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35、此番夙愿了(五十一)
一语激起千层浪。
殿内骂咧的人更多了,连带着啜泣的也多添了两个。
宁黛猜测外面人说的“准备好了”可能是已经把柴禾都架好了,就等点火。
她稳了稳心神,也不跟元盛废话,施行最后一步,策反。
“四皇子,看来大皇子是铁了心没打算让你活着出去。恭喜你,跟我们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
一条船上的蚂蚱,你倒是先把刀从我脖子上拿开再来这么说呀。
像是响应元盛心里所想,架在他脖子上的刀果真被挪开。
但挪开刀的人不是宁黛,元濯从她手中接过了刀,才得以还给了元盛不被威胁的安全感。
没了挟持,元盛也不忙着说话,谨小慎微的望着周边,特别是宁黛。
哪怕她现在两手空空。
外边,大皇子的声音又传来:“老四,我就当你做好决定了。……准备点火!”
元盛一双眼登时瞪成铜铃,心中只剩下一个要撕了大皇子的念头。
没等他真的付诸行动,原本蹲在墙角的两个小兵一听要放火烧殿,心慌的再也蹲不住,转身拔足往外跑,口中大喊着大皇子莫杀他们。
殿门才开一半,两人也只才跨出去一只脚,“噗噗”几声破空声骤然响起,殿内的人便眼睁睁看着两人身中数箭。
不少流矢顺着打开的殿门射进殿内来,殿里的人根本顾不得为两个小兵的横死惨状做什么感想,忙是一退再退,尽量远离流矢的范围。
密集的一波流矢终于停了,殿内人还来不及喘口气,殿内又被关上。
关门声拉回殿内众人的思绪,刚啜泣不止的那几个妃嫔这会儿嘴唇颤抖,脸色白如纸,全身哆嗦,被射成刺猬的小兵正横在门口位置,令人倍感崩溃。
皇帝面如死灰,堪堪被老宦官扶住才没有跌坐下去。
跑出去是死,不出去就要等着被烧死,今夜真是在劫难逃了!
哪怕情势已经是这样,宁黛仍不打算就这么放弃,跨了一步问元盛:“四皇子现在应当信了吧?”
元盛看她。
宁黛说:“四皇子既然和大皇子合谋逼宫,难道外头真的全部都是大皇子的人?你就没留一点儿向着你,能为你所用的心腹?”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算他真的足够蠢。
死的不冤了。
元盛好像才想起这一茬,眼中神色顿时一变。
正想要说什么,元濯在旁轻唤了声:“阿黛。”
宁黛抽空往旁看一眼,手中忽然被塞入了一样东西。
她先是一愣,随着手中的实感明确,她眼睛一亮,根本就顾不得身边的元盛,直接转向元濯,就差扑进元濯怀里去,吃惊的问:“你你你……你一直带在身上?”
这手感,不会错的。
就是她的手机!
虽然手感不会错,但她还是低头确认了下。
没错!
她都快把晋恭王府都翻过来了也找不着,他是怎么做到一直带在身上的?不对啊,她明明时常搜他的身,从不曾搜到过,他到底放在哪儿?
“阿黛,回去吧。”
宁黛抬头看他。
元濯神态温和,特别是一双眼里,满溢着溺人的温柔。
像是怕宁黛没听清,他又说了一遍:“阿黛,回去吧。”
宁黛瞬时拧起眉,这话要放在早一两个月前说,她一定会欣然接受,说走就走。
但是现在……
“你在害怕?”宁黛反问他:“你在担忧什么,又还没到穷途末路的时候。”
只要没到咽气的那一刻,就不到放弃的时候。
宁黛不信元濯会是半途放弃的人,她心里笃定,他们是一样的。
元濯神色不动,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的表面,好好的深刻的看下、记住内里的那个人。
如果知道会拖成今夜这样的局面,或许他便不会贪心,会选择早一点放手。
得不到回应,宁黛不高兴的皱眉。
正僵持着,久不关注的喻轩突然靠了过来:“阿黛。”
宁黛眉皱的更紧,烦不胜烦的往声源瞥了眼。
喻轩一点不在意宁黛的懒得理他,急促道:“阿黛,我能带你走。”
自打直到外面什么情况后,喻轩便和他的系统做起了交易,经过一番谈判,他终于和系统达成了交易,系统答应可以将两人一起绑定带离。
一确定,喻轩便迫不及待的来找宁黛。
而他这话一出,宁黛果然正面投来视线。
喻轩正要说话时,宁黛先开了口:“要走你就走。你是该走,跑来人家的剧情里瞎掺和什么!”
对方眨了下眼。
宁黛继续道:“我再明确同你说一下,我真的不认识你,你认错人了。”
“阿黛……”喻轩话音里透着无奈。
他还是不信“不认识”的说法。
“烦死了!没看我这里忙着——”
话没说完,却被几道尖叫声打断,宁黛想看看什么情况,鼻端却嗅到了一阵燃木的味道。
心有所感的往殿门口方向一看,果然,门外的火已经烧起来了。
殿内的人顿时炸锅,元盛也真正将自己归位到同殿内人一条船上的身份,开始为生存出力吆喝,以期殿外有他的人,能听从他的调令。
“阿黛——”喻轩急急伸手拉宁黛。
宁黛拂袖躲开他,转头瞪了元濯一眼,怪他不出声,就这么任由别人对她骚扰吗?
是不是男人啦?
元濯被她一看,没忍住,叹了一气,对向喻轩:“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想你一定认错了人。”
喻轩一直看元濯不爽,至今未变:“你非要拉着阿黛同你一起葬身在此才甘心?”
元濯没回答,宁黛先给了答案:“你就这么想给我殉葬?喻轩,我知道你是谁,不知道我是谁的人是你。你就不能睁大你的狗眼好好看清楚,我怎么可能是你的女朋友?你女朋友意外去世以后就去投胎了!你当初设阵招魂,根本就招错了人,难道你就一点都没察觉的吗?你真的有眼瞎到这种程度,连到底谁是你女朋友都认不出来吗?你也好意思口口声声的说什么矢志不渝的话!笑死人了!难怪你女朋友一死就去投胎,我算是明白她的心情了,你啊,根本不值得她惦记!”
“也就你自己拿自己当盘菜,在你前女友心里,估计你也就只够格当个渣男。”
喻轩:“……”
直到此时,看着宁黛毫不留情的说这些,喻轩才开始动摇,相信宁黛说的是真的。
面前的人不是他爱的那个人。
可是……怎么会……
系统说她啊。
喻轩迷茫起来。
宁黛看他样子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再来给自己添乱,重新回看元濯。
元濯微微一笑,说着已经说过两遍的话:“乖,回去吧。”
1636、此番夙愿了(完)
宁黛攥紧手里的手机,视线与他对视。
情绪烦躁的一如殿内的其他人,但话出口时,她的声音又过分冷静:“还没到绝望放弃的时候,你确定你现在要让我走?”
元濯的声音也平淡:“嗯。”垂眼的时候,敛去了眼底的苦涩。
是还不到绝望放弃的时候,但他不想拉着她一起等结果。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百分百确定,结果到底是什么。
更何况,熬过这回又如何?就非得等到自己咽气的那一天才放手?
或许之前他是这样的心思,但随着“那一天”真的踏着脚步而来,他又后悔。
让她给自己送终,到底是要折磨她,还是折磨自己?他更怕,到了连死时,他还不愿意放手,那最后的局面,又会变成什么样?
如今手机已经交还给她,元濯真正松一口气。
贪晌这一段,够了。
宁黛掩在袖下的力道又紧了几分,尾指的指甲甚至还戳痛了另一只手的指节。
尖锐的疼由手指传到心间。
宁黛抬起下巴,眉眼里有属于她的固执傲气:“别对我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那套。请神容易送神难,我已经决定好在这个世界陪你到底,哪怕不因为你,我也得给我自己一个交代。”
元濯微微一抿嘴角,沉默了良久。
外面的火势一起便已一发不可收拾,殿门一面早已成了一堵火墙,火舌见缝插针,往着殿内蔓延。
烧灼的气味越来越浓烈,随着升高的热浪,压榨着空气,让人连呼吸都变得不畅。
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的人,到这时候已经崩溃,不知道该往哪儿躲,只能用泪水和嚎啕来宣示此时的心有不甘和恐惧。
一片鬼哭狼嚎中,思绪迷茫的喻轩终于想通了。
再看着宁黛时,他语气笃定:“你不是她。”
宁黛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恭喜这位终于认清了事实。
收到宁黛的瞥视,喻轩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宁黛给他的那一眼里,埋着的是对一个可怜虫的悲哀。
喻轩这里,宁黛就当解决掉了,不再理会他一星半点,她的重点还是元濯。
视线刚对上,就听得他说:“你的机票已经替你换好了。兑换步骤是很人性化的操作,还可以定时和延时,我为你选择了延时。”说话的时候,他抬起手,抚上她的脸颊,动作轻缓的将一缕发塞到她耳后,道:“现在,应该到时间了。”
随着话落,宁黛突然头晕目眩,有一种魂魄要被从身体里吸走的感觉,视线也跟着逐渐模糊。
她知道自己对抗不了这股力道,一把拽住了元濯的衣襟,忍着那股失真的感觉,咬牙切齿的问:“你呢?这真的是你的终点吗?”指责他擅作主张的话,也不是重点,她想知道的只有他的结局。
望着她,元濯微微一笑,声音柔和:“山水一程,三生有幸。”
然而一程山水,终将有别,此后漫漫,余生无你。
“谁要你的有幸!!”
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宁黛知道撑不住了。
拼着最后一点时间,宁黛恨恨的发誓道:“等我回去后,你就彻底是个死人了!不,不只是死人!你休想在我心里头占一丁点位置。”
沉默。
就在宁黛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秒,她才等到他的回答。
“好。”
宁黛:淦!
……
宁黛非常确定自己已经脱离了那个世界,但失真感尚在,思绪也混沌的像一团浆糊,除此外,还有许多的情绪,搅的她心里难受,满是想哭却哭不出来的压抑。
这种时候,她似乎听到了爱国的声音。
熟悉久违的声音,哭唧唧的对她诉说着什么,内容很长,很多。
宁黛听不清,也没有耐心去聆听。
只依稀听到爱国说她真的可以回去了,还告诉她说,最后一个任务,她完成了。
所以她得到了龙套组的奖励。
至于奖励是什么,爱国的话又变得模糊起来。
接下来的话,越来越模糊。
跟着一起模糊的,还有她的意识。
……
车辆行驶的声音在耳畔闪过,宁黛睁开眼,顿时被花花世界的灿烂闪了眼,她不由得再次闭上眼。
待到感官适应后,她才重新睁开眼,扫向周围的环境。
黑夜下绚烂的霓虹灯,广告牌,钢筋丛林的大都市……
她这是真的回来了?
第一秒的时候,宁黛不敢确定,但等她抬头看清面前建筑的招牌名称时,她至少确认了一半。
如果没错的话,眼前这栋名为“空白”的建筑,是一家高级俱乐部。
俱乐部内兼具闹吧和静吧,还有专供大人物们谈事用的私座包厢。
一声调戏意味浓烈的口哨骤然在耳畔响起,打断了宁黛刚翻出来的一星半点记忆。
“美女,我请你喝一杯?”
宁黛转头,看见两个小痞子模样的年轻男子。
其中一个又对着她吹了声口哨,油腻腻的笑:“美女,进去吗?”偏头往空白指了指。
宁黛一言不发的看着对方。
两个小痞子被她看的怪怪的,另一个对同伴说:“看来这位美女没兴趣。我们进去了。”
那同伴再上下扫了宁黛一圈,应了话,不再理宁黛,转身进了空白。
只是这步伐间,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架势。
宁黛看着两人走进去,视线落到一旁的玻璃墙面上。
霓虹灯的光投射下来,不算太暗,也使得宁黛透过玻璃看清了自己的面貌。
是她!
五官是她,就连这不合适的穿衣风格也是她。
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真是猝不及防。
不过在确定之后,她又觉得迷茫,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哪怕自己的世界再久远,宁黛也记得很清楚,她出交通事故离世的时候是在白天,出事的地点也不在这一片。
那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怔怔的看着玻璃墙倒映出的人,努力的回忆着。
与此同时,空白俱乐部内。
俱乐部管理经理敲开了包厢的门,态度恭敬的对坐在里面的年轻男人说:“北堂先生,宁小姐来了。”
手握威士忌酒杯的北堂先生闻言一愣,随后平淡的反问:“哪位宁小姐?”
“是宁黛小姐。”
对方又是一愣,下一秒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她在哪里?”
经理忙道:“宁小姐一直站在俱乐部门口,没有进来。”
闻言,这位北堂先生微露犹豫。
1637、宁黛归来(1)
俱乐部包厢中,经理口中的北堂先生正在踌躇。
这时,又有人来敲门。
来的是俱乐部里的服务生。
经理过来报告情况的时候吩咐了服务生盯着大门外的宁黛,但凡有情况就来报告。
服务生对经理说:“门口那位小姐离开了。”
经理说了声知道了,让服务生退下,然后看回那男人。
包厢里那男人终于卸下了焦躁,松了口气,重新落座回沙发上。
他怀疑宁黛是来找自己的,但又不安宁黛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
毕竟他从不曾告诉过宁黛这个地方,一直以来他也不允许宁黛涉足这种地方。
但另一方面,此刻的他又不想面对她,因为他还不曾想好该怎么同她解释今天发生的事。
过了会儿,他问经理:“人还没到吗?”
经理看看了时间说:“差不多应该到了,不如我去外面候着?”
“去吧。”
经理站直身体,微微鞠了躬,转身离开包厢。
包厢里只剩下了男人一个,没人后,他从身上摸出手机,手机亮起时,显示的屏保就是宁黛。
满脸写着乖巧,笑的十分矜持的宁黛。
男人盯着屏保看了会儿才转入主界面,点开和宁黛的聊天界面。
聊天内容停留在白天,宁黛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询问他今天新闻内容的事。
他至今没有回应,也是故意不回,还是那话,没想好天衣无缝的解释。
盯着界面犹豫了许久,又想到宁黛找到了这里,最终却没有进来,他最终回了则消息过去。
回完消息后,他收起手机,重新执起了酒杯。
出租车上,正在擅用手机搜索的宁黛忽然收到了一则消息通知。
横幅通知显示,发消息的人是北堂宇。
北堂宇说:今天太忙,明天我去找你。乖。
宁黛挑了下眉,她终于知道她回到了哪一天。
20xx年3月20日,白官一派核心干事宁成周被爆出丑闻,外界形象暴跌。
20xx年3月22日,白官一派公关不成,丑闻非但没有被压下,反而有更多黑料相继跟着爆出。
20xx年3月24日,白官一派嫡系人员北堂宇手下站出来为这些爆炸性的丑闻盖了章,直接打了宁成周团队一个措手不及,新闻舆论一发不可收拾。
今天,就是3月24日。
宁黛一手手肘抵在车窗上,捂着嘴讥讽的一笑,还以为她回来的时候,会是出意外的时候呢,没想到龙套组给她倒带了几个月。
真是的,谁要他们擅作主张了。
出租车经过一栋大厦,大厦上的电视墙屏恰好正在播放着新闻,宁成周面色紧绷的被记者围堵追问的画面落在宁黛眼里,宁黛淡淡的收回视线。
在那位“手下”没有站出来前,所有人都以为是别家派系发难。
哪怕是那位“手下”站出来发声盖章,还是有不少人觉得是被对家收买利用。
却不知道,此举根本是北堂宇的授意。
不只北堂宇,白官一派中的少数大佬都赞同。
爆料的内容确实是真,隐在背后的真正目的,也是为了要赶宁成周下台。
至于那个要上位的人,还是北堂宇。
更可笑的是,北堂宇还是宁成周一手拉拔上来,他是北堂宇的恩师。
不仅如此,北堂宇还是宁成周心目中的最佳女婿人选,未来退休后的接班人。
可惜人家的野心不仅如此,更不想耗费十几年二十几年。
宁黛的世界和她做任务时到过的许多世界相类似,有各方势力忙着争权夺利,统领世界。
不过在这里,最大的一派称之为白官,因其初期的办公场所为一栋白色建筑物而得名,如今当然不是了,但这个称呼延续保留了下来,也方便外界进行指代,相对应的还有朱官和青官。
出租车在一家美发沙龙前停下,司机转头向后座道了声“到了”。
宁黛看了眼车窗外,是到了。
付清车资后下车,宁黛站在这家名为“卡特”的美发沙龙门口。
现在是夜里的黄金时间,美发沙龙也处在热闹中。
这家美发沙龙是中心城中的顶级沙龙,一般只接待豪门名流和当红明星。
普通人士若想来,店家当然也不会拒绝,只不过店内高昂的消费,不是一般人士能够驾驭,打肿脸充胖子的结果,可能是好几月只能吃榨菜配馒头。
店内的接待一眼发现了门外的宁黛,赶忙迎出门来接待。
与宁黛还没有彻底消化她回来了不同,接待人员对宁黛的到来熟稔又自然。
一周得接待她三次,想不熟都难。
上一次见宁黛,还是前天。
接待面带微笑,态度亲切的问宁黛是不是来做护理,一边积极将人往里请,还说她来的正是时候,一直为她服务的总监恰好有空闲。
宁黛由接待迎着去了固定的vip包厢,直到落座,宁黛才找回点真实的熟悉。
接待也不在意宁黛今天过于沉默,不像平常温和近人,热情又谦卑的招待过宁黛后,便去寻专门给宁黛服务的总监。
趁着一人独坐的这个空档,宁黛看向对面镜子里的自己。
回到自己世界的第一时间直奔美发沙龙的,大概也就独她一家了。
但也没办法,有些能忍,有些不能忍。
此外,她还需要一个地方让自己好好整理一下心情。
“卡特”恰好就成了这么一个合适的地方。
总监很快出现在宁黛面前,微笑道:“宁小姐,晚上好。真难得能在夜晚见到你。”
宁黛勾唇一笑:“我会记得以后多在夜里出现。”
总监捧场的说求之不得,心里则在纳罕,今天竟然开起玩笑了。
他对这位宁黛的印象,一直是只温柔小白兔。
总监手中捻起一把垂顺的乌发,象征性的询问:“今天还是护理吗?”
宁黛这位常客也是总监的客人名单里服务起来最轻松的一位。
每次来基本只做护理,不烫发不染发,发型常年黑长直,齐刘海到眉下,不会超,更也不会短,加上她的性格,就只有三个字可以形容:乖乖牌。
“不啊。”宁黛歪了下头,透过镜子和总监对视,微笑道:“今天做头发。”
总监:咦?
1638、宁黛归来(2)
宁黛不但想烫发,还想要染发,这可把总监吓了一跳。
这是猛然大转变啊。
总监迟疑的问:“北堂先生……”知道这个事吗?
宁黛每周来店内做护理,三次中总有一两次能见到北堂宇的身影。
几年下来,总监早门儿清,知道宁黛不烫不染,万年不变发型,全是因为北堂宇喜欢这一款。
宁黛抬起一手支在座椅扶手上,托着下颌,笑眯眯的打断总监的话:“我今年要毕业了,该转型了。”话末,宁黛睇了他一个眼神。
总监望着宁黛,情不自禁的屏了屏呼吸,一时间说不出话。
而令他失态的主要原因,就是宁黛刚才那个眼神。
宁黛的长相从来无可挑剔,为她服务了几年的总监不能否认,而这么一个大美女突然一改以往矜持风格,大胆的撩了你一把,那这效果绝对是不同凡响的。
总监被宁黛这么一撩,当然不会再多话。
女孩子长大了,想要往另一种风格上发展,这是无可厚非的事。
接下来的时间,总监非常积极的帮宁黛参谋发型和发色。
至于北堂宇,总监只能在心里酸一把,可真是便宜这个男人了。
做头发的都知道,染发烫发最是耗费时间。
总监带着助理全程在旁服务,等到全套结束,时间也已经消磨到了午夜。
不过最终成果很是值得。
改了刘海,长发带了卷,又换了发色,总监眼中的宁黛整个气质突变,风格大换,脸还是那张脸,却又仿佛变了另一个人。
总监带着真心对宁黛吹捧,说她这样真是美极了。
宁黛也很满意这个造型,同时,有这几个小时的缓冲,宁黛的心情也已经缓冲完毕。
遗留的不该存在的情绪已经全数收拾妥当,此时此刻,她重新归来,从头开始,准备处理她自己的事。
宁黛注视着镜中的自己,扯了下嘴角,暗道:欢迎回来,宁黛。
……
离开“卡特”时,时间已跨入深夜。
哪怕现下所处的是市中心,街道上也渐归于夜的宁静。
宁黛雄赳赳气昂昂离开了“卡特”,可出来以后,她又开始迷茫。
她该去哪儿?
还没正式毕业的她跟广大普通学子一样,都是住学校寝室,但这个点回去,明天也进不了寝室楼。
回家……她暂时不想面对宁成周,想来宁家也正乱成一锅粥,她没兴趣现在去掺和。
至于北堂宇,嗐,更别提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宁黛一甩头,很愉快的决定去住酒店。
曾经的自己是绝对不会也不敢这么干的,但现在嘛,只要思想跟得上,方法总比困难多。
宁黛摸出手机搜索了下附近的酒店,从中选了家最好的导航。
选中的酒店距离“卡特”并不远,拐条街便到。
可就是这么短短一段路,宁黛还遇上事了。
宁黛从不知道原来中心城的治安有这么差,大半夜的还有人犯罪,而且还是个屁大点的小孩儿!
就在宁黛拐弯的时候,一只小豆丁冷不丁的从暗处奔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她的双腿,跪坐在她脚边。
宁黛停住不动,低头看着脚下的小豆丁。
一身衣服挺干净,不像乞儿,身上还背着一只造型可爱的小书包。
这时候,小豆丁也抬起了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还没褪去的婴儿肥,挺可爱的一只肉丁。
细看的话,眉眼还带着点熟悉的轮廓。
宁黛先开口:“打劫?劫财还是劫色?”
肉丁:“……”
“带鱼姐,是我啊!”肉丁奶声奶气的,但称谓太令人熟悉,这下换宁黛无语了。
一大一小又对视了一阵,宁黛才回过神:“爱国?”
“昂。”肉丁爱国应声。
“你这么会变成这样?”宁黛先是觉得震撼,爱国做人啦,继而又觉得不对:“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们龙套组又玩我?”
爱国的出现令宁黛怀疑这不是她的世界,又是龙套组弄出来的任务世界。
要不然她怎么会回到意外发生的几个月前呢?
“不是的。”肉丁爱国赶忙解释:“我是来提供售后服务的!”
宁黛:“……”
就他现下形象,还售后服务?宁黛都不知道他能干嘛。
半天,只能憋出句:“你们龙套组还挺贴心。”
“送你回来的时候,我问过你要不要售后服务,你没有回答,那就是默认了,所以我就来了。”
爱国眼巴巴的看着她。
贴心的不是龙套组,是他好吧!
他实在放心不下,所以才来的。
宁黛都快被他说笑了,不回答就是默认,那时候她根本都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她又能回答什么?
“你先从我脚上挪开。”宁黛抖了抖腿。
爱国“哦”了声,乖巧的起身。
蹲着时看起来就小小一团,现在站起身了,倒意外有些显高。
宁黛口随心,问个题外话:“你多高啊?”
爱国竟也不觉得她现在问这个问题有过于违和,老实的答:“一米一,五岁男孩纸的标准身高。”
“哦。”
问一答二,挺好的。
宁黛手指勾住他背后书包的提手,拖着走:“跟我走。”
叙旧稍后,先去酒店。
……
宁黛从没想过,她回来的第二件事,竟是带着个五岁的豆丁来酒店开房间!
瞥了眼某豆丁,宁黛纠正,只是披着豆丁表皮的系统。
更鬼才的是,负责登记的接待竟然一点不担心宁黛是人口贩子,或者变态什么的,登记时也不过问豆丁的身份,快速处理后就询问宁黛付款方式。
宁黛看了看钱包,现金是肯定不够付的,要说曾经的自己过的也真是苦逼,明明家里又不是没钱,却因为“低调”两个字,钱包里除了饭卡都没揣什么卡,唯一揣着的,只有北堂宇给的副卡。
换了从前,她只用来观赏,从来不会动用,但现在,她毫无负担。
直接递给出去。
刷卡的时候,宁黛更在想,光刷个房费还不够,得刷点别的才成。
怎么着也得刷一笔青春损失费,安慰安慰自己。
1639、宁黛归来(3)
酒店的大床房。
宁黛进门后迅速往大床上一扑,随即发出舒服的喟叹。
背着小书包的爱国像个小跟班,帮着关了门,然后杵在床尾位置。
他的视线不容忽视,躺了一阵后,宁黛了个姿势,视线看向床尾的小豆丁。
原本她是有坐下来叙旧的念头,可这会儿又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可叙的。
不过看爱国那一脸小表情,明显是想聊聊,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自己先开口。
宁黛想了想,找了个话题闲谈:“原来你们系统也能当人啊。”
这个话题是个不错的切入点,爱国很愿意聊:“当然能的。不过这种机会很稀少,我也是用了你留下的那张没用完的附身卡,才换来的这么一次机会。”
“我那张附身卡。”宁黛想起来:“我那张卡才没用几次,你就用它换了这?就这?”
他是败家子吧?!
何况,“那张卡是我的,你就这么用掉啦?问过我意见?”
“你已经结束任务,龙套组和你不再有合同关系,附身卡对你来说也已经失效。我不用掉它,也会被组里回收销毁啊。”
与其被销毁,他拿来换这么一次“售后服务”,不香吗?不机智吗?
反正爱国觉得自己可机智了。
最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体验一把当人的感觉了!
再也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了。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宁黛琢磨了下,发现他这话是颗定心丸,于是大度的不再和他计较附身卡被擅用的事,转而问:“你是哪家的小孩,半夜偷溜出来,你爹妈起夜看你不见了,还不得紧张得报警?”
爱国说:“我这副身体是咱们龙套组的员工专用,跟你做任务时所使用的不同。”
言下之意,他是凭空多出来的人,不是这个世界任何一对夫妻的爱情结晶。
再言下之意,他就是个小黑户。
宁黛不说话了。
默默躺平,宁黛悄咪咪的想,是小黑户的话,明天把他送去福利院吧。
她不需要什么售后服务。
……
北堂宇夜里多喝了几杯,有酒精助眠,一夜未醒,直到早晨被生物钟唤醒。
起床前,习惯性的摸起手机看一眼有无什么重要消息,结果,工作消息没有,倒是有一条令他费解的消费短信。
信息显示,他的信用卡于凌晨时分在某酒店进行了消费。
他人在家里睡,难道是梦游去的酒店消费?
何况他平时根本无需动用什么刷卡消费,收到消费信息,就跟突然收到x骗短信一样。
北堂宇好奇不过两秒,便丢开了手机,起床盥洗。
盥洗到了一半,他忽然顿住。
短信的内容再次在脑中过了一遍,他忽然反应过来,消息内显示的是副卡消费。
副卡,再联想到卡片尾号,他几乎是立马明白了谁在消费。
他草草的盥洗完,重新拿起手机翻出短信看了一遍,直到确定没有看错。
这是宁黛头一次用他给的卡消费,北堂宇惊讶不已,倒不是他小气,不想让宁黛消费,而是他很清楚宁黛的性子。
是什么突然改变了宁黛?
还是半夜跑去住酒店。
要不是拨电话前看了眼时间,他的电话已经拨了出去。
取消给宁黛打电话的冲动,北堂宇转而给自己的手下拨打电话。
助理很快接听了电话。
本以为北堂宇一清早来电是要安排紧急事务,结果却被告知,让他去一趟市中心的某酒店,将宁黛接去他的办公室。
说完又不忘多加句,让助理不要打扰宁黛休息。
助理不知道为什么宁黛会在酒店,但上司给出了命令,助理没有置喙的余地,领了命挂了电话后,便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妥当,前往上司提到的那酒店。
跟着北堂宇做事,助理的人脉自然也不差。
才刚到酒店,酒店的经理已经亲自过来迎接招待。
助理跟对方简单寒暄几句后,将来意抛出,经理指使工作人员查一下入住情况,倒是很快就查到了宁黛的具体入住房号。
看了看时间还没到八点,助理想了想,打算等到八点半过后再上去。
毕竟上司特意交代了,不要打扰到宁黛的休息。
这么一等,助理都没发现宁黛竟是大摇大摆从他面前经过。
宁黛提溜着书包带子,把满脸写着困,不停打着哈欠的爱国小豆丁提溜出了酒店。
刚当人的爱国没受过这种折磨,表示做人实在是太难了。
宁黛把爱国提溜到了早餐店,爱国不太明白:“酒店里不是也可以吃早餐吗?”
“我就想吃这家。”
爱国能说什么,继续打哈欠吧。
他感觉随时可以眯过去。
宁黛确定完自己想吃的,抬眼看了眼又要睡着的爱国,问了句:“要不要吃早餐啊?”
爱国一听,双眼一睁,半点也不困了:“吃!”
人类的早餐到底是怎样的滋味,刚当人的爱国很想亲自尝试。
宁黛将菜单递给他,但得多问两句:“你吃东西没问题吧?”不会发生短路什么的情况吧。
这种情况她挺乐的其见,就怕会吓到旁人。
“不会啊。”爱国说:“我们的身体跟真正的人类没有区别。我不但能吃,我还会长大呢。......哦,还是有点区别。”
至于是什么区别,爱国不说了。
宁黛暂时也不关心区别在哪儿,听他说没问题就不再说话。
爱国虽然是个五岁豆丁,但菜单上的文字完全不在话下,唯一的问题只有,他不知道哪个好吃,或者哪个最好吃。
为此,本着尝试心态,他点了许多。
宁黛看完都觉得他是故意的了:“你是存心欺负我钱包里没几个子儿是吧?”
爱国:???
我不是啊,我没有啊,为什么凶我啊。
“我都没吃过,就是想尝尝看。”爱国委屈。
宁黛瞄了他眼:“你是打算一天内把没尝过的都吃一遍,然后回你的龙套组?”
哦,这倒不是。
……
经过“协商”后,宁黛把爱国点的那一堆东西去了个七七八八,最后就给他留了主食和一份小甜点。
等早餐上桌的时候,爱国问宁黛:“我们吃完回去睡回笼觉吗?”
了不得,先回笼觉都运用起来了。
可惜,宁黛摇头说不是:“吃完去逛街。”
爱国:“啊?”太失望了。
1640、宁黛归来(4)
助理掐着点坐到八点半,这才上楼去叩门。
轻重节奏均衡的三声为一组,助理先叩了三组,随后耐心的等着宁黛来应门。
然而两分钟过去,既没听见宁黛出声,更没有人来应门。
助理猜测宁黛可能还没醒,又耐心的等了等,隔了十分钟才重新叩门。
依然没有丝毫回应。
助理看了看腕表时间,有些担心,让酒店前台给房间拨了通话。
结果也是无人接听。
助理这下真的急了,立马协调酒店人员上来开门。
待到门打开,迎接助理的是人去楼空。
要不是房间里有使用过的痕迹,房卡也留在房内没带走,助理都要怀疑宁黛根本没有入住。
但人去楼空这个结果显然无法向上司交差,外加房卡在人不在这事有些蹊跷,助理思忖后立即联系酒店经理帮忙调取了监控,这才寻到了答案。
只是面对这个答案,助理头一回陷入组织措辞的纠结中,该怎么说呢?
......北堂先生,宁小姐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
吃完早餐,时间差不多已经是各大商场营业时间,宁黛又提溜着吃饱后又开始猛打哈欠的爱国,直奔市中心的商场,开启了她回来后的第一趟买买买之旅。
她光顾的这家商场是各大高端品牌入驻最全面的一家,曾经的穿衣风格已经不再能入宁黛的眼,本着要刷一笔青春损失费的精神,宁黛一点不客气,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但凡看上的,能刷的全都刷的。
北堂宇的手机不时跳入消费信息,不过他这会儿正在开会,会议期间手机转入无声模式,他也没将手机放在桌上,愣是生生的错过这一场短信狂欢。
爱国眼睁睁看着宁黛因为实在提不下购物袋了,竟特地跑去刷了辆婴儿手推车,只为了堆放她的购物战利品,已经被弄得无语了。
“你一直执念回来,就是为了来买买买吗?”爱国一直以为她的执念是要报仇,比如找出酿成她意外的幕后之人什么的。
可自从他跟她汇合以来,爱国一点没看出来她有什么苦大仇深的样子。
她还是她,爱享受。
跟别人家那些一回到自己世界,立马有仇就报的宿主也差太多了。
正在付账的宁黛轻飘飘的回了句:“你不懂。”
爱国表示他确实不懂。
这场买买买持续了两个小时,等到暂停休息时,正好是午餐时间。
宁黛站在商场指示牌前,将商场内有的餐厅过目了一遍,心情愉悦地询问:“你想吃牛排,还是吃日料?”这还是看爱国陪她逛了两小时,不喊苦不喊累才给的优待。
爱国眼睛一亮:“都可以吃吗?”
宁黛给了他一个眼神:那当然是不行。
爱国纠结了片刻,好不容易做出取舍:“那中午先吃日料,晚上再吃牛排吧。”
晚上?宁黛不想说,可能没晚上了。
下午她就准备把他扔到福利院去。
既然确定吃日料,宁黛看清日料店铺的位置后,带着爱国转道去搭电梯上楼。
临近商场观光电梯的拐角处,又是一家高端服饰品牌。
但不是男女装,主打的是亲子装。
宁黛根本不看这个,拐个弯就要走,结果是爱国看后挪不动路了。
小手松开婴儿车的扶边,改而拉住宁黛的衣摆:“你能不能也给我买几身衣服?”
宁黛:???
然后他手指向那家卖亲子装的。
宁黛:“……”
你在做什么美梦?
宁黛原本都想好嘲讽的话了,但话到嘴边想起来,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顿时又咽下去。
大方的改口道:“吃完饭,咱们去逛童装部。”买完给你送福利院去。
爱国站定不动,手也还指着不远处的亲子装:“买那个不好吗?”
宁黛视线再次挪过去:???
我把你当系统,你还想当我儿子???
爱国:一家三口穿叫亲子装,两个人穿叫情侣装,没毛病吧??(==)
……
半个小时后,北堂宇的手机上又刷出一则消费短信。
……
午饭吃到一半的时候,宁黛手机来了电话。
宁黛扫了眼,是她一直在等的电话。
正忙乎着吃的爱国也跟着忙里偷闲瞄了一眼,看见来电人显示是北堂宇。
关于北堂宇这号人物,爱国在来前已经了解过,不过对爱国来说,太复杂了,所以他什么都不表达,继续安静的享用他的美食。
做人真幸福。
宁黛这边慢条斯理的先擦了个手,随后才动作优雅的接起电话。
一看就是戏精上身模式。
电话才通,传来北堂宇略带着关心的声音。
结束会议的第一时间,北堂宇已经看见了刷屏短信,助理也向他交了差,结合这两个情况,北堂宇不得不给宁黛打电话。
北堂宇只看到一笔笔消费支出,看不见具体在哪里消费,当然想查也能立马知道,但他按捺下了让人去查的心思。
恰好又是午饭点,所以北堂宇先问的是宁黛吃饭了没有。
宁黛扫了眼桌上的美食,轻飘飘的丢了句:“没什么胃口。”
北堂宇一听,即问:“你在哪?我来找你。”
宁黛捏着嗓子道:“在外面。我再坐一会,等下就回学校。”但不接他来找她这话。
电话对面的北堂宇沉默着,但宁黛听见了脚步声,猜测他正在往外走。
过了片刻,北堂宇的声音传来:“我来找你,一起吃顿饭,下午我送你回学校。”声音温和,但透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宁黛从和他这两句对话里,总算是找回点感觉了。
乖巧听话,是北堂宇这些年致力给她贴的标签。
北堂宇长她六岁,两家有交情,他们的相识是从孩提开始的,不过真正开始交集,是他家里出了事后。
那时候,她十二三,正要脱离萝莉行列往少女行列进发,他则刚成年,一个大学新鲜人。
那年他父母出了意外,按理来说,那时候他已经成年,无需什么监护人,靠着家里留下的那点余荫,将来干什么都可以。
但他还是接受了宁成周伸出的手,成了宁成周亲自带在身边教导的嫡系弟子。
1641、宁黛归来(5)
自从成了宁成周的嫡系弟子后,北堂宇时常出入宁家,既辅导过宁黛这个初中生小菜鸡的功课,也冒名顶替出席过她的家长会。
就连宁黛初三时情窦初开,第一次接受男同学的看电影之约,也是找他参谋的穿衣打扮。
只可惜这第一回约会收尾的并不好,小男生太心急,第一次约会就想亲小女生,发展一下实质的情感,结果被跟在后边的北堂宇一巴掌呼了出去,至此也一同断了宁黛整个初三阶段的桃花缘。
宁黛那段时间也不是没有发作过中二病,可惜没维持太久,就让北堂宇给改邪归正了。
到了宁黛上高中那年,正是宁成周往白官一派核心深入的重要时期,宁家的“低调”家风波及到每一位家庭成员,也是从那时候起,宁黛过上了表面没钱的穷苦日子。
那段时间,其实北堂宇也忙的不可开交,又要忙着帮宁成周做事,又要着手准备毕业的事宜,但对于宁黛这一块,他没有半分疏忽。
每一个重要的日子,都有他的身影。
至于和北堂宇成为别人眼中的一对,应当是在宁黛的成人礼。那时,宁成周的核心位置已经坐稳,北堂宇开始顶着宁成周嫡系的名号发力,拓展自己人脉。
宁黛的成人礼宴会上,北堂宇作为她的舞伴,和她跳了第一支开场舞,还送了她一顶象征满是钻石宝石打造的小皇冠做为成人礼物。
打这之后,所有长辈便默认他俩是一对。
宁黛刚加入穿越大军的初期,有很长一段时光里都在回味她和北堂宇的这段关系,摸不透北堂宇对她,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直到经历的世界逐渐多起来,宁黛才渐渐想通透了。
无所谓真心还是假意,当时间久了,真假融合在一起,早就辨不清原来的颜色了。他有他的深沉心思,而她之于他,只是一只想纳在羽翼下的金丝雀,前提可能还得是她得一直顺服。
北堂宇的一声“阿黛”瞬时拉回宁黛飘远的思绪。
这时的北堂宇已经进了电梯,正在追问宁黛的所在。
“北堂宇。”宁黛叫他。
从小到大,宁黛一直都是连名带姓喊他。
北堂宇自然的应了声。
宁黛往后一靠,不再演戏:“到此为止吧。”
北堂宇一愣,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慌。
不过这几年面对过太多场面,他的心思素质已经练出来了,很快压下心中的异样,就连面色也如常,出口的话一如既往的包裹着只有宁黛才能享受到的温柔:“阿黛,出什么事了?”
还要装傻。
宁黛面无表情:“感谢你这几年无微不至的陪伴,使得我对宁成周的好坏根本不在意,但我不得不提醒你一点,宁成周毕竟是我父亲,你要继续搞他,结果势必会波及到我。这样子的话,我恐怕是不会放过你的。谁让我不好过,我也会让对方不好过。”
“……”
电梯里的北堂宇看着光可鉴人的电梯门,里头清清楚楚的映照出他的表情。
他微微睁大双眼,掩饰不住惊愕。
北堂宇想不到,宁成周都还没反应过来,宁黛却已经知道是他的手笔。
他想说点什么解释,可突然哑了声,一个音都发不出。
面对再被发难的场合,他都能从容不迫的化解,可对着宁黛时,他却没有淡定。
宁黛继续道:“我知道你下一步的打算,宁成周的那个私生子是青官一派的人,你想要利用他。我劝你最好不要。”
电梯已经到了负二层的停车场,北堂宇却走不出去,宁黛知道的太多了,令北堂宇心惊。
更叫北堂宇心惊的是,他这下已然不确定宁成周是不是也知道这些。
如果宁成周知道,死无葬身之地的将会是他。
正当北堂宇惊疑不定的时候,就听宁黛又说:“给宁成周留点颜面吧。这几天的发酵,他已经没法再坐那个位置了,那位置注定是你的。最后,以后我们没关系了。今天刷你这么多笔消费,权当是分手费了。别小气哈。”
自认把话说的清清楚楚后,宁黛干脆的挂了电话。
一放下电话,宁黛便与旁边的爱国视线对上。
眼看爱国眨着大眼睛,一脸认真的望着自己,宁黛皱了皱眉头:“干嘛这么看着我?”
爱国说:“我以为你的报仇名单里会有这个北堂宇。”
宁黛听后,哭笑不得:“报仇名单?小朋友,法治社会,你想怎么着?我可是五讲四美的好青年!”
爱国:说个笑话,带鱼姐是五讲四美好青年!
“啊!”宁黛一拍桌面,急道:“我得快点把账结了,说好是分手费,万一那货把卡停了,这钱还得我自己出。服务员,买单!”
爱国:“……”一声不吭,加快吃东西的速度。
塞了满满一口后,爱国口齿含糊的问她:“这个北堂宇会立即停掉给你的卡?”
宁黛说不知道啊。
但按照北堂宇的性格,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事实证明,北堂宇这会儿正愣神在分手的字眼里,哪里有别的心思。
许多人都说他运筹帷幄,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但他却从没考虑过宁黛会忽然同他提分手这种事。
因为在他的认定里,宁黛不会得知这些。
花了好一会儿功夫才从怔愣里回神,北堂宇重新拨打宁黛的电话,只是不知道他的号码是不是进了宁黛的黑名单,接通便是机械女音,告知他对方正在通话中。
他猜的没错。
宁黛一买完单,下一步就是将北堂宇的电话拉进了黑名单,不只是北堂宇的,但凡和北堂宇有关联的人,她一个都没放过,全送进了黑名单凉快。
如果她回来的时间点是在出意外时,或许她会将北堂宇纳入待收拾的行列,但时间点不对,她就没必要这么做。
但如果北堂宇不听劝,那就别怪她出手。
吃完午饭后,宁黛想着该把爱国丢了,于是结束了这趟购物之旅,按着导航,打车往市内的福利院而去。
什么都不知道的爱国,直到站在了福利院门口,才感觉不对的偏头看向宁黛。
“带鱼姐,你想干嘛?”
1642、宁黛归来(6)
宁黛对着爱国一笑:“我们进去看看呀。”
就连说话声音都变成了午夜电台温柔小姐姐那一挂。
“......”
信你个鬼呀,你当这里是公园吗?还给进去溜达闲逛。
爱国的小眼神说明了内心想法,宁黛解读完也不装了,摊牌道:“我也不知道你来多久,要待多久。你看我也刚回来,很多事得我去处理,带着你不合适。这是我给你找的,包吃包住,挺好一地。”
爱国气了个仰倒:“那你就不能问问我吗?我是来给你提供售后服务的,你就这么对我!”心得有痛啊。
既然他这么要求了,那宁黛就顺势问一嘴:“哦,那你来待多久?”
这巴不得下一句就要赶人的口吻……
爱国想了想措辞:“我能待到给你养老送终。”
宁黛:“……”我可谢谢你们全家了!
“你还是进去吧。”
“我不!”
宁黛改策略:“你先进去挂个号,占个坑,吃好喝好,等我忙完了,以后再来接你。”
这话光听就很不靠谱,更何况说的人还是宁黛。
爱国两脚暗暗发力,就差即时扎个马步,把自己钉在原地,好让宁黛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再往前一步了。
可是他扎马步就有用了吗?呵,天真!
宁黛看他不走,直接上手,连人带书包给抡了起来。
一手夹着爱国,一手推着满载战利品的婴儿车,宁黛高高兴兴的踏进福利院的门前大花园。
爱国拼命蹬着腿,此时此刻他真是恨死龙套组的标准数据了,标准身高标准体重,要是给他的是具小胖墩身体,带鱼姐还能提得动吗?
眼看着宁黛已经跨过了福利院的大门,爱国实在挣不脱,只能试着跟宁黛讲道理。
“我是来给你提供售后服务的,你就这么把我送进福利院?”
宁黛也跟他讲道理:“就你这样还来服务?你除了什么都想吃,你还能干嘛?而且,你为我想想好吧,我自己都还是个孩子,我还要回学校念书的,我能带着你去吗?!”
爱国知道是到放大招的时候了。
“虽然很对不起你,但你不能随意的遗弃我,你有这份责任。”
宁黛:“呸。”
爱国:“我跟你说,你这样就是遗弃罪,我的身体里可有你的基因。”
言下之意,“在科学范畴上,我是你的孩纸!可以做亲子鉴定的那种!”
这是龙套组在为他准备身体时,他特地做的要求,母系基因就用的宁黛的基因,为的就是防止今天。
果然他的远见是对的吧。
猹姐。
“砰”的一下,爱国被宁黛原地扔了。
爱国:做人太难了!!!
“你在说什么恐怖故事!?”
爱国瘪瘪嘴,控制了下泪腺,先从地上爬了起来,自个儿检查了遍,确定没有摔坏摔伤,他才抬头看向宁黛,凶巴巴的威胁说:“你敢把我丢掉,我就敢去做亲子鉴定,然后去起诉你!我还要找电视台!”
宁黛:“......”
此时她满脑子就一条弹幕:我还是个孩纸啊!
几秒后。
“你恶心到我了。”宁黛道。
爱国心疼的抱住可怜的自己,回嘴道:“你也伤到我的心了。”
宁黛:“......”
爱国:“......”
好吧,今天也是互相伤害的一天。
但显然,爱国对宁黛的伤害更大。
爱国终于伤害到宁黛了!
......
福利院的领导注意到前院出现了这么一大一小两号人物,好奇的走了出来询问情况。
“你好,请问是有什么事吗?”
宁黛和爱国停下话,齐齐看向对方。看过眼后,爱国又回过头看宁黛,权等着看她怎么接话。
纠结了半天,宁黛终于做出了决定。
“不好意思。我本来是想来捐孩子的,但一想他可能不太好养,不能给你们增加负担,所以还是不捐了吧。打扰,再见。”说完,宁黛推着婴儿车就走。
福利院领导:“......”
哪里来的神经病?
爱国先是蹲在地上没动,过了两秒突然蹦跶起来,像个小炮弹似的追着宁黛步伐而去。
一大一小出了福利院站在马路边,再次进行对视。
宁黛骂:“辣鸡,难怪你非要我给你买亲子装!”这是疯狂暗示吧?
爱国抬起下巴,哼了声。
其实根本不存在什么暗示,他只是想穿而已,跟他想吃美食是一样道理。
宁黛又看他那张脸,难怪觉得五官熟悉,是像她啊?
这感觉并不好,还很糟心。
......
这一片来往车辆不多,又是工作时间,就更显得清净了。
站了会儿,爱国看向宁黛,打破沉默率先问:“接下来去哪儿?”
宁黛也在想这个问题。
按她的打算,接下来,有几个人她必须去见见。
可带着爱国出场算什么事?气势都要大打折扣的好伐?
真是拖油瓶!
什么售后服务,根本就是拖后提服务吧!
辣鸡系统,辣鸡龙套组,全都是辣鸡!
宁黛在心里骂完,并没有觉得舒坦,反而产生了新的疑问:“母系基因?那父系基因呢?”
爱国还想卖关子,于是故意说:“放心,绝对不是北堂宇。”
宁黛说:“你又恶心到我了。”
爱国一张小脸上写满了嘚瑟。
好歹这个话题是被他给拐跑了。
......
不能把爱国扔了,还得找个地方安顿他。
好歹这难不倒宁黛。
只要出钱,啥都好使。
一个下午的时间,宁黛就从中介那里租到了一套二室一厅,地段靠近她所念大学,还是拎包就能入住的公寓,用来安置爱国。
这让爱国产生了种金屋藏娇的感觉,特别新奇有劲。
宁黛:金屋藏娇是这么用的吗?
解决了住的问题,晚上的晚餐还是爱国中午预约了想吃的牛排,爱国顿时又觉得可以了。
做人真幸福!
而一整天都没去学校的宁黛,到晚上时收到了室友的短信,询问她这一天的动态。
倒也不是说室友关系好到了一定程度,而是宁黛向来乖巧,虽然不像同寝室三室友那样都有考研的打算,但也天天待在学校里安安心心学习,站好大四最后一班岗。
这冷不丁消失一天一夜,眼看着又要再多加上一夜,可不就让人担忧起来。
1643、宁黛归来(7)
除开宁黛消失的时间太久了外,还有一个最直接原因,那就是下午有人来学校里找宁黛。
来的人发现宁黛不在学校里,还耐心的候着等了好半天,直到不久前才刚离开,室友也是直到对方走了,才来联系宁黛。
其实室友们心里还有一则猜测,宁黛该不会是惹了什么事,所以才不敢来学校的吧?
这年头大学生受骗上当,或者大学生不干好事的新闻多不胜数,宁黛平时低调的不正常,更容易令人往不好的地方设想。
反正联系宁黛的室友表达的就是这么个意思。
宁黛看着消息忍不住笑,简单的敷衍了一番,还表示明天会去学校,才把室友打发了。
她都不用猜,下午去找她的,一定是北堂宇手下的人。
幸好她下午没去学校。
宁黛倒不是惧怕见到北堂宇,而是觉得没必要。
就像她电话里同北堂宇说的,她很感谢他多年来无微不至的照顾,所以她不计较他搞她老爸,但只是不计较,并非不在意。
在北堂宇决定把阴谋诡计动到宁成周头上时,北堂宇和她就已经是两条道上的人了。
不过宁黛也门儿清,北堂宇这一页,没可能这么简单翻过去。
明天去了学校,说不得还是要跟北堂宇的手下,还有北堂宇见上一面。
因为这,宁黛在临睡前已然将明天的“战袍”给准备好了。
……
有些女人,哪怕只是穿着一身皮衣夹克配皮短裙,也愣是能穿出一种“全世界都没老娘更飒”的感觉。
更不要说当她端着一张高冷脸,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过时,那种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全世界都给老娘让道”的气势,别提有多绝了。
这是一个自带出场bgm的女人!
反正同一条校道上行走的学子都被吸引走了注意力,不由自主的纷纷猜测。
难道是因为她通体采用all black的关系?
还是因为她反戴着平沿帽,飒中带着叛逆感?
亦或者,是她鼻梁上那副墨镜给的点缀?
还是......
但最重要的一点,学校里有这样一号人物吗?
如果有,光靠这身气势,怎么可能被埋没在人海里这么久?
宁黛忙着凹造型,对旁人的想法根本不关心,昨晚从室友那里问清楚今天的课程后,她就掐着点直奔听课教室。
一踏进听课教室,立马引来一片注目礼。
宁黛墨镜一摘,视线在教室里转了一圈。
很快发现了她找要的人。
为了堵她,北堂宇也真是怪难为手底下的人的,还让人来当社会旁听人员。
唐樊辰是北堂宇的生活助理,才入职几个月,和宁黛的接触不算太多。
昨天来的人也是他,可惜没如愿等到宁黛,所以他今天又来了。
只是当宁黛出现时,唐樊辰愣是半天没敢确认。
这满脸写着飒的姑娘是从前那个乖巧的小姑娘吗?昨天之前也不是这种黑寡妇造型啊。
宁黛在他身旁位置落座,自然的翘起二郎腿,两只手一前一后搭着课桌和椅背顶端,面向唐樊辰勾唇一笑:“北堂宇让你来的?”
其实宁黛早不记得这人是谁了,但并不妨碍她靠着衣着来猜人。
学生可不会穿得西装笔挺来听课,何况他西服衣领上还别着白官一派的标识徽章。
唐樊辰从怔愣里回神,没什么再好迟疑了,这位确实是他要找的人。
他立马点头应是:“北堂先生想见宁小姐。宁小姐......”
“他想见,他自己怎么不来?”
宁黛打断他的话,抬手伸到他衣领前,在唐樊辰的惊愕中,动作轻柔的摸了摸他衣襟上的那枚徽章,抬眼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道:“既然不来,表明也不是很想见。刚巧,我也没那么相见他。”
唐樊辰:“......”不但造型黑寡妇了,连说话语气和神态都变了!
还有她刚看他一眼的那个眼神……
唐樊辰头一个蹦进脑子里的念头,就是北堂宇会不会打死他?
总之,唐樊辰是彻底被宁黛给弄得脑子短路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上课的时间,授课的是个老教授,一看就是脾气性格很严谨严肃的那种,教室里一片安静,唐樊辰也不敢跟宁黛说悄悄话,最主要的是,唐樊辰还心有余悸刚才宁黛的举动,有点慌,也有点羞涩。
至于宁黛说的话,唐樊辰琢磨了好久该怎么跟北堂宇交差,到最后,他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抽,趁着课间休息的时候,给北堂宇如实的进行了电话汇报。
于是到了临近中午下课的时候,唐樊辰对宁黛说:“宁小姐,北堂先生来了。”
宁黛:“哦。”
唐樊辰:“……”
……
北堂宇的车停在校门外不远处,是一辆石墨灰的商务车。
颜色瞧起来挺显低调,车窗全贴膜,让人瞧不清车里情况,但凡是懂车,或者认得懂车牌的,就都会知道,这车的价格不菲。
北堂宇坐在后座,来的时候还在路上处理一点工作,但等车停靠在校门外后,他就再没心思打理工作的事。
午饭时间到了,不少学生不吃食堂往校外跑,三五做堆,一派青春洋溢的场景。
北堂宇神色不显的看着,直到那道最靓丽的风景线在人堆里脱颖而出。
宁黛和唐樊辰一起出现的那幅画面,就像是当红巨星携着跟班小助理出场一样。
当然,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前面宁黛的身上。
至于唐樊辰,北堂宇不敢认走在前面的人是宁黛,但唐樊辰这个自己身边的助理,他总不可能认错。
平静的表情此时碎了一地。
宁黛一路造型凹到校门口,视线快速在周围一扫,看似低调实则高调的车是瞧见了,但她又不敢断定,毕竟她实在离开了太久,各种细节记忆早就忘光了。
好在身边有个唐樊辰,宁黛下巴一抬,自然的发号施令:“麻烦你走快两步,去帮我开个车门。”
话里听不出毛病,唐樊辰哪里多想,视线早找到北堂宇的车了,应了声后跟宁黛交换了位置,由他带路,一路到车边,还真替宁黛开了门。
为这,宁黛毫不吝啬的冲他一笑:“谢啦。”
1644、宁黛归来(8)
跟她走路时那气场不同,上车入座的时候,宁黛动作还是挺优雅的,还特别注意了下因为坐下而往上缩起的短裙。
北堂宇扫了眼她的腿,碎一地的表情还没捡起来,估计这会儿更加稀巴碎了。
宁黛坐好后,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拉了拉,为的是能更加看清旁边的人。
今天之前,北堂宇的面容长相早在她脑海里淡了,现在面对面,好像重新认识。
宁黛恍然想起她听过一个说法,说北堂宇这张脸是白官一系里的门面担当。诚然,他们这一行看重的不是脸,是能耐,是手段。但有时候,一张好看的脸确实能做成许多事,北堂宇也从中得了不少便利。
说起来,自己后来在各种世界里放开了胆,多少也有几分是从他身上偷师学来的意思。
视线对上他那双冷峻的眸子,宁黛没忍住笑了一下。
她这一笑,北堂宇刚归位的表情又破功,大脑都跟着宕机了几秒。
连原本想过的开场白,一时都用不上了。
北堂宇就这么盯着宁黛看了半天,才重新找回自己的思想。
“先去吃饭吧。”他沉静下来,吩咐司机开车。
这期间,宁黛已经摘了墨镜,正放在手上把玩。
车前座坐的是司机和北堂宇的另外一个助理,像唐樊辰这样的,还没资格同车。
宁黛看车驶出去一段距离了,才慢悠悠带着调侃语气道:“哟,现在关系都到了不问问我想吃什么的地步了?”
一车沉默。
不说北堂宇,就连北堂宇的助理都不知道该怎么理解宁黛这句话。
是关系“好”到不用问,还是关系“坏”到不必问?
她说的太过模棱两可,话里还明显埋着雷。
北堂宇惊疑的看着她,有道声在说这不是宁黛,他的宁黛不可能说这样的话,更不可能做这样的打扮,这是哪里来的人冒名顶替。
可这么想的同时,北堂宇又见她似笑非笑扫来了眼神,长而翘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扇了扇,就像在往他心上扇动一样,叫人一颗心莫名的动。
北堂宇暗里做了一个呼吸吐气,张口接了宁黛的话:“去你最喜欢的那间餐厅。”
宁黛眨了下眼,她最喜欢的是哪间餐厅?
她自己都忘了。
又是一笑,宁黛说:“不用了,今天就去你喜欢的餐厅吧。”
北堂宇:“……”
“哦,或者说,今天就让我见识见识,平时的你都最常去哪间餐厅。”
北堂宇:“……”
……
喜欢的餐厅,和常去的餐厅,在北堂宇的生活里不划等号。
宁黛的要求出来后,车子在北堂宇的授意下改换了方向。
最终到的目的地,是北堂宇常来的一家餐厅,
有多常来呢,他的许多商务宴,都定在了这里。
也不仅仅是他,许多人都会出现在这里,不仅白官一系,青官、朱官的人也有,还有许多豪门名流,商界人士,或者是娱乐圈的人物。
反正出入这里的,都不是小人物。
所以当北堂宇像个陪客,小心翼翼伴着宁黛走入餐厅时,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怎么说北堂宇也是走惯了c位的男人,今天骤然让出c位位置,可不得让旁人猜测今天走c位的究竟是哪号大人物。
一下车宁黛又将墨镜架上了,加上衣品大变,造型又凹到天上去了,一时间竟也没人认出来。
就算有人认出来,也不敢相信啊。
餐厅经理闻讯第一时间迎了出来,语气谄媚的接待,不过不巧的是,北堂宇常定的那间包厢这会儿有客人,于是经理询问说:“您看给您另安排一间如何?”
因为来的各路名人多,所以其实餐厅的包厢一向紧俏,不预约绝对是排不上号的,但北堂宇身份摆在那里,让餐厅经理来取舍,肯定优先北堂宇。
北堂宇可以接受,但一旁的宁黛却说:“大厅不好吗?北堂宇你是从没坐过大厅的位置?”
这么一说,不用餐厅经理再问,北堂宇已经发话让经理安排大厅里的位置。
餐厅经理连连应声,赶紧给领路,领路的时候还不动声色的多看了宁黛两眼。
心里头在猜测着,恐怕以后城里要有新话题了。
哎?好像听说北堂先生是有女朋友的吧?似乎是宁家的人。
不过宁家这两天不好过,顶梁柱要倒了,北堂宇换身边人好像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经理亲自给安排的位置,虽然是大厅,但绝对是桌好位置。只是有一样,阻挡不了四周围用餐人的好奇打探目光。
不过这妨碍不到这一桌的两人。
坐下时,宁黛已经脱去了外衣,露出的是一件毛衣款的打底衫,很亮眼的宝蓝色。
北堂宇不由得又愣眼了。
这种颜色,以前宁黛不大会选来穿。除了有他的原因外,也因为她也不是很喜欢这样的色系。
可她今天这一身,已经是很出乎他的意料。
所以当这抹亮蓝色出现在眼前时,北堂宇除了初期的怔愣外,似乎也快速接受了。
他已经渐渐品出味来,宁黛是刻意在表现她的转变。
这也令他重新回想到昨天电话里,宁黛同他说的那些话。
她是故意的!
有了这个想法打底,点餐时,也就没什么太多意外了。
两人点完餐后便是沉默的对坐。
不过沉默也没持续几秒钟,北堂宇的手机振了起来。
他取出来看了一眼,很快按断了通话。
通话结束后,界面跳回主界面,宁黛瞥了一眼,有点纳闷,然后道:“手机给我看一眼呗。”
北堂宇本要把手机放回去,闻言,顿住,转手将手机递了过去。
这样的坦然,只有亲密的人才能拥有。
不过两人都没想到这一处,或者可能是都习惯了,只有周围的人看见北堂宇的动作后,才一幅大惊小怪的样子。
宁黛要看的也只是主界面,刚才惊鸿一瞥,发现主界面的人像挺面熟的,但没反应过来,现在接过来一看,才领会过来,原来这人是她啊。
盯着主界面的照片看了一会儿,宁黛情不自禁的露了笑,又将手机递了回去。
北堂宇正在品味她的笑,突然就听她说:“你该换新壁纸了。”
他一怔,手机都没接住。
1645、宁黛归来(9)
宁黛说:“继续用我的照片,这很不合适。”
北堂宇:“......”
......
不多时,他们点的餐来了。
宁黛毫无负担的率先动了筷,反而是北堂宇端坐在对面,一动未动,只静静地看着她吃。
过了两分钟,宁黛停筷,抬起眼用一副很费解的口吻问他:“你怎么不吃呀?不饿吗?”
北堂宇眼中微微一动,神色莫测。
他的作息向来不规律,三餐不定时,有时候忙起来,漏掉个一两餐也是个常事,经年累月攒下来的坏习惯,他自己总不以为意,宁黛却在意的,但凡只要两人一起吃饭,宁黛做的第一桩事必定是先软磨硬泡,强迫喂他吃上两口,唯有见他进食了,她才会放心的开吃。
而面前这个“她”……
“北堂宇,你不能再期望我像以前那样,拿你的健康当一回事了。”
北堂宇一怔。
“这就跟你的手机壁纸一样,非常不合适。”说完,宁黛垂下头,继续自顾自吃她的。
北堂宇看着她的脑袋顶,他的情绪一向内敛,露在面上的表情,要么是假,要么微不可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吸进肺里的空气像是一把钝刀,正闷闷地割着他的肺部。
不呼吸会死,呼吸了泛疼。
以至于他搁在腿上的手都紧握成了拳,骨节处更是因为力道太重,隐隐地泛了白。
相比起面前的人就是他的宁黛,他宁愿对面的人是个冒名顶替的假货。
要不然,他接受不了。
他就这么看着宁黛进食,自己始终不动一筷子,直到见宁黛差不多吃了个半饱,北堂宇才突然开口,提起了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你去了‘空白’?”
宁黛闻言,也不惊讶反问他怎么知道的,表情自然的像话家常:“嗯。在门口站了会儿,但没有进去。”
“你是去找我的?”北堂宇低声问。
“应该是吧。”
应该?
像是听出了北堂宇未出口的疑惑,宁黛再次停住筷子,歪着头,表情认真的想了想。
然后道:“我难受的时候,不都是去找你的吗?”
北堂宇顿时心口发闷。
是,这些年来,她开心她难过,好的坏的,第一个找的人都是他,就连宁成周也排不到他前面去。
宁黛继续道:“我父亲有私生子,私生子的年纪竟比我还大,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北堂宇说不出话。
“意味着我的存在就是个笑话!”宁黛蹙着眉,微微加重了语气:“而让我变成笑话的人,你也是其中一个。”
宁黛毫无预兆的重又抬起眼与他对视,而北堂宇则在与她四目交接后,紧着下意识低下头,避开了跟她的对视。
看着他的躲避,宁黛撇嘴一笑。
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她也吃不下了,干脆撂筷子,往后一靠,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好了,好了,这个算做插话,还是继续聊回我去空白找你的话题吧。”宁黛说:“去找你的时候,一半是难受了想见你,一半是想跟着你看看那个人,但我知道你不会见我,索性我也想明白了,我也不是非要见你不可,所以就走了。”
这话说来根本就不是让北堂宇好过的,分明是为了让他更难受。
北堂宇只觉得自己像是在被凌迟,而她是那个行刑者。
“我不是你非见不可的人?”
已经不是她非见不可的人了?
……那她想见的那人,又是谁?
北堂宇控制不住多想起来。
其实有关宁黛前天晚上的行踪,北堂宇早已经让属下去查清了。
他一向相信手下的办事能力,不会有疏漏。
报告今晨送到的他手上,那天她都和什么人接触过,去过什么地方,全部都列的清清楚楚。
就连是什么人告诉她去空白寻他,他也已经知晓,并且已经有了回敬对方的手段。
但这会儿北堂宇突然又不信了,除了报告上记载的外,到底还有谁接触过宁黛,撺掇了她,让她有了眼下的变化。
那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北堂宇不惧怕对方冲着自己来,怕只怕,那人的目的是冲着宁黛去。
心里诸般猜测,但到了面上,仍是一点不显露,眸色平静。
宁黛摇摇头,还要说话,可这时她的手机却响了。
她只能停住刚到嘴边的话,从包里取了手机出来。
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宁黛没多想便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爱国奶声奶气的声音:“带鱼姐。”
宁黛听后不由得重新将手机放到眼前看了看,陌生号码。
然后重新放回耳边,奇道:“你怎么知道我电话号码?”
奶里奶气的声音里有掩不住的小得意:“我就是知道啊。”这对于系统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他来前都是做了功课的。
“这是谁的电话?打电话给我干嘛?”
爱国的小得意更浓:“我自己的电话,打给你,让你记一下。”
宁黛:???
“带鱼姐,你下课了没有?来带我吃饭啊。”
宁黛:???
对不起,思绪还在上一个问题没出来。
“你哪里来的电话?装备这么齐全的吗?”
爱国说:“买的呀。”
早晨宁黛出门上学后,爱国在家里无聊了会儿,随后便背上小书包自个儿出门了。
所以,宁黛是上了一上午的课,他是一个小孩儿在外闲晃了一个上午。
宁黛:“上哪儿买的?”
“?”
宁黛只是奇怪:“卖手机的会卖你手机?”做一个五岁小屁孩的生意?
“会啊。”理所当然的语气。
只要苦情戏演的好,有什么困难的?
这都还是跟宁黛学的。
只可惜,手机好买,吃饭问题上就有点儿困难了,并不是他拿了钱,就有餐厅愿意招待他。
所以爱国才拨电话给宁黛,还是得她这个大人出马才成。
“我今天中午还想吃牛排,你来带我吃呀,我就在昨天我俩逛的商场里。”爱国催促。
宁黛一肚子的省略号。
还想吃牛排!呵!
“你想吃就自己去吃,我没空。”
爱国一听,很不满:“我也想啊,可他们不让我一个人吃!”
“那你就先回家啊。你都会打电话了,你就不会订外卖吗?你订个外卖送到家里,人家还会不给你送吗?”
爱国一想,对哦。
人类世界真好。
1646、宁黛归来(10)
爱国get到了新技能,欢喜的就要结束通话去施行,结果被宁黛给喊住。
宁黛突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你哪来的钱?”
爱国“哦”了声说:“这就涉及到我们龙套组给我们系统准备的出差备用资金了,不太方便透露给前任务者知道呢。”
宁黛:“......”
听听这掩不住嘚瑟的语气!
她根本就不关心龙套组给爱国准备了多少出差资金,只要爱国不是用她的钱,一切都好说。
“行了,你回去吧!”宁黛不想再跟爱国说话。
“等等!”这下换爱国喊住她。
宁黛:“?”
爱国自认好心的问:“那我喊了外卖,你要回来跟我一起吃吗?”
他请她哟。
宁黛想也不想拒绝:“我已经吃完了。”
“......”爱国的热情顿时被灭。
太坏了!都吃完了,也不想着他!
然后再想想,觉得不对:“你不是一个人去吃饭吧?你是不是跟谁吃饭去啦?”
“你想说什么?”宁黛不正面回答他。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想说她怎么一点都不想着他,吃饭也不带他。
不过爱国只在肚子里腹诽,脑子一转就想到她可能是跟那个北堂宇在一起,如果是这样,那他跟着就不合适了。
爱国自认还是很有道德感的。
不过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你是跟那个北堂宇在一起吗?”
宁黛没回答,稍作沉默后回问他:“你猜?”
那就不猜了。
爱国:“挂啦。”
宁黛:“挂吧。”
两人默契的同时按下挂断。
宁黛结束通话一抬头,就见对面北堂宇正定定的看着她。
他自认表情管理做的很好,但宁黛早就是人精,所以从他那份不动声色里直入他的眼底,揪出了那个疑似要耍手段的眼神。
宁黛先是在脑内排演了一遍,揣测着他可能会耍的是什么手段,排演完后很快就放下心。
掀不出滔天巨浪来。
不用管。
“我们刚才说到哪里了?”
北堂宇不答反问:“是同学的电话?”
那熟稔的语气,还有完全不同的神采,都令北堂宇很在意给宁黛打电话的人是谁。
他可以很坦然的说,不论电话那头是男还是女,他全都妒忌。
但是女的又总好过是男的。
宁黛不得不再次“善意”提醒他:“好像与你无关哦。”
北堂宇:“......”
大约是刚才那通突来的电话所带来的改变,现下她说话的语气也不似刚坐下时那么冷硬,虽然话里的内容并没有什么改变。
但这个转变,实在是很明显。
北堂宇抑制不住暗自恼怒的情绪,足足看着宁黛有一分钟之久,紧接着却突然张口对她说了声“对不起”,落在宁黛眼里的表情温和又平静,要说还有别的什么,那就是真诚的歉意。
这转变倒是弄的宁黛愣了愣。
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向她道歉。
但宁黛也只是顿了顿,下一秒很自然的接受了他的道歉,连问一问为啥道歉都没说。
北堂宇这边则接着他刚才的道歉往下说:“宁成周在有你出生前就有了一个私生子,我比你更无法原谅他。”
宁黛偏了下头:“所以,这是你大义揭露他丑闻的原因所在?”然后又像是自嘲似的又跟了一句:“原来不是为了我啊。”
北堂宇被她这话一带,半推半就的流露出心里的想法:“我不想让你受委屈。”
宁黛闻言好笑不迭:“你好有自信啊。”
要不是龙套组给她卡了这个时间点让她回来,换成她已经经历过的时间点,她岂止是受委屈,她简直是委屈死了!
远的不说,就先说近的好了,当她得知北堂宇和宁成周的私生子在空白见面,她夜里一个人赶到了空白,也闯进去找人了,但那里的工作人员却说根本没叫北堂宇的客人,更不让她挨间包厢去找。
那时候的北堂宇明明就在里面,他却没有出来见自己,任由她带着莫大的失落离开。
更不用说后来,当宁成周私生子的事儿锤实了以后,真是什么人都能在私下里,当着面的嘲上她几句,其中嘲的最多最上头的,则是她的堂姐。
恍然想起她那位堂姐的嘴脸,宁黛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这位也是她必须要见的名单上的一员。
再看回北堂宇,宁黛笑着说:“你真自以为是!”笑容不达眼底。
北堂宇没有接她的话。
他确实自以为是,自以为是到至今心里都自信自己足够替她遮风挡雨,没了宁成周这个不称职,只会令宁黛蒙羞的父亲,宁黛也不会损失什么。他能够给予更多更好的,让宁黛快乐开心。
两个人对视着,谁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就在这份对视里,宁黛忽然透过北堂宇想起了另一号人物。
虽然如今她已经知道,那号人物是那个叫元濯的人假扮的了。
但她还是想说,北堂宇的性格,给人的第一眼感觉,还有他的做事风格,真的像极了她曾经在一个世界里围着转的乔麟。或者说,乔麟完全复刻了北堂宇,两个都是自以为是的,都以为自己做的决定是对另一个人最好的决定,完全不会想到去真正问上一声。
不管她怎么表现,不管她怎么暗示。她在对方的眼里,是不是只能是一个被动的等着被保护的角色?
可她明明不是!
……还有那些豪门秘辛,真的太累人了。
她真的太讨厌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宁黛先撤走了视线,转头去拾她的包。
“就在这里吧。我也只吃了个半饱,可不想全陪你消耗在这里了。”说着,宁黛站了起来,又将那一身飒全部武装了回来。
北堂宇看着她离开,意外的也没有拦她,只一个人独自对着一桌的残羹剩菜,发了很久的呆,直到属下过来唤他。
收回注视着餐桌的视线,北堂宇没什么情绪的交代助理:“让人注意下宁小姐的行程。”
助理回复好的。
北堂宇又坐了会儿才起身离开。
助理跟着他,一直到北堂宇上了车,助理才犹豫的从前座转过身说:“北堂先生,你还没用午餐,需不需要给您订餐?”
“不用了。”北堂宇转头看着车窗外,完全没有胃口。
助理知道自己不能置喙,只好又转回了身。
心底悄然叹了声气。
车子发动,向着白官的办公大楼而去。
1647、宁黛归来(11)
宁黛吃完霸王餐,离开餐厅以后,独自沿着街边走了会儿,一边考虑着还要不要继续回学校去装逼。
不过这个想法并没有困扰她太久,今天她去学校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在广大校友面前装逼,主要还是为了见北堂宇准备的。
这么一想,她当即决定下午的课就直接逃了吧。
不过她也没有要回去陪爱国吃牛排的打算,至于下午的去处,想了想后,她抬手拦了辆车。
上车后,司机例行询问目的地地址。
宁黛看着街景对司机说:“去青官的办公大楼。”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宁黛,重复:“地址。”
宁黛抬眼:“您一个开车的活地图,问我这个坐车的要地址?您觉得合适吗?”
司机:“......”这理直气壮的语气。
你一个坐车的不知道目的地,你觉得合适吗?
但在和宁黛视线交锋过几秒后,司机没把心里吐槽说出来,口中快速报了两个地址,然后问宁黛要去哪个。
宁黛听的一愣,没想到青官一派的办公大楼还不止一处。
原来青官那派这么有钱的嘛?还是她离开的太久缘故,忘记了这些细节?
宁黛收起刚才那个讨打的态度,漾开笑容,做出洗耳恭听状:“师傅,两个地方有什么区别啊?”
司机师傅看了眼她脸上的笑容,不再计较她刚才的态度:“青官那一派早两年就因为理念问题分了左右两个派别,第一个地址是老派青官的办公大楼,现在算是左派,第二个就是新派的办公大楼。”
“哦,原来是这样……”
“所以小姑娘你到底要去哪个地方?”
宁黛想了想,说先让司机等等,她掏出手机,打开了搜索,往里输了个名字,一顿操作后,对司机说:“师傅,我们去新派办公大楼。”
司机这才催动油门。
......
阳光正好,出租车带着小风飞驰在街上。
司机偶尔透过后视镜往车后座看上一眼,只见车后座的小姑娘一路上都在描眉化妆,司机看在眼里,不禁想,这是要去见情人吗?
二十分钟车程后,车停。
“到了。”司机说:“你看前面那栋大楼,那就是新派的办公大楼,我车不能停正面,只能这里下客。”
宁黛顺着指点看了眼,发现司机指的大楼外人还不少,笑着对司机说:“谢啦,师傅。”
付车资的时候,她还多付了一点儿小费。
这下,司机看宁黛的背影都觉得这姑娘婀娜的很。
而下车后的宁黛呢,又是墨镜一戴,谁也不爱的模样,往办公大楼的大门口走去。
青官新派办公大楼的门口是一片宽阔的广场,这会儿广场一边聚集了不下十来个人,宁黛扫了个视线过去,看见那些人身上携带的吃饭家伙,确定这些人都是记者和媒体朋友。
聚集在这里的目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这群媒体朋友将视线投来的时候,宁黛把头一扬,眼望天的走上台阶,进了办公大楼的大门。
媒体记者们只扫一眼,端看她这打扮形象也不像青官的人员,也就没再继续看她。
他们这几天都是专程来堵那位池承基事务官,想要当面采访下有关宁成周是他生父的新闻。
生父是白官核心干事,而池承基却成为了青官一派的事务官,这实在是近年来最有爆点的新闻了。
只可惜消息爆出至今,还没有一家媒体能够当面采访到这位事务官,只听闻说青官高层方面没有要停这位事务官职的打算,所以这几天,这位事务官仍在照常进行工作。
要大家说,这位事务官的心理素质也真好,正在风头顶部,竟然还能照常工作,而不是先消失一段时间,让人猜不透的时候,也更加对他报以好奇。
宁黛进了大楼后,面对接待员的询问,说了她来的目的。
“我找池承基,麻烦帮我联系下。”
下一秒,接待员就丢出了拒绝:“不好意思,池事务官这几天不见客。”
这个答案并不让宁黛意外:“我不是记者,我是……他女朋友。”
宁黛一手托腮,冲着接待员娇俏一笑。
笑完,假话张口就来:“我打电话给他了,可是他的私人电话都不通,你们对外电话也没人接。我都把电话打没电了,只能过来找他了。麻烦小哥哥帮我打个电话给他啦!我有很重要的事要亲口跟他说呢。”说到后半段,宁黛故意直起腰,一手有意无意的搭在小腹上。
接待员看完她整套动作,这下变迟疑了。
毕竟他只是一个接待员,跟池承基不熟,池承基是不是真的有女朋友,他也不可能知道。
至于电话不通这条,她说的不假。这几天光要求采访的电话,都快要把各对外电话打爆了。
不过再看宁黛的打扮,确实不大像记者的打扮。这几天那些个女记者想靠乔装改扮见到池承基也多了不少心思,不过也不知道是她们的乔装改扮课没上好,还是记者当久了,整个人自然而然就有了这个行业的标签,对于常接触这行的人来说,好认得很,所以这几天倒是没一个记者能成功突围的。
宁黛见他还不动,又弯下腰,这回改成两手托腮。
“小哥哥,我真的有个很大的好消息要跟他分享。我都快控制不住这份激动的心情了。啊,不行,我不能说漏嘴,我得先告诉他才可以。”
话都暗示到这种程度了,接待员觉得自己应该通融一下。
反正只是打个电话的事。
在宁黛一番表演之下,接待员终于帮忙拨了电话。
不过十来秒,对方那边就接了电话。
接待员刚开口跟池承基说上话,还没说到正题,手里的电话已经被抢走,接待员只见刚还跟他疯狂暗示着什么的女人,这会儿探着半个身子,半点不忌讳的横越办公桌,只为了夺下了他手里的电话。
接待员忍不住看向她的腹部,都想提醒下她:注意点啊!
然而提醒的话还没轮到他开口,就听拿着电话的女人对电话那头说:“池承基吧,我姓宁,我在大楼大厅等你,你看是你下来,还是我上去?要是你不见我,我可能得去跟外面的媒体记者说说故事了。”
“……什么故事?我也不知道呀,我会讲好多故事的。”
1648、宁黛归来(12)
最终宁黛当然没有上楼去,池承基也没有下楼来,不过池承基和她另约了地点,就在距离办公大楼向左十分钟左右路程的商业中心圈,那里有一家叫“青藤岸”的咖啡馆,池承基说他会向店内做预约,让她过去报他名号便可。
宁黛接受了他的这个见面地点,挂电话时,宁黛注意到了接待员看她的眼神。
她不禁冲接待员挑了个眉。
接待员回视着她,基本已经确定她刚才是在编故事骗自己,他也说不上太生气,只是看宁黛有点儿异样。
“你姓宁啊?”
宁黛一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的表情,非常大方的来了句:“是啊,你想的不错,我们是德国骨科。”
“......”谁这么想了?
然而宁黛也没给接待员解释的机会,丢下一句解释后,宁黛就笑吟吟的离开。
等到宁黛离开了有一会儿后,接待员才猛然回过神,重新把宁黛说的话拎出来想了一遍。
卧槽,猛料啊!
宁黛走出办公大楼后,看了眼广场上的记者们,在考虑要不要上去表个态、发个言中慢吞吞的离开了。
没让她上去表态发言的根本原因,是记者们没多分眼神给她。
宁黛当时就心想:这么没有眼力劲,活该跑不到新闻!
等想完,人也已经走远了。
……
抵达池承基说的那间咖啡店,宁黛进门就报了预约和池承基的名字,店里果然早接到消息,客客气气的请她去了某间雅间。
去雅间的一段路上,店员明里暗里偷瞧了宁黛好几眼。
宁黛也不在意,摆开架势被偷看。
于是偷看完的服务员转头就偷偷摸摸跟池承基打了电话,汇报情况拿酬劳。
宁黛给池承基打电话时只说她姓宁,也没说具体姓名,宁家又不只她一个女的,池承基只能交代咖啡店的服务员,帮他注意一下赴约的女人长什么模样,也好让他心里有个底,到底谁要见他。
接到咖啡店服务员电话的时候,池承基还未出发,在听完服务员对客人的形容之后,池承基心里有了确定。
今天跑来见他的人是——宁芯!
对于宁家那些人,池承基还是有了解过的。
宁芯是宁成方的女儿,宁成方则是宁成周的哥哥。
说来倒是有趣,宁家就这么兄弟两个,而这兄弟俩对外,膝下都只有一个女儿。
说是千娇万宠的女儿吧,但相比宁成周的女儿宁黛而言,宁芯这个宁家女儿则要高调的多,这份高调不仅仅是在亮相众人面前,也指她的脾气性格。
其实早在听完电话以后,池承基已经将来人锁定在宁芯身上,在听得咖啡店服务员的形容后,那就更加确定了。
这又让他觉得很有意思了,最该跑来找他的人不来,这位堂家的小姐跑来找他做什么?奚落、嘲讽他,让他不要妄图攀上宁家?这倒是很有可能。
池承基同上边告了个假,便前往“青藤岸”赴约。
在踏进雅间前,池承基很自信要见的人,就连可能提及话题,他都有了一些腹稿。不过这份自信在看见雅间里的人后,就荡然无存了。
看见雅间里的人不是宁芯后,池承基愣了几秒,然后快速在大脑中寻找匹配人物。
已经等了二十分钟的宁黛好整以暇的看着站在门口的人,换了个坐姿,笑笑道:“看你表情挺吃惊啊,怎么,不知道是我找你啊?我以为你应该知道了呀。”
有她这话,池承基没再继续在门口站岗,走进雅间,到了宁黛对面的位置。
这一番动作时,宁黛一直笑眯眯的看着他。
俯身坐下时,池承基解开了西装的一粒纽扣。
等到坐定,池承基才带着不可思议的口吻喊出名字:“宁黛?”
怎么跟自己所了解的完全不一样。
宁黛表情还笑着,但出口的话可就没那么和蔼可亲了:“别叫这么亲近吧,咱俩又不熟。”
连名带姓叫你,这还叫亲近?
池承基随之一笑,但不接话。
服务员很快过来点餐,池承基点了杯美式,宁黛早就已经点完了,面前一杯拿铁甚至都已经喝了过半。
一点完餐,服务员很识相的离开。
不过雅间内并不因为少了服务员而变得热络,相反比池承基刚到时更不如。
两人就没再有任何交流。
打破沉默还是靠的服务员。
不多时,服务员将池承基点好的美式咖啡送达。
小小雅间里,拿铁的香气很快又冲入美式的咖啡香,两种香味一混合,终于有人开口。
“知道我为什么找你吗?”宁黛先问。
还以为对方会说出什么话来,没想到是这么句开场白。
池承基不由得又笑了下。
这个笑该怎么来释义呢,大约就是,甭管你换了多狂霸酷帅拽的造型,你内心还是那只小白兔,一张口就露馅儿,根本就是狐假虎威罢了。
想完,池承基回答:“不知道。”
这就存了点儿故意逗人的心思了。
宁黛听出来了,但也不恼。
“不知道啊,那我告诉你好了。”宁黛眼一弯:“我劝你趁早收了你那点小心思,跟北堂宇合作,你以为北堂宇会真心跟你这样的合作?你以为就你这么点初出茅庐的小手段,能玩得过他?”
“你要配合他搞事情,但这件事成后,你不可能跳槽,白官不会接纳你的。你要真想往上爬,你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利用现在的情势,对你们青官的大佬们投诚。”
池承基一愣。
他实在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对面那人嘴巴里吐出来,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还有,她怎么会清楚这些?和北堂宇合作的目的,北堂宇的承诺,她竟然全都知道?北堂告诉她的?
再就是……“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是,专门给他通风报信?
还是……
“我就是要黄掉你和北堂宇的合作呀。”宁黛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可说的话和这张笑脸实在差的太多。
一下子又把池承基给懵住了。
池承基忽然怀疑他是不是得到了假的情报,明明说宁黛和北堂宇是一对啊。
这么决裂了吗?
1649、宁黛归来(13)
听完宁黛给出的理由,池承基当即陷入了思索中。
思索着宁黛话里有几分真。
池承基的大学主修课教授与青官一派关系不错,大一那年暑假招志愿生,池承基入选,一整个暑假跟着教授跑了不知多少趟青官办公楼,在这之后,池承基便开始为进入青官一脉而努力。
每年的暑假寒假,他任劳任怨的做着志愿者,这才换来了一个毕业后进入青官一派的资格,毕业后的这几年,他更是靠着摸爬滚打才慢慢升任为事务官,北堂宇既然能说动他参与配合,自然给出了足够诱人的诚意。
池承基能推翻一次自己的努力,但他不可能再推翻一次。
除非有切实的证据,或者足够强的理由,要不然想要终止他和北堂宇的合作,绝无可能。
而再看面前的人,池承基不必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不过不妨碍他和她聊上一聊,对这位同父异母的妹妹,池承基还是存有些好奇的。主要也是北堂宇似乎挺在意她,所以才让他好奇。
像北堂宇那样的人,能令他在乎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子?
“理由呢?”池承基一笑。
别说,那眉梢里的风流,还真有宁成周的几分影子。
“理由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宁黛表情淡淡:“怎么,不记得了?要不再想想?”
池承基没去想,反而问:“你和北堂宇不是一对吗?”
“所以呢?”
“你要黄掉北堂宇的好事?”池承基的话里意思似乎是在说,你舍得为了一个渣爹毁掉你喜欢的人的筹谋?
对此,宁黛给出的答案是:“你当我是傻逼吗?”
池承基:“......?”
如果给他递一面镜子,池承基敢保证,他一定会从镜子里看见一脸懵逼的自己。
宁黛眨了下眼,下一秒变了眼神。
现在的眼神像是在说“不,我不是傻逼,你才是傻逼”,池承基不由得为这份解读皱了皱眉。
相信十个人解读出这样的内容,十个人都不会高兴。
没等池承基开口,宁黛往后一靠,双手抱臂,像念课本一样道:“你想要的不就是有朝一日能站到宁成周那样的高度上,然后让他对着你露出懊悔的表情吗?”
“像你这样优秀的儿子,他竟然眼瞎到舍得不要。哪怕知道了你的存在,他还能继续视若无睹,只当你这人不存在。每当他吃香喝辣,出入名流场所,高级宴会的时候,你跟你妈却在为生活艰难的拼搏,看见他的时候也只能电视上。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同时你也想让他知道,就算没有他的帮衬,没有家世这种东西,你也能走到那样的高度。”
“更是要让曾经瞧不起你,奚落你,冷嘲你的旁人们看看,你已经到了他们不能企及,只能仰望的高度。这一下,他们在你眼里只是蝼蚁……”
“够了!”
池承基坐直身,叫停宁黛的话。
紧绷的面色,抿直的嘴角出卖了他对这番话的感觉。
在宁黛说第一句话时,池承基顿时生出被看穿的不自在,但到下一秒他又压下,告诉自己哪怕她挑破了他最内心的想法,只要他不承认,谁敢真的确定。可随着宁黛往后说,他没法再继续无动于衷,他表面可以装的风淡云轻,但内心最深处,还是和一个普通人一样,对于曾经的遭遇总是意难平。
宁黛合作的做了个嘴上拉拉链的动作,反正她刚好也说完了。
雅间里陷入了片刻沉默。
池承基虽然叫停了宁黛的话,但也并没有露出要吃人的可怕表情,只是阴沉沉的坐着,甚至看也不看宁黛。
宁黛计算着他大约也消化的差不多了,重新张口:“你跟着北堂宇混,你确定这辈子能达到你设想的事?我觉得你应该也清楚的呀,但凡只要还有一个北堂宇,纵是你能往上爬,又能上到第几层。你一辈子都爬不过他的呀。”
池承基没有说话。
宁黛继续:“不如我来给你指条明路,继续留在青官。”
“之前你爬升的辛苦,但现在不一样了,只要你跟我学习,学的把戏演好了,你上位的机会不会缺,速度也不会慢。”
池承基消化了下她的话,随即笑了:“说了半天,原来是想找我演戏。原来最终你选择了宁成周啊,真是个好女儿。”
他嘴角露出了嘲讽的笑。
心想着,这就是名正言顺的亲生女儿,和他这种得不到承认的私生子,之间的区别吧。
宁黛听完他的话,忍不住了,竖着眉说:“你果然是傻逼吗?”
池承基:“......”
踏马到底是谁说他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又低调又软绵的?
这个画风叫低调?
还小白兔……,钢牙小白兔吧!?
“还需要我说的怎么清楚?你想怎么对付宁成周,你是想让他承认你,你们父子团圆,那是你的事。哦,如果你需要,我也可以给你让位,以后你就是宁家的少爷,宁成周唯一的孩子了。而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你别继续跟北堂宇联手,就够了。”
“为什么?”他真的不懂了。
宁黛抓了把垂在身前的长发放在手里把玩,语气平静:“没为什么,只是不想让你们把火烧到我身上来。”
池承基不懂。
听这意思就只是为了自保?这理由是不是有些牵强?
宁黛:没有直面过生死,死过又生的人,怎么能懂得生命的可贵。
……
池承基本以为这趟见面最多不过一个小时便能结束,没想到,他和宁黛足足在咖啡店里坐到了下班时间。
待到离开时,池承基还保持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宁黛。
宁黛瞥了他一眼,反手掏出墨镜往鼻梁上一架:“别这么看我,我不搞德国骨科。”
池承基:“……”
“我还是想问一句。”
“问?”
“北堂宇知道你是这样的?”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北堂宇口味清奇。
宁黛也不多问,丢下句“有事找我”后,先走一步。
咖啡店外,落日熔金。
宁黛脑子里突然蹦出来刚认识北堂宇时,她无意间翻到他一本记事本,记事本的扉页上抄着几句词:落日熔金,暮云合壁,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