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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导演养成计划全文阅读

作者:唐近南     我的导演养成计划txt下载     我的导演养成计划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06. 我是楚门

    在保安的陪同下,我才又从正门回了家,来不及看家里被黄键祸害成什么样子,我呆滞的站在原地。

    保安大叔走到开关处,中途踢到了很多散落在地的碎片,他开了灯,看到我时是一脸恐惧

    “唐,唐小姐,你的脖子!”

    脖子?我伸手去探,触到皮肤时才感觉到一阵刺痛,手上满是血肉模糊。

    “这,这得先去医院吧?”

    “警察到了。”

    另一个保安大叔话音刚落,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冒着大雪,踏进了屋子里。

    其中有一个人看到我时首当其冲吓了一跳:“你别告诉我这又是你摔的!”

    我听着这声音很熟悉,却一直想不起来是谁。木讷的呆在原地,捂着脖子不说话,感觉每喘一下,身上的力气都在流失。

    “警察同志,您看这”

    “先去医院吧,你们两个在这里拍一下照片。”

    待他走近时,我才认出这是严森。

    严森过来馋我,见我浑身狼狈,身上都是雪融化后的水迹和泥泞,腿还一瘸一拐的。

    他皱了皱眉头,“你房间在哪儿?”

    我看了看最右边的那个屋子,严森迅速拿出了一件羽绒服,要给我套上时愣了下:“小黄,你来。”

    我听到“黄”字惊慌一跳,抬起头才看到是一个女警员。

    她帮我把身上的羽绒服换下,抽了好多纸垫在压住我的伤口,又给我套了一件新的大衣。

    在我快被严森带出门时,小黄迟疑了下:“头儿,要不还是我去吧?”

    严森点点头:“小李,你先在这儿拍照片,我们去去就回。”

    “别担心,都是假的,他们在拍电影,马上就有场务会来收拾。”

    我的话让严森立马不淡定了:“你说这是假的?你们在拍电影?”

    “对啊,想不到吧,你们都被利用了,最好赶紧在附近找一下摄像头。”

    严森和小黄一听坐不住了,真的来来回回翻了一圈。

    一无所获后,小黄眼神有些迟疑:“头儿”

    “先去医院吧!”

    小黄一路上都用手帮我按着伤口。

    她的手紧紧的箍着我,让我有些不太舒服,我推了推她:“您不用这么认真,这都是假的!这血浆看起来很真实吧,诶,奇怪,刚刚没有道具来给我上血浆啊!”

    “唐乙,醒醒!你是不是拍电影拍傻了!”

    “对,都说了在拍电影你们还不信,傻了吧严森。”

    严森还想说些什么,被小黄拽了一下,他看了看我,又噎了回去。

    来到医院,护士看到我的脖子也被吓了一跳,一边缝针一边庆幸道:“还好还好,再深一点就割到动脉了!”

    我吃了糖果,终于找回了一点力气,摸了摸脖子感觉没什么知觉,把头转向护士:“我脖子上的项链还在吗?”

    她闻声帮我掀开衣领,找了一下:“你这儿还带着一条项链?我说旁边这些烂肉是怎么回事儿呢!哎不过也多亏了那条项链,不然就割的深了!”

    我一怔。

    “项链不在了吗?”

    “嗯,不在了。丢了就丢了吧,小命保住就已经是万幸了。那条链子在你脖子上刮了很大的一片伤痕,你后期祛疤可能会有点麻烦。”

    “行吧,谢谢您。”

    严森没好气的跑过来:“不是,你被割了脖子不知道疼吗?”

    “我没感觉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还行吗?能不能坚持做笔录?”

    “行,你问吧,反正电影流程是要走的,到时候用不用导演自己说了算!”

    他刚掏出本子,听到我的话,又迅速把本子合上:“小黄,带她去精神科。”

    护士十分着急地:“精神科没有医生值班。”

    “警察办案,现在打电话把人给我叫来!”

    “我没有精神病”

    我转头看向严森,“他们真的都是假的,我身边的人都是假的,我是楚门。”

    严森一脸迷惑的走上前:“你前几天不还好好的吗?这是怎么了?你是楚门我还是杰森斯坦森呢!”

    我看着严森的眼睛里写满了嘲弄,畏惧的往后退了几步。

    “你也是假的,你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你是他的人,你们都是假的!”

    说完我逃也似的跑出来,却被严森一把抓住,他一脸没好气的指着自己的鼻子:“唐乙,我!严森!杜立安的师弟!你好好看着我。我不是谁的人,我是警察!”

    严森死死的抓着肩膀,强迫我直视他。

    我有些痴愣:“警察?”

    “对,我是警察!”

    说着他掏出自己的警员证,我接过来好好看了一下他证件上的印戳:“这道具做的好真实。”

    严森气不过,一把把警员证扯回去:“你给我看清楚了,这是中国公安!谁敢拿这玩意儿当道具?”

    “你认识罗楠吗?”我反问道。

    “罗楠?他不是你师父吗?”

    “你认识他?你们是一伙儿的,我不相信你!我谁也不信!”

    见我又要逃,严森死死的抓着我不放,绕到我面前。

    “你到底怎么了?我是严森啊!我第一回见你是在派出所,你跟马学良的女儿闹矛盾,都吵到我们所里来了你记不记得?前段时间我们还在医院见过呢!你不是马学良的干女儿吗?才几天不见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不是,我不是,干爹是假的,都是假的。”

    严森都快崩溃了,一时气不过抓起我的手在我的伤口上掐了一把,痛感快速传来,小黄见状急的不得了:“头儿你干嘛啊!”

    严森没有回答她,只是直勾勾的望着我,“疼不疼?”

    我捂着伤口,怔怔道:“疼。”

    “那还是假的吗?假不假?啊?假不假?”

    他一边说,一边用我的手戳我的伤口。

    我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看我失魂落魄,严森的表情终于松下来。

    “别害怕,我是警察,我跟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你受了什么委屈都可以跟我说,我会帮你讨回公道。”

    我看着眼前这个一身正气的男子,他肩上的印章突然让我安全感十足。

    顿时,我“哇”的一声扑到他肩上,哭得喘不上气。

207. 这里安全

    情绪缓和下来后,严森把我带到病房里重新坐下。

    “头儿,要不要把那个罗楠叫过来?”

    严森制止了小黄,在我面前蹲下来:“你现在好点了没有?能正常交流了吗?”

    见我点头,严森继续说:“你现在这个样子可不行,我们得联系你家里人,你跟罗楠不是住一块儿吗?我们把他叫过来可以吗?”

    “不要、不要!”急切地。

    “那马学良家里可以联系吗?”

    “不行。”

    “那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朋友?让他先过来照顾照顾你。”

    朋友?

    我苦笑了一下:“我身边的朋友都是假的。”

    严森一脸无奈:“那你总得有个去处吧?那房子今天最好还是不要回去了。”

    “我是成年人,自己可以料理。”

    严森一副没好气的样子:“成年人,那你应该掌握打110的常识吧?幸好你今天伤的不重,你知道割到动脉会怎么样吗?有时间去找杜立安好好科普一下医学常识,现在我首先要给你科普的是,出事情,先打110!”

    他突然的暴躁,把我吓了一跳。

    “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头儿!”小黄走过来:“你吓唬她干嘛!”

    “我哪儿吓唬她了!我吓唬她了吗!”

    严森突然提高音量,小黄也被吓了一跳。

    “你现在就是在吓唬人。”

    “行了,现在笔录也做不成了,先送她回去休息吧”

    小黄把我拉起来,可我一想到要回那个屋子,心里一怵,有些抗拒道

    “那个,我能去拘留所住吗?”

    “你好好的住什么拘留所啊?”严森又一次暴躁的冲着我喊。

    “我…那个,上次,我报的案,不是也被拘留了吗?或者,或者你告诉我怎么样才能住拘留所?”

    “你”

    严森指着我的鼻子还要说着什么,被小黄一把拉住:“头儿!”

    小黄走到我面前:“你跟我说,为什么想住拘留所?”

    “我……那里、那里暖和。”

    “你是害怕,不敢回去是吧?”

    被人戳中心事,我默默的把头低下,严森听到这话,情绪也终于缓和了一些。

    “要不给你找个酒店吧?或者,你有没有别的朋友?”

    “真的不能住拘留所吗?”

    我真诚的看着严森,见他又要炸毛,小黄赶紧拉住他。

    “拘留所是不能随便去的,要不,你去我们宿舍?我陪你一起住。”

    “啊?那不行,太麻烦你了,我还是去住酒店吧。”

    说着就准备起身,严森把我送到酒店门口,让小黄把我送进去。跟我说:“你今天晚上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明天一早我来接你去警局。”

    我冲他点点头。

    进了酒店后,一想到要一个人在这么大一间屋子里,被恐惧的感觉包裹了全身。小黄把我送进去之后,我又跟着她跑了出来。严森见我跑出来,也奇怪的跟了上来。

    “怎么了?”严森隔着老远问。

    “我去你们办公室坐一晚上也不行么?”

    严森挠了挠脑袋,表示很为难:“你为什么非得住派出所里呢?”

    我低着头,不讲话。

    严森继续问:“要不你去医院吧,医院人多。”

    见我摇头,小黄和严森表情都不太好,好像事情很难办的样子。

    我有些气弱:“在办公室里坐着也不行吗?反正我明天也要去的,要不…要不现在就去录笔录?”

    小黄的表情换上了一脸同情,扯了扯严森的袖子:“头儿。”

    派出所里。

    严森把小黄送走,给我抱了条毯子和大衣过来。

    我裹着那件警官服,觉得温暖的不得了。

    见他给自己也盖上毯子,我一脸奇怪:“你不下班吗?”

    他翻了个白眼:“你还在这儿我怎么下班啊?”

    “不好意思啊,麻烦你了。”

    “嘿我就奇了怪了”

    严森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为什么非得住派出所呢?”

    我默了默,原本不准备作答,但又怕被他怀疑是奸细,只好老老实实告诉他。

    “这里安全。”

    他打趣道:“医院不安全?酒店不安全?”

    我摇摇头:“不安全,都没有这里安全。”

    严森的双眸突然暗了下,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他又朝我看过来,“行了,你睡一会儿吧,睡不着可以跟我讲话。”

    “谢谢你。”

    我蜷在椅子上,盖着他给我的毯子,又裹紧了那件警察大衣,歪在暖气片上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6点了。

    严森从桌子上爬起来,撑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你还真睡得着?就你这个姿势?”

    我看了看还蜷成一坨的身体,讪讪的笑着。

    “我师哥一会儿过来给咱送早饭。”

    “啊?”我愣了下。

    “啊什么啊?有免费的早饭吃还不乐意了?”严森揉了揉眼睛。

    我冲他笑笑,“他对你真好。”

    严森哈欠打到一半,硬生生的吞了回去:“你说什么呢这四六八句的?我怎么一个字儿都没听懂?”

    “他那么早过来给你送早饭,还不叫对你好吗?”

    “我的天神啊”

    严森仰天长啸,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你这脑回路到底这么长的啊!”

    见我表情痴呆,他白了我一眼:“我昨天把你事情给他说了!明白了吧!”

    “哦,哦哦哦哦懂了!”

    我点点头,又觉得不对劲:“你这嘴也太快了吧!”

    “谁让你是我大哥盯着的人呢”

    严森无所谓道:“卫生间里有热水洗脸,台子上那瓶蓝色的漱口水是我的,借你用一次,少用点啊!”

    “好的,谢谢爸爸。”

    我好脾气的应下,严森听完在椅子上摔了个踉跄。

    我洗完出来的时候杜立安正好赶到,严森给自己标榜了一个“很懂眼力见儿”的标签,就跑卫生间里洗漱了。

    杜立安看到我这个狼狈样子差点没吓哭了:“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

    我冲他甩甩手:“就是怕一会儿喝豆浆漏了。”

    我自认为巨有料的冷笑话,却没能打动杜立安。

    严森一只手横在我面前的早点上,拿了个包子:“快吃,吃完录笔录了,一会儿还得去你们那屋里取证呢。”

    “好”

    我一边应,一边大口的吸豆浆,又突然怕从伤口里漏出来,赶紧换成小口小口的喝。

208. 精神虐待

    跟着严森进到办公室时,我看到杜立安也一路跟了过来,有些疑惑。严森扬手:“他可以旁听。”

    我会意的点点头,在严森面前坐下。

    “昨天事情发生的经过,说一下。”

    “嗯。我昨天从外面回家,一路走进小区里,在进了院子,掏钥匙进门的时候那个人突然从我身后传出来,勒着我的脖子,用刀指着我。”

    “他有没有说什么?”

    “他问我,罗楠呢?”

    严森拿着笔的手突然顿了下:“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知道。”

    严森抬起狐疑的眼神:“真的不知道吗?”

    “……嗯,我已经三个多月没见他了。”

    “然后呢?”

    想到什么似的,我依旧不是很确定的朝严森凑过去:“这真的不是演戏吗?”

    严森把笔一丢,忍无可忍的样子,指了指杜立安:“师哥,你来告诉她。最好拿把刀来再给她拉一刀,告诉她真的假的!”

    杜立安横了他一眼:“你办案就好好办!”

    严森烦躁的撸了一把自己的短发,酝酿了许久,才又抬起头:“姑奶奶,你先说昨天的经过,我一会儿来帮助你解答这个‘真假’问题好不好?”

    我默默的点点头“哦。”

    “他听我说完之后在发愣,我趁他不注意,就把他推开,跑进了房间里把门锁起来。他一直在门外大喊大叫,摔东西,我看他精神不太正常,又听他说要烧了房子,一时害怕,就从窗户上跳出来,爬栏杆的时候被他发现了,我就从栏杆上跳下来,跑了两步就遇到保安巡逻,然后他就跑了。”

    “估计你脖子就是那会儿被割到的,那你知道他找罗楠是什么事儿吗?”

    我一怔,目光有些闪烁:“不、不是很清楚……”

    我的一切细微动作都在严森的眼睛里,他沉默着打量了我许久,才越过这个话题。

    “那你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了吗?认识他吗?”

    “不……不认识……”

    “他骂的什么内容,你还记得吗?”

    “记不太清了……”

    严森抬眼,表情十分凝重。可我根本猜不到他在想什么,怕谎言被他揭穿,一时有些心虚。

    默了默,严森继续提问:“你住的那栋房子户主是谁?”

    “罗楠。”

    “你们俩是什么关系?别再说什么真的假的!”

    “哦,养……养父女。”

    严森的手又顿住了,他从本子上抬起头对上我的眼睛:“是你这么认为还是有法律证明?”

    “有证明,他当年从成都把我领养出来的时候,在福利院开过领养证明,我记得。”

    严森把笔放下,两只手交叉着,换上一脸严肃。

    “有一件事情,你可能需要了解一下。在我国,收养异性子女,收养人与被收养人需要年龄相差四十周岁以上。”

    什么?!

    “所以我想,你们的条件好像并不符合收养法。而且你的资料上显示,你只是孤儿,户籍落在了上海。”

    “可是如果我没有被收养的话,我的户籍是怎么落到上海的?”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你可能要去上海才能查到。”

    想到什么似的,严森说:“我还需要了解的是,你们非法同居的这些年,他有没有对你进行过,嗯……类似施暴,猥亵等等这些事情?”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我疯狂摆手否认道,“我师父这些年对我很好,确实是把我当成亲人在看待。”

    严森若有所思的看了我许久,像是在辨别真伪。

    过了一会儿,他继续严肃道:“那你为什么说他对你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坐在原地,怅然若失。

    如果我说了师父会坐牢吗?

    烦躁的用手捂住自己的脸:“我现在不想说了。”

    “现在不是你不想说就能解决的问题,看你现在的状态,我们有理由怀疑罗楠在对你进行长时间的精神虐待!”

    精神虐待?

    这个陌生的名词让一时我呆住了。

    “他会坐牢吗?”

    “要看恶劣程度才能定性。”

    见我不说话,严森凑到我面前:“唐乙,你别害怕,我和师哥都在这里,会尽我们所能帮你维权。”

    我抬起头,眼神有些恍惚:“可能……可能我最近压力太大,出现幻觉了……”

    “唐乙,你最好想清楚,如果你的供词被我们查证有虚假的话,你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你先让我想一想吧,我最近脑子有点乱。”

    “好,那我们现在先去你们小区取证,你看一下有哪些财产遗失。”

    “好。”

    我从位置上站起来,把椅子放回原处,等着严森回去拿工具。杜立安也从位置上走过来,将我揽在怀里,宽厚又有力的气息突然将我笼罩,我有些不太自在,轻轻将他推开。

    车上,严森从副驾驶座上把头转过来:“你今天还挺乖的,我都快不认识你了。”

    他话音刚落,杜立安冲他嘘了声:“边儿去!”

    我讪笑着,朝严森那边凑过去:“严森哥,我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一个孤儿把户口落在上海?”

    “你叫我什么?”严森一脸意外,一脸不敢相信。

    我一怔:“爸爸。”

    “噗!”

    驾驶座上的小李笑喷,严森自己也被口水噎住,杜立安则一巴掌甩在严森头上。

    严森举手投降道:“好吧好吧,刚刚的话当我没说好吧我的小姑奶奶”

    “我跟你说正经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一般要在那个城市居住够几年才能迁户口吧?上海这两年都要居住满八年以上,年满三十五周年才能拿到户口。你上学那年是哪年?”

    “2008年。”

    “会不会是把名字落在了学校里?”驾驶座上的小李接过话题。

    杜立安也接过话:“其实还有一个办法,08年上海查户口还没有那么严,只要有个房产证明就能落户了,一会儿去民政局查一下就知道。”

    “行。”

    我心里挂念着户口的事情,只想匆匆取了证,好让我去民政局。回到房子里,我被这破碎的一地吓了一跳。

    不是假的。

    得到这个结论的我一时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昨天没怎么好好观察这个屋子,现在它上上下下被摔碎了好几个花瓶,幸好只是摆件,大件家具都没什么损伤,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赔……

209. 不是假的

    别墅里,向严森一一展示过昨天的几个案发地点,重复描述了黄键昨晚的行动轨迹后。我们又来到保安室,在监控录像里找到了黄键。

    原来他不止昨天来过,连续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这里潜伏。

    我看着监控里带着帽子的这个身影,突然一惊:“是他……”

    “谁?”

    严森和杜立安同时惊讶,我才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住了口。

    严森见我这个样子有些急了,“唐乙,你现在最后配合我们,早一些抓到凶手不管对你还是对罗楠都有好处!”

    杜立安也上来扶着我的肩膀:“唐乙,你别害怕,知道什么都告诉我们。”

    “我……”

    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顿了顿,我开口说道:“大概是4月份的时候,他在必胜客偷拍过我,被我弟弟的同学发现了。”

    严森看着我,表情很凝重,“那看来是预谋已久的行刺。唐乙你最近要小心,必要的话,我建议你去朋友家里住吧。”

    我惊险万分,求助似的看着他:“你帮我打个电话给我师父行吗?”

    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见个面谈一谈,但他又不接我电话。否则我不确定严森查到黄键头上以后会不会对师傅不利,而且我手上还有那个致命的硬盘……

    严森掏出电话,按着我的指示拨了过去

    这样的动作重复了好几遍,严森有些不耐烦了。

    “我就纳了闷儿了,现在才早上11点,他能忙什么忙到现在都不接电话。”

    我讪讪的挠了挠头发:“我们干这行的都这样,杀青完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睡觉。”

    “睡觉还是装死啊?”

    严森一脸怒气:“打了十几通了都不知道接,我真的是服了!”

    “行了你少说两句!”杜立安拉住他。

    我被说得也是一脸心虚:“这边结束了吗?我想去民政局了。”

    “我跟你一起。”

    见严森点头,杜立安跟着我一起出了来。走到外面时,他替严森解释道:“严森说话就是这样,你别介意啊。”

    我冲他笑了笑:“不会,他人很好,挺照顾我的。”

    民政局刚好是午休时间,我们俩只好在附近找了家餐厅等待。

    刚坐下,隔着餐厅的玻璃窗户,我看到了师父和阿曼达有说有笑的往隔壁商场走。

    见我呆住,杜立安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怎么了?”

    “没事”

    我低下头,躲到窗户的死角,掏出手机给师父打了一个电话。

    隔着窗户,我亲眼看到师父从袋里掏出手机,然后按下静音,心里一沉。

    “到底怎么了?”杜立安十分不安的看着我。

    我冲他摇摇头“没事”

    想到什么似的,我又抬头看着他:“杜大哥,你手机借我一下。”

    杜立安把手机掏出来放到我面前,我一把接过,按下了倒背如流的号码。躲在玻璃后面,看着师父把手机掏出来,放到耳边。

    “喂?你好,哪位?”

    我迅速把手机挂断,窗户那头是他莫名其妙的表情,阿曼达在旁边问他怎么了,他微笑着摇了摇头。

    绝望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

    杜立安把视线转向窗外,“他为什么不接你电话?”

    见我不说话,杜立安一把抢过手机:“我来跟他说。”

    “不用了”

    我把手机抢过来,按住他蠢蠢欲动的手指,“我现在只想知道我的户籍是怎么回事儿,以后会不会干扰到我,其他的都不关心。”

    杜立安怔怔的点了点头:“好,我们吃完饭就去。”

    民政局门后聚集了好多小情侣,恩恩爱爱满脸欢笑,一张张憧憬幸福未来的面孔,让我觉得十分刺眼。

    排在我们前面的女生抱怨道:“哎呀,我的妆都花了,怎么还不到咱们?”

    “今天立冬,是个结婚的好日子,咱们能知道,别人肯定也知道啊”男生在旁边小心的安慰着。

    女生转过身,“不好意思啊,请问能问你借一下粉饼吗?”

    我一怔,努了努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来。

    女生看到我失魂落魄的样子,十分惊讶:“哎呀,你怎么这个样子就来拍结婚照啦,我跟你讲结婚照一定要好好化妆,这可不比证件照,拍不好还能重来,这个证件可是跟你一辈子的。”

    男生把她拉回去:“你管人家那么多干什么。”

    女生噘着嘴:“你再这么凶跟我说话试试?”

    男生吃瘪,不再说话了。

    杜立安从远处过来,默不作声的在我旁边坐下。女生抬头看了他一眼,回过身给我递了一只口红:“你涂个口红吧,这样气色会好一点。”

    我依旧呆呆的看着那只口红,做不出反应。

    杜立安看准势头,婉拒道:“谢谢你啊,我们不是来办结婚证的。”

    “啊”

    女生愣了一下,趴到男生耳朵旁边:“原来是来离婚的。”

    “我就说让你别多管闲事吧,你看看那女的脖子,没准儿家暴呢!”

    “不会吧,我看那男的也不像啊”

    议论的声音不时传过来,我看杜立安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有些抱歉:“不好意思杜大哥。”

    他伸手把我胡乱搭在身后的毛绒帽子整理好:“没事,我不介意。”

    终于排到我的号,我把资料递过去,工作人员的鼠标在电脑页面上动了几下,把头转向我:“你名下有一处房产,地址是上海市静安区华敏国际广场x号楼xxxx室”

    这个信息让我一时消化不了,不确定的凑上去

    “您确定吗?”

    工作人员不耐烦的把电脑屏幕转向我:“你自己看。”

    一直到走出民政局时,我还处在惊愕的状态。

    “杜大哥,你知道吗?我在那里住了十年,一直以为房子是我师父租的。直到今年过年,我才知道那套房子是他的,可是现在,他们又告诉我那套房子在我的名下”

    “这个不难理解吧,他当时为了帮你办学籍,需要落户口,没有办法的办法。”

    “是啊,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在原地蹲下,双手圈住腿。

    杜立安也同我一起蹲下,“其实,他对你真的很好。”

    “嗯,很好。”

    好到必须要安排我的人生,我交什么朋友,拍什么电影,认谁做干爹,都必须要听从他的安排。

    所以他接受不了我的不理解,接受不了我的不顺从。

    “杜大哥,有什么办法可以把房子转回去吗?”

    杜立安十分惊讶的看着我:“你要转回去?”

    “又不是我的东西。”

    “唔…你们两个的户口都在上海的话,可能要回上海才能办。”

    “好,我明天就回上海。”

    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事情没做完。

210. 圣诞快乐

    “喂,雷师傅,我师父跟你在一起吗?”

    “在,你找他有事?怎么不直接打给他?”

    “嗯……你们在哪儿啊?我现在过来一趟。”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北京这场初雪停了5天,今天又突然下起来。

    北京应该有好几年没在圣诞节下过雪了,今年肯定特别热闹。

    雷杰冒着雪从酒店里跑出来,哈了好大一口白气,“今天陪几个赞助商吃饭,你师父喝醉了,现在在房间里躺着呢。”

    “雷师傅,你帮我把师父背出来吧,我们要回家。”

    雷杰一脸为难:“一定要这么急吗?他都已经睡下了。”

    “嗯。”

    见我十分坚决,雷杰叹了一口气,叹气的时候又哈了一大口白气。

    “行吧,你进来帮我一下。”

    跟着雷杰进了师父的房间,我环顾了一圈,“我师父一直住在这里吗?”

    “对,给几位赞助商安排的就是这里,担心他们随时提需求,罗总监就跟着一起住进来了。”

    需求……也包括…那种需求吗?

    “唐乙,你帮我把他扶起来,啊,还有,他的大衣别忘了。”

    “奥,好。”

    我把醉的不省人事的师父扶起来放到雷杰背上,抓起一边沙发上的大衣,跟着雷杰来到楼下停车场。

    电梯停下时颠簸了一下,师父红扑扑的脸不耐烦的皱起来。

    没有意识的人比平时要重上好几倍,雷杰背的很吃力,师父两条腿都在外面搭着,像一个中风的老人。费尽全力把师父塞进车里,雷杰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雷师傅,你能开车吗?”

    “啊?”

    雷杰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多要求,见我坚持,他挠挠脑袋,“行。”

    “麻烦你了,把我们送回去你把车开走就行。”

    我坐进车里,把师父的脑袋掰过来靠在我身上。

    他全身软绵绵的,已经没有了支配自己身体的能力,车里颠簸一下脑袋就掉下来,我扶了几次,干脆把他一直抱着,直到回到家也没放过。

    雷杰扛着师父进了房子里,我打开灯时他小小的震惊了一下。

    “可以啊唐乙,有两把刷子。”

    损坏的家具我这几天已经全都补齐了,花了师父20多万才把家里恢复成原样。我指着师父卧室的方向:“在这边。”

    雷杰走后,我帮师父把他的鞋袜脱掉,又用热毛巾擦了他的脸。做完这些事情,我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已经三个月没见你了,如果今天不是坚持让雷杰把你送回来,我们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呢。

    他似乎被床头的灯光刺到,烦闷的挥舞着手掌,我把灯光调弱,看着他的表情逐渐放松

    “以前我们逛家居市场,你抱着这个灯爱不释手,我又跑回去把它买回来了。它很实用,不仅可以调亮度,连色温也可以调,你醒来以后可以试一试。”

    “那扇门打开就是衣帽间,你所有的衣服我都干洗好挂进去了。现在看起来可能空了一点,没关系,你以后可以慢慢填。啊,还有窗帘,我选的是遮光性最强的窗帘,挂了两层呢,所以你也不用怕午睡的时候睡不踏实了。”

    “卫浴间也很大,里面有一个大大的浴缸,游泳池我没有修,你就将就将就泡浴缸算了。”

    “嗯……沙发是欧式又宽又矮的那种,你不是最喜欢程大哥家的沙发么,我照着那个买的,啊不过,和他们家的是不一样的款式哦!”

    “客厅不放电视柜不行啊,这样都不像个家的样子。我知道你还是比较喜欢投影仪,我在楼上劈了一间房出来做家庭影院,零食柜和小冰箱都准备好了。”

    除了影院还有书房,橱柜,吊灯等等等等。

    “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所以一直没给你看装修图。反正你那段时间也在忙,我就按自己的意愿来了,希望你醒来看到能够喜欢。”

    唐乙,你别怪他,他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就是要操控我的人生?为我好就是要阻碍我的自由?所以你呢?你也是被他安排了才来跟我交好的?那年在海南,也是他的安排?

    我跟你保证绝对不是,但他不管做了什么都没有想过要伤害你!我们也不会伤害你!

    那天在咖啡馆和徐一阳的对话还在耳边,我默默的看着师父,下巴上挂满的胡渣让他看起来颓废又邋遢。

    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以前他总爱给自己留一点点胡渣,说是这样看起来稳重,但像今天这样不修边幅是从来没有过的。他不管干什么都保持着绝对好的状态,在我面前也永远伪装的无坚不摧。可能是因为阿曼达的原因吧,人们只会在自己最依赖的面前才会表露出最安逸的状态。

    可即使这样,我依旧担心他,挂念他。

    那天在警察局,我担心我的供认会不会让他坐牢,严森会不会把他其他的事情全都查出来,我真的很担心。

    说着说着,师父翻了个身,把头转向我这边,但又好像因为翻身的这个动作让他不舒服,他不安的锁着眉头。

    我伸出指尖,把他额头上的褶子一点一点抚平。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时间已经是晚上12点,圣诞节到了。

    “merry christmas mr.steven”

    师父的脸色渐渐松弛下来,像是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东西,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他已经很多天没刮胡子了,嘴巴周围冒了好多胡茬。这一趟去宁波又晒黑了不少,也瘦了很多。

    看着他这张被风霜打磨的越发凌厉的脸,我不禁想起11年前,在土堆里看到他的第一眼。

    那时的他,是俊秀的,清爽阳光的。

    而对于已经被埋了两天一夜的我来说,又是惊艳的,神仙般的脸孔。

    “师父,你知道吗,爱情虽不是情感的最高境界,但它……却是个有归属感的。”

    我没有那份高尚的艺术思维,理解不了什么叫做情感的最高境界,我一直,只想要一份属于自己的安稳。

    静静的看了他许久,我情不自禁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身体慢慢朝他贴近。我几近贪婪的望着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一时没注意,泪珠滴在了他的脸上。

    “对不起对不起……”

    离开时很惊慌,手忙脚乱的将它擦干净,像是在擦什么很脏的东西,擦到一半,却不由自主的顿住了。

    “师父,对不起”

    这么多年的拖累,对不起。

    我不自量力的情感,对不起。

    我的不理解和忤逆,对不起。

    忍住汹涌波涛,我鼓起最后一丝勇气,缓缓伸过手去掀开师父的衣领,遍布全身的吻痕让我不忍直视的闭上眼睛。

    而眼泪随着动作滑落。

    一只手伸过来附在我的手掌上,我屏住呼吸,小心的看着他。

    师父紧闭着的双眼挤出一个不安的情绪,哼哼了两下说出:“阿曼达,别闹了,我好累……”

    晴天霹雳。

    长达11年的陪伴即刻崩塌。

    暗潮涌动了无数个日夜的痴狂悉数瓦解。

    像是又回到了11年前那个地震的正午。

    我紧紧捂住快要抑制不住嚎啕大哭的嘴巴,飞快跑出来。

    那个我小心存放了无数依恋的房间,此刻却将我压抑的几乎快要透不过气来。

    既然你不爱我,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沉溺在你的纵容与宠爱里自我迷失,我享受着你所有的给予却妄想追寻自我价值的存放,从而与你背道而驰。

    到头来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让你因为我的未来而舍弃自己的梦想不是我的初衷,让你因为我的人生而付出十倍的艰辛不是我的初衷。可是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脱离了我的设想,我没有办法掌控自己的生活,也探测不到你存在的方向。

    对不起,是我荒废了你追求自我的人生。

    对不起,是我凌迟了你向往电影的自由。

    对不起,我不能成为你手上那把最锋利的刀。

    对不起对不起。

    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句对不起。

    这一次,我把欠你的全部都还清,以后都再也不会拖累你了。

211. 中国佬

    五月,波士顿。

    “alier,今天晚上是你的演出吗?”

    “是的,欢迎捧场,送你一杯威士忌,一会儿记得为我鼓掌哦。”

    “今天晚上弹什么?”

    “《悲怆奏鸣曲》”

    “哦?这首曲子很忧伤哦”

    “有一点,慢慢享受这个宁静的夜晚吧”

    emma冲我辉了挥手,端着她的鸡尾酒走向了她的朋友。

    我知道她是隔壁伯克利音乐学院的学生,学的是小提琴。而她身边的也都是这个世界级音乐名校的高材生,在这样的地方演奏为生,我这几个月以来压力很大。

    幸运的是,我不止弹奏,还可以兼职在酒吧当服务生,我比那些勤工俭学的学生们唯独就多了这么一点优势,这也是当初酒吧选择我的理由。

    给的是学生价,但干的是双倍的活儿。

    更应该感到幸运的是,如果没有艾瑞克逼着我学钢琴,那么我现在连个糊口的工作都没有。好歹看着乐谱,我还是能流畅的把上面的曲子弹下来。和隔壁专业的那些学生不能比,但勉勉强强也能听。

    今天是周三,外面还下着小雨,来酒吧消费的人很少,老板peter看着人就坐的差不多了,指挥我去钢琴旁边就坐。

    “大家晚上好,现在是纽约时间5月1日晚上8点钟,虽然我家乡的时间现在已经是5月2日,但这对于我来说是个很特殊的日子。嗯,外面正在下雨,我想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这个安静的夜晚。所以接下来我要弹奏的是贝多芬的《悲怆奏鸣曲》,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个雨夜。”

    周围响起零零散散的掌声,我看到emma在右手边朝我挥手,我冲她微笑了一下,头顶的灯开始按下,我开始了演奏。

    我来到这里已经5个月,在伯克利音乐学院周围租了一间小小的房间。合租的都是伯克利里的同学,大家都很友善,包括emma。

    emma是法国人,这是她在伯克利求学的第二年。她每天晚上都会来这个酒吧,我们就是这么认识的。

    白天在酒吧里打扫卫生,晚上就在酒吧里学习调酒,做服务生,偶尔演奏,每天都很充实。而我就这么朴实无华的度过了五个月。

    晚上经常会睡不着,一整晚都睡不着,会因为这个影响工作,然后也被老板骂过。也会因为入不敷出而为房租烦恼过,然后又在白天找快餐店的兼职补贴。自给自足,平淡快乐。

    当然也会有烦恼,比如我现下的烦恼就是,签证快要到期,然而我没有正规的渠道可以帮我解决这个问题。emma帮助我提出了解决方案,她所交的美国男朋友想要自己创业组建一个乐队,只要找到俱乐部的投资,那么可以帮我把职业挂靠在俱乐部名下,这样就可以解决我的签证问题了。

    不过这当然不是帮忙,她想要置换的是让我帮他们俱乐部拍一个mv,这样可以帮助他们快速做好宣传物料,也能尽快把他们推销到俱乐部面前。

    这是个双赢的合作,我没有理由不拒绝。

    一曲落下,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欢呼,emma那一桌尤其的响亮。我从台上走下吧台,emma拉着她的男朋友向我跑来

    “alier,别忘了我们的约定,明天中午12点,我们学校门口见。”

    “没问题。”

    美国的物价很高,波士顿相比于纽约那些城市来说相对于好一点。我这样打零工,一个小时可以挣9块钱,弹奏一个小时可以挣15块钱,而我的房租每个月要800块,还有吃饭,出行等等,每个月下来仅仅只是刚刚好的状态。

    我有想过在这边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所以一直这样打工肯定是不行的,所以要把签证稳定下来,然后看看能找到个什么样的稳定工作。我想,在波士顿找到工作,这个难度肯定不亚于办签证。

    当初选择来美国,只是因为之前的签证还有效,而我没有别得选择。留在国内,我担心会被他找到。当然,这个担心很可能是多余的,他并不一定会找我。

    又想到他了。

    我奋力甩甩头,把这些记忆全都甩掉。emma在学校门口冲我招手,我堆起满脸微笑,朝她那边跑去。

    “走吧”我说着就准备往他们学校里面走。

    emma说:“不在学校。”

    “啊?那是哪里?”

    emma和她男朋友对视了一下,双双露出一个不言而喻的笑容,“带你取一个好地方。”

    “什么好地方?”

    “我们的秘密基地!”

    emma的男朋友名叫brian,很早就没有上学,和一帮好朋友组了一个地下摇滚乐队,听emma说,他们是在一次音乐会上认识的。他们有着共同的音乐喜好和梦想,所以很自然的走在了一起。但我觉得,他们各自所谓的“音乐”梦想,应该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就像我现在所看到的这个废弃工厂。

    “嘿,emma,好久不见。”

    “嘿cary,好久不见!”

    一个黑人鼓手走过来冲emma熊抱了一下,然后用一双黑白分明的粗糙大眼睛打量着我:“ching chong?”

    这个称呼让我的脸色迅速黑下来,对他们原本还算好的印象全都被颠覆。

    emma推了他一把:“天哪,你说什么呢?”

    他随意的摆摆手:“只是开个玩笑。”

    emma走过来歉意的看着我:“对不起,他不是有意的。”

    我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们这个秘密基地就是在一个废弃的工厂里,用涂鸦彩绘的背景墙,和木板的灯光搭建起来的简陋舞台。从工厂外面一路走进来,颇有点地下音乐的金属感。

    brian和他的几个乐队成员交谈了几句把我叫过去:“alier,你觉得这个地方怎么样?”

    “很酷”

    我竖起大拇指,有一说一,我不会因为黑人老哥对我的偏见而对他们有什么看法,干针对也只针对黑人老哥一个人。

    “美术很漂亮,放到影像里一定很有质感。”

    brian很开心,从舞台上跳下来:“你是专业的,你说没问题一定就没问题,那么准备用什么机器拍摄?”

    “手机。”

    “什么?”几个成员都爆炸了,emma也十分不可思议,黑人老哥首当其中,“你耍我们?”

    “lana最开始的mv就是用iphone拍摄的,我们为什么不可以?”

    “你说lana的mv是手机拍摄的?” emma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冲她点点头,黑人老哥原地暴走了,“我不接受,这个中国佬就是来耍我们的!”

    brian拉住黑人老哥:“兄弟,你先别激动,alier是专业的,她知道该怎么做。”

    “专业的?”

    黑人老哥嘲讽一笑,“我就不信这些中国佬能有什么艺术细胞,这个mv对我们有多重要我想你很清楚,你要是交给她,除了任何问题你能负责?”

    brian突然噎住了,愣愣的看着我,似乎要等我一个答案似的。

    我冲他笑了笑:“别的我不敢保证,如果你们喜欢lana早期的风格,我按照她那种样式给你们设计一个新的mv是没有问题的,只要你们配合。”

    黑人老哥还要说着什么,其他几个成员都赶紧拉住他:“配合配合,一定配合!”然后凑在黑人耳边:“lana!”

    一票对四票,还有个emma为我做担保,黑人老哥终于没有了话讲。

    我把工厂里的空间布局还有美术搭配全都拍了下来,回去设计分镜头脚本。emma把他们的原创音乐demo也都发给了我,这种太硬核的音乐风格我没有尝试过,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不仅关乎着我的脸面,emma为我担保的脸面,还涉及到我的签证,以及我们中国人的脸面,我必须把它做好了。

    晚上去酒吧上班,emma没有来报道,也许是帮着他男朋友忙碌场地布景的原因。我习惯性的看了角落里一个背光的位置,那里时不时会出现一个男人,一个老男人。

    他经常一个人来这里听音乐,点一杯威士忌一坐就坐一晚上。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他的正脸,只是冲那个身形和体态上分辨出事亚洲人。至于亚洲的哪个国家我不得而知。

    我已经习惯了观察,却也没有忘记交流。

    除了emma和她的朋友们,那个人出现在酒吧的频率又是最高的,我很难不去注意他。他今天也来了,还是老样子,点了一杯威士忌。

    “leo,我去给那位客人送酒。”

    “ok,多谢。”

    我托着托盘来到老人身边,灯光的位置正好,把他整个人都藏在了黑暗里,我看不清他的脸。

    “先生,您的威士忌。”

    “谢谢。”

    很标准的美式发音,看来他已经在美国定居很多年了。说话的方式,还有行为举止都很得体,应该是一个经常出入上流社会的人。

    我以前一直以为所有的外国人都是绅士且礼貌,言谈举止都十分讲究的人。直到的柏林的那些年,和艾瑞克见识了不少本地二流子,在美国我又是处在社会中下层的生活水平,接触的人自然也鱼龙混杂。看看今天那个黑人老哥的作风,就知道我平时相处的人都是什么德行了。

    “alier!”

    emma匆匆忙忙的跑进酒吧,我从老爷子这里撤离,回到吧台:“什么事?”

    “我们按照你的要求已经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该怎么布置?要不你跟我们过去看看?”

    “我等一下还有演出,演出结束已经10点了。”

    emma拉着brian在吧台旁边坐下“没关系,我们等你!leo,两杯鸡尾酒,谢谢。你今天弹什么?”

    “merry christmas mrwrence”

212. City of Stars

    brian乐队的这只mv说难也难,难的是我第一次接触这种音乐类型,找来了很多模板来分析镜头。但说简单也简单,毕竟只需要酷炫就可以了,要想做出逼格来,我加一点意识流的东西让人猜就可以了。好在我之前的那些本行手艺还没有全部忘记,做起来也还算顺手。

    “你是鼓手,打鼓的时候要尽全力释放身体的那种力量,这样镜头里的张力才能显示出来!”

    黑人老哥见我对他指手画脚,丢了摆锤就不干了,指着我的手机,“brian,就这么一个东西对着我,你确定不是来搞笑的?”

    “兄弟,淡定,你要相信你的摄影师!”

    “现在拿着个手机就能当摄影师了是吧?这让我怎么相信!”

    “你就相信她一次吧好不好?现在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你有钱请专业的团队吗?我给你把adele的摄影团队叫来行不行?”

    brian一句话把黑人老哥噎回去了。捡起他的棒子,原谅我那玩意儿我也不知道专业名词该怎么叫,就叫棒子吧。黑人老哥捡起带还是那个的棒子,恶狠狠的瞪着我的镜头:“我就信你这一次,要是你做不出来,让我们在这儿陪你胡闹看我不弄死你!”

    我把头从手机屏幕上挪开,看着他:“快点儿吧老哥,就你最难拍!”

    他回去坐好后,定好的点被他挪动了一下,我翻了个白眼,十分无语。“emma,麻烦你,把灯光往前挪5厘米。”

    “好的没问题。”

    emma一口应下,把灯架朝着黑人老哥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点。黑人的脸上终于有了光,他似乎发现了这一点,抬头看了一眼打在他头顶的灯光,终于没再说什么了。

    收了工,emma急急忙忙跑过来,“明天我们去哪里拍?”

    她现在已经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他们几个的经纪人,什么事情都给安排好,除了音乐创作,所有琐事都是emma一个人在打理。

    “户外。”我一边收了灯光,一边跟她说。

    emma激动的跳起来,“太好了,终于可以去户外了!”

    “车子和场地都准备好了吧?”

    “早就准备好了,场景就是我之前拍给你看的那个。”

    emma说着打量了一下我,“我感觉你这样,还挺像一个导演的,啊当然,前提是你的武器要更先进一点。”

    我把手机还给emma,冲她笑笑,“我去酒吧打工了,明天见。”

    那个神秘客人又来了,我心底里给他取了个外号,叫x先生。

    因为电影和侦探小说里对于神秘**oss的称号都是x先生。我觉得他身份肯定也不一般,如果不是有故事的人,干嘛每次都选定一个不容易被人发现的位置。

    而且我发现一个规律,他每次都在演奏结束之后立刻就离场。我觉得他还是挺奸的,花一杯酒的钱来听音乐会,怎么听都是他赚了。

    额、虽然我的水平和音乐会压根儿就不是一回事儿。

    今天酒吧客人多,老板让我弹欢快一点的曲子活跃一下气氛。我脑子里过了一下,我会的曲子本来就不多,唯独能弹顺的欢快曲子就是《哈尔的移动城堡》,于是就这么上去了。

    “大家晚上好,今天是5月第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为大家介绍一部我很喜欢的电影,由日本导演宫崎骏所制作的《哈尔的移动城堡》,这是一部非常治愈的电影,希望大家看完都能够拥有一颗好心情迎接新的六月。”

    我总有很多办法把演出前的说辞说出一百八十般花样,反正台下也没多少人在听,在听的,也不会喝倒彩。

    我很喜欢酒吧的这份工作,每天都能遇见不同的人,在他们身上探索不同的故事。而且我已经习惯了再每一次演奏前跟他们分享我喜欢的一部分电影,或者是当天的心情。

    我觉得我的工作更像是一个电台主播,但我每天的生活里,唯一能交流的时刻就是现在。

    还是改不掉我写故事时的习惯,既然改不掉,那我就接受它。反正它们都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不可能因为不做电影,就强行改掉自己的生活习惯。

    因为我必须很努力,很努力的在活着的同时学会生活。

    美国的土地很漂亮,这是我来的第一天就发现了的。尤其是像波士顿这样的城市,周围的城镇非常漂亮。emma选择的拍摄场地是在一条沿着海边的公路,正好在夏天,青春的气息很浓厚,也适合他们曲子里年轻的定调。

    我记得在英国参加十分钟的看片会时,里面有一位法国导演的影像风格特比吸引我。他将年华的定义全部意象化表达,lana的mv里也有这种意象化表达。把对自由的向往全部都倾注在她对于风,对于烟草,这些看得见和看不见的物质里。

    而我对于他们做底下音乐的群体的解读,他们更渴望的是音乐的包容性,有了这些东西他们才能够得到真正的自由。

    所以对于这个mv的设计,除了对于他们本身的展示之外,我加入了一些更广阔的空间创造。希望能将这个年轻的团队,他们对于音乐的精神理念全部都用影响表达出来。

    有一种影像是用来传播的,而有一种影像,是用来表达的。

    梁叔属于后者,所以作者的自我表达,很难得到广泛的认可,而那些不认可的大部分群体,也会为他显著的风格化影像折服。

    地下音乐也是这样。

    在得不到大众认可的同时,也有一部分人会被他们音乐里的精神理念所折服。

    我把我的理解说给他们听时,得到了一致的认可,所以这几天的拍摄还算成功。黑人老哥偶尔找茬,但他代表不了绝大多数人。

    花了三天的时间拍摄,我又花了三天的时间剪辑,最后加上调色,包装和字幕,总共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全部完工。

    “今天要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我有一群朋友,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地下音乐制作人。他们放弃了原本待遇良好的工作,放弃了优渥的生活,为的就是坚持自己想要的坚持。他们搭建出来的音乐王国为我开辟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而我来到这个城市的第5个月,也因为他们的坚持而闪闪发光。所以接下来我要弹奏的音乐出自电影《爱乐之城》,citystars 希望大家喜欢。”

213. 胡清泉

    看片的那天我们聚集在emma和brian租住的小房子里,大家都十分紧张,全都拧成一团,而黑人老哥已经准备好嘲讽我的台词了。我哭笑不得,点击了播放。

    成片播放完毕时所有人都呆住了。

    “我真不敢相信这是用iphone拍出来的。”

    “我也是……”

    emma十分惊喜的拉着我:“alier你实在是太棒了!我敢相信,如果让那些评委知道这只视频使用手机拍摄的一定会叹为观止,苹果公司真应该找你做广告!”

    我不好意思的挠着脖子,“其实我只是讨巧,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力气小扛不动摄像机,很多作业都是用手机拍摄的。现在手机的摄像头已经做的很完善了,只要灯光打得好,一般的镜头运动,老师根本不会发现。”

    “你真是个天才!你就是为影像而生的,不应该在酒吧被埋没了!”

    brian也凑过来,“我有认识的团队需要摄影师,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推荐。”

    我摆摆手:“不用了,我不想干这一行。”

    “为什么?”emma不可思议道:“你很适合这项工作啊!”

    我冲她笑了笑,没说话。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一个成员凑过来,“cary,现在你该没话说了吧?”

    黑人老哥一脸尴尬。

    “我们冰箱里还有啤酒,要不要”emma一副不言而喻的表情。

    “必须的!”

    于是这帮年轻的伙伴们,搬出了冰箱里的啤酒,打开了霓虹灯和音响,开始了他们造作的夜晚。看着他们在灯光和音乐下舞蹈,这是在国内体会不到的自由和乐趣。我抱着瓶子,惬意的欣赏着。

    “alier,我跟你道歉。”黑人老哥举着酒瓶子向我走过来。

    我举起自己的瓶子和他碰了一下,“我接受你的道歉。”

    看到我们两个人和解,大家都朝我们这边起哄。黑人老哥要邀请我跳舞,我因为抹不开面儿拒绝了。

    晚上十点,我们打开窗户,相互依偎在一起看星星。我突然想起以前与我喝酒听音乐看星星的人们已经全然不知所踪,一时有些伤感。

    emma向我这边看过来“alier,你想家了吗?”

    我看着一片漆黑的夜空,思绪拉向远方,默默的摇摇头,“我没有家。”

    “那你为什么会来到波士顿?”

    “巧合吧,就像我们能遇到这么巧合。”

    emma举着啤酒瓶与我碰了一杯:“ok,英雄不问出处,感谢上帝让我们相遇。”

    “感谢上帝。”

    我举杯与她同欢,一饮而尽。

    “对了”

    emma想到什么似的,有向我看来:“我们学校下个月有高校联欢演出,我们准备组团上台,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啊?可是我会的曲子不多,而且…大家编制不一样吧?”

    brain乐队的电吉他、架子鼓、贝斯、再加上emma的小提琴,和我的钢琴,我实在想不出能组合成什么曲目。

    emma和brian相视一笑,“这你就小看我们了,正好我们还缺钢琴,你回去好好练,一个月一定能练好。”

    “所以你们选的是什么曲子?”

    “vivavida.”

    六月,波士顿进入了最高温,我适应不了这极高的紫外线和温度,每天像只霜打的茄子,只有在晚上才会恢复正常状态。emma 在我打扫的时候冲进酒吧

    “拜托,你能不能买只手机,今天brain 临时通知排练,我们都找不到你人!”

    “对不起,现在就要排练吗?可是我还有一个小时要上班了诶。”

    emma狠狠的翻了一个白眼:“我们早就练完了,明天两点,千万别忘记。马上就要比赛了,最近排练的时间会很紧,坚持一下alier,如果我们拿了首奖就为你买个手机。”

    “我不是很需要手机。”

    “可是我需要!”emma恶狠狠的瞪着我:“不然总是找不到你!暑假的时候在拉斯维加斯有一场音乐节,如果我们这次拿了第一名就可以代表高校去演出,加油alier,我们一定要赢!”

    晚上9点,因为周末和天气的原因,酒吧的就坐率达到三周来最高,看着这熙熙攘攘的酒吧,我内心有些打鼓,leo 走到我旁边:“你在干嘛?”

    “今晚人好多啊”

    “夏天就这样,从这周开始每周都会满座,peter 终于等来他的旺季,都快高兴疯了。”他说着往厨房探了探。

    我皱起眉头:“可是我已经不知道该弹什么了…上个月连续弹了三天的《哈尔的移动城堡》已经被peter骂死了。”

    leo紧皱眉头,似乎在帮我想法子:“你最近不是在学《天使爱美丽》吗?我昨天听你弹得还不错”

    “能行吗?那首曲子我还不是很熟。”

    “实在不行你就拿着乐谱上去嘛,peter又没说不能带乐谱,你的mr.x 会原谅你的”他说着朝老先生的位置上努了努嘴。

    我汗颜“你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不过说真的,你确实要抓紧练新曲子了,不然你这个工作可能维持不了太久哦,没有人愿意每天都来酒吧听那几首音乐。”

    “好了,我知道==”

    我抱着乐谱蹲在吧台低下默默练习,此时,一个沉稳的男中音从我头顶响起:“您好,两杯金汤力。”

    leo接到指令转身在旁边调酒,不时还向我投来一个同情的目光。

    然后头顶男人的声音变成了中文:“好久没来,这个酒吧还是那么热闹。”

    接应他的是一个低沉的像是从胸腔发出的男声,“是的。”

    为什么这两个声音我这么耳熟。

    男中音笑了笑:“我不在你应该不会来这些地方吧?”

    另一个人没有说话。

    “alier 这都9点半了你怎么还不上场?”

    peter从厨房冲出来,看到leo一人在吧台有些错愕,我躲在leo身后默默的扯了扯他的衣服,leo迅速回国以来,冲peter摆了摆手,表示并不知道我去了哪里。

    peter骂骂咧咧的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凌乱。

    抬头看着leo把酒杯放在吧台,目送两人走远后,我悄悄站起来,躲到吧台后面查看两人的身影。可是他们走的很快,迅速就躲进了黑暗的卡座里,他们到底是谁我不得而知,但是心里却莫名浮出一丝慌张。

    “你怎么了?”

    leo话音刚落,emma咋咋呼呼从外面跑进来:“还好,还赶得上演出,诶,alier你躲在这儿干嘛?你今晚弹什么?”

    慌乱感还在继续,我查看着远处那个卡座,有些后怕。

    “alier!你怎么了?”

    emma把我拉回现实,我回过神时目光略过了老位置那个老先生,他同样也在打量我,但是微弱的酒吧顶光搭在他的头顶,脸上满是阴影,我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目光。

    这种感觉让我坐立不安。

    我看了看emma身上背着的小提琴:“emma,你帮我个忙。”

    ……

    “大家好,我是今天晚上的弹奏者emma,今天为大家带来的是中国的一首经典曲目《梁祝》”

    peter在厨房已经暴躁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alier你给我进来!”

    peter把我叫进厨房,批头盖脸就是一通乱骂:“你不想干了可以直说,我们这里并不只是缺你一个钢琴手!你以为我们没了你就不会营业了吗?也不看看你自己那点水平,我们旁边是什么学校?是波士顿!多得是来应聘的学生!要不是看你可怜,我放着那么多高材生不要要你一个中国佬干什么”

    从厨房里出来,emma的演奏已经结束,leo向我投来一记比刚刚更为同情的目光,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亚洲长相男人走过来

    “结账”

    看到他的第一瞬间,我迅速转身进了厨房,与端着盘子的peter撞了个满怀,盘子里的杯子全然掉落在地,peter气的脖子都粗了“你到底想不想干!不想干现在就给我走人!”

    “对不起对不起。”

    我蹲下来把地上的碎片整理了,但却惊魂未定。

    胡清泉?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猫在门框里小心的查看,他和另一个人已经走出酒吧了,那个人大半个身子都被酒吧柜台挡着,根本看不清身形,只知道个子应该很高。因为胡清泉跟他说话的时候都是微微抬着头的。

    可是,胡清泉不是应该在北京,在云成,在程大哥身边工作吗?

214. Lawrence .Lu

    “什么?你要退出?!”

    秘密基地里,emma的分贝在这个空旷的工厂里传来回响。我掏了掏耳朵,有些心虚的点了个头。

    brain和cary几人也十分生气,在原地暴躁的来回踱步。

    “为什么?就因为那天晚上你看到了你以前认识的人?”

    “嗯。”

    “可是……”

    emma手臂在空中来回比划了很久,话梗在喉咙里,许久才憋出一个“为什么?”

    “对不起emma,也对不起大家”

    “alier,还有一个星期就要演出了”

    emma在我面前蹲下,“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对不起,我的情况很复杂,现在没有办法向你解释,可我真的不想被认识的人认出来。”

    “所以呢?”

    emma抬起头,向我抛来一个不理解的眼神:“你这次又要逃?酒吧的工作呢?也不要了?”

    “我……”

    “ok”emma暴躁的站起身:“我不管你之前发生过什么,可是你现在已经有了新的人生,有了新的战友,我们呢?我们你也不管了?”

    见我迟疑,emma拿出我的签证:“brain已经托人把你的签证办好了,不过看来现在你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你这个懦夫,马上又要逃去别的地方!”

    她把签证本子重重的往我怀里一砸,背过身去不看我。

    brain上前把她抱住:“宝贝算了,我们做再多人家也不领情,还有一个星期,我们就换以前练的那首曲子,完全没问题。”

    cary也走上前:“虽然不知道你们再说什么,但是我们这次演出是联合波士顿所有高校一起举办的,如果他是社会人士,应该没有参加的资格吧。”

    cary的一句话像是点醒了我们在座的所有人。

    “对啊!”emma十分激动的凑过来,“如果你实在担心,到时候给你带个面具,或者口罩?”

    看着在座目光灼灼,我才想起自己以前有多么厌弃抛弃队友的行为,可我现在在做什么……

    “alier,就这么说定了!你下周要敢不来别怪我跟你翻脸,不把你当朋友!”

    “……好吧。”

    我不是第一次来到emma学校,但从没有哪一次觉得这里原来这么了不起。哈佛大学、麻省理工大学、波士顿大学、塔夫茨大学,以及伯克利音乐学院所有人都汇聚在此,真真是凝聚了世界顶流的人才。

    我像是被打开了新视野,不止一次觉得以前活在电影的世界里无疑是在坐井观天。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人多的地方就会隔离出不同的圈子,不同的职业。

    对于整个世界工业,电影只是小小的一个分支。

    “alier,看我为你准备的面具。”

    emma从身后拿出一个兔女郎的眼罩出来,我看了之后只觉得汗颜:“你这是什么东西啊”

    “喂,这可是我准备了用来参加酒会的好吧,干嘛看不起它?”

    我从后台偷偷瞟了一眼台下,演播厅的观众席已经坐满,大家有说有笑满怀期待这场演出,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独有的青春魅力。又看了眼这个和主题完全违和的面具,我要是戴上它才会成为异类吧。

    想了想,我把面具给emma塞回去:“算了,我不戴了。”

    “怎么?嫌它丑?”

    “不,我想重新以另一个身份站灯光下。”

    “ok,下面让我们有请来自伯克利音乐学院的emma以及她的apple组合为我们带来《vivavido》”

    主持人话音刚落,我疑惑的看向emma,“apple组合是什么鬼?”

    “我们因为iphone结缘啊!”

    你确定?我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brain抱着大提琴推了我一把:“快走了。”

    于是大提琴手brain,小提琴手emma,架子鼓cary,键盘手我,这个神奇的组合带着剩下的两位吉他手,在欢呼声中缓缓走上台。

    这首曲子原创是coldplay乐队,标准的现代音乐后摇结合,曲子很燃,5分钟的演奏将台上台下每一位观众都带动的非常激动。相对于前面几位弹奏着的舒缓曲调,我们组合的形式占着绝对优势。

    一曲落下,emma和几位队员都露出了满意的笑容,emma跑过来拉我,所有人都放下手里的乐器,手拉手朝台下鞠了个躬。

    台下再次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甚至有一些人还站起来跟我们欢呼。

    走下后台,cary意犹未尽:“太爽了,现场的感觉真的太爽了!”

    “老哥,你刚刚鼓点是不是有一个音没跟上?”

    “有吗?没有吧!”

    “真的有,第二个段落的时候,我都听出来了!”

    “你放屁,老子怎么可能会错,一定是你耳朵有问题”

    几个男孩子打打闹闹进了后台,此时一个女同学从门口高高举起一束花:“alier?哪位是?”

    我在后台的这一边冲她挥手:“这边!”

    后台很乱,我们输出只能考吼的,两人终于对接上之后感觉所有人都在看我。我好一阵尴尬,带着emma挤到门口。

    女生把花塞到我手里:“刚才有人送花给你。”

    “我?”我不确定的指着自己的鼻子。

    “对。”

    emma露出奸诈的笑容:“哦~~~~alier你的仰慕者哦。”

    “你别瞎说”我掐了她一把,转头问女同学:“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位中年老先生。”

    “老先生?”

    我迟疑了一下,我在波士顿没有认识什么老先生啊,难道是酒吧里那个……

    emma继续一副奸诈的表情:“你的mr.x?”

    “你怎么跟leo一样净开我玩笑”

    继续把头转向女同学:“他已经走了吗?”

    “是的,把花送到就走了。”

    “你有没有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女同学尴尬的挠挠头:“不好意思没有……不过他应该跟你是一个国家的人吧,你们长得很像。”

    好吧,这并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在欧美人眼里全亚洲都长得很像。就像我从来分不清欧美人的长相一样。

    我决定不纠结这个问题,反正只要我在酒吧一天,老先生就会在。至少目前为止,他还没有缺席过。

    把注意力放回到舞台上,我问emma:“下一个演奏的是谁?”

    “哈佛的学生,我同学告诉我,这次我们要想夺冠,这个人会是我们最强劲的对手。”

    “是吗?”

    我来回巡视了一圈,并没有找到候场的人。倒是刚才找我的那个女同学那边起了不小的骚动。

    “走,我们去下面看。”

    emma打断我的思绪,拉着我就跑,关上门的时候我仿佛听到后台的导演在问:“?下一个上场的在哪里?”

    跑到观众席,找了好久才在后排找到位置坐下。男主持人拿着话筒再次走上台:

    “哇哦,这真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演出,刚刚听了激动人心的音乐,现在让我们静下心来好好享受这首安静的曲子。这是一位来自哈佛选手,哇,这位选手的简历很厉害哦。他才刚刚大二,就已经修完了哈佛经济学四年的课程,今年才20岁!让我们有请这位年轻的 为我们带来《merry christmas mrwrence》”

    男主持刚说完,女主持马上走上台:“不好意思,刚刚接到消息因为个人原因已经弃赛,看来大家今天看不到这位天才少年了。那让我们有请下一位演奏者,来自波士顿大学的”

    女主持代替男主持开始报幕,我前面的男生举起电话,即使是在吵闹的环境里,我也能听出他发音标准的中文。

    “怎么弃赛了?你人呢?”

    身子前倾,接着微弱的灯光,我终于看到他的侧脸。

    胡清泉,对,就是胡清泉。

    “alier,怎么了?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emma拉了拉我的手心,我回过神。转头看向她

    “emma,我想起来酒吧还有事情,就不陪你等结果了。”

    “你不是请假了吗?”

    我越过emma走出观众席:“我先回去了,有好消息记得告诉我。”

    抛下emma怀疑的目光,我迅速跑出了演播厅。

    胡清泉??会这么巧吗?

    回到酒吧,leo看着满头大汗的我也是一阵疑惑:“你不是请假了吗?”

    我缓过气,对他笑笑:“马上就要交房租了,我舍不得请假。”

    peter从厨房走出来,看到我时愣了一下,把手里的啤酒塞到我手里:“11号桌。”

    “好的。”

    经过11号桌时,我特意看了眼老位置,那位老先生果然没有来。回到吧台,我凑到leo身边:“最近如果有亚洲面孔的客人你记得通知我。”

    “干嘛?”

    “通知我理他们远一点”

    leo恶搞的说:“好吧,那你的mr. x 呢?”

    我掐了他一把:“他就不用了,相对于这个,我更好奇他是谁。”

    但他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215. 夏日修罗场

    “盛夏已经到来,相信大家跟我一样快要融化在波士顿的夏天里了。那我今天就为大家带来一首清凉的曲子《在法国的13天》。”

    客人们都围坐在我钢琴的周围,鼓完掌后几个熟悉的老面孔起哄到:“alier,今天没有故事吗?”

    “嗯…那我今天就为大家带来一个《铁道上的中国男孩》的故事。”

    有一个聋哑的中国男孩,他走在一片荒芜的原野上的一条铁道上。在大概十英里外有一辆火车正急速地向他驶来。然而这个男孩浑然不知。很快,他就要被火车碾过,碾得粉身碎骨。

    在男孩前方不到一英里的地方,有一座奇怪的高塔。高塔里住着一个留着长长的胡须,戴着一顶奇怪帽子的孤僻老人。这个老人从来不与他人交往,而是天天潜心于自己的各种设计,各种研究,各种计算。他一生的乐趣都在于这些写写画画算算里面。

    这天,他刚完成了一次计算,然后随意地抬头从拱形的小窗往外看去,看到了那个男孩。当然,还有那辆火车。当然,也预见到了小男孩也许会被火车撞倒。

    但他没有采取任何救援的行动,只是坐下来又开始了新的计算。他在算大概在多少时间后,男孩会被火车撞倒。很快,他计算完毕了。这时候,男孩离高塔还有三十码。他的计算结果则显示,男孩将在离高塔十码的时候被火车撞倒。

    算完以后,他又对这一切感到无聊了。他把计算结果折成了一张纸飞机,随手一丢,丢出了那个小小的拱形窗子。他回到桌前继续他的研究,把那聋子男孩的事全忘了。就在男孩走到离那座高塔十一码的时候,他跳下铁轨去抓那只纸飞机。火车在他身后呼啸而过。

    故事讲完后,许多人一脸懵逼:“这是电影里的故事吗?跟你弹的曲子有什么关联?”

    我抬头冲他笑了笑:“没有企图,没有用意,跟我要弹的曲子也无关,我只是讲了一个故事,仅此而已。”

    “哇……”

    大家发出了失落的声音,在气氛的烘托下,我开始弹奏。

    这个酒吧的客人已经习惯了我每天在弹奏前分享一个故事。有时候甚至会因为我的故事而忽略了我拙劣的琴技还有翻来覆去的那几首库存。peter看有人愿意为我买单,也开始对我的要求不再那么严格。

    当然,该学习的终究要学习,毕竟我还要吃这碗饭。这一首曲子就是我最近刚学的。

    这7个多月以来,我看了300多部电影,学会了13首新曲子,挣了3000多美元,做了200次噩梦,有一百多次醒来以后就再也睡不着。

    以前我教艾瑞克解压的时候叹气,现在我只要一想起他就会猛吸一口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还好,还好胖了4斤。

    刚来的时候只有86斤,那天和emma练完曲子去称了一下,现在有90斤。

    挺好的。

    leo说胡清泉有再来过酒吧两次,我听他描述的像胡清泉。但他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问,之后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挺好的。

    唯一失落的是老先生的消失,我想,我们的缘分应该就到这里了吧。我这个中国聋男孩,应该是等不到那个孤僻老人了。

    因为神秘的先生的退赛,我们在那场高校比赛中轻巧夺冠,同时,也拿到了去拉斯维加斯演出的资格。

    向酒吧请了假后,我们搭上了前往拉斯维加斯的高铁。抵达的那天晚上是演出的前一个夜晚,我们被安排住在曼德勒海湾酒店。

    吃过晚饭,夏夜凉爽,几个男生们跑到酒店的赌场去玩,我和emma则换了泳衣前往游泳池。

    emma的身材真的很棒,穿上比基尼后更是辣的不得了。她在水里游了一圈,看我在岸边不动作,趴在我下方的案板上:“你怎么不下来?”

    “我不会。”

    emma仰天长啸:“天哪,小姐你告诉我你会什么?”

    “我会……看你游!啊,还会为你鼓掌!”说着我特别配合的鼓起掌来。

    “你行了吧你!”emma说着划起水波用水来攻击我。

    我一边躲一边蹲下来同样用水攻击她。

    emma趁机抓着我的手把我拖下水,惊慌中我大叫了一声,从水里站起来,正要控诉她,emma突然表情凝重的看着我。

    “怎么了?”

    她伸出手指摸了一下我的脖子,冰凉的触感迅速传来,这种不适感带着一股莫名的恐惧,我下意识躲开。emma问:“你这是怎么弄的?”

    我默了默,捂着脖子上的疤痕,没说话。

    emma靠在泳池边上,转头看向我:“看来你的过去不是很美好。”

    我挤出一个笑容,没回答。

    “ok,没关系,明天演出结束之后我们就要迎来全新的生活了。”她扶着岸边起身一跳坐在泳池边上,对着前方大喊:“让我们拥抱新生活!”

    我讪笑着捧了一把水洒在她身上。

    第二天,曼德勒海湾表演中心,将近一百万平米的会场聚集了三万名观众。我和emma被这壮观的现场惊掉了下巴。

    “拜托,今天过后我们就是巨星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有点巨星的样子。”

    cary说完我和emma纷纷翻了个白眼,刚刚不知道是谁,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还好意思说我们。

    在后台化妆的时候,有一位现场导演朝我们走过来:“你们是apple乐队?”

    brain站起身:“对,就是我们。”

    现场导演抓了抓光秃秃的头顶:“你们这个名字取得……挺特别的”我和emma对视了一下,抿着嘴不敢笑出声。

    导演继续说道:“你们的节目有调整,从第7个换到第5个了,准备一下。”

    “ok,没问题!”

    导演瞟了一眼情绪激动的brain,“好好表现,今天来了很多你们在波士顿的同学。”

    “嗯。”

    上台前,emma紧紧的抓着我的手,粘腻的触感通过手心传来,emma说:“我好紧张。”

    “我也是。”

    brain深吸了一口气,站到我们中央:“朋友们,这一次我们是为荣誉而战!”说着他举起手背放到我们中央。

    我们一个一个把手掌放到他的手背上,“为荣誉而战!”

    走上台的每一步,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好久好久没有这种背负荣誉的感觉了。以前我上台,总是不知道为什么,只知道听着师父的吩咐去执行。今天,这一帮年轻的伙伴们身上的热血深深鼓舞着我。

    我知道这是我走向新生活的第一步。

    楚门已经逃离了那个小镇,他下一步就要寻找全新的生活模式,寻找新的爱好,寻找新的信仰!

    brain向我们示意过后,拉响了第一根弦。节奏慢慢上来,到第二篇章时cary的鼓点声开始落下。我一点都不敢马虎,小心等待着我的节奏点。

    cary的鼓声越来越快,也越来越乱。乱到我根本找不到自己的节奏点。朝他抛去了一个疑惑的表情,我发现除了cary沉浸在自己的鼓声里,其他人都在等待着他的节奏。

    “cary,cary,你错了。”

    emma小声的凑过去,cary不解的抬起头。我看向观众,发现前排的观众也同样迷惑。

    依旧是快速的鼓点。

    不对,这不是鼓点。

    没有什么鼓能够打的这么快,连续不断像是枪一样。

    枪?

    “啊!!!”

    观众席发出惨烈的尖叫声,从观众席的后方排山倒海般的扫到前排。我和emma面面相觑,一脸懵逼,还没有从脚下观众莫名其妙倒下的错愕中回过神,站在舞台中央的brain也迅速倒在了血泊中。

    “brain!”

    emma丢下琴就要跑过去,我条件反射般的过去一把把她抱住,护着她的头躲到了后台里。

    枪声、尖叫声、踩踏声不断传来。

    这种突如其来的灾难对我来说再熟悉不过。后台慌乱一片,我首当其中站起来:“大家不要慌,有秩序撤离!”

    可声音很快就淹没在了混乱里,emma在我站起身的空隙就要跑出去找brain,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抱住。身后的人撞了一下就把我们撞开了。

    “cary,保护emma!”

    我朝人群里的cary大吼,他听到讯息后迅速跑过去一把抱住了emma,然后他们一起被淹没在了人海里。

    我想挤到他们那边去,手却突然被什么锁住。惊恐中回过头,却突然愣得忘记了惊吓。

    “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人笑了笑:“我终于找到你了。”

    紧接着,耳边传来了一阵巨大的枪声。

罗楠番外1

    罗楠被噩梦惊醒时,正是凌晨四点。他四周环顾了一圈,陌生的设施让他吓了一跳,反应了许久,他才想起来这是唐乙为他装修的房间。

    手机在这时响起,罗楠奇怪的接起,“母亲,怎么这晚打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你爸刚刚没了,是癌症。葬礼在后天,如果你有时间的话,来一趟吧。”

    罗楠震握着手机愣在原地。11年前的记忆接踵而来。

    在四合院里罗楠从小就必须是最优秀的,无论考试还是实验,他在父亲的鞭笞下都必须比别的孩子先走一步。因为在父亲的教育理念里,爷爷在抗美援朝的年代里,就是扛着步枪走到队伍前面的。身为爷爷的后代,他不能落下,罗楠也不能落下。不仅是他如此,院里程伯伯家的大哥也是一样。于是两个孩子,就沦为了大人们攀比的工具。

    程宥宵考试拿了第一名?不行,你罗楠下次竞赛也必须拿第一!罗楠英文演讲比赛进了全国赛?不行,你程宥宵物理竞赛也必须拿奖!

    有时他和程宥宵也很无奈。他们无奈,却也没有办法改变。所以,成为瑞瑞,便成了他们俩毕生所愿。电影,也成了他们的毕生追求。

    举家搬迁到了上海以后,这种情况有了好转。罗楠曾经私下偷偷和程宥宵通过电话,得知他仍处在水深火热当中和别的院子的孩子攀比,罗楠不止一次庆幸,自己终于搬出那个魔鬼般的四合院了。

    前18年里,罗楠按照父亲的意愿吃力的把自己活成了别人家的孩子。但是在18岁那一年,因为高考志愿,他终于父亲发生了分歧。而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搬离四合院3年了。

    罗楠想选择向影视方向发展,所以早早的申请了德国的学校。可父亲的意愿是想让他选择金融,罗楠这一辈子都在为了父亲的体面而活着,这一次,他仅仅只是想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向。所以拜别了父母,不顾阻拦只身来到德国。

    但这只是其中的一点点插曲而已,这并不足以让他们父子反目。他入学一年后,在母亲的调节下,罗楠和父亲的关系逐渐有了好转。可这时,他发现了更为棘手的事情。

    那就是,他和别人不太一样。

    在西方国家,亚洲人很不被看好。在他们眼里,亚洲人都是懦夫,没有艺术思维。求学的前一年里,没有人愿意和他搭档拍摄作业,没有人愿意接纳他进自己的圈子。罗楠是何等骄傲的一个人,他就想着,不愿意就不愿意吧。不适合自己的圈子强挤也没意思。于是他越发的特立独行起来,而这一切行为,都被另一个男孩儿看在眼里。

    埃利尔是柏林本地人,性格开朗,人脉广阔,且天赋极高。

    这一天课间休息,埃利尔端着餐盘向罗楠走来:“嘿中国佬,我看你上次视频创意不错,我这边也有很好的设备,我们下次合作吧。”

    罗楠迟疑了一下,看着这个棕栗发色,深蓝眼球的男孩儿,突然被他阳光的气息和东方没有的迷人之处感染了。

    他知道他,他在班上有一个特别好的搭档阿曼达,他们很优秀,每一次的作业都被当成案例放映。

    虽然很疑惑他选择自己的原因,但没有人会拒绝和优秀的人交朋友。

    “可以。”

    往后的每一次作业都是罗楠和埃利尔还有阿曼达一起合作的。

    他们聊好莱坞,聊魔戒,也聊基耶斯洛夫斯基。聊东方魔幻,聊史诗巨制,也聊西方古典主义,无话不谈。

    不仅如此,埃利尔还带他一起参加好友的party。

    “我的朋友steven,你就来吧。这里有很多年轻的男孩儿女孩儿,你整天泡在图书馆里不觉得无聊吗?”

    罗楠放下手里的电影史,思虑了许久,向他点头。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罗楠来到这个独栋别墅里,大家都热情有朝气,而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和学校里那些讨厌的美国佬不同。埃利尔扶着他的肩走进去,大家都为他鼓掌欢呼。其中一个男孩儿走过来,埃利尔走过去抱着他,与他亲吻。然后转身对罗楠介绍:“兄弟,为你介绍一下我的男朋友。”

    男朋友?罗楠被这新颖的词汇小小的震慑了一下。

    而他的反应,都被阿曼达看在了眼里。阿曼达一边覆在埃利尔耳边讲着什么,一边又朝他这边看,似乎在嘲笑他的老土。

    被长期压抑了十多年的罗楠被这种禁忌的关系吸引着,包括最后被他们吸引,好像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他们的话题慢慢深入,聊家庭,聊父母。阿曼达早就已经厌恶了自己那个喝了酒就开始家暴的父亲,就连家里那个忍辱负重的继母也同样让她厌恶。

    罗楠深深理解她的这份厌恶,因为他对于家里那个父权主义的父亲同样厌恶,对那个唯唯诺诺的母亲也一样难以理解。

    但是身为同性恋的埃利尔,好像过早就已经经历了这些,他看起来最不靠谱,但是却又比他们两个都要成熟。所以每当他们聊起这个话题时,他总是微笑着摇摇头,然后闷了一大口酒。

    他们都在电影中得到了解放和自由,于是他们开始聊创作。

    “九听”在那个时候就开始孵化了。

    最开始的“九听”是罗楠设计出来关于权力者之间的游戏,完完全全的西方魔幻主义,完完全全需要工业体系搭建起来的世界。那时候“九听”还不叫“九听”,罗楠为它取的名字是“第三世界”。这样庞大的体系,凭借三个人的力量根本没有能力把它实现。

    所以他们需要钱。

    第三世界还在创作的萌芽中,与电影共同孵化的,还有三个人坚固的友谊。

    罗楠的憨厚和保守,对于年轻的阿曼达来说是极为新颖和有趣。她为这个羞涩的东方男孩儿身体里潜藏的巨大能量所吸引。

    他们两个在外人眼里是羡煞旁人的俊男靓女,但久而久之,罗楠发现,更吸引他的,好像是那个更能让他突破禁忌的埃利尔……

    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太久的野兽,一旦脱了缰,那将会是愈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罗楠辗转在阿曼达与埃利尔之间。

    三个人的状态,因此发生了变化。

罗楠番外2

    投入创作的那段时间,罗楠几乎进入了疯魔的状态。在一次次的被资方拒绝后,罗楠开始动了念头要独立创作。起码能做出一集像样的样片才能引入打量的资金。

    可这样需要大量需要先进技术的电影,就连样片都不是他一个学生能够支撑起来的。

    那年暑假,罗楠帮助父亲去收债,欠债人用房子抵押后,罗楠看了一眼房子的市价,便动了那套房子的念头。

    他首先偷来的父亲的公章,假装是他的助理,房产转移办的特别顺利。

    他辗转在三个人的禁忌关系中体验到了挣脱束缚的自由与刺激,体验到了完全沉浸在创作当中的满足。甚至让他忘记了他的家庭,他的父亲,一位从改革开放时代走来的迂腐男人,他根本不可能理解自己的这份执着。

    父亲觉得他疯了。

    尤其是派人到柏林查探到他的生活状态,知道了埃利尔之后。

    事情败露后,罗楠与父亲大吵一架,父亲让他跪到爷爷的灵位下,用很长很粗的棍子揍他。

    躺在医院里,父亲问他“你认错吗?”

    罗楠把头转向一边,“我没有错。”

    父亲找来心理医生,把他锁在房间里整整一个月。绝食绝到奄奄一息,父亲问他:“你错了吗?”

    罗楠说:“我没有错。”

    父亲以罗楠非法占用自己的资产为由将他起诉,送到看守所里。15天后,父亲来探望,问他:“你错了吗?”

    罗楠说:“我没有错。”

    父亲不再生气,只说:“好,从此以后,我罗建国就当没有生过你这个儿子,从今以后你做任何事都跟我没关系,妄想在外面用我的名字拿到一点好处,也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出了看守所。

    那是罗楠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

    罗楠为父亲的不理解感到受伤,回到柏林想寻求安慰。可随着父亲的探访,三个人的地下关系由此曝光。

    由此曝光的,还有埃利尔在家人面前隐藏多年的同性恋身份。在埃利尔被反同主义的父亲殴打致死并且入狱后。三个人的关系,从此崩塌。

    “第三世界”还没出生,就已经夭折。

    大四的那一年,正好是和家庭分崩离析,与好朋友关系决裂的关口。他还没有规划好往后的路该怎么走,于是只能考研,继续窝在学校这个舒适圈里。在他考完研究生,正在计划下一年的生活费和学费时,从新闻里听到了w市地震的消息。

    他爷爷是从抗美援朝里扛着步枪走过来的军人,或许是他骨子里就流着这种血,又或者他只是想到一个地方放空一下自己,哪怕是寻找人生价值也好,他马不停蹄的赶来了w市。

    可来到这里后,看到数以万计的人被一场灾害弄得家破人亡,他才觉得自己这些不痛不痒的情绪是有多么幼稚。见到唐乙时,罗楠小小的震惊了一下。这是他救出的第一个完好无损的人,她年龄是那么的小,可是眼里的从容镇定却是罗楠第一次所见识的。

    消防官兵隔着残破的水泥给她做思想工作,“孩子,你别害怕,叔叔一定会把你救出来的。”

    可小女孩只是说:“叔叔,辛苦您了。”

    没有哭,也没有闹。消防官兵说她是被吓傻了,可罗楠却觉得,她已经把生死看开了。

    在废墟里呆了两天一夜,那是何等的绝望。

    消防官兵把她周围的石板抬开,罗楠对这个小女孩好奇不已,走上前把她抱出来。“原来你是躲在桌子底下的,真聪明。”罗楠边用湿毛巾帮她擦脸,边跟她说。

    小女孩儿露出一张干净可爱的小脸,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叔叔,你见到一个穿黄色衣服,扎两个辫子的女生吗?”

    “怎么了?她是你的好朋友吗?”

    小女孩期待的看着他点点头。罗楠沉默了一下,告诉她:“刚刚那些叔叔已经把她抬走了。”

    小女孩沉默了,低着头,过了一会儿,说:“叔叔,谢谢你救我。”说完她就跑开了。而罗楠在她刚才踩着的这块泥土上,看到星星点点的几个水滴印子。

    为什么要偷偷哭呢?罗楠这么想着,小女孩儿晚上抱了一床被子走进他的帐篷“叔叔,这个给你。”

    灾区里物资有限,志愿者们都在尽最大的能力把物资匀给灾民,大家夜里都是三两个人抱在一起取暖。罗楠惊讶的接过她手里的被子,挠挠她的脑袋:“阿姨给你,你就留着自己用吧,别冻感冒了。”

    “谢谢叔叔,我可以和她们一起盖。你们穿暖和一点,明天才有力气救人。”

    罗楠看着这个小姑娘,被她眼里的坚韧震慑了,蹲下来,与她平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唐乙。”

    罗楠掐了掐她肉嘟嘟的脸蛋,“唐乙,好,叔叔记住了。”

    小丫头点了点头,迅速接话:“叔叔,我还有一个弟弟叫唐近南,他在隔壁小学里读5年级,他们教室在4楼。你能帮我找找他吗?”

    罗楠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点头。

    后来罗楠从死亡名单里找到了“唐近南”的名字,把它送到唐乙面前。唐乙看了一眼,低着头不说话。

    罗楠蹲下来摸着她的头:“想哭就哭吧。”

    唐乙用手背胡乱的擦了一下泪眼,抬起头来时堆起一个笑脸,但罗楠怎么看怎么心酸。唐乙说:“不,我不哭,叔叔帮我们救人已经很辛苦了。我再哭叔叔们听着心烦,就使不上力气,我不哭,不让你们心烦。”

    唐乙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可她走后,罗楠却不自觉红了眼睛。

    这次救灾让罗楠收获颇多,不仅是帮这些有需要的人做了事情,更是让罗楠感受到“活着”的力量。

    8月末,罗楠要重回柏林,临走时想回去看一下那个小丫头。打听了许久,他到成都的一家福利院里找到她。她毫无疑问是耀眼的,穿着陈旧的衣服挤在一堆同龄人里也掩盖不住她的光芒。

    罗楠想,难道她这一生就只能这样了吗?

    不知是一时冲动还是为了找到她身上的认同感,罗楠摸了一下口袋里仅有的5万存款银行卡。找到院长,办了简陋的领养手续。

    说是领养手续,其实不过是福利院为了减轻负担随意给他写的一张并不具备法律效应的证明。

    拉着小丫头的手,她稚嫩的拳头被他包裹在掌心,罗楠蹲下来看着她。资料上说她11岁,但却好像发育的迟了些,怎么看都只是8、9岁的样子。小丫头有些退避他的眼神,罗楠说:“唐乙,叔叔也不是很有钱,以后可能要跟我吃苦了,你会不会怪我。”

    对,他问的是会不会怪我,而不是会不会怕。罗楠总觉得,这个小女孩虽然发育迟缓,但是思维确实健全且早熟的。从她之前的作为就能感觉得,所以罗楠更希望能带给她更平等的交流,而不是父亲培养他的方式。

    唐乙咧着嘴冲他笑了一下:“叔叔,我爸妈叫我唐二,你也可以叫我唐二。”

    “唐儿?”

    小丫头点点头“对。”

    罗楠揉了揉她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发黄的头发:“好,我记住了。”

罗楠番外3

    唐乙走的那一天,罗楠被一条短信惊醒。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看了眼手机,不过才早上8点半。他把身子平躺,宿醉后遗症干扰着他,导致他脑袋一直昏昏沉沉。恢复了好一会儿,他才拿起。看到发件人上是唐乙的备注时,罗楠迟疑了许久,还是没能把消息点开。

    已经十多天没接她的电话,她现在一定急死了。

    一想到这里,罗楠心里冒出一种负罪感。

    是的,他犯了大多数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他忘不了初恋,出轨了。

    情节严重的是,他的初恋不仅是个有夫之妇,还是个他不应该再接触的人。

    罗楠觉得心里像是被石头压着喘不过气来。他没有办法去面对唐乙,但是也控制不了自己犯错。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回避。

    罗楠烦闷的双手抹了一把脸,等坐起来时,他才发现周围这陌生的设施。

    惊了一下,罗楠跳下床,在房间里环顾了一圈,所有陈设都是完整的,卫生间里的一切生活用品也都摆放的很整齐,打开门时还能闻到空气里油漆的味道。

    难道这里就是唐乙装修好和他的房子?

    罗楠打开房间门,光着脚丫在客厅观光了一下。

    师父,我们以后盖一栋大房子,在房子外面蓄一个游泳池,花园里面再建一个小喷泉,再种满白芷。

    “为什么种白芷?”想到阿曼达家门前那一片白芷,罗楠不解的问。

    “我上次不是去陆柏青家了嘛,我看他们家种的白芷很漂亮。”

    “我不喜欢白芷。”

    “那好吧……那我们种什么?”

    “你看着办,只要不是白芷。”

    罗楠打开大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雏菊,和唐乙的对话不断在耳边回荡。

    “师父,你说,我们住在北京,但是却装一个壁炉会不会太装逼了?”

    “好像是有一点,一定要有壁炉吗?”

    “我想要壁炉,我看艾瑞克他们家都有壁炉好羡慕。如果修了壁炉这样冬天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烤着火看书下棋啦~”

    “北京冬天里有暖气,冷不到你的。”

    “可我还是喜欢壁炉……”

    “那好吧,你看着办,不要弄得太浮夸就好。”

    “师父师父,我想在二楼建一个大大的落地窗,这样下雨的时候我们可以在落地窗前喝咖啡。”

    “唐儿,你自己看着弄吧,师父在忙。”

    罗楠把整个屋子来回浏览了一遍,脑海里不断浮现的是唐乙那张俏皮的脸。她赌气的时候喜欢垂着眼睛,整张脸气的红扑扑。

    “唐儿?”罗楠朝着空荡荡的房子大喊

    接应他的是一阵回声。

    不能再拖了,得赶紧把阿曼达的事情解决干净,不然唐乙要怀疑了。罗楠这么想着回到卧室的卫生间里洗澡。却在进去了5分钟后,顶着一头的泡沫冲出来。

    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卫生间里只有他的生活用品,属于唐乙的部分一样都没有!

    罗楠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一扇一扇门打开,衣帽间里也只有他一个人的衣服。每一个房间都没有她的东西,包括书房里,她最爱看的侦探小说,武侠小说,一本都没有!

    罗楠跑回房间,拿起床头的电话。“雷杰,昨天晚上谁送我回来的?”

    “总监,您这么早?我和唐乙一起送你回去的啊!”

    “唐儿也去了?”

    “对,她来接你,我把你们两个一起送回去的,怎么了吗?”

    “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话?或是有没有什么异常?”

    “话?没有啊,也没有什么异常,怎么了?”

    雷杰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这时短信的提示音再次响起,罗楠才想起来唐乙早晨的时候发的信息他没有读。

    “没什么,我先挂了。”罗楠匆匆挂断电话,点开信息。

    师父,我爱上别人,不要你了。

    罗楠心里一沉,赶紧打电话过去。却在电话响了两声之后被挂断。罗楠都快忘记了头上的泡沫还没有清洗,赶紧又拨通了雷杰的电话。

    “喂,总监。”

    “你现在找人,查一下唐乙的位置,她的手机刚才还有信号,现在打不通了”

    “哦,好!”

    罗楠挂了电话,坐立不安,来回翻看着唐乙之前给他的微信留言,她不爱发语音,最是喜欢打字,所以每一条信息都能第一眼看清楚。可这些消息,都停留在了三个月前。

    师父,你什么时候回北京?奶奶生病了,干爹干妈也不在,我好忙啊!

    师父,马次郎最近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居然会给我买蛋糕吃,我还挺不习惯的。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有点想你了。

    师父,干妈今天跟我说起你了,你猜她说的什么?想知道就快点回来,回来我再告诉你!

    罗楠又看了一下手机通话记录里关于唐乙的23通未接电话,心里像是被人用手捏了一下。这时才想到头上的泡沫还没冲,赶紧又回到卫生间里。

    冲到一半,听到外面的手机在响,罗楠水都来不及关又跑出来,“雷杰,怎么说?”

    “总监,关机了,查不到。”

    “那你现在找人,查一下她在什么地方!”

    “会不会只是没电了,她一会儿就会回去了呢?”

    “叫你查你就查!”

    罗楠很少发火,即使是在片场这个所有人都极为暴躁的环境里,他也是很少动怒的。雷杰听到罗楠愤怒的声音,不敢耽搁,挂了电话就开始行动。

    罗楠换了衣服,开始在想唐乙会去的几个地方,于是开车来到了马叔家。雪姨开门的时候很意外:“罗楠,怎么有空过来?”

    罗楠冲着雪姨点头示了个好:“雪姨,前两天一直在忙,奶奶过世也没来得及过来拜祭。”

    雪姨把他迎进屋“你们忙就忙着吧,有唐儿在我身边,这场后事料理的还算干净,你马叔下礼拜也回来了。”

    雪姨一边说着一边要给他倒水,他来不及应酬,直入主题:“雪姨,唐儿在这里吗?”

    “唐儿?”雪姨倒水的手停下来“不在啊,她这几天也一直没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吗?”

    罗楠看雪姨的样子不像在撒谎,站起身来就走“没事,她手机关机了我找不到她。应该是贪玩手机没电了,我再去别处找找。”

    “她不会听到了吧?”罗楠正要出门,被雪姨的自言自语叫住了。

    “听到什么?”

    雪姨面露难色,罗楠急不可耐:“雪姨,她所有的东西都不见了,我真的找不到她!”

    见罗楠表情不像是装的,雪姨支支吾吾终于开了口,罗楠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末了,雪姨说:“一郎年纪小不懂事,我们心里真的不是这么想的。她想做什么都是她的自由,考公务员我也很支持啊!罗楠,我是真的喜欢这孩子。”

    “不必了,之前是我做的不对,以后唐儿的事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雪姨在原地愣了下,马一郎和马次郎听到风声从楼上赶下来,马次郎飞快跑到罗楠脚边,抬起一颗小脑袋,天真无邪的样子像极了唐乙小的时候。

    马次郎说:“二哥,唐乙呢?她最近怎么都不来我家了?”

    唐乙?罗楠低头看着这个小不点,童言无忌的一句话却是重重往他心里戳了一下。她在这里连最基本的尊重都得不到吗?

    他在干什么?他到底在干什么?

    他把唐乙推进了怎样的一个深渊。

罗楠番外4

    失魂落魄的走出马家大宅,又把公司、方闻全都问了一圈,就连艾瑞克也问过,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罗楠心里的不安感渐渐有些加大。

    “雷杰,查一下她的交通记录,机票,高铁火车大巴,全都查一遍!”

    “是。”

    罗楠紧紧的捏着眉心,想要压下这种不适感,可宿醉的后遗症还没有消去,不管怎么做都很不自在。

    雷杰下午的时候打来电话“总监,唐乙的电话开机了,定位在杭州。但是我们一打就挂了。但是她的身份证又查到今天早上飞了成都,她难道会分身术吗?”

    “去成都!顺便找人去杭州盯着她这个手机。”

    “好!”

    罗楠赶了最近的一班飞机到成都,但是却无从找起。只能到她学校附近,她住过的地方打探。

    想到什么似的,罗楠跟雷杰说:“去w市!”

    雷杰将信将疑的应着,一路上想打探一下事情的经过却无从下口。还是罗楠先开的口:“唐儿这些天跟你们问过我吗?”

    雷杰咽了下口水“每天都在问。”

    罗楠揉着太阳穴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她打电话给你的时候状态怎么样?”

    雷杰回想了一下:“很着急,好像很担心你。”

    罗楠心里像是被掐了一下,许久,继续开口:“那你又是怎么说的?”

    “就说你没事啊,只是最近忙了些。总监,你们到底怎么了?这些话您直接当面问她不就好了吗?”

    是啊,当面问她不就好了吗

    “可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她了。”

    在唐乙父母的墓前也是无所收获,罗楠越发感觉到不安。如果只是闹脾气的话,她这次闹的也太大了。她平时很懂分寸,不会做这么任性的事情。

    除非……除非……

    罗楠心里紧紧的被拴成一团。

    唐乙失联的第三天,雷杰跑到他跟前,“总监,唐乙的手机已经拿回来了。是被人偷了带到杭州的,她这两天的交通记录是北京到成都又到上海,最后又从上海坐了到纽约的飞机,今天傍晚走的。”

    “帮我订纽约的机票。”

    “先别着急,不知道纽约是不是她的终点站,万一你到了纽约她又去别的地方了呢?我们要不先等等,等她行程稳定下来了再说。”

    雷杰从后视镜看到罗楠紧锁着眉头一脸疲倦的样子,一时不忍心,又劝他“您还是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罗楠点了点头,雷杰开车载他驶向他的新住处。在门口被保安拦下来“师傅,身份证掏一下”

    雷杰摇下车窗,“我们是里面的住户,车牌都录过的。”

    保安笑了笑,“不好意思,最近治安不太好,上面查的严,例行检查。后面那位先生的也要。”

    罗楠一脸不耐烦的掏出证件,保安接了一看:“哟,您就是8区3幢的罗先生?可找着您了!”

    雷杰奇怪的回头看了罗楠一眼,问保安:“怎么了?”

    保安迎上来:“您先在这等一会儿,我给派出所的打个电话,让他们赶紧过来。”

    雷杰下了车跟上去“出什么事儿了?”

    保安大爷挂了电话看着他:“您家里前段时间进了歹徒合着您还不知道呢?”

    “什么?”罗楠听到这话,不可置信的跟上来。

    保安看他这架势,被吓了一跳:“不是我们的责任,那个小姑娘都说了不赖我们。我们也不知道会有人寻仇啊?”

    “寻仇?!”

    罗楠坐不住了,快速从车上冲下来,把保安吓了一跳。雷杰看他气场过于吓人,把保安拉到一边:“具体什么事儿您再说说,我们前段时间出差了不知道。”

    保安摸了摸鼻子:“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天晚上不是我值班,你们还是等派出所的来了再说吧。”

    保安匆匆说完,不顾雷杰阻扰,飞快钻进了保安室。

    派出所的人十分钟就赶到,罗楠看着他眼熟,但是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警察看了罗楠一眼,面无表情:“18号晚上你在哪里?”

    “在……”

    罗楠回想了一下当时正和阿曼达在一起,有些不太自然,“在忙”

    警察冷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嘲讽“您可真够忙的,我们换了好几个电话打给你都没人接”

    当天晚上电话响时他正在……

    “犯罪嫌疑人黄键正在拘捕中,您准备一下之前和他所有相关的资料来派出所里备个案。啊还有,唐乙的项链我们给她找到了,你看一下是不是这个?”警察掏出一个口袋。

    罗楠看着口袋里的项链,上面有一个吊坠,吊坠上刻着“alier”,正是她20岁生日那年,罗楠为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是她的”

    翻到另一边,项链已经被割断,上面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罗楠惊诧的抬起头“她受伤了?!”

    罗楠的话让雷杰也是一惊,那天晚上见到她时明明没有看出一点破绽,难道……雷杰突然想到唐乙穿的高领毛衣……

    雷杰看向警察,只见警察点了点头:“脖子上被拉了一刀,这些伤检我们已经做过了,现在就差你手里那一份资料了。这几天我们一直在给你打电话,您这导演当的可真是够忙碌的,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张艺谋都没您这么忙吧?”

    罗楠紧紧的攥着那条项链,说不出话来。

    警察瞟了他一眼“你最近还是抽空先把资料备齐吧,到时候抓到人了也好定案。”说完合上文件夹,就准备走,罗楠上前拉住人家。

    “她……伤的重不重?”

    警察横了他一眼,“挺大的一个口子,幸好有这条项链,不然就割到动脉了。”

    见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警察终于受不了了,出口反问道:“你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唐乙在派出所里睡了好几个晚上知不知道!”

    “我……”

    “她这几天去哪儿了?电话一直打不通?”警察说完看着罗楠面露难色,烦躁的甩甩手“算了算了,问你还不如不问呢!你们的事儿我也不掺和,会尽力把人抓到就是了。你明天来一趟局里。”

    说完扯掉罗楠紧紧拽着他衣袖的手。

    “总监,您没事吧?”

    雷杰一路跟着罗楠走进房子里,十分担心。罗楠这一路上一句话也不说,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怎么叫都叫不应。

    “雷杰,她得有多疼啊……”

    罗楠不自觉的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好像刀是割在自己身上似的。

    雷杰倒吸了一口凉气,说不出话来。

    罗楠扶着玄关处的鞋柜,像是站不动了一样:“你说,她当时打我电话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她会不会,很绝望。”

    雷杰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心里很不是滋味。

    “您就别多想了,我们一定会把唐乙找到。全北京最好的私家侦探,已经动身去纽约了。”

    “纽约?”罗楠自嘲的笑了笑。

    “她把钱都用来给我买车了,哪里还有钱去纽约?”

罗楠番外5

    罗楠终于联系上了之前奖杯的买家,花了十万将唐乙5万块钱转手的奖杯买了回来,原来这5万块钱就是她的出走资金。

    “师父,这个奖杯是我送你的礼物!”

    “不心疼?”

    “不心疼!”

    “你敢送我还不敢接呢,不过可以先帮你保管,我生怕你给它卖了!”

    “才不会!”

    罗楠握着这个奖杯不禁苦笑,没想到她还真把它卖了。

    他们因为这个奖杯发生过无数次的争吵,它好像变成了唐乙的束缚,自从有了这个奖杯以后,唐乙就变得不再像以前那么开心了。

    罗楠很疑惑,为什么她会不开心。

    可不管为什么,只剩下这一件东西是罗楠的留念。

    罗楠把它擦了一遍又一遍,似乎已经全然忘记,他之前在这个奖杯里放过别的什么东西。

    艾瑞克这天来到家里,看到罗楠现在这个样子好一阵心酸:“她有消息了吗?”

    罗楠失魂落魄的摇摇头:“我们的人跟到波士顿,但是却一直没见到人。”

    “半年了,把波士顿翻过来都应该找到了。”

    罗楠无奈的笑着:“是啊,可惜她的身份证一直没有消费信息,所以只能盲找。也不知道是谁教的,这么激灵。”

    艾瑞克默了一下:“或许,她早就离开波士顿了”

    罗楠愣了一下:“我只担心她的生活。她走的时候身上只有5万块钱,又兜了很大一个圈子,抵达波士顿就应该所剩无几了。”

    艾瑞克想了一下:“steven我觉得你的思路有问题,你光想着从正规职业来找了,你怎么没想过,她可能就不想要抛头露面呢?毕竟她之前也算小有名气。”

    罗楠茅塞顿开:“艾瑞克谢谢你!”

    艾瑞克看着罗楠喜出望外的表情,笑不出来。

    罗楠在接到母亲电话的第二天就赶到了上海参加父亲的葬礼。又见阔别多年的亲戚们,而父亲的容貌安详的被刻在遗像上。

    年少轻狂不过是梦一场。

    “他走的时候很安详,走之前还问起你了”妈妈走到他旁边定下,对他说:“上次见过面后,这一年,你拍的这些电影电视剧,他看了不下十遍。”

    罗楠回想到的只有他的严厉和暴怒,倒是对母亲的话感到十分不可思议。只见母亲暗自抹了两把泪:“唐儿找到了吗?”

    罗楠失落的低下头。

    “你父亲之前有一个部下去了纽约管理分公司,我把他电话给你,你打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谢谢母亲。”

    母亲一双苍老的手覆在罗楠的手上,“会找到的,一定会找到的。”

    罗楠苦笑了一下:“妈,您还记得以前我帮我爸去要债,欠债人抵押的静安那套房子吗?”

    母亲脸色有些难看,“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之前是爸爸对不起你,可他现在已经走了”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罗楠急忙打断她,“我之前为了让唐儿上学,要迁户口,找不到人又没有关系。就把房子过户到了她的名下。她去成都之后又来了一趟上海,我一直想不通她为什么要来上海,直到那天,派出所那个警察跟我说,她去办房产转移。我到民政局一查,才知道她已经把房子给我过户回来了。”

    母亲听完也心酸的不得了:“唐儿是个好女孩儿,等找到她以后你一定要好好对她,不要再做傻事了!”

    “妈,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想她那个星期到底是有多绝望,才能做出这样一个决定,可是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罗楠说着说着,不自觉蹲下身子,蜷成一团。母亲跟着蹲下来,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就像在抚摸着5岁的小男孩一样。

    “我给你爸爸看过她的照片,你爸也很喜欢她。”

    罗楠惊诧的抬起头,“您还有她的照片?”

    “对啊,她之前把你的照片给我,有一部分是你们一起拍的。”

    罗楠终于承受不住打击哭出声,“我连她的照片都没有……”

    ………

    为父亲守完丧,给了母亲一张银行卡和他北京的住址,罗楠匆匆回了家。他现在不敢离家太久,他不确定自己会不会错过要回家的唐乙。

    也许自己终究是薄情的,看着父亲遗像上多年不见的面孔,罗楠不过感慨了一下时光的流逝。他对这个父亲,不过感激生养之恩而已。可父亲对他的严厉刻薄,犹如噩梦般萦绕了他很多年,以至于他日后再看到同样严厉的父亲形象都会内心一触。

    他一直看不清他自己,看不清自己对唐乙的情感。所以迷迷糊糊为了寻求情感依托而收养了唐乙,又因为怕唐乙伤心而接受了她的的感情。

    他告诉自己,那叫亲情。

    却又比他原本的亲情更珍贵,这是超越亲情与爱情的,情感的最高境界。

    从此以后,迷途中的罗楠开始找到了奋斗的动力。

    不知道活着为什么,想为自己找个目标,就说,是为了她。

    是…为了…她……?

    可、为什么永远是她在为自己的过失买单?“九听”重新启动,被盯上的人是她,被跟踪的是她,被撞的是她,被黄键伤害的人也是她。

    他以为设计为她找个有权有势的干爹就能够保全她,但是从来没有考虑过她只身一人进入别人的家庭会遭到怎样的排挤。对,她甚至还为此进了拘留所。

    他以为的为她好,不过只是他以为。他从来没有想过,她想不想要。

    这样的自己,和那个**跋扈的父亲有什么区别。

    旁人只知道赞扬他给了唐乙第二次生命,却没有人知道,是唐乙的陪伴成就了现在的罗楠。

    唐乙一直说,说她是讨好型人格。她总是能把自己看的格外通透,可她却从来没有怀疑过那个不敢以自己为奋斗目标的她的师父,究竟是何其自卑的一个人。

    他以给唐乙创造更好的条件为奋斗目标拼搏了多年,唐乙突然不在了,他就好像没有了方向,变成了无头苍蝇似的,一下子散了架。

    相伴的这些年里,唐乙是个容易被满足的,她尝尝告诫自己,停下来享受人生。可他觉得不够,唐乙这么优秀,必须要为她扫清障碍,方便她往后的发展。无论什么,他都以唐乙为借口。不仅如此,他还用自己没有办法完成的梦想捆住唐乙,逼迫她走向自己憧憬的人生。

    甚至在阿曼达得奖的那一年心生异样,开始越发的猖狂起来。

    可好像,他原本的目的不过是站上那个遍布“优秀”的土地而已。他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他只是想要唐乙变得优秀,比他优秀,仅此而已。

    唐乙骂的没有错,他本身就是一个野心极大的人。

    他和自己当初厌恶的父亲,没有区别。

    回到空荡荡的房子里,罗楠身上的孤寂被无限拉长。

    他抱着唐乙的那个奖杯,像是一个遗失了心爱娃娃的小孩子。他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就像唐乙最爱蜷缩起来的样子。

    “唐儿,师父和你一样,再也没有父亲了。”

    唐乙整整失踪了八个月。

    案也报了,线索也提供了,私家侦探在波士顿徘徊了半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唐乙一直是个迷信的,她最爱听信老人家的那些谗言。老人说本命年会有大劫难,所以她把08年的那场地震归罪在了自己本命年前夕所要历的劫。罗楠本来不信,但看她一直邪邪乎乎,久而久之也开始半信半疑。

    如果唐乙说的没错,那在罗楠36岁,她24岁前的最后一个夏天,应该就是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场劫难。

    事情是由保险公司的一个电话引起的。据保险公司描述,他们在警方提供的失踪人员名单里面找到了他们的一个客户,而这个客户之前在他们公司购买了最高额度的人生意外理赔保险,受益人是罗楠。

    罗楠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再三追问:“你说谁?”

    “就是您,罗楠先生。”

    “不是,我问你出意外的人是谁?”

    “唐乙女士。她自己为自己买的保险,受益人是您。”

    “放你妈的狗屁!”罗楠暴躁的把两人撵出家门:“给我滚!”

    “你这个人,怎么还不要呢?这可是100万!惜的我巴巴送钱上门似的。”

    “你滚蛋!再胡说一句我就把你的嘴撕烂!她怎么可能会死!”

    罗楠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眼珠子随时都能掉下来一样。

    “你不会自己看新闻啊?在美国拉斯维加斯死的!好大的一场暴乱,死了50多个人,在新闻上挂了好几天呢!真的是,我乖乖送钱上门凭什么这待遇!”

    “行了你少说两句,罗先生,这是我们公司地址,您冷静了再来找我们。”

    那个人说着递上了一张名片,罗楠接过后又给扔了出去,连带扔出去的还有那两个人。

    罗楠第一时间打电话给雷杰,质问的语气。

    “雷杰,拉斯维加斯那件事是怎么回事儿?”

    “总监……您知道了?”

    “知道什么?你在说什么狗屁!”

    罗楠用尽了自己词典里的所有粗陋词汇,才把自己心里这份愤怒释放出来。

    雷杰战战兢兢:“我们派出去的人证实了,这场暴乱里有8个中国人,她身边还有一个美国男人,我们的人在当地打听,他们就是一起的。这几天我们一直在压消息,就是怕您伤心。我已经让人把她的骨灰带回来了,我也不敢相信,但是总监,唐乙…真的没了……您节哀。”

    “放屁!她怎么可能会死?她不是在波士顿吗,怎么又跑去拉斯维加斯了?平白无故的怎么可能会发生暴乱?”

    雷杰在电话那头支支吾吾:“这个……当地人说,他们是以乐队的组合去拉斯维加斯参加演出……”

    “你滚蛋,照片呢,尸检报告呢?没有证据就不要乱说话!”

    “美国警方建议让我们收集亲属血液样本去确认身份,可是我们上哪儿去找她的亲属血液?如果她在医院做过体检还有样本可以对比,可是她没有啊。总监,她的身份证就在旁边!我们只能信这个!”

    “不可能!我不相信!”

    “那……您还是自己看吧。”

    雷杰说完不等罗楠回应就匆匆挂断电话。

    发送到罗楠手机里的化验报告里,有一张血肉模糊的照片,旁边显示头部遭受严重枪击,血库里没有样本记录,骨头化验是24岁左右亚洲女性,身份证的照片紧紧的跟在报告后面。

    头部…头部遭到枪击,骨头化验24岁亚洲女性。

    罗楠仔细看着这几个字,每看一遍,身体就像是被无数量马车轧过一遍。

    他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眼睛。可这几个字并没有因为他的动作而发生变化。

    它们依旧整整齐齐,排列有序的站在一起,站在一个名叫唐乙的华人名字后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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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女性导演难出圈的?我偏偏要红给你看!一场轰动世界的大地震,彻底改变了我的生活。我被师父从地震中救起,从此就被贴上了“被剧组养大的地震遗孤”这样一个标签。十年来,师父带我穿梭在各个类型的剧组里,我在艺术电影中得到了学习,在商业电影里学到了成长。我除了电影以外没有别的技能,但有时也会感到奇怪“我为什么非得做电影呢?”师父坚定的告诉我:“不,你必须做电影。”直到我发现,我的生活就是一部现实版《楚门的世界》。我的导演养成计划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的导演养成计划,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的导演养成计划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