过招,看来两人是恰逢敌手。
宁黛觉得眼下是个问消息的好机会,等僧人收拾完,又摸出了笔墨,快速写了她的问题。
问的是柳轻风。
1360、佛心客来一个(16)
趁着外边两人你来我往,宁黛正好抓紧时间问僧人,外面那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一边探探风,求证下裴开济是不是真是武林盟主他侄子,一边也正好问问柳轻风是不是武林世家子弟。
僧人原本不想当那种碎嘴的人,是以也不言明裴开济和柳轻风的真实身份。
不过宁黛多的是问话的技巧。
外面的人过着招,屋内两人也在问答上过了招。
最终,僧人没扛过宁黛的盘问,吐实了裴开济的柳轻风的身份。
裴开济确实是武林盟主的侄子,这一点,僧人和柳轻风口径一致。
只是在谈及柳轻风的身份时,僧人不答反问宁黛觉得柳轻风是什么样的人。
宁黛觉得一般这种问题都带着坑。
所以她回答的特别谨慎,将自己对柳轻风的身份猜测一概隐去。
礼仪周到、气度不凡、沉默寡言。
这是宁黛写下的,对柳轻风的感官看法。
僧人看完后,微微一笑,赞同道:“柳施主确实是这样的人。”
宁黛看着他:然后呢?
所以他到底是哪家大世家的子弟?
可惜,僧人下一句仍没有告诉她迫切想知道的。
下一句,下下一句,又下下下一句,全是僧人的不答反问。
这一问复一问的,就像是大和尚和小和尚论经似的。
问答到后来,宁黛都想把笔扔到僧人脸上去了。
真当是在西天论佛呢?
还有完没完了!
宁黛的耐心急剧下降,即将告罄的最后一刻,僧人终于是将柳轻风的身份告诉了她。
柳轻风,魔教教主的首席大弟子,现任魔教总坛的护法。
宁黛:目瞪口呆.jpg
这个表情不是伪装,宁黛是真的被震惊到了!
谁能告诉她,光风霁月一样的柳轻风,竟然是魔教的人!?
开玩笑的吧!
将柳轻风和裴开济摆在一起,分明是裴开济那坏胚子才比较像魔教的人吧?
结果裴开济是武林正道人士,而才像是好人的柳轻风才是真正的坏人?!
这两人怎么看,都应该反过来才对吧!
但心里一道声音又在告诉宁黛,僧人没有骗她。
先不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一句话,就说柳轻风昨晚说仇人“命不久矣”四个字,她其实就已经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只是实在难以相信。
或许是宁黛脸上震惊的表情维持了太久,僧人诵了声佛号,然后似开导般说:“世间真真假假,是是非非,孰是孰非,孰黑孰白,孰真孰假,一切如幻相。”
宁黛听完僧人绕口令一样的佛法,选择闭上了嘴。
好的,她现在接收了柳轻风是魔教的人这个身份。
也明白了,自己和柳轻风也是有仇的对立面。
倒真是哔了汪了,宁黛突然反应过来,她此刻算是身陷困境了吧,敌人环伺啊!
她得好好捂紧小马甲,绝对不能轻易掉马!
再这么想想,看来她被抹脖子也是一桩好事,要不是被抹了脖子,发不出声说不出话,她觉得自己可能早在第一天时就把外面那两人得罪的透透的,小马甲也可能早就掉了。
幸好,幸好。
庆幸过后,宁黛又生出了好奇。
一个武林盟主的侄子,一个魔教教主的大弟子,应该站在对立面的两人,这两人是怎么做到成为朋友的?
难道是武林盟主不似表面那么光明磊落,枉为正道代表,私下里偷偷勾搭魔教?
还是魔教勾搭越秀山庄?
不管是谁勾搭谁,总之都不是好事。
这回宁黛没太修饰遣词用字,很直白的问了僧人。
看完她的疑惑后,僧人摇头。
宁黛瞪大好奇的眼睛,等着僧人解释。
结果就是巴拉巴拉的,又是一通深奥的佛法。
e=(o`*)))唉,救命啊。
她想爱国了。
这个时候的爱国,应该在总部闲散的大爷瘫着。
嗯,可能也不是那么闲散。
爱国:带鱼姐在挑战任务世界的第十x天,不知道她还好吗?想她。
“爱国,来玩贪吃蛇啊!比赛输赢,输的那个去侵入主机,要在主屏幕上写下‘我xx是猪’的代码,敢不敢来赌!”说话的是系统和谐。
爱国:“哇擦,上次玩消消乐输给我的家伙还敢来挑战?来就来啊!你以为我怕你啊!”
和谐:“哼哼哼,那就来呀!”
爱国:“来呀!”
两只赋闲的系统,精神抖擞的进入了比赛模式。
……
花了很久,宁黛终于从僧人的嘴里得知了裴开济和柳轻风是如何成为朋友的故事。
裴开济作为武林盟主的侄子,虽然脾性方面确实纨绔了那么些,但好歹代表的是越秀山庄,在江湖上年轻一辈的侠客中也排的上名号,而且排名还挺靠前。
至于柳轻风,作为魔教教主首席大弟子,他在江湖上的名号也挺响亮。
这两人,一个江湖人称将来是越秀山庄的继承人,一个则被传说是魔教的继任者,自然而然就会被无聊人士放到一起比较。
而且这一比较,还就没完了。
一开始,裴开济也好,柳轻风也好,两人没有交集,更不认识对方,但外面传的多,久而久之就对对方有了印象。
两人会产生交集,还是裴开济开的头。
他这样的性子,怎么可能愿意一直被外人与另一人做比较,更不说还是魔教的人。
于是,年少气盛的裴开济,直接向柳轻风下了战帖,约了时间比试。
柳轻风接了战帖。
这一战,两人足足打了一天,也没有分出个最终胜负,结局是双双负重伤。
而两人约战的地方,恰恰就是栖灵山的后山。
双双负重伤后,又恰好是被僧人明月给救了。
那时,两人便被明月安置在这座竹屋里救治。两人一躺,躺了月余多。不打不相识的情谊,便也就在这月余的时间里生出来了。
待到伤好后,两人间便存了私交。
此后,在外,两人依然是正道与魔教的身份,互不来往。私下里,两人偶尔会约下一个时间,前来这竹屋相会,漫谈一下生活,不过大多时候是切磋武艺。
就像此刻外面那样。
1361、佛心客来一个(17)
一开始约战,两人都存着分个胜负的想法,于是每回约战过后,两人往往都会伤到需要卧床的程度,这时候,每每都是僧人把他们捡回来照料,治疗他们的伤势。
次数多了,这两人似乎也光明正大的赖上了僧人。
不过也看的出,两人对僧人很是信赖,要不然,也不会放心让僧人治疗俩人,还不避着他,让他知晓两人的身份。
再怎么说,两人身份不同,如果让武林人士知道这俩位有私交,一定会掀起不小的风浪,甚至还要影响那位武林盟主裴既在正道中的声望。
毕竟,所谓正道,不过都是伪君子多,谁也说不准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也说不准多少人想要当那个发号施令的一盟之主呢。
这么大的一个把柄呀……
宁黛把裴开济和柳轻风间的故事了解得差不多的时候,外边那两人也恰好打完了。
只听得裴开济扯着嗓子在外头喊僧人:“明月,快来救人啊!”
僧人闻言,却没有动作。
“明月,明月!”等不到僧人的回应,裴开济又扯着嗓子喊了几声。
宁黛以眼神询问他,不出去看看吗?
僧人微微一笑,用行动表达了他的回答。
宁黛又就不多管了,反正听裴开济喊僧人的声音中气十足,也没有什么急切的语调,应该是没什么事。
果然,裴开济左右喊不出僧人,便自己跑了过来。
倚在门边,没好气的冲屋里的僧人说:“明月,你还是出家人吗?我喊你救人,你竟也不为所动。你的佛祖知晓你是这副德行,该要对你失望了!”
“阿弥陀佛。”僧人诵了声佛号:“贫僧信裴施主。”
裴开济却是一脸懵懂:“你信我什么?”
“信裴施主不至于这么不济。”说到最后两字的时候,僧人唇边噙出一点点笑意。
裴开济听明白了。
故意拿他的名字调侃他呢!
裴开济摇头:“明月,你可真是越来越坏了,越来越没出家人的慈悲心肠了!”
“阿弥陀佛。”
裴开济:“……”生气,可又无可奈何。
无奈过后,裴开济又像个小孩儿一样,左手抱着右手,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死命嚷嚷:“我要不行了,我真的要不行了,明月你还不快来救治我。”
柳轻风从裴开济身后走出来,从从容容的跨进竹屋里,对于裴开济的表演,压根都不看一眼。
“讨杯水喝。”柳轻风对屋里两人说。
僧人手上动作,为柳轻风倒了杯水。
之前的茶壶被宁黛摔了,现在的茶壶是僧人又从寺里取来的,和之前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由此可知,栖灵佛寺里的茶壶很大概率是批量购买的。
柳轻风慢悠悠得接了茶杯喝水,僧人看眼倚在门边卖惨的人,问他两人今番切磋的结果。
喝完杯中水后,柳轻风放下茶杯,淡声回答:“打累了,便停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今天切磋,依然没分出胜负。
闻言,僧人也不再问,至于门边的裴开济,也就更不用去理了。
其实打着打着就停下不打也是现今的常态了。
起初两人拼尽全力,但随着相识越久,两人如今切磋也甚少真的会用佩剑,大多时候是一人拿一截竹枝充当佩剑,切磋也是点到即止。
所以裴开济这么努力卖惨,也没人理他,是因为都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受伤。
宁黛早在裴开济嚷嚷的时候就收拾了桌上写过的纸张,这会儿柳轻风走进来,什么都看不到,她也不用担心叫柳轻风知道自己在向僧人打探他的身份。
裴开济见柳轻风都进了竹屋,先是傻了傻眼,随后又“哎哎哎”的叫起来。
没等他说下一句,柳轻风先给他来了句:“不许进来。”
裴开济:“……”
苦逼啊!
这是再也不让他进这间竹屋的意思吗?
至于嘛?
这么想,裴开济也这么问了出来。
然而竹屋里的人很快给了他回答:“至于。”
裴开济顿时觉得,他被孤立了。
竹屋里那三个是一国的,他一个人一国,竹屋门便是楚河汉界。
裴开济靠着门框,期期艾艾了半天,结果仍是得不到一丝一毫的注意力。
久而久之,便只能停止了,像个生闷气的小孩儿似的,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这之后消失了几刻钟的时间,几刻钟后,又跟个小孩儿似的跑了回来,一边还兴奋的喊:“柳轻风,明月,快来看看我打着什么好东西了。”
宁黛看见,裴开济带了一头獐子回来。
看来,今天是要吃烤獐子肉了。
“阿弥陀佛。”僧人瞧过后,只是双手合十诵了佛号,此外,脸上倒是平静。
一丁点的不忍,或者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宁黛忽然想起裴开济刚才说僧人的话,他的佛祖知道了,真的该要失望了吧,这人真是一点都不像出家人。
没有慈悲怜悯心。
可要说他没有慈悲怜悯心吧,宁黛再看看僧人,见他低垂眼眸的模样,却又十足悲悯的样子。
宁黛研究不透,干脆移开眼睛,不研究了。
……
裴开济和柳轻风一连在林间竹屋盘桓了五六天了,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宁黛趁着这几天的功夫,积极的打入敌人内部。
按理来说,裴开济这人性子纨绔又小孩儿心性,是比较好搞定的对象,但宁黛偏偏略过他,挑了柳轻风下手,致力于和柳轻风打好关系。
想要和“伟光正”的柳轻风搞关系,于宁黛而言也不是难事。
比划拳脚是不可能的,可除此外,宁黛也是有十八般武艺的,琴棋书画,都可以拿出来现现。
很快,宁黛就找到了柳轻风感兴趣的一项静态活动。
那就是下棋。
正好,宁黛棋艺不差。
而且下棋不用讲话,实在适合这两个,一个开不了口,一个不爱开口的人。
唯一不爽的,只有裴开济了。
对于宁黛和柳轻风亲近,却对自己敬而远之,裴开济自然又跟个小孩子一样,整天将不开心挂在脸上。
偏偏他又奈何不了,只能在旁边又羡又妒。
1362、佛心客来一个(18)
一子落下。
柳轻风皱起了眉,纵览全局后,又松开了眉头,放下手中的白子,喟叹道:“我输了。”
白子的江山已然倾颓,柳轻风知道再没有能够抢救的余地,干干脆脆的认了输。
宁黛勾起唇,对着柳轻风眯眼一笑。
启唇无声又一字一顿的问他:“还来吗?”
柳轻风正要作答,竹林的幽径处传来裴开济的声音。
“柳轻风,还有那个谁,快来看我逮到什么了!”
人未至,声先至。
喊完了话,几秒后,才见裴开济从竹林幽径里飞出来。
只不过,竹屋前下棋的两人都没理他的话,也没去看他。
两人的想法差不多,左右不过就是又猎了什么獐子啊、狍子啊、小鹿啊什么的,给下一顿加餐呗。
裴开济没得到关注,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得到,但他并不气馁。
兴冲冲到了两人面前,他直接将怀里的东西往两人间的棋盘上一放。
两人这才看见,他今天逮的是只兔子。
不是肥兔子,而是只小兔子。
宁黛抬眼看他。
裴开济一直注意着两人,见其中一个理了他,心下顿时生出一丁点儿的满足感来。
两手叉在腰上,裴开济瑟的问宁黛:“怎么样,可爱不可爱?”
宁黛眼神一动。
你当姐是傻白甜吗?看见小兔兔会一把揽在怀里,嚷什么好可爱好可爱?
对不起,姐只觉得这兔子太瘦小了,不够吃啊!
内心活动走完以后,宁黛微微一笑,冲着裴开济点了个头。
裴开济见她笑,越发瑟,又说:“可爱,你就养着呗。”
宁黛:呵呵,养肥了再吃吗?
可爱的小兔兔并不知道身边有个一心想吃它的女人,睁着红彤彤的眼睛,萌萌呆呆的趴在棋盘上。
大约正是因为它太傻呆萌了,所以才会被裴开济给逮了回来吧。
喊完让宁黛养兔子,裴开济主动捧起小兔子,一把塞进了宁黛怀里。
宁黛:“……”好嫌弃啊。
小兔子再可爱,它也是只野兔子,脏的呀!
宁黛早在小兔子趴在棋盘上时,就一眼瞧见了小兔子的泥腿儿,而裴开济竟然就这样扔进了宁黛怀里。
宁黛想抽裴开济的心都有了。
尼玛,老娘住在这里,奋斗至今拢共就奋斗出两身衣裳,平时都是小心再小心,不敢弄脏的,姓裴这坏胚子倒好,这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可劲的造作是吧!
可哪怕心里气的要死,面上却还一点不显露。
只能忍,忍,忍。
宁黛圈住小兔子,将它举了起来,举起对面柳轻风看。
无声问他可爱不可爱。
不举起来,她怕小兔子弄脏自己衣服啊,举了起来,没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也很刻意啊,所以只能假装问柳轻风兔兔可不可爱了。
柳轻风睇了眼兔子,淡淡的“嗯”了声。
宁黛眯眼一笑,举着兔子起身,转身去找僧人去了。
这么可爱的兔兔,还是扔给僧人去养吧。
裴开济看宁黛跑开,顺势坐在她的位置上,敲敲棋盘对对面的柳轻风说:“柳轻风,来切磋。”
柳轻风目光望着棋盘上的棋子,口中吐出回绝的“不”字。
“为什么不?”裴开济傻着眼。
柳轻风说:“没有胜负。”
裴开济叫道:“就是因为至今未分胜负,所以我才约你切磋啊,打着打着不就能分出胜负了。”
闻言,柳轻风抬起头,看着裴开济的眼睛说:“下棋吗?”
裴开济满脸的嫌弃:“明知我不谙此道,你还让我陪你下棋?”
柳轻风想想也是,蹙了下眉,有些失望的道:“也是。”
“我看你是这几天下棋下傻了,不如我们切磋啊。”
柳轻风摇头。
“为什么啊?”
柳轻风说:“宁姑娘棋艺精湛。”
裴开济满脑袋的问号,不明白柳轻风为什么要扯这句。
柳轻风下一句回答了他的疑惑:“我与她下棋,输多赢少。”
裴开济还是没太听明白,但不妨碍他顺着话追问:“所以呢?”
柳轻风已经研究完棋盘上的黑子局势,慢慢得捡起白字归拢进棋笥里。
“我与她多讨教几局。”
裴开济:“……”
他很想对柳轻风说,他已经跟宁黛讨教了三天了!
三天了,我兄弟三天没跟我打了!
要怪,也只能怪柳轻风的头没开好,下棋第一局就输给了宁黛,这才开启了柳轻风想与宁黛多讨教几局的路。
两人下棋至今,每五局,柳轻风只能赢一局。
于是乎,柳轻风沉迷了。
“我说柳轻风,原来你是这样的人啊!”裴开济嚷嚷起来:“原来你是个只许赢,不接受输的人啊!你是不是打算一直和那个谁下棋下到只能你赢为止?”
柳轻风看着裴开济一愣。
随即,垂了眼眸,继续收拾残局棋子。
不过柳轻风清楚,他被裴开济点中了心思,以及,他也明白了点儿别的心思。
他确实只许赢,不接受输。
柳轻风想着,自己身为魔教教主的首席弟子,自小由魔教教主亲自教导,那时除了他之外,另还有其他几名师弟,但教主对他的教导从来都是最严苛的。
不只因为他是大师兄,也因为他的天资是几人中最好,教主对他给予厚望。
所以其他人可以马马虎虎的应对,他必须事事做好最完美、最好。
功夫上如是,礼仪上如是,就是别的方面,教主也向来将他向完人那方面培养。
久而久之之下,才培养出了如今的柳轻风。
柳轻风自己也不容许自己有做的不好的地方。
原本接到裴开济的战帖时,柳轻风是不当回事的,但与裴开济交手后,有了不分伯仲的对手的那份新鲜劲,让他接受了裴开济这个朋友。
然而到了今天,他在宁黛手上讨不到几场胜局,又令他有了不同的感觉。
他能与宁黛对弈三天,除了有不服输,想要求胜的心思之外,另一方面,却也是有了想要与之讨教的新鲜劲和专注劲。
就如同之前愿意一而再再而三接受裴开济的约战一样。
如果他一直没法赢过宁黛,那么会转变成什么心态?
才想到这里,宁黛又回来了。
柳轻风抬眼,对宁黛说:“再来一局。”
1363、佛心客来一个(19)
裴开济继弄了只兔子回来后,第二天他又从不知道从哪儿牵了头小鹿,到了第三天,又赶回来一只傻狍子。
宁黛相信,再给他一段时间,他能在这里办个动物园出来。
而她,就是动物园园长。
不过好在,裴开济的动物园计划没有时间完成。
因为他要走了。
他和柳轻风前后加起来,在这里盘桓了有十来天的时间,现在也到了离开,回越秀山庄去的时候。
与裴开济一样,柳轻风也该回他的魔教总坛去了。
两人都不是浪荡江湖的闲散游侠,各自都有归属,与世无争的隐逸日子只能偷闲,不是长久之计。
对于他俩的来去,僧人早已是习惯。
何况,这回两人比起之前还多呆了一天呢。
而这多呆一天也是因为柳轻风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沉迷在越挫越勇的对弈里造成的。
可惜的是,柳轻风的棋艺并没有因为这几天的对弈就立马登峰造极,转败为胜。
如此,柳轻风自然是有所遗憾的。
他自认棋艺不俗,但在宁黛手下讨不到一点好,由此可知,宁黛的棋艺是如何精湛厉害。
因为如此,到了临别前一天,柳轻风难得主动搭了句话,询问宁黛之后的打算。
这个问题问出来,惹得裴开济和僧人一块儿看向宁黛。
之前没人问也就罢了,现在有人问出口,感觉就像是一桩捅破窗户纸的事。
在宁黛编给他们听的身世里,她是一个打江南来的逃家小姐,因为不满家里的亲事安排,她私逃出来,原本打算是想要游历山川,没想到在临近栖灵山的半道上,忽然遇见了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二话不说就对她喊打喊杀,她甚至都没弄明白情形,就遭了毒手。
等到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是被僧人捡回来,安置在这间竹屋的时候。
要搁在别的时候,她这谎言可能会打些折扣,但裴开济他们看着宁黛这张脸,又对宁黛不是他们所误认为的那位宁教主深信不疑,自然而然就大大降低了怀疑度,同时增加了信任度。
就拿裴开济来说好了,办动物园不就是变相的在为之前的鲁莽,向宁黛道歉嘛。
只不过,她一个好好的姑娘家,现在外伤也好的差不多,总不能还一直住在这栖灵后山吧?
僧人救助受伤人是功德一桩,时日短尚且还好应付,但一直将个活蹦乱跳的人安置在偏僻竹海里,总不是办法吧,有损僧人清净修行,怕也不好向寺里交代。
宁黛听了柳轻风的问话后,脸上立时露出了犹豫。
心里却想着,她怎么就活蹦乱跳了呢,她还是哑巴呢。如果有需要,从明天开始,她也可以是不活蹦乱跳的。
见宁黛脸上表情后,裴开济也跟着思索起来。
片刻后,裴开济想完,先开了口:“不如由越秀山庄出面,护送她回家吧。”
说完,转向宁黛:“你既是江南来的,与越秀山庄倒也离的近。要不如,你明天同我一起启程,我领你去越秀山庄转转,再派人送你回去。”
“你们觉得如何?”
最后,裴开济问柳轻风和僧人明月的意见。
柳轻风与僧人对视一眼。
僧人没有说话。
救人,照顾人,看着人重新恢复活蹦乱跳,是他能做的事。
至于离开栖灵山后的事,就不再是他能管的了。
所以他算是弃权,不发表任何意见。
柳轻风想了想后说:“由越秀山庄出面,确实最为妥当。”
但其实柳轻风本意打算是邀宁黛去魔教总坛小住一阵,如此也能继续向她讨教棋艺。
不过在听了裴开济的话后,他又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魔教总坛不似越秀山庄,一个普通人家的姑娘过去做客,被正道上的人知晓,怕是会给她带来麻烦。
而且魔教里的人事物也并不安全,要有功夫傍身还好说,但宁黛一介普通人,怕是危险系数更高。
还是算了。
裴开济一点不谦虚,笑嘻嘻的顺杆爬:“那是。可比你那魔教妥当多了。”
柳轻风横了他一眼。
裴开济又转向宁黛,正要继续说话,结果就见宁黛摇头。
“摇头是什么意思?”
摇头嘛,当然是拒绝的意思啊。
宁黛在心里吐槽裴开济的明知故问。
作为一名逃婚逃家的姑娘,虽然外面世界很险恶,还有人抹她脖子,但是宁黛仍坚定的向他们表达了自己要继续闯荡江湖的决心。
得知宁黛的决心后,三个男人齐齐默然。
姑娘,勇气可嘉啊!
既然宁黛已经明确表态,旁人也不好多说什么。
不过这旁人里不包括裴开济这位。
因为裴开济在默然几秒后,忽然灵光一炸,一脸正中下怀的说:“那正好啊,我领你去越秀山庄看看啊。”
宁黛差点儿就没忍住当他面翻白眼。
还没见过这么迫不及待请敌人进自家大本营踩点的。
宁黛对越秀山庄当然也感兴趣,也想去的,只是现下的时间不对。
现下,栖灵佛寺才是她的主副本!
而且按照当下进度,她连副本地图都逛完,进度实在太慢了。
其实宁黛也有一个梦想,想在爱国回来之前,她已经拿到了密卷心法和佛骨香,走在回仙一教的路上。
那样的话,爱国一定会跪地臣服,满口呐喊666。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此才不会降低她在爱国心目中的形象。
宁黛心里可一直觉得,她在爱国心里的形象非常崇高,非常了不起。
她怎么能容许自己形象受损呢。
至于此刻的爱国……
正努力地钻营着他喂到二百零八米的贪吃蛇,控制着数据代码,避免贪吃蛇撞墙。
系统间的贪吃蛇比赛还没结束。
这是系统的荣誉一战,爱国和和谐都十分谨慎对待。
……
宁黛这边,对于裴开济的好意相邀,仍然以坚决回绝为主。
裴开济当即把宁黛不给面子带来的不高兴摆在了脸上,像个没得到玩具的小孩子似的。
气呼呼的问宁黛:“那你打算还一个人到处乱跑?”
宁黛等的就是这句话,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为踏足栖灵佛寺做准备工作了。
1364、佛心客来一个(20)
裴开济再次询问宁黛接下来的打算后,宁黛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将她的打算示在人前。
确切的说,是示在三个男人面前。
她的打算,就是没能开嗓说话前,不准备挪窝!
当然,这非常好解释,一个哑巴太有局限性了,不方便在外走动。
接着,宁黛又表示,经历被抹脖子这一遭,她对生命,对世间万物也有了一层全新的超脱的看法。
说白了就是,她现在信佛了!
都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对僧人的救命之恩,她无以为报,便决定留在栖灵山一段时间,随僧人诵经念佛,做他的信女。
为僧人的普度众生事业歌功颂德,同时,也为栖灵佛寺增添香火。
宁黛觉得此刻自己头顶应该有一道光环,名曰:玛丽苏光环。
看完宁黛写下来的打算后,僧人温声一笑,这才开嗓说:“宁施主的失声至多再两月便能好了。”
又说:“若宁施主愿再多留两月时光,倒也无不可。”
僧人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目光再落在宁黛白纸黑字写就的后期打算上,最得他心的,大约就是她要做他信女,随他念经诵佛这一段吧。
至于原因,僧人不得而知。
大约是心喜于又渡了世间一人。
佛渡众生,佛渡有缘人。
有了僧人这两句话,裴开济也收起了刚才被拒绝的不高兴。
一个要当信女,一个愿意普度众生,旁人还能说什么,只能说句“阿弥陀佛”了呗。
柳轻风挑起的话题至此结束。
翌日。
自打来到这个世界,在这片竹林住下,一直都是艳阳高照的天气,直到今天,忽然转了阴。
深蓝发黑的大片浓云聚集在西北方向的天空上,就笼在山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带来一场暴雨。
在这样的天气里道别,宁黛怎么都觉得,不像是个好预兆。
不过值得安慰的对方是,柳轻风和裴开济并不被宁黛列在好友范畴里,所以无论刮风下雨还是艳阳高照,对宁黛来说,都分毫不受影响。
甚至,送他俩离开时,她分外殷切。
不过她极力的控制着这份“殷切”,没有太过明显,至少没让两人发现。
等真正离开前,裴开济又忍不住对着宁黛旧事重提。
“真不打算去越秀山庄看看?我可跟你说,江湖上可多的是人挤破头想去越秀山庄小住几日呢。如今我亲自邀你,可是旁人都没的……”裴开济提到自己家,神情间是肉眼可见的自豪。
如果能够说话,宁黛真想问问他,邀过柳轻风没?两人私交这么好,有本事你邀柳轻风去越秀山庄小住呀!
可惜她是哑巴,裴开济和另外两位又都不懂手语,宁黛只能痛苦的放弃回怼。
好在,裴开济说的话让另两人也听不下去了。
知道你们越秀山庄现今是武林盟主的大本营,甚是了得,但做人要谦虚,做武林盟主的,就该更加谦虚低调才对!
柳轻风轻轻地咳了声,用以提醒。
裴开济接到了提醒,终于闭上了嘴。
但闲不过几秒,又开口:“那以后你想来越秀山庄,尽管来,报我名号。”
宁黛觉得这个可以有。
等她把栖灵佛寺这个副本通关,拿完奖励,她确实可以去越秀山庄踩踩点,以便以后打越秀山庄这个副本。
想到此,宁黛含笑点点头。
她这一点头,裴开济的心情总算彻底好起来,也不再哔哔别的了。
其实裴开济自己也不太明白他干嘛非要邀人去越秀山庄做客,反正就好像是在跟谁别苗头似的。
趁着西北方向的浓云没有滚过来前,柳轻风和裴开济终于走了。
少了两个人,竹林里一下子恢复到了原本的静悄悄。
午后,大雨倾盆而至,天地间为之浑然一色。
孤立在林间的竹屋看似简陋,但好在避雨的效果相当不错,没有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的尴尬局面。
不过对于僧人回去寺里,倒是有些影响,竹屋里没有备放蓑衣雨具,他来时也没备上雨具。
趁着僧人被雨困住,宁黛干脆抓紧时间,和他商谈起了前往栖灵佛寺的事情。
商量了许久,终于有了结果。
如果这雨能在今天停歇,明天出太阳,那宁黛明天便可以去寺里。
但要是这雨不停,那她就不能去了。
因为竹屋距离栖灵佛寺不近,加之有一段向上的山路,雨天路滑,宁黛对这栖灵山又不熟悉,僧人担心她才刚好的外伤万一又摔跤摔出个好歹来,只会得不偿失。
宁黛对僧人的考量深以为然,心里暗暗决定,只要明天不下雨,哪怕泥石流都别想阻止她踏进栖灵佛寺!
坚定地做完决定后不久,僧人起身要离开竹屋。
看这雨一时半刻不会停,更不会小,僧人得回去寺里了。
对此,宁黛也不强留,目送着僧人淋雨离开。
雨势大,僧人踏出竹屋,还没走入竹林里,就已经被淋了个全湿。
宁黛看着对方背影,这才瞅出一点点的怅然感来。
雨天、竹屋、一个人,情景也好,心境也好,都恰似“阴天,在不开灯的房间”。
宁黛默默地唏嘘:好寂寞……
不过这样的负面情绪也就只存在极短暂的一瞬,到了下一秒,宁黛就怡然自乐的挪到了竹屋门口,干脆搬着凳子,坐在檐下,静静欣赏着雨中静谧的竹林。
感觉良好。
哦,其实也算不得静谧,因为她突然发现,竹屋檐下,还有一只鹿,一只傻狍子,和一只装在笼里的兔子齐齐看着她。
被绳子拴着的小鹿还冲她发出了几声“呦呦”叫声。
宁黛回望着它们,忽然发出一声轻笑。
与此同时,还在竭力养育贪吃蛇,使它茁壮成功的爱国猛地一个哆嗦。
因为这个哆嗦,他的贪吃蛇差点撞到墙上去,幸好最后的关键时刻,他一个精湛的微操,将他的宝贝蛇挽留了回来。
爱国嘘了一声,虽然那个突如其来的哆嗦让他颇为费解,但此时此刻,他不想去多想,眼前的情势不容许他分心。
胜利在向他召唤!
1365、佛心客来一个(21)
事实证明,老天爷还是挺给宁黛面子的。
雨势在后半夜停了,晨间,太阳的光辉再次普照大地。
就连气温,都比之前两天往上提了一提。
宁黛掐指一算,这是要天热了啊。
紧跟着再一想,侯府里好歹有冰盆有冰镇过的水果,有侍女给扇风,这栖灵山里有啥?
啥都没有!
宁黛一哆嗦,随即快步踏出了竹屋,顺着幽径往竹林外走去。
降落这个世界都一个月了,她终于是踏出了这片竹林。
在没往外走之前,宁黛从没费神去想过竹林外的风景,如今走出来了,才知道,原来竹林外是这样的。
顺着竹林的幽径出来,一路往前,是一条蜿蜒的山道。
因为下过雨的关系,山道泥泞,空气里则带着一阵浓郁的草木香。
山道也像是一道分割线,山道下是绿意悠然的竹林,山道上则风貌不同,有绿松,有野花青苔,远远地,还能瞧见佛殿飞檐的一角。
那里,应当就是栖灵佛寺了。
看清佛寺的方位后,宁黛心情可以称得上好,提了把裙子,她踏上山道,随后一路顺着山道走。
走了一段,她下意识的停下往回望了望。
竹林已经下处,从这位置望过去,只有静谧的竹海,而竹海中的那两座竹屋,从这里看过去是一点踪迹也无。
所以她在竹屋里住了一个月也没被其他佛寺僧人发现,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了吧。
宁黛看了两眼后又收回了视线,转身继续顺着山道往前走。
要说这山道真是长,弯弯折折的,路也不怎么好走,而且佛寺距离她的位置,还有很远的样子。
宁黛一边走,一边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僧人。
也不知道他每天来来回回要走多久,白天下来时还好,每天大晚上回寺里时,好像都没见他提盏灯什么的,他视力倒是不错啊,都不怕摔跤跌倒什么的。
宁黛脑子里都在想僧人走这条山道的事,不知不觉间,忽然听到了交谈声。
“你快些走啊,师父还等着回禀呢。”
“刚才踩水里,鞋袜都湿了。”
“谁叫你总是不好好看路。”
“你你你……你还怪我……”
等她回神过来时,前头山道上出现了两个光头小沙弥,一个催着另一个,而被催的那个则走一步就踢踢脚上的鞋子,满脸的难受劲儿。
灰色僧服裹在两人身上,配合那两颗圆溜溜的小光头,看起来颇为伶俐可爱。
小沙弥因为太专注着自身的问题,都没注意到迎面而来的宁黛。
宁黛听着两个小光头的交谈内容,竟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她曾也带过一票小光头。
那时候仗着辈分高,可没少整蛊那一票小光头。
像是揩油小光头们的零食啊水果啊,更是她最喜欢干的事。
这会儿想想,竟觉得分外美好啊。
美好到……她又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然而刚张口,她忽然败兴地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哑巴”的事实。
她只能悻悻地闭上嘴。
也是这时候,两个小沙弥瞧见了她。
瞧见宁黛的第一眼,两个小沙弥瞬时止了交谈声,直着腰背,力求自己看起来像个合格的出家人,而不是虎头虎脑的小孩儿。
而瞧出了两人心思的宁黛,只能给两人一个微笑。
两个小沙弥瞧得出,宁黛这是在笑话他俩呢。
两人个顶个红着个脸,在宁黛靠近时,停止脚步,两手合十给宁黛稽了一稽,口里诵着“阿弥陀佛”,态度好的不得了。当然,也还在努力维持着出家人的体面。
于是,两个小沙弥也就从根本上忘记了,为什么宁黛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似乎不是外人能够到达的地方。
宁黛笑嘻嘻的学着小沙弥的僧礼。
行过礼后,宁黛便打两人身边经过,不能使用言语的调戏,跟咸鱼没什么区别,宁黛不打算在这半道上跟两个小孩儿消磨时间,还是快点去栖灵佛寺吧。
结果她刚转头,就瞧见了再前边迎面过来的僧人。
瞧见僧人的第一眼,宁黛调整了下脸上的笑容。
该保持人设的时候还是要讲究一下,不能太快掉马。
对面,僧人看见宁黛后,稍稍提快了脚步。
那两个小沙弥也瞧见僧人了,两人更不可能走了,双双立在原地。
当僧人走近时,两个小沙弥很默契的统一喊他:“明月师兄。”
僧人冲着小沙弥应了声,随后看向宁黛,表情温温和和的喊了声“宁施主”。
宁黛从他脸上看出来了一点无奈,似乎是对她这么早出门,而且已经走了半道的事挺想有说辞的。
不过想归想,他很有分寸的啥也没说。
宁黛很满意他的这份有分寸,抬手往远处佛寺的飞檐一角一指,眼里闪闪发亮。
僧人顺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回头对宁黛介绍说:“那里是药师殿。”
宁黛管它是哪座殿呢。
她上前两步,示意他带路,领她进寺去。
僧人没立即照做,而是再看向两个小沙弥,问他们去哪里。
两个小沙弥满面好奇的看着宁黛,听了僧人问后才赶紧作答。
原来是昨天大雨,他们的师父让他们过来后山查看一下林中的情况。
僧人又问他们可有查看完了。
两个小光头忙不迭的点头说查看完了,现下正要回去禀告师父,只是其中一个叫明世的小沙弥一脚踏没了水,湿了鞋袜,所以才在这儿磨蹭呢。
闻听后,僧人过去查看了下情况,看明世确实一只脚将只泥腿子,微微一叹,随即将小沙弥背了起来。
叫明世的小沙弥一脸的受宠若惊,身旁叫明安的小沙弥则满脸的羡艳。
明月师兄也太好了叭!
背上了小沙弥明世,僧人走到宁黛身旁时停了停步,温声说:“宁施主,往前走便能绕到寺门。”
宁黛点了个头,跟上僧人的脚步。
僧人背小沙弥这情景,又让宁黛想起来她曾也有过前边抱一个,后边挂一个的光头奶妈生涯。
自己那时候真是恨不得把几个奶娃娃都扔出去,可一点没像僧人这样,仿佛头上套着父爱光环似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