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野心大的男人
当第二天接到干妈电话来到约定地点,我沉浸在与马一瑞“和好”的喜悦及被干爹“误解”的委屈中,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了。
“来了?快来坐”
干妈把我带到位置上坐下,给我端来一碗豆腐汤,这碗豆腐汤不比师父煮的,里面放了很多香料还有肉沫,看起来味道就很好。
可这碗豆腐汤,我等了太久。
干妈盯着我把豆腐汤喝完,又给我包了几片烤鸭,一边包一边说:
“我听说那拘留所里全是人,又冷又黑,吃的又很清淡,你这趟遭了不少罪吧?”
我看着她满脸的关切,根本看不出真假。
是,我陷在她伪装出来的温情里太久,早就忘记她早年也是赫赫有名的一名演员。
突然咯噔一下,我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奶奶身体怎么样?”
干妈的手突然顿了一下,缓了好一会儿:“今天起来已经好多了,能吃饭,也乖乖的愿意吃药”
“那就好。”
“唐儿”
干妈突然一脸慈祥的看着我,和我初见她时候的温婉一模一样。
好像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那些事。
她说:“谢谢你。”
我抿嘴笑了笑,不置可否,“应该的”
“你干爹接了好莱坞的片子,等奶奶身体好一些就要去美国。你别管他之前跟你讲的那些胡话,咱们还跟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
我恍惚了一下,还能跟以前一样么……
“瑞瑞现在也终于在家里待不住了,你干爹一走,她马上就回英国去了。”
我拿着勺子的手突然一颤,说了句圣母到我本人都不忍听的话。
“其实马一瑞她……不坏。”
相反,我觉得她挺可怜的吧。
这么多年了,停留在对马家的仇恨中。她之所以恨干妈,恨马家,不愿意长大,其实是害怕长大后没有了宠爱的生活,害怕习惯必须要担起的责任。
干妈重重的叹了口气,却不曾接话。
也是,马一瑞的成长,又和她有什么关联呢。只要不在她的生活的捣乱,马一瑞是好是坏,她都拿不到一点甜头,也不用担负一丁点儿的责任。
毕竟马一瑞对她来说,才是外人。
将这一切因果全都梳理开来后,我突然感觉身体有一股凉意。
怕她看出端倪,我将这份战栗压下,抬起头乖巧的朝她一笑。
想到什么似的,干妈停下筷子看着我:“你知道罗楠跟他家里出了什么事吗?”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
干妈又把头低下去:“我想也是,他怎么会跟你讲这些。那天寿宴结束,嫂子拉着我问了半天。你让他给家里去个电话,家里担心死了。这些小孩子,心里也没点儿数,放着爹妈不管,赚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干妈在一边抱怨,我暗暗的低下头,不敢作声。手里紧紧攥着昨天从莹莹姐那里拿到的名片。
名片已经被我揉的有些陈旧,原本完好无损的“南琴芳”几个字样起了不少褶皱。
原来师父的名字是这么来的,取了父母的姓氏成名,想来他爸妈应该是极其恩爱的。
我到底该不该跟师父说这件事情呢……
还记得我刚跟师父出福利院的时候,普通话发音有问题,总是“n”“l”不分,别人问我师父是谁,我说“挪兰”,能把师父气个半死。也是因为口音的原因,去到上海读书才总被同学们嘲笑。
师父把我送到上海,又把我从上海接到柏林。这期间从来没找过家里的关系,我的户口也好,我的学籍也好,都是他一手包办。
他也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也不知道这些文件要去哪里办,就带着我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到处跑。
我想,如果那时候他提了他父亲的名字,不说一手遮天,办事情应该也不用处处碰壁吧。
不止是这些,哪怕是他后来在剧组里的各种忍辱负重,明明可以用身份带来的便捷他都没有利用,不管多苦多难都咬牙坚持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最需要他们的时间都已经过去,现在师父应该释怀了,也…也不怎么需要他们了吧……
就像我,现在“父母”对于我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模糊的概念,除了偶尔看到马次郎他们撒娇打滚会有些感触,其他的时间都被师父一个人占满了。
师父的生活跟我一样,除了我就是工作,一个人的心脏很小,有些地方是很容易被取缔掉的。
可是一些地方呢……
比如他的生命,比如他的遇到我的前23年,人的一生又有多少个23年,我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活够23个年头,这些东西应该是比较难忘的吧。
我以我的立场帮他做决定会不会太自私了?
“实在不行,你替罗楠去看看她也好啊。”
“我,我得回去问一下我师父……”
“你怎么什么都要问他,这么听他的话以后没他了你怎么办?日子还过不过了?”
干妈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我尴尬的低下头,不好意思看她。
“唐儿,我好好问你一句,你和罗楠是认真的吗?”
干妈突然严肃的看着我,我一怔。
应该……是认真的吧?如果师父不是下定了决心,难道还因为我哭闹两下就妥协?可是,师父因为我放弃原则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很难保他这次和之前一样。
而且我们现在的相处模式,除了情侣间的搂搂抱抱,和以前都没什么区别,从来没做过什么越矩的事情,他也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之类的话……就连他这次出差,我每天都在说想你想你,他也从来没跟我说过一句“想你”……
我突然被干妈问噎住,有些不太自信。
“如果是认真的我就劝你,赶紧帮他和家里和好。老人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折腾,你们没当过母亲不知道里面这些心酸。要是一郎和次郎以后跟我这么闹,能把我心都给挖出来!你不帮他和好还帮着他助纣为虐像什么样子!”
干妈越说越气愤,鼓鼓的眼睛死死的瞪着我。
“本来我是不看好你们两个的,还想着关姨家的儿子年纪大是大了点,但工作稳定,又知道疼人,准备撮合撮合你们。”说着她又气馁的叹了口气。
“没想到你找了个更老的!”
额,我有些吃瘪,噎着不敢讲话。
“你和罗楠关系复杂,又是在他身边长大,这么断肯定是断不了的,还不如就这么凑合着把日子过了。虽然我和他接触的少,不过看你被他宠着长大,肯定也受不到什么委屈。”
“为什么不看好我们啊?”
我突然疑惑了,艾瑞克不看好我们,干妈也不看好我们,师父多好一人啊,论相貌有相貌,事业、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人品、人品端正,为什么大家都不看好??
“罗楠这个人,野心太大!”
像是看出了我在想什么,不等我发问干妈就自发解答道:
“男人一旦在事业上尝到了甜头就很难收心回家。你程大哥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么?这话也就是你我才会说,你当他和莹莹真是生不出孩子?那是他心思压根儿不放在这里,三天两头不着家能生就怪了!莹莹嫁进来那么久了还没孩子,日子指不定多难过呢。她妹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再在家里住几天他们家迟早出事情!”
干妈慷慨激昂的样子让我一阵好笑,原来艺术家的家庭也和普通人一样在为这些家长里短烦忧,我还以为他们会思维超前一点,不把儿孙当回事儿呢。
“你笑什么我跟你说真的!找个家底干净工作稳定的男人一起持家才有好日子。”
干妈抱怨的一句让我笑得更开了,缓了好一会儿我才说:“可是干妈,我觉得我还是个宝宝……”
“你是还小,可是罗楠年纪不小了啊!话我可都跟你说明白了。我跟你讲,这种果断的男人虽然不会在外面乱搞,他现在对你有多好翻了脸就能对你有多狠心。”
“我师父还是挺心软的吧”
我有些不确定道,起码我求他的时候总是三两下就被磨软了。
“心软点的好,有时候优柔寡断一点,遇事也有挽救的余地。他对自己爸妈都能这么狠心,你敢保他将来就不对你这样?”
我心里突然一紧干妈的话一字一句都深深的印上心头。
干妈继续忿忿不平:“反正我好赖都跟你说尽了,你现在也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后面的日子怎么过,还得自己多花点心思。”
她这句话又把我说笑了:“您怎么说的像是我们快要结婚了一样?”
干妈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不结婚你们搞对象干什么?你们是能随便谈谈恋爱合就行不合就分的关系吗?”
额,这倒也对……
分手……那还挺尴尬的吧……
我当时怎么就没想过这个问题呢?别人恋爱都能够分分合合,可我跟师父……
干妈虽然针针见血,但是我心里却是一暖,她说话感觉真像我妈似的。
她这种把我当“自己人”的管教,让我遗忘了她刚刚说起马一瑞时的冰冷。
也许,对于她来说,我和马一瑞还是有那么一点儿不一样呢?
“你也别什么事儿都围着他转,交一些自己的朋友,别弄的离了他什么事儿都干不了似的,女孩子自立一些总是好的。”
“知道了…”
163. 那些被我偷走的时光
人一旦有了**,就会拼劲全力去达到,去执行,去守护。
就像此时此刻,我贪婪的想要守护好和干妈所谓的一丝“母女”情谊。也就对她“为我好”的言论认真思考。
他的爸爸妈妈看过寿宴上的视频,知道了我和师父的关系。那天在医院她能忍住不来质问我,应该只是顾及罗伯伯的感受。
可我又能瞒得了多久呢……
刚从干妈哪里回来没多久,莹莹姐的电话又打来了,说想叫我陪她去泡温泉。
“许老师今天没空吗?”
“她忙着公司里那个什么‘九听’项目呢,我的好妹妹,你就当陪陪我吧,我一个人多无聊啊。”
我抬眼看了看在书房忙碌的师父,犹犹豫豫,“可是……”
“算我求求你啦”
“……好吧。”
在门口换鞋的时候,师父跟过来,皱着眉头:“你又要出去?”
我在玄关一边套球鞋一边回答他“莹莹姐让我陪她去泡温泉。”
师父一脸意外的凑上来:“莹莹?”
“对”我讪讪的抬起头:“她说许晚晚没空陪她,非要我去,我也没办法……”
“你这个不懂得拒绝的臭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耸耸肩,也是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就要开门出去,师父站在我身后:“回来!”
讪讪的放下门把手,我一脸乖巧的走过去,“怎么啦?”
师父指着我的鼻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最近不要乱跑?马上就要过年了你别被人拐去农村里当童养媳去了!”
这个理由emmmm可真是太有力度了!
“哪儿有那么多人贩子,再说了我那么聪明,谁敢拐我?”
见我拆招,师父另辟蹊径:“你上次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想再出去被撞一次?”
“不会不会,莹莹姐的车来接我。”我再拆。
“哼”师父突然找不到理由了,开始打情感牌:“她什么时候约你的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完有些置气的看向一边,也不看我,我赶紧走上去钻进他怀里:“哎呀…你昨天回来那么累,倒床上就睡了我没机会嘛!”
见他不说话,我用下巴蹭了一下他的毛衣:“那你今天要干嘛?”
“我日子才没你那么好过呢,还有三个会要开”
“你看你明明要工作还不让我出去,要我在家里当怨妇是吗?”
“你瞧瞧你瞧瞧”
师父伸手来掐我的脸:“跟妇女待多了你满脑袋全是妇女思维了!”
我不以为然:“妇女怎么了?反正以后结婚我也要当妇女的!”
师父突然不说话,我抬头时正好看到他阴郁的表情,心里突然一颤。
感应到我在看他,师父马上恢复过来敲了敲我的头:“行吧,在哪个酒店?等我忙完去接你。”
“在八达岭!”
果然跟着莹莹姐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她整整包了一池水和这个片区的房间,为的就是不让人打扰。背靠长城泡温泉,这里恐怕是一般人消费不了的吧,这个季节这个时间点,能抽出时间来泡温泉的应该都是什么达官显贵。
emmmm可怕可怕,太可怕了!万一我被这种纸醉金迷的生活给腐蚀了那可如何是好。
“唐乙,快过来,看看想吃点什么。”
莹莹姐带我到自助餐厅,可看到迎面走来的程伯母和罗伯母,我不由得愣住了。
不等莹莹姐向我解释,程伯母已经十分轻慢的走上前,“就是这丫头啊!”
而罗伯母却是直勾勾的向我走来,一双泪眼婆娑的眼睛周围爬满了细纹。而这些纹路像是爬上了我的心头似的。
我被一种名叫“愧疚”的情绪困扰着,她每向我走近一步,我心里的愧疚感就更重。
南阿姨把我带到酒店里的咖啡厅,我裹着浴袍,点了一杯焦糖玛奇朵,还叮嘱了一下要多放糖。南阿姨看到我嘱咐服务员的样子偷偷笑了一下,给自己点了一杯美式。
“我听他们叫你唐儿?”
“是的罗伯母。”
“那我也可以叫你一声唐儿吧?”
“当然!伯母您想叫什么都可以。”
“我姓南。”
她十分坚决的一句话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收藏在浴袍口袋里偷偷摸了一下她的名片,又有些似懂非懂。
“南阿姨。”
我朝她轻轻点了一下头,对上她的眼睛时,却感觉她虽然看着我的方向,但又不知道是在看哪里。
她这副愁苦的面容,更是加剧了我心里的不安。
“南阿姨,是不是之前莹莹姐跟您说过什么?”
她苦笑了一下,思绪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可说出来的话明明是对着我的。
“如果不是莹莹,我可能这一辈子都找不到他。”
我一顿,南阿姨轻柔细腻的声音散发着道不尽的幽怨,心像是被仅仅的被人攥在手里。
“我找了他十几年,没想到就在北京,离我们这么近的地方。我听说他在做导演,查过他的那些作品,都是电视上放过的,哪怕是我平时开开电视机也能看到他……”
南阿姨继续愁闷的说着,我寻思着她这话不对,师父是干幕后的,就算开了电视机也只能在一大堆名单里仔细找才能找到他的名字。
名字……
再次看向南阿姨时,我突然有些心疼。一个需要在电视机前寻找儿子名字过活的母亲,生活该是多么的悲惨……
“阿姨”
我握着手机,有些冲动:“我这里有一些师父的照片和视频,您…要看吗?”
南阿姨还在发着呆,听到我这句话眼睛突然亮起来。不等她说话,我掏出手机往她旁边坐下,一一给她介绍着:
“这个是去年,我们在杭州拍戏的时候,他可神气了,整个剧组几百号人都要听他的话,这部剧叫《我可不可以不爱你》徐一阳主演的,您知道徐一阳吗?”
南阿姨讪讪的摇着头,我见她有些懊恼,赶紧接过话:
“就是一个很红的男明星,您看这么红的男明星都要听他的使唤呢!”
“这些是我们前年在南沙群岛的时候,当时在一个部队里,条件可苦了,整个剧组离开他都转不动!”
“还有这些”我一张一张的往下翻:
“这是我毕业的时候,我和师父在成都住的地方,还有我们在柏林电影节,当时我拿了个奖,是师父教会我拍电影的,还有这张是我们拿着奖杯的合照,师父当时好开心好开心的!”
我毫无保留的传递着师父这些年来的优秀,就是想告诉她。她的儿子真的真的很优秀,他并不是像马一瑞的视频里那样不堪!
我一边介绍着一边小心查看着南阿姨的表情,只见她眼圈红红的像是着了火,捂着嘴,哽咽道:
“他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我鼻头一酸,一时有些不忍心。
那是一位母亲长达十年的守候啊……
见我停下,南阿姨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我:“孩子还有吗?”
我顿了一下,默默把掉出来的眼泪擦掉。“有有有,还有很多。这是他的学校,这张是他拍作业的时候我偷偷照的,还有他研究生毕业的时候我和他在柏林的合照……”
我越往下翻越哽咽,看着南阿姨几近崩溃的贪婪,突然觉得自己这十年来的快乐原来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我好像一个小偷,偷走了原本属于她的时光。
164. 你算个什么东西
把手里的这些照片传给南阿姨后,我内心踌躇不定。看得出来南阿姨对他的思念已经是几近疯狂的状态,可明明这样,当初为什么还要那么残忍的对他呢?想到宴席上罗伯伯的态度,我有些跃跃欲试
“阿姨,你们当年”
我的话语被手机铃声打断,我看到师父的备注时愣了一下,南阿姨很快抓住我的微表情:“孩子,是不是他?”
见我不说话,她激动的跑过来:“快接快接,让我听听他的声音!”
南阿姨激动的状态让我心酸,正准备按下接听,手机就被挂断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师父的身影已经在想我们走来。
我和南阿姨都愣了一下,不自觉的站起身。
“楠楠”
南阿姨张大着嘴,师父只是看了她一眼,隧,目光在我身上打量着:“换衣服,走。”
他一把拽过我,我讪讪的任他拉着,不敢说话。
师父的面无表情让我心生胆怯,南阿姨追上来:“楠楠,见到妈妈你就这么走了吗?”
他顿在原地,我抬头看他时依旧是面无表情,可那盘桓在眉宇间的愤怒已经快要呼之欲出。
转过身,却根本不看南阿姨,只是低着头鞠了个躬:
“母亲。”
南阿姨刚为他的这句“母亲”情感激动,师父黑着脸迅速拉我拉出来,听到动静跟上来的莹莹姐脸上写满了担心和愧疚。
师父看看她,又看看我,脸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这回连衣服都不让我换了,径直把我拽上车。
莹莹姐赶紧跟出来:“罗楠,你有什么事情好好说,都是我的主意,唐乙不知道!”
看得出来他几乎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快要喷涌的愤怒。
“嫂子,管好你自己,别人的家事就不要过问了!”
“我”
师父重重的把车门砸上,把莹莹姐的话关在外面,我目瞪口呆看着这一切。车子刚刚启动,程大哥的车越过我们在酒店门口定下,隔着车窗,我看到他急冲冲的下了车拖着莹莹姐径直往酒店里去了。
我一路上不敢说话,也不敢提问,只是讪讪的坐着,一颗心能掉到嗓子眼,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师父一路上也不说话,但我能从他沉重的呼吸声中闻到那句硕大的愤怒。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以前我犯过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和艾瑞克玩滑板把头磕破了洞,那回师父的生气是我从未见过的。不顾我的哭闹指着鼻子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连艾瑞克也没有放过,艾瑞克怕他就是从那件事情积累来的。
但艾瑞克不知道的是师父骂完我又偷偷的帮我换了药,还哄了我一晚上。
那次是师父生过最大的气。可无论怎么样,他起码还会骂人,还会说话。现在我看他憋的黑红的一张脸,只觉他在奋力压抑自己的愤怒,我哪怕连道歉的话都不敢说出口。
回到家,师父把自己关进了书房里,我放心不过,偷偷趴在门口,瞬间就听到师父在里面砸东西的声音。
冲进去时,一个花瓶正好砸在我的脚边,我吓了一跳,跳着躲开。
师父回过头看到我,满脸通红,眉毛眼睛全都挤到一起,头上就像顶着一只正在发怒的熊豹子,他死死的盯着我
“滚!”
我一怔,着急往他那边去:“对,对不起师父……”
“给我滚!”
师父依然死死的盯着我,他的音波像是给自己加了一个无形的屏障,我在离他半米的地方被吓得停了脚。
“滚出去!”
师父依旧发怒,但我知道现在不能出去,他现在只是在气头上,气我没有经过他的允许擅自跟他母亲见面,气我背叛他和他已经脱离的家庭联系,可是,可是
“真的对不起师父,我只是觉得,觉得你和南阿姨”
“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
我还在跃跃欲试上前的动作突然定住,他眼睛里的憎恨,愤怒,还有不耻是我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哦,应该见过,他误会我和胡清泉的那次他也有过同样的表情,只是那次是内敛的,而这次已经全部外放。
“你去见她干什么?啊?”
见我不说话,师父朝我压过来,两只手握着我的手臂:“你以什么身份去见她的?她跟你说了什么?啊?”
他的手力很重,像是要把我的手捏断了一样,我来回挣扎着却根本逃不脱他的手心。我只能一边挣扎一边冲他喊着,希望声音能压过他,听到他耳朵里,帮他找回一丝理智。
“没有,什么都没有说!”
“你还想骗我?你一直就在骗我!你不是说过我不说就不问吗?现在背着我去打听有意思么?知道我的秘密是不是让你很痛快?啊?”
“我真的没有!”
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掰不开他的手掌,师父脸上写满了不相信,刚才那些飘散的情绪全都聚拢在他眼睛里,汇成了那只久违的豹子。
这只豹子比之前要长大很多,它又一次控制住了师父的心脉,咆哮着向我扑来,但这次的攻击十分凶猛,师父把我往旁边一扔,我像抹布一样轻而易举被他摔倒在地。好巧不巧,我就趴在那一堆碎片上。
师父的声音还在我背后不停传来:“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我的头紧紧的贴在地板上,异物磨沙过脸颊产生不适感,我吃痛也不敢叫唤,手掌撑着地面要起来,却又碾到新的碎片。碎瓷片嵌入我的掌心,我还是不敢叫唤,脸上也有痛感,我也不敢叫唤。
他现在还在生气,等他生气就会好了。
我这么想着,刚才不应该跟他硬碰硬才对,师父向来吃软不吃硬的,这点与我恰恰相反。所以现在踢到钢板,我认了怂。
不过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这次是我做的不对。
“我们真的没有说什么,我只是给她看了一些你以前的照片,等你冷静了我们再谈。”
我挪动着爬起来,正要迈开腿出去,师父愤怒的声音再次传来:“你现在就给我滚!滚出我的地方!滚!”
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突然“嘣”的一下断了。
我努力睁大眼睛,不自觉有东西从里面掉出来。我明明没有想要哭,怎么会这样?
“好,我滚。”
165. 有困难 找警察
一路走出来,感觉腿上不断有冷风袭入,我才反应过来身上还穿着泳衣和浴袍。不禁摇头苦笑,应该换个衣服再出来的。
还好,还好手机还带在身边。我伸手要去掏手机,蹭到口袋时才感觉到一阵刺痛。看着手心那些嵌到肉里的细小颗粒,突然有些心酸。
还能有人比我更苦逼吗……
艾瑞克不在北京,我该找谁呢?不顾周围人议论的目光,我坐在小区门口的花坛里,开始在想我下一步的去向。
我是应该先去医院把伤口包扎了,还是应该先找个酒店住下洗一下身上的脏东西,不对我还穿着浴袍,还是先找个商场把衣服买了吧,别这么出去再吓着别人。
正想着,一位老大爷关切的朝我凑过来:“丫头,您没事儿吧?要不要报警?”
报警??报什么警啊?我一脸的疑惑,老大爷上下打量指着我:“您这……”
“啊”我才反应过来,我这一身浴袍,又一身血,他们肯定想歪了。我把老大爷叫住:“我没事儿,就是洗澡的时候摔了一跤。”
“您洗澡能摔能这样?”老大爷一脸的不可思议,看到对面巡逻的警车,赶紧招手:“警察同志,警察同志!”
我想拉住他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着警车转了弯在我面前停下,有些头疼,他倒是挺热心。
“哟,导演,这是拍什么大片呢?”
我听着这个声音有点耳熟,抬头一看,这不正是杜立安那个师弟么,巧了么这不是。
“呵呵呵呵,又见面了哈。”我讪讪的赔笑着。
“闺女儿,别怕,有困难找警察!”老大爷一脸正义,我冲他回了个“谢谢您嘞”的尴尬笑容。
“怎么回事儿啊?”警察师弟在我旁边蹲下,打量的看着我。
“我要是说我洗澡出来摔了一跤,摔我们家花瓶上了你信吗?”
他一脸狐疑“摔跤能摔成这样?”
我向他展示了一下我的手:“事实证明,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你做不到。”
他指着我的花脸:“那你哭什么啊?”
我则是白了他一眼:“废话,你摔成这样你不哭?”
见他还要说什么,我赶紧催促道:“警察同志,您还是先送我去趟医院吧。有困难,找警察,我先谢谢您嘞!”
到医院照了镜子我才知道他们为什么看到我都这么惊讶,我脸上也被碎片拉了一口子,还好不深,可好巧不巧就在脸蛋的位置,“会不会毁容啊……”我弱弱的问医生。
“说不准,等伤口好了你再配一点祛疤的药膏吧。”
“我的绝世美颜可怎么办啊……”我有些难过的说,说完门口传来一阵轻笑,警察师弟还好端端的杵在门口。
“您还没走呢?你们服务还真好嘿!”
“那您记得点个五星好评!”
“没问题!”
他收住话茬,眼睛一横:“别跟我贫,一会儿包完了跟我去局里备个案。”
“啊?这种也要备案吗?”我一时激动,回过头去看他,医生黑着脸给我掰回来。
“废话”他在门口说:“凡是报了警的都要备案”
“可我也没报啊,你不是路边儿的大爷像招出租车一样随手招来的么?”
“我警告你啊,辱骂公安机关可是要受处罚的!”
“我哪里辱骂你了,你看不起开出租的是吧?”
“嘿,我还说不过你了?”
他说着撸起袖子就要进来,却又不知道什么阻止了他的脚步。只见他眼睛看向走廊的方向:“你速度还挺快!”
说着他眼睛朝里面转了转,然后杜立安就按着他的指示进来了。
看着他跑的通红的脸,我一阵好笑:“哟,杜大哥你是协警吧?协助警察办案这么积极,什么时候拿编制?”
不等杜立安说话,门口那个人就忍不住发言:“小丫头,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我正组织语言回击,杜立安把手里的袋子往我面前一放:“你别搭理他,他这个人就是嘴欠,这是我给你带的几件衣服,不知道合不合身,你先凑合穿。”
话刚说完,门口就开始炸毛了:“好你个杜立安,狗咬吕洞宾的是你小子才对!”
“边儿去!”杜立安朝门口骂了句。我的脸正好包扎完,医生在为我挑手里的碎瓷片。
师弟警察朝里面看了一眼,说:“没我什么事儿我就撤了啊。”
杜立安横了他一眼:“你早该撤了”
我却好奇宝宝似的伸出头去:“你不等我跟你回去录笔录啦?”
“用不着你”他豪气的留下一句话就准备走,我身体继续往那边探
“那我就谢谢警察同志您嘞!”
声音从走廊传来:“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严森是也!”
我把头伸回来,对上杜立安灼热的目光,我吓了一跳:“怎,怎么了你看我干嘛?”
“你没事吧?伤的重不重?”他暗暗的指着自己的脸,向我示意。
我把头转向医生:“医生,我伤的重不重?”
医生戴着口罩,头也不抬:“不重,这几天别沾水,敷几天就好了。”
我抬头看向杜立安:“不重,这几天别沾水,敷几天就好了。”
医生继续说:“别吃辛辣的食物,海鲜冷饮都别碰。”
我继续抬头看向杜立安:“别吃辛辣的食物,海鲜冷饮都别碰。”
医生抬眼看我:“你是不是忘了拍脑部的ct了?”
我又把头抬起来:“你是不是忘了不对,我又没摔到脑子,拍ct干嘛?”
医生没回我的话,倒是杜立安捂着嘴轻笑了两声。
从医院出来,杜立安站在我旁边:“你去哪儿?我送你。”
我愣了一下,突然不知道答什么,去酒店的话我身份证也没带,回家……师父那句“滚”突然漫上心头,我突然顿住,不敢再往下想。
“唐乙?”一只大手在我面前摇晃,我回过神,杜立安正看着我。
“你等一下,我打个电话。”
电话打给了艾瑞克,他那边十分吵闹,我说什么他都听不见,总之我是确认了他不在家的事实。
好在我被扫地出门的经验太过于丰富,艾瑞克为了以防万一,不顾房东的阻拦换了密码锁,为此还扣了好大一笔押金。
虽然我觉得密码锁比他原来那个锁高级,艾瑞克自掏腰包换锁追根究底是房东赚了。
但房东之所以被叫做房东真是因为他们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扣钱的机会啊,所以艾瑞克只能认怂,乖乖被宰。
还好艾瑞克备着这一手。
我想,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把他的这部分损失给补上。
挂了电话,杜立安向我凑过来:“定好去处了吗?”
“嗯,麻烦你了,还有你给我买的衣服,多少钱?我转给你。”我打开了手机的支付界面。
杜立安不动作,只是定定的看着我:“你一定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吗?”
“啊?”疑惑的抬头。
只见杜立安眸光一闪,顿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衣服不贵,请我吃个饭咱俩两清,怎么样?”
他大摇大摆的往前走,像是算准了我会答应似的。
我赶紧追上去:“饭是要请的,衣服钱也不能不还啊!”
“那你就请我吃顿贵的。”
“……也行。”
166. 过期的保修卡
我付了账从米其林餐厅里出来时还是一阵感慨,他也太不跟我客气了吧??虽然心里在滴血,但脸上还是要笑盈盈的问他吃饱了没有。
他努了努嘴:“还行吧,没有黄焖鸡好吃”
说完他十分应景的打了个嗝。
听听这无比清脆的饱嗝,吃西餐能吃成这样你们知道我下了多大的血本了吧!
回去的路上他有一搭没一搭跟我聊着,我也有一搭没一搭的应他。到了艾瑞克家楼下时,他突然把我叫住:“唐乙。”
“嗯?”我停下来看着他。
他顿了顿,一副一鼓作气的样子:“虽然你已经给我下了死亡通知书,但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抢救一下。”
“啊??”
“今天严森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们刚刚完成一个研讨会,听到他说你出事马不停蹄就赶来了。尤其赶来看到你那个样子…说实话我心里挺难受的。”
我不知所措的挠挠脖子,他说的每一个字我都认识,可就是组合起来不时摸不透他的含义。
“我说过,你的身子我要负责的,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这不是砸我招牌嘛!”
“啊”
我恍然大悟:“不用不用不用,这跟你没关系,杜大哥,您这也太负责了,我下次一定给你送个锦旗。医者仁心,妙手回春!你看我这标题怎么样?”
我打趣到一半,对上杜立安略微有些严肃的表情,怔怔的住了口。
他有些泄气的笑了笑:“我说我心里难受,和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话是一个原理,所以我不是在质疑你的生活方式,只是心疼你。你明白吗?”
说完他目光灼灼的走到我面前站住,见我十脸懵逼的样子突然又笑了:
“看来你是不明白了。”
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为了鼓起多大的勇气而准备似的,过了一会儿,他说道:
“我,杜立安,三十岁,白羊座,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研究员,美国医学科学院博士研究生,无婚史,谈过三次恋爱,无堕胎史,少量饮酒不抽烟,不混夜店。”
他这又跟我秀工作,又跟我秀学历,还自曝简历他是要???
见我疑惑不解,他又笑了:“除了年纪老了点儿,我还不错啊,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我们这是在相亲?
可是我,唐乙,二十二岁,摩羯座,没有稳定工作,本科学历,父母双亡,作息不规律,抽烟喝酒混夜场,哪一点儿拎出来都配不上他啊……
见杜立安脸上写满了真诚,我突然心里一热。
原来,原来就我这样一个人,在另一个人那里被质问“算个什么东西”的一个人,也会被人看到眼里,也会有人搬出他的资料来问我要不要考虑看看。
“你怎么哭了?”
杜立安突然手足无措:“就算你不接受我你也不用哭啊,是不是我给你压力了。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怎么会哄女孩儿,你别哭,哭了伤口会感染。”
说着他伸出手来要帮我擦眼泪,我倾了一下身子躲过他的手,自己用手上的绷带胡乱擦了两下。
等收拾好情绪,我抬起头笑盈盈的看着他:“杜大哥,谢谢你。”
“我这是,被发好人卡了?”
我摇摇头:“你很优秀,我也很羡慕你的优秀。你的经历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但是在这之前我的生活和心里都已经被一个人占满了。你的感情很珍贵,我很尊重它,也很尊重你,我配不上你。”
他会意,抬头倒吸了一口凉气:“这回真是被发死亡通知书了。”
我破泣而笑:“真相是这个科室不是你的领域,医院建议您转院治疗。”
他低头,凝眸看了我许久,裂开嘴笑了:“你是个好女孩儿,希望你以后能快快乐乐的”
“我以后还要拍电影,要真一不小心真上了院线,别忘了带老婆孩子来捧场!”
我举着我绑满绷带的手往他身上去了一拳。
杜立安身体突然顿了一下,他看了我许久,好像有很多话要说,但又好像什么都不必再说。
许久,他只说了句:“好吧,你的保修卡从现在开始就要过期了,最后一个愿望,我能抱抱你吗?”
他话音刚落,我已经走过去轻轻的揽住他。他表现的十分绅士,也只是轻轻的揽了一下我。
离开时,我感觉他一直看着前方的某一处,我疑惑的回头,心里突然抽了一下。
这一天天的,过得还真他妈偶像剧。
师父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静静的看着我们,没有说话,没有动作,只是这么静静的看着我们。
“是那个人吗?”杜立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轻轻的应了一声。
杜立安用毫不自责的语气传达了他自责的含义:“好像给你添麻烦了。”
我眯着眼睛:“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还很开心?”
“给你们平淡的生活加点调味剂,我先走了,手机会一直开着,有需要请打。”说完他背对着我挥了挥手。
杜立安走后,师父依然定定的站在那里,像是一座雕像,我学着他站了一会儿。可惜定力不如他,没几分钟就脚软了。
也是,和他的博弈我从来没赢过。
我主动迈开步伐,往他的方向去,走到他面前时,他的眼神似乎在看我,又好像不是在看我,更像是通过我在看某一个地方。
我已经懒得再猜了。见他没有反应,我绕过他往旁边走。
“走去哪里?”
一个声音把我叫住,我条件反射的站住了叫,停下后又不禁懊恼,我怎么就那么听他的话呢。
“您看差撇了,我在滚没在走。”
师父顿了顿,低沉的嗓音在冬季的冷夜里显得有些浑厚。
“三十岁,白羊座,北京市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研究员,美国医学科学院博士研究生,无婚史,谈过三次恋爱,无堕胎史,少量饮酒不抽烟,不混夜店。”
我身体晃了一下,他都听到了……
“你什么意思?”我扭头看向他。
他也回头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轻佻
“他还不错啊,你要不要考虑考虑?”
讨好型人格,在这种时候是不敢轻易说不的,当受到攻击时,他们只会迅速建立起自己的武装状态,然后陷入自主意识的掌控中。
因为他们怕,怕自己无条件的奉献之后,得不到相应的回报,那么自我人格也会因此崩塌。
所以我只能挑衅的回复他:
“好啊。”
他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我回答的这么肯定,眸光开始闪烁,住在他眼里的那只豹子突然变小了,慢慢缩小成了一个黑点,不仔细看还找不到,但我知道,不管它变大还是变小,都是和他融为一体了。
那只豹子过于强壮,我对抗不了它。
“反正你从来对我都是这样,也没有说过一句喜欢,之前都是受不了我死缠烂打才被迫跟我在一起的吧,一直以来都是我一厢情愿。跟我在一起很丢脸吧,还要背负别人的议论,我不难为你,你也不要难为自己了。”
说完话,来不及看他,我逃也是的跑到单元楼里。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绷不住了。
我靠在电梯旁边捂着胸口暗自窃喜,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大口喘着气,喘着喘着,呼吸道像被堵塞一样难受。我想要吸入一口新鲜的氧气都变得十分艰难,一定是我刚刚跑的太快了,对,是我刚刚跑的太快了,回去喝杯水就好。
可是,我为什么要跑那么快呢……
这个问题好像戳中了我的某个泪腺,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掉着眼泪。
我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些低落在我手上绷带里的水珠,突然被吓懵了。
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想哭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眼泪也不听我的话了?你们都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全都不听我的话是吧!我养了你们二十二年,他才养了你们十一年!你们为什么偏偏只听他的话!
不行,好丢脸,我看着电梯倒影里的自己,一张纱布占据了四分之一的位置,两眼通红,还大颗大颗掉着眼泪。毫无征兆,我第一反应是这里一定被人下了蛊,不然我为什么会突然这样。我要赶紧离开,赶紧离开……
慌慌张张跑进电梯,艾瑞可这个坏人,他家小区里被人下蛊了居然不告诉我!等他回来我一定要揍死他,对,狠狠的揍他!
现在先进去,进到房间里面去。
艾瑞克说睡一觉就好了,我现在先进去,医生说我不能碰水,那我不能洗脸,我刷个牙就好,刷完牙我就跑到房间里面去,艾瑞克的被子很大,我盖上它一定会很暖和。
诶?艾瑞克家还有没有我的牙刷?他最是鸡毛,应该会帮我把牙刷丢掉,我先进去看看,要是牙刷不在了我就打电话骂死他,先进去,进去,密码是多少?
密码密码……
我猛的踹了两下门“该死的艾瑞克你家的密码到底是多少啊!”
连个门也要跟我作对吗!
我蹲在他家门前,因为想不起来密码,突然崩溃大哭。
167. 你能浮在水面上吗
世界就是如此的奇妙,昨天那个人将我贬低的一文不值,可我今天依然要屁颠儿屁颠儿来给他买车。
将那两百万全部付出去以后,我看着只剩下4位数的银行卡,突然如释重负。
还他了,我终于有能力还他了。
干妈说的没错,女孩子还是应该自立一点,我应该经营自己的生活,不能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干妈说的也没错,这种人对你有多好翻脸了就能对你有多狠心。
我以前以为师父是没有底线的,因为他总是对我一再的谦让。可当终于挑战到他的底线时,我居然被打的毫无还击之力。
感情是一场双方面的博弈,可是我们的拳头好像都没有打对地方。
最可怕的是,我无法得知这是不是他唯一的底线。
他的秘密就像是一滩温和的池塘下的深渊,外表看起来毫无波澜,死水无疑,可一旦下去了,你会包无防备的顺着那个旋涡下沉无法落地。然后那只拽着你的鬼魅,在用邪魅的语气问你:
你能浮在水面上吗?
能吧,等我没有力气挣扎,我就自然而然浮出来了。然后那些捞尸队还会笑你傻逼,这种死水都能把你淹死。
“唐小姐,车主的身份证号提供一下,您确定是登记罗楠先生的名字是吧?”
销售小哥抱了一大堆文件向我走来,我冲他笑笑:“对,您一会儿帮我把车开到他公司楼下,然后打上面的电话让他下来取就行。”
他惊讶了一下:“您不一起去吗?”
我微笑着摇头,“不了”
然后,我就接到了一个归属地是上海的电话。我苦笑着,现在已经信息泄露成这个样子了吗?网上还能随随便便查到别人的号码了?
接起电话,我开门见山:“南阿姨。”
对方还意外的顿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我这么快就猜到是她似的。可她哪里知道,她的名片都快被我看出花来了,这几个数字我倒着都能把它背出来。
“唐儿,能约你喝杯咖啡吗?”
“不了,我今天有点忙。您和我师父的事情我管不了,与其找我您倒不如约他喝杯咖啡。”
说完我就准备挂,南阿姨的声音显得非常着急,她在那边说:“楠楠在我身边呢。”
“您说什么?”
“他说你在跟他赌气,怕约你不出来,才叫我给你打电话的。”
“……”
又是突如其来的巨大反转,我都快怀疑师父能只手遮天了。
昨天还恨我和他母亲见面的人,今天又换了一个面孔,他变脸这么快怎么不去唱戏呢?
“你在哪里?我们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
总之……能和好就是好兆头!
我飞快跑到销售小哥面前,让他找人开车把我送到咖啡厅,然后留下钥匙,他就可以走了!
试驾小哥到了目的地给我送钥匙时还是一脸懵,我拍了拍他的肩,给了他回去的打车费,揣着钥匙,满心欢喜的往咖啡厅里走。
南阿姨今天穿了一件驼色的大衣,好巧不巧,师父今天也是驼色的大衣。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正好直直的洒下来。画面和谐的让人挪不开眼睛。南阿姨今天情绪好很多,一直都笑脸盈盈,比前几次见她状态好了不知多少倍。
看到我时她吓了一跳:“脸怎么了?”
“啊”
我小心的打量着师父的神情,他有些不太自在的把头转向一边,起身给我让座。
“昨天摔了一跤,磕伤了”
我一边到靠里的位置坐下,一边说。
“楠楠,不是你干的好事吧!”南阿姨佯怒的看着他。
师父干咳了两声,把头低下。
“唐儿,这小子要是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说,我帮你教训他!”
她看我的眼神和关婆婆看我的眼神一样,一副准儿媳的姿态,我有些不太自在,严格来说,我还得叫她一句“奶奶”。
这个念头一出来把我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我端起面前的水,猛喝了一大口,赶紧把这份惊吓压下去。
南阿姨继续追问:“他有没有欺负你?”
“奶奶没有没有,师父他没有欺负我!”
!!!!!
震惊了。
“噗”师父喷了一口咖啡。
“咳咳咳咳”
我自己也被口水呛到,手足无措的拍着胸脯。
“你…你叫我什么?”南阿姨看我的表情写满了不可思议。
师父习以为常先扬手来顺我的背,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我僵了一下,下意识的躲开,师父也愣了一下,抽了几张纸巾塞到我手里,又擦掉了我桌上的水渍。
“南阿姨,不好意思,刚刚口误。”
南阿姨刚开始的惊喜被换上了狐疑,她狐疑的看着师父,像是要等他的解释似的。
师父指了指我:“您别跟她一般见识,还堵着气呢。”
听师父这么一说,南阿姨放心似的松懈下来。
“知道你们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我和你爸明天就要回上海。你不愿意回家妈妈也不怪你,经常给妈妈打个电话,让妈妈知道你们在外面都平平安安的就行。”
“嗯,您保重身体。”师父向她点点头。
南阿姨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全都幻化成那口气释放出来。过了一会儿,她从包包里拿出一张卡和一张纸。
“这是几年前我用手上的钱在北京买的一套房子,一直闲置着。”
师父垂眼看了一下,手都懒得伸出来,只说:“这就不必了。”
“妈妈这么多年来一直没能为你做什么事情”
师父依然垂着眼睛,不做回应。
南阿姨叹了口气,把纸张推到我面前:“那我给唐儿总可以吧。”
“不不不”
我赶紧摆手拒绝:“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我小心的查看着师父的神情,像是什么烫手的东西,连说了三个不要以表衷心。
南阿姨又叹了口气,讪讪的把东西收回,然后又从手上取了个镯子,拉过我的手,放在我掌心里:“这个总可以要吧?这几年你陪在楠楠身边受苦了,这是南阿姨的一点见面礼。”
我吓了一跳,把手抽回来。
“谢谢您,我什么都不要,您什么都不用给我……”
要给也是我给才对,汗,突然觉得我养老的阵营一下多了好几个人口,亚历山大啊
“唐儿,这是长辈的一点心意。”
南阿姨拿着镯子的手顿了一下,在空中微微颤抖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我我我、我”
还在焦急着不知道怎么拒绝,师父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给你就拿着吧。”
“啊?”
我疑惑的看着他,南阿姨趁机又把玉镯塞到我手里。
我一怔,这镯子应该很贵吧,要怎么还礼呢?我现在只剩下几千块钱了……
“啊什么啊,谢谢都不会说了?”师父板着脸。
“哦”我讪讪的回头,“谢谢南阿姨。”
南阿姨见状,神色终于缓和了些。“楠楠你可得对唐儿好一点,不许再欺负她了!”
“您这可就误会了,哪有我欺负她的份儿,平时都是她气的我。”师父傲娇道。
“我哪有……”弱弱地。
见状,南阿姨笑的更开心了。
168. 公平的交换
在咖啡厅坐了一会儿,我和师父把南阿姨送上车。她临走的时候用十分深情的目光看了师父许久,好像有很多话话想说,但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还是师父先开的口,“您保重。”
她的目光一下就柔了下来,就好像其实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她拍了拍师父的手臂,把目光转向我,拉着我的手,捋了捋我额前的碎发,微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一个普通的慈祥母亲。
“唐儿,常联络好吗?阿姨也想知道你们平时都在做些什么。”
我冲她笑了笑,“好的阿姨”
“记得保重身体,不要太辛苦了。”
她说着,手在我脸上的纱布上停了一下。
“嗯,我记住了”
我表现的轻松自在,她看了我许久,没再说什么。
我都不想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让昨天还老死不相往来的母子一夜之间就冰释前嫌。这毕竟是他们之间的事情,妈妈与儿子,本来就亲密的不需要任何理由。
目送南阿姨的车走远,我把手镯脱下来塞到师父手里。他愣了下,奇怪的看着我:“怎么了?”
“这东西我不能要。”
“有什么不能要的?”
“这是你妈妈给你的东西。”
师父好笑道:“如果我没记错,我妈是塞到你手里的吧?”
我不安的挠挠脖子,“反正我不要,你爱给谁给谁吧。”
师父眼神蓦地沉了下来,揽我进他怀里:“还生气呢?对不起,昨天我一时愤怒,失了理智,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昨天我一时愤怒,失了理智,不是故意的
一模一样的一句话,我在原地僵住了。
“不生气了好不好”师父大手搓着我的头发丝,小心的说着。
“我没有生气”我轻轻把他推开,“这个镯子我不能要,太贵重了。”
“你不要让我给谁?”他弯下身子,和我平视,眼神带有轻柔,十分的好脾气了。
我突然有些不适应。
“随,随便你爱给谁吧,要不你就留着自己戴要不就把它卖了,反正我不要。”
我把镯子塞回到他大衣口袋里。
“为什么不要?”
“我……”
我该怎么说呢,因为我现在没钱了,还不起?还是我没有立场,没有身份接受它?怎么说都不对,我烦躁的抓抓头发,一时没了下文。
“别拽了”
师父抓过我的手:“再拽就要秃了,本来头发就少。”
说着他从衣服口袋里把镯子拿出来套在我的手上:“这是你从我妈手里接过来的东西,你不要,就自己还给她。”
我一愣,刚才你怎么不说,等人走了你才说,我现在上哪儿还啊?
见我不说话,师父突然又换上了一脸柔情,一双眼睛温柔的快滴出水来,他小心的碰了碰我脸上的纱布,“疼不疼?”
我鼻头一酸,把脸扭向一边。
他抓起我另外一只受伤的手,轻轻放在嘴边吻了一下,说:“真的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该乱摔东西,不该推你,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不该没发现你受伤,也不该让你就这样跑出去,都是我不对。不要生气了,跟我回家。”
我脸上一凉,不争气的落下泪来。
趁着师父没发现,我赶紧胡乱擦了擦,回过头来,跟他说:“师父,我没跟你生气,昨天是我做的不对。”
我尊重你的底线,也尊重你的秘密。
“我昨天夜里想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嗯……我还没能想明白,你就别管我了,等我想明白了再跟你说。”
“现在不能说吗?”
“嗯,所以……我先去艾瑞克那里住几天。反正他也不在家,我一个人也清静。等我想明白了……”
我顿了顿,我真的能想明白吗?
能吧。
我冲他笑笑:“想明白了我自己会回去的。”
师父神色暗了暗,眼睛里的那只豹子被他强行压制住,一点一点变小后,幻化成了一个小黑点,虽然平时看不见,但我知道,它一直都潜伏在里面。
我以前不知道那是什么。现在我知道了,那是一个男人的野心,一个男人的征服欲。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真的没有”
我干笑了一下:“我气什么?气我脸上的伤?这是我自己摔的。气你讲的那些话?那都是事实。我真的没什么好气的。我都长这么大了,要学会自己面对一些事情,什么事情都仰仗你,万一你以后不在了我怎么办?”
“不会,我一直在。”
师父把我揽进怀里:“你要是不想回那里,我们换个地方住好不好。”
我再次把他推开。
“不用那么麻烦,真的,你给我几天时间,我自己能想明白。对了,你之前看上的那辆车,我今天提过来了,钥匙在这里”
我把钥匙递给他:“我用这辆车换这个镯子,很公平吧。”
师父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很难看,斜眼看了这串钥匙许久,最后憋出一句话:“一定要跟我算的这么清楚吗?”
“算当然是算不清楚了”
一辈子都不可能算清楚。
“啊还有,方闻问我要不要去他家过年,他说他们家那边过年很热闹。我想着,我还没有去过天津,就答应他了。跟你说一声,今年我就不跟你一起过了。反正你也忙,我听莹莹姐说你和程大哥要去上海出差,你忙你的,就不用管我了。”
说完这些,再次对上师父的眼眸后,我不可思议般的在里面看到了一抹淡薄的不悦和烦躁。
死寂的湖面,开始惊起了骇浪。
什么时候开始,他对我的情绪多了这些东西,好像预料到了似的,我开始庆幸了这个决定。
可是,要让自己浮在水面上的第一步,首先让自己不那么依赖他。奋力逃脱旋涡中心,不要被它卷进去。
爱情原本就是势均力敌的博弈,不应该是单方面的付出和单方面的坚守。
师父,我做这一切都是在调整自己的最佳状态,好让我毫无愧疚的面对你啊。
他把头转向别处,沉默了许久,然后看过来。
“随你。”
169. 没有师父的新年
“唐乙,我怎么觉得你在害我?”
坐在去往天津的高铁上,方闻一脸便秘的表情。
“我怎么害你了?”
他挪了挪屁股,往这边靠过来:“我权衡了一下啊,你和罗师傅,还是罗师傅不能得罪,毕竟他现在可是我的衣食父母”
“你能不能给我争点儿气”
我白了他一眼:“没了他还活不了了是吧?不就带我回去过个年嘛怎么就得罪他了?再说了,我重新给你找个工作又不是什么难事!”
方闻吃瘪,吧唧着嘴,仿佛在思考我的话有没有道理,过了一会儿,他又凑过来:“不对啊,没有了你师父怎么给我找工作?”
我继续白了他一眼:“我现在的奋斗目标就是离了他也能管你们的饭碗。”
“你跟你师父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你能弄成这样?”他努努嘴,示意了一下我脸上的纱布。
我暗暗的摸了摸脸:“这是我自个儿摔的,跟他没有关系。”
“没关系你嚷嚷着要跟我回来过年?”
方闻嚷嚷着:“你可不知道,罗师傅这两天看我的眼神跟嵌了刀片似的,连雷师傅都让我自求多福,我怎么自求多福啊我,唐乙,你可别害我!”
“我看你是不欢迎我跟你回去吧,行,我下车,我到石家庄就下!”说着我就要起身,方闻赶忙把我拉住。
“不是那意思!这不是,我也没带人回去过过年,你又是个女的。虽然你平时看起来不像个女的哈,但你可别在我爸妈面前乱说话!”
“放心吧,我不乱说,什么你给女朋友买了个2万块钱的包,就给自己爸妈就带了300块钱的酒,这些事情我都不会说的你放心,我可仗义了!”说着我回头冲他笑笑。
“行了行了我的小祖宗,您打住,我不说了还不行么?”
方闻不敢再说话了,虽然下车时搬行李还是犹犹豫豫的。出到站台,我看到小林在向我们走来,很是意外:“小林?你怎么在这儿?”
方闻凑过来:“哟,你不知道呢吧?我跟小林高中就一学校的,上学就在一起玩儿。”
小林笑笑:“我帮你们拿行李”说着接过我手里的箱子。
车上,小林坐在副驾驶座上,我和方闻坐在后排,见他心事重重,便了秘的表情,我打趣的凑过去:“我去你家过年就这么让你为难吗?不知道谁之前说的一套一套的,什么为我上刀山,下油锅,哼,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见我负气,方闻赶紧凑过来:“我不是那意思,你是不知道,我们家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嘴可碎。我又从来没往家里带过女孩儿,他们肯定要想歪!”
“你说我是你朋友不就完了么?”
“话是这么说,他们要是信就怪了!李梦雨那边……”见方闻支支吾吾,我会过意来
“哦……你是怕女朋友生气吧~”
方闻一下就噎住了。我才反应过来,人家自己有对象,我这么浩浩荡荡的来他家过年确实不太合适。想着我朝小林那边凑过去:“小林,你有对象吗?”
小林突然被点名,愣了一下:“没,没有。”
“要不我去你们家过年吧……”
“好…好啊……”
“哎别别别”方闻凑过来:“那多不合适,我把你带过来的,这么放你过去也太不仗义了,这是我方闻能干得出来的事儿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要怎么办?”我瞪他。
方闻犹豫了一会儿,像是做了什么巨大的决定似的:“行,你…你就跟我回去吧。不过我丑话放在前面啊,我那些亲戚一个个的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我可是给你打过预防针了,还有,还有李梦雨那边……那要是误会了……”
“我帮你解释!”我豪气的接过话。
下车时,见方闻一点一点的从车上搬礼物,我凑过去:“我第一次上别人家过年,是不是也应该带点礼物啊?”
“哎哎哎,可别,你要是送了东西就更讲不清了!你就踏踏实实在这玩儿就行,哥们儿带你飞!”
小林帮他把东西卸完之后走过来:“那我先走了。”
“行,明天约你喝酒!”
方闻说完,我看着小林往对面那个小区走,有些惊喜:“你们两家个这么近啊?”
“对啊”方闻不以为然,“我们俩打小就一起玩儿。”
我帮他接过手里的东西“那你们大学也在一起上岂不是很爽?专业也一样。”
“是挺爽的。他的志愿还是我帮他选的呢,反正这个地方也待腻了,出去玩儿几年,大家在外地也有个照应。”
方闻一路碎碎念着带我上了电梯,刚到门口,他爸爸妈妈就迎过来了。方闻把东西一放,指着我跟他爸妈说:“爸,妈,这是我好朋友,跟你们说过的,唐乙。”
“快进来快进来,丫头张的挺水灵哈”他妈妈迎过来:“这脸怎么了?”
“阿姨好,这是我前几天不小心摔的。不耐事儿,过几天就好了。”
“哦哟,这伤了脸可怎么了得。要注意一点,可别碰了水,留疤就不好看了!”他妈妈语重心长的说着,引着我到沙发上坐下。
方闻家里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三居室,一百来平左右,装点的很温馨,三口人住正好。
“妈,客房你收拾了吗?”方闻从厨房凑过来。
“收拾了,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姑娘你来看看睡得惯不”他妈妈拉着我进到客房,捏了捏软垫子给我看。
我抬头冲她笑着:“睡得惯睡得惯,谢谢阿姨。”
他爸爸从厨房看过来:“小姑娘,快洗手准备吃饭了!”
“好的叔叔。”
我应了一声,他妈妈又把我引到厕所。
方闻爸爸的手艺很好,这红烧肉比干妈家里的刘阿姨做的都要好吃。还有那道糖醋鱼,味道简直绝了。我一边吃着一边赞不绝口,他妈妈见我喜欢,不停的在我碗里拨肉,最后我吃的圆鼓鼓的靠在他们家沙发上,动弹不得。
“你还真不害生哈!”方闻端着一盘水果在我旁边坐下。
我凑上去吃了一口西瓜:“我在别人家蹭饭蹭习惯了,要一直那么害生早饿死了。”
“那你前几年都是怎么过的?”
“就我跟师父两个人啊,可冷清了。”
“年夜饭谁做?”
“当然是我师父啊”理所应当道。
“啧啧啧”方闻突然一脸嫌弃的看着我:“你说说你,有这么好一个师父,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一愣,确实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我真心疼罗师傅,他这年也不知道该怎么过。”方闻说着叹了口气。
“能怎么过?人家在大饭店,吃的比咱们精致多了。”
“年夜饭谁要吃的精致了,谁不都是求着吃个热闹!”
方闻说的我心虚,我这么不管不顾的跟着他过来了,师父一个人在上海过年又该怎么办呢。有家也不能回,家人就在一个城市但是又不能见面。每天面对一整堆会议还有项目,应该很冷清吧……
我甩甩头,不能再想了。
“等你将来坐到他那那个位置,就会知道过不过年的都无所谓了。”
“那不成”方闻说:“不管我做到什么样的位置不能回家过年,没人陪在身边我肯定不干。”
“你今天就是故意说话酸我的是吧?看撵不走我改用迂回战术了?”
他傻乎乎的冲我笑着:“这你可就误会我了,真不是这意思。你就在这儿呆着,想呆多久呆多久行了吧!”
170. 令人骄傲的朋友
第二天方闻爸妈去采年货,小林拉了狗出来约我和方闻遛弯。我们散步在他家附近的公园里,懒洋洋的晒着太阳。
天津的冬天还是比较舒服的,随便公园湖面上都结了冰,但好在风不大,太阳起码也有颜色。不像北京,一整天里太阳都是没有温度的。
“小林过完年就要回学校了吗?”我干巴巴的找着话题。
“对,马上也要毕业了。”
他家的阿拉斯加哈这气往我这边跑过来,我顺手撸了一下它的脑袋,强壮的比一个成年人还头铁。
“你完了还回那家公司吗?”方闻问他。
“想换点别的做,感觉做新媒体没有太大的上升空间。”小林说。
“想换换什么?哥们儿给你参谋参谋。”方闻豪爽的扬手。
“想换点技术方向的,你们知道‘九听’吗,他们正在招人。”
我和方闻相视一笑,方闻开口说道:“知道啊,我们正在做,六月份差不多就要开项目了,你要是想进来我可以找找法子。”
“行啊”小林有些惊喜道,他们家狗狗挣脱了绳子,跑到一边去拉屎,小林赶紧追过去。
见他不在,我看向方闻:“你们这个项目到哪一步了?”
“六月份一启动,就要开始大规模招募演员了,几个项目同时动作,好家伙,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大场面。”方闻一边手舞足蹈的描述着,两眼都放了光。
“方闻”
想到什么似的,我坐起来严肃的看着他:“你现在职务是挂在我师父之前那个公司名下的还是?”
“没有啊”
他一脸坦然:“罗师傅带着我们一帮人都跳槽到云成了,但是他在之前那个公司还没有退股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之前那个公司?刘制片在的那个公司?”
“对。我也很纳闷儿,但是已经很久不见刘制片了,温雅的事情出来以后他就像蒸发了一样。”
方闻的话不禁像是给我提供了好几个线索碎片,但我又没办法把它们都串起来。如果师父和温雅的绯闻是替刘制片背锅,那现在温雅的事情再爆出来,刘制片为了保全自己先沉寂一段时间也不是没有道理。
可是为什么师父跳槽了这件事情没有跟我说呢,艾瑞克之前明明说的是云成有意向但是师父没同意。难道师父在防的是艾瑞克……
“方闻,你有没有听过‘九听’选出来的一个好像很有才华的编剧?”
“啊,你说黄键啊?”
“叫黄键?”
“对,他…才华有一点吧,但那小子我不是很喜欢他,怎么说呢,有点傲,一副艺术家的做派,谁都难跟他交流。他的项目之前就是刘制片带的,刘制片现在也不在,就是罗师傅在经手。而且我听说,他很多东西都是抄的……”
“这么复杂?”我有些惊讶。
“对,他那个东西创意是不错,但我听雷师傅说如果要用的话就要改很多东西。所以只想买他一个创意,因为这件事儿最近在闹呢。”
“你们一个项目分下来的剧本投资是多大?”
“挺高的,因为云成这次想做质量,所以硬件配置都不省,一个本子大概能给几千万吧……”
“这么高!”
我惊讶了,这个行业里还从来没听说过哪个项目给剧本投入这么大的资金。早知道我也去参赛了,这完全就是中彩票嘛!
“对,因为编剧和导演是一起打包下来的。黄键的这个创意是挺好的,也符合主题,但是要完全影视化下来还要规避掉那些抄袭的部分需要大改。罗师傅给了他50万买创意,那小子还不干,雷师傅这两天也还在僵持呢。”
“50万买个创意很高了好不好……”
“我也觉得,可那小子不识数,非说自己的本子是原创,可现在不卖也得卖了。”
“为什么?还能逼着人做买卖不成?”
“他之前走了刘制片的路子进的大赛,不知道和刘制片签了个什么合同,反正如果他现在不干了就是违约,要赔很多钱。”
我不禁有些怀疑:“他这么强烈的反抗,你们没有想过中间可能会出现的问题?比如他真的没有抄呢?比如刘制片一开始向他隐瞒了大赛的真实奖金想从中吃钱才逼着他签了什么不平等条约。”
“可是这个大赛从一开始就是透明的啊,而且他抄袭的证据白纸黑字都有法律鉴定的,这总错不了吧。你是不了解黄键这个人,我跟他接触过几次,他就是那种轴轴的又狂妄觉得自己贼牛逼。我倒觉得他坐井观天可能性更大。”
也是…我什么都不知道妄自揣测也不好。
“所以,‘九听’6个项目,已经有一个完完全全握在你们手里了?”
“对啊”
方闻激动道:“罗师傅是真的牛逼,不止这样,云成把罗师傅挖过去是让他做项目执行制片人的,6个项目会经罗师傅的手。也就是说他保了这个项目在手上其实就是为了让他手底下这帮人能有项目做的。到时候班子搭的漂亮一点,这整个‘九听’项目如果成了,你师父就要一炮打响了”
这个我能听明白,其实就是师父替程大哥站出来做了一个名誉制片人。程大哥初涉影视行业,云成其他的影视项目业绩平平,且都跟他没有关系。他这次回国,搞得声势浩大无非是想做做业绩给上面的人看。
而师父在行里呆的时间久些,和他又有旧情,用起来自然也比别人放心。双方互惠互利罢了。这其中资本的介入牵扯太多,也难怪干爹和师父都不让我掺和了。
方闻见我不说话,继续说道:“所以罗师傅这段时间是真的忙,我才劝你要不要陪陪他什么的。虽然他和雷师傅去纽约这一趟没带我,但我也能知道他和雷师傅每天都忙的上气不接下气,一天都只能休息几个小时。这不,年都没法儿过又跟着云成的大佬出差了。”
“诶?”方闻拍了拍我:“这次玩儿的这么大,跟打江山似的!你不想一起玩玩儿?”
“我也想啊”我一脸愁闷:“但是他们都不让我碰。”
方闻泄气的坐回去:“我也能理解,九听从项目介绍会一直到现在,跟打仗似的。云成这次是把整个行业都搅和了一遍,成败还不一定呢。你师父当然是想保护你了,你以后是要拍好电影,走国际奖项的,和我们不一样。”
我苦笑了一下:“我说实话啊,我挺讨厌别人这么说的。你以为我不想跟你们一起打仗?这原本就是我憧憬的工作氛围,可是现在,大家都觉得我应该怎么怎么样,不应该怎么怎么样,搞得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样了。他们像是在保护我,但其实我连自己的路都选不了。”
“别呀!”方闻不开心的坐起来:“你忘了咱们拍《盘龙河旁》那股劲儿了?你还说什么对电影产业有责任巴拉巴拉一大堆,你全忘了?”
“我没忘。只是觉得现在很难有那个时候的创作心态。你不知道,我没毕业就跟了这么多组,从马学良到梁平道,又去英国转了一圈,可我都觉得没有咱们拍《盘龙河旁》的时候那么开心。”
“你千万别!我还等着拎你出来吹牛逼呢,其实我们不管做多大项目我都没骄傲,就骄傲有你这么一个朋友。我也羡慕你能跟这么多好电影,也许这就是我们学电影的一点儿追求和梦想吧,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儿多幸福啊,唐乙你可千万不能气馁。”
我感激的朝他一笑:“行,我记住了。”
171. 不要吵架了好不好
我们回到家时方闻爸爸还在做年夜饭,看了一会儿电视,都是央视做的一些“过年回家”的公益采访,《舌尖上的中国》都播了不知道多少遍。
饭做好时,方闻爸妈问我们要不要喝酒,方闻应了,我没答应,他妈妈又在我的杯子里倒了可乐。
大家碰了一杯,互相拜个年就开始吃饭。
电视机里关于“回家过年吗?”的采访还在不停的播放,我吃着丰盛的年饭却只觉得乏味。为了不让老人担心,只能强装着开心跟他们聊天。
吃完年饭,住他家楼下的阿姨约了方闻妈妈打麻将,他爸妈和妈妈都出了去。
我问方闻怎么不去,他握着手机一边聊天一边漫不经心的回复我:“我这不是在陪你么。”
我白了他一眼,他哪里是在陪我啊,他是抽空陪女朋友聊天吧。
电视机里播着春晚节目,还是一样的过年流程,可我总感觉哪里不太一样,心里总是空落落的。
夜里气温骤降,晚上十点时还飘了雪花。
“唐乙唐乙!”方闻拽了拽我的手。
“干嘛?”我有气无力的回应着。
“下雪了!”方闻激动的说!
“真的?”我趴到窗户边,看着缓缓落下的雪花,下的还挺大。这天气反差也来的突然,白天还在出太阳,晚上居然能下这么大雪。
“天津已经好几年没在过年的时候下雪了,走走走,下去玩儿!”说着方闻拽着我往楼下跑。
地面积雪还很少,但是看这个降雪量不出一个小时肯定全部铺满。
“咱们去叫上小林吧!”
“好啊!”
然后我们双双跑到小林家楼下,方闻抬头冲着楼上喊:“小林!小林!”
“你这么喊他听得到吗?”
“听得到,他们家就住8楼”
我会意,看方闻喊得起劲,也抬着头喊:“小林!”
“小林!”
没过两下,小林开了窗户把头伸出来:“干嘛?”
“下雪了,快下来玩儿!”
方闻说完,其他住户的窗户也被打开了:“下雪了?”
“真的下雪了!”
“走走走,不打了,下去玩儿!”
然后很多住户都裹着羽绒服跑下来了,小林挤在他们中间,穿着一件灰色的羽绒服。
“干嘛?”小林问。
“干嘛?弄你!”方闻说着往他嘴里塞了一捧雪。小林气不过,蹲下来也捧了一捧雪塞到他衣服里。
我看他们呢你来我往的打闹,心里开心,已经很久没觉得过年原来这么热闹了。
正感慨着,我脸上挨了一个雪球,我回过头去看方闻,他得意洋洋的表情让我气不过,也蹲下来揉了一个雪球往他身上砸。可我这个滚雪球的速度哪里比得过方闻啊,我捏好一个他能往我身上砸三个。最后小林看不下去了,跟着我一起报复方闻,方闻势单力薄,没两下就认了输。
天气很冷,冷到我脚下穿着雪地靴却还是冻的不行,但是我们跑着跑着又觉得身上很热。一些碎学渗到我脸上的绷带里我也不在意,只是疯狂的滚雪球,打方闻。
方闻最后被我们打趴在地上,没有力气反击,我也觉得很累,到他旁边趟成一个“大”字,小林也弱弱的在我旁边躺着。
雪越下越大。我们的头发上,衣服上,还有脸全都是雪,不时还有一部分渗进我的眼睛里。我们像是不觉得冷似的,就这么躺着一动不动,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好几年过年都没这么好玩儿了。”方闻说。
小林接过话:“我也是”
我白了他们俩一眼,“我才是好吧”
“也对”方闻坐起来:“惨当然是没你惨了。”
“喂!”我抬腿朝他踢了一脚。
方闻突然一脸严肃的看着我:“唐乙,你闭眼睛,我给你个东西。”
“什么?”我有些奇怪道。
“你闭上就对了,新年礼物,我刚刚忘了给你了!”
“真的假的……你会有这么好心?”我将信将疑的闭了眼。
然后赶紧眼皮上一凉,有两个圆鼓鼓的冰球放在我眼睛上。
“哈哈哈哈哈小林,你看她像不像咸蛋超人!”
“好你个方闻”我取下雪球握在手里,方闻反应很快,飞快就跑了,我跑过去追:“你给我站住,看我不弄死你!”
我跟在他后面追,一边追一边用雪球砸他,小林也跟着我追。跑着跑着,方闻突然站住了,我冷不丁扑倒他背上。
“你要死啊!装冰雕是不是!”我往他背上去了一拳。
方闻没说话,默默的转过来,在他转身的空隙,我看到不远处的路灯旁,定定的站着一个人。
他的短发和宽厚的肩膀都落满雪花,红红的耳朵在温带的寒风中,将他的五官点缀的十分柔软,他躲在那片寂静的阴影里,幕色柔情。只是这么寂静的,一直看着我。
“真的不多玩儿几天吗?这大年三十儿的。”方闻的妈妈苦口婆心的看着我。
“不了,谢谢阿姨,这两天给您添麻烦了。”我拍拍她的手,面带歉意。
“方闻,你这小子,怎么也不会留人呢!”他爸爸恶狠狠的盯着他。
“没事儿”他回头冲他爸妈安抚道:“她今天回去还能过个好年。”
“你这说的什么话!”他妈妈暗戳戳的扯着他的袖子,回过头来跟我说:“闺女儿,是不是我们招待不周了?”
“没有没有真没有”我抱着他妈妈的手:“叔叔阿姨对我很好,我很喜欢你们,只是真的有事情要赶回去,不然真的想在你们家多住几天的!就怕到时候嫌你们烦!”我笑嘻嘻的说。
“不嫌烦不嫌烦,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想来我们随时欢迎你!”他妈妈说。
“谢谢阿姨,祝你们过个好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他妈妈被我哄着一时笑呵呵的合不拢嘴。方闻跟着我出单元楼时纳闷儿的看着我:“你哄老人还真有一套哈!”
我不足挂齿道:“你爸妈本来就好啊!”
“汗”方闻擦擦汗:“以后我得让李梦雨多跟你取取经。”
“行!我保证倾囊相授!”
方闻把我行李送到师父停车的地方,师父从车上下来接过他手上的行李。这时候方闻不敢贫嘴了,颤颤巍巍的喊了一句:“罗总。”
师父冲他点点头表示回应,然后说:“唐儿这两天麻烦你了,放假你就好好休息吧。”
“诶!”方闻站成一副小学生的姿态,小心的应着。
他原来这么怕我师父啊……
上了车,师父也不着急,先带我去后排把湿了了纱布取下来,重新换了药,又一点一点拍着我身上的雪。我看他打理的细致,心里有些暖。
“师父,你不是在上海吗?”我奇怪的问。
“怎么?大家都能回家过年,就我非得累死累活像头驴一样是吧?”师父负气道。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我轻轻的挠着脖子:“那程大哥呢?”
“哼”师父冷哼一声:“人家有老婆疼,早飞上海陪着了。就我家那位小祖宗是个没良心的!”说着他气愤的在我鼻子上掐了一爪。
我心虚,把头扭向一边不敢看他。
“你这几天玩儿野了是吧?电话也不知道打一个,不会想我?我是死是活都不关心了是吧?”
他一双鹿眼直勾勾的凑到我面前盯着我,我被盯的心虚了,又往另一边扭,还是不看他。
“你不是忙嘛……”
“我什么时候还忙到接你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了?”他继续贴过来,捕捉我的眼睛“嗯?”
见逃不开他,我只好把头低下。看到我被重新绑上绷带的手,有些意外:“诶?车上为什么会有这些东西?”
“你少给我转移话题!”师父硬生生的说了一句,两只手扬上来把我的脸挤作一团:“你到底想不想我?”
我的脸被他捏着,说话也说不利索:“雾,雾洗”(不,不想)
“嗯?什么?”师父明知顾问的贴上来。
“雾洗。”
师父嗤笑,凑上来在我被挤得不知道成什么形状的嘴上亲了一下:“可是我想你了怎么办。”
说完他放下我的脸,整个身子朝我趴过来,头埋在我的颈肩里用鼻子来回蹭着:“每天都想,开会也在看手机,手机都被我看穿了也不见你打个电话,你怎么这么狠心呢”说着他在我脖子上咬了一口。
虽然不重,但是这种被异物撕磨的不适感让我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我们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师父埋在我肩上闷闷的说,喷出来的气穿过发丝洒在我的脖子上,我心生荡漾,不知不觉抬起手回抱他。
“好。”
172. 永远支持你
师父开车时腾出手来一直握着我的手,他开着我送给他的新车,我们行驶在万家灯火的边缘,像是走在开往新生活的高速公路上。我心里一直鼓鼓的的像是被充满的气球一样飘飘然。
“张艺谋年后有电影要开机,你去不去?”
我愣了一下,刚被充满的气球像是破了一个洞。
“干爹跟你说的?”
师父不置可否:“我觉得是个好机会。”
“我不太想去”
思考了一会儿,鼓起勇气看着他:“我想跟‘九听’”
师父听到这话时脸色不太好看,感觉他想说些什么,又被他憋了回去。
犹豫了许久,他才开口:“不是阻挠你,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的羽翼。”
我顿了顿,有些认命的低下头。
想到什么似的,我又回去看着他:“那徐成之的《包头往事》年后要做宣发,这个我可以跟吧。”
师父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会对营销感兴趣?”
“就是想多学一些。”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云成的宣发还不成熟,这次的《包头往事》只是用来试水的。等后期我们调整完才会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到时候让你跟。”
见我丧气的低着头,师父握着我的手挠了挠我的掌心:“梁叔有片子今年也要上,你不如去跟他。你不是最喜欢梁叔的风格了吗?”
“啊?梁叔的片子那么佛,怕是排片都没多少吧”
“慢慢来嘛”
师父捏了捏我的手:“一口又吃不成大胖子,你不是说马叔的风格不适合你?你这次多跟梁叔待一待,向他取取经。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再搞成上次那个鬼样子就不准去了”
我讪讪的笑着,师父说的是我跟着梁叔拍戏的那段时间吧……
“不会啦,我觉得梁叔还是挺乐意教我东西的,而且我和他比较聊得来。师父,你说他的片子要上映是哪部电影?”
“就是之前你们在柏林碰到的那部《大裂》。”
“真的!”
我有些激动:“梁叔的片子终于要进院线了!”
师父轻轻的笑着:“梁叔估计也没指望上院线能赚多少钱。”
“能让更多人看到总是好的”
我说:“我一直很奇怪,梁叔一直也没转型做商业片,他的电影又很小众,除了学电影的都没几个人知道他。那他拍片的钱从哪里来的呢?”这个疑问已经困扰了我好久了,如果说靠奖项基金扶持的话,梁叔也没拿几个奖啊……
不说不知道,一说梁叔可能是圈子里名导中混的最差的一个,空有口碑,其实穷的叮当响
“走创投渠道,卖版权啊!”
师父说:“你别被你梁叔两袖清风的样子给骗了,艺术片还是很赚钱的。参加创投就能拿一部分,还有不少想要涉足文化产业的企业会做评估,这跟云成启动‘九听’前让你们做‘年华老去’是一个道理。就是赌,赌这个片子能不能拿奖,拿奖了就有噱头,没拿奖也没什么,顶多算是投资失败。艺术片的制作成本又不高,小到几十万,大到几百万。这仅仅只是商业制作几天的成本,这点小钱人家还是耗得起的。包括到了后期,片子做出来,光卖版权也能获利不少。”
原来是这样……
“所以啊……”
师父把我的手放到他嘴边磨沙着他的鼻头:“你梁叔才不差钱呢,他们风险那么小,翻多少船都有人给他们擦屁股。真正差钱的是外表看起来圈钱大制作,这才是真正的投资风险。”
“你的《七里雾》我看了。”
师父说着说着转过来看着我。
“啊”
我顿了一下,嘴里只吐出一个音节。
师父欢喜的不得了,那一口大白牙显得格外的醒目:“做的好棒。”
师父说着放下我的手过来揉我的头,揉完又接着拉住。
“我还以为没有人会喜欢,干爹当时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的。”
“马叔就是这样,明面儿上不说,但他支持你冒险拿修改后的版本去伦敦就是给你最大的肯定。这个创意是你的吗?还是马叔也有参与?”
“没有……他光教我省钱了。”
师父吃笑:“就省出咱们这辆车了是吧。”
“对啊……”
“他是为你好”师父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知道……可是之前我资金分配有问题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也不知道你会拿奖啊,想着让你玩玩儿也没什么。不过你确实不怎么会花钱,这一点我得好好看着,别到时候把我们资产全都豁豁没了。”
师父的话让我深受打击,郁郁寡欢的把头转向一边。
师父拉了拉我的手,把我拽回来:“你想不想把《七里雾》做成长篇?”
我一惊:“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不是听说在英国有几个大导演特别支持你吗?”
想到伦敦那时候的场面,我又有些心虚了,“可是我觉得这个故事撑死了能做到二十分钟,不好扩充了吧。”
师父笑了笑:“这一点梁叔在行,他能把一件事情变着法儿的给你整出两三个小时的花样来,你可以向他讨教讨教。”
“哦对,梁叔一直说想看我这个片子,我还没给他看过呢。”
后来又加了一些干爹建议的剪辑思路,梁叔应该看不出来我在模仿他的风格吧……
“师父,我跟你说”
想到什么似的,我端坐着的身子往他那边凑了凑:“在伦敦的时候,他们说我的片子里有什么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拍摄手法,还有什么类型片的戏剧结构,又是什么黑色幽默的风格,我当时都没听懂……”
“哈哈哈哈哈”
师父笑的前仰后合,“你看看,我送你去读书,你成天给我放猪。都是你逃课逃出来的后果”他推了推我的脑袋“我可是听说了你的名人名言,现在看来也是你现场瞎编的了?”他举起我的手咬了一口。
我吃痛,又有些羞赧,讪讪的要抽回手,被他紧紧的拽着死活不放。
“那是之前梁叔带我去看话剧,剧里面的台词。”我羞羞的说。
“我说你怎么突然有这么深的觉悟呢,看来野路子也有野路子的优势。”
师父摆出一副豁然开朗的反应。见我不说话,师父又捏了捏我的手,让我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唐儿,不要有压力,也不要被周围的事情分了心。想做什么就去做,师父会一直支持你。”
师父几近贪婪的眼神让我心里一怵,他这么奋力留住我,难道是看了片子,发现了我所谓的才华?
那如果我说我想不干电影想去考公务员呢?他会不会支持我?
172.(指路上一章171)
师父开车时腾出手来一直握着我的手,他开着我送给他的新车,我们行驶在万家灯火的边缘,像是走在开往新生活的高速公路上。我心里一直鼓鼓的的像是被充满的气球一样飘飘然。
“张艺谋年后有电影要开机,你去不去?”
我愣了一下,刚被充满的气球像是破了一个洞。
“干爹跟你说的?”
师父不置可否:“我觉得是个好机会。”
“我不太想去”
思考了一会儿,鼓起勇气看着他:“我想跟‘九听’”
师父听到这话时脸色不太好看,感觉他想说些什么,又被他憋了回去。
犹豫了许久,他才开口:“不是阻挠你,只是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的羽翼。”
我顿了顿,有些认命的低下头。
想到什么似的,我又回去看着他:“那徐成之的《包头往事》年后要做宣发,这个我可以跟吧。”
师父意外的看了我一眼:“你怎么会对营销感兴趣?”
“就是想多学一些。”我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云成的宣发还不成熟,这次的《包头往事》只是用来试水的。等后期我们调整完才会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到时候让你跟。”
见我丧气的低着头,师父握着我的手挠了挠我的掌心:“梁叔有片子今年也要上,你不如去跟他。你不是最喜欢梁叔的风格了吗?”
“啊?梁叔的片子那么佛,怕是排片都没多少吧”
“慢慢来嘛”
师父捏了捏我的手:“一口又吃不成大胖子,你不是说马叔的风格不适合你?你这次多跟梁叔待一待,向他取取经。不过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要是再搞成上次那个鬼样子就不准去了”
我讪讪的笑着,师父说的是我跟着梁叔拍戏的那段时间吧……
“不会啦,我觉得梁叔还是挺乐意教我东西的,而且我和他比较聊得来。师父,你说他的片子要上映是哪部电影?”
“就是之前你们在柏林碰到的那部《大裂》。”
“真的!”
我有些激动:“梁叔的片子终于要进院线了!”
师父轻轻的笑着:“梁叔估计也没指望上院线能赚多少钱。”
“能让更多人看到总是好的”
我说:“我一直很奇怪,梁叔一直也没转型做商业片,他的电影又很小众,除了学电影的都没几个人知道他。那他拍片的钱从哪里来的呢?”这个疑问已经困扰了我好久了,如果说靠奖项基金扶持的话,梁叔也没拿几个奖啊……
不说不知道,一说梁叔可能是圈子里名导中混的最差的一个,空有口碑,其实穷的叮当响
“走创投渠道,卖版权啊!”
师父说:“你别被你梁叔两袖清风的样子给骗了,艺术片还是很赚钱的。参加创投就能拿一部分,还有不少想要涉足文化产业的企业会做评估,这跟云成启动‘九听’前让你们做‘年华老去’是一个道理。就是赌,赌这个片子能不能拿奖,拿奖了就有噱头,没拿奖也没什么,顶多算是投资失败。艺术片的制作成本又不高,小到几十万,大到几百万。这仅仅只是商业制作几天的成本,这点小钱人家还是耗得起的。包括到了后期,片子做出来,光卖版权也能获利不少。”
原来是这样……
“所以啊……”
师父把我的手放到他嘴边磨沙着他的鼻头:“你梁叔才不差钱呢,他们风险那么小,翻多少船都有人给他们擦屁股。真正差钱的是外表看起来圈钱大制作,这才是真正的投资风险。”
“你的《七里雾》我看了。”
师父说着说着转过来看着我。
“啊”
我顿了一下,嘴里只吐出一个音节。
师父欢喜的不得了,那一口大白牙显得格外的醒目:“做的好棒。”
师父说着放下我的手过来揉我的头,揉完又接着拉住。
“我还以为没有人会喜欢,干爹当时的态度一直模棱两可的。”
“马叔就是这样,明面儿上不说,但他支持你冒险拿修改后的版本去伦敦就是给你最大的肯定。这个创意是你的吗?还是马叔也有参与?”
“没有……他光教我省钱了。”
师父吃笑:“就省出咱们这辆车了是吧。”
“对啊……”
“他是为你好”师父转过头来看着我。
“我知道……可是之前我资金分配有问题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我也不知道你会拿奖啊,想着让你玩玩儿也没什么。不过你确实不怎么会花钱,这一点我得好好看着,别到时候把我们资产全都豁豁没了。”
师父的话让我深受打击,郁郁寡欢的把头转向一边。
师父拉了拉我的手,把我拽回来:“你想不想把《七里雾》做成长篇?”
我一惊:“可以吗?”
“当然可以啊。我不是听说在英国有几个大导演特别支持你吗?”
想到伦敦那时候的场面,我又有些心虚了,“可是我觉得这个故事撑死了能做到二十分钟,不好扩充了吧。”
师父笑了笑:“这一点梁叔在行,他能把一件事情变着法儿的给你整出两三个小时的花样来,你可以向他讨教讨教。”
“哦对,梁叔一直说想看我这个片子,我还没给他看过呢。”
后来又加了一些干爹建议的剪辑思路,梁叔应该看不出来我在模仿他的风格吧……
“师父,我跟你说”
想到什么似的,我端坐着的身子往他那边凑了凑:“在伦敦的时候,他们说我的片子里有什么意大利新现实主义的拍摄手法,还有什么类型片的戏剧结构,又是什么黑色幽默的风格,我当时都没听懂……”
“哈哈哈哈哈”
师父笑的前仰后合,“你看看,我送你去读书,你成天给我放猪。都是你逃课逃出来的后果”他推了推我的脑袋“我可是听说了你的名人名言,现在看来也是你现场瞎编的了?”他举起我的手咬了一口。
我吃痛,又有些羞赧,讪讪的要抽回手,被他紧紧的拽着死活不放。
“那是之前梁叔带我去看话剧,剧里面的台词。”我羞羞的说。
“我说你怎么突然有这么深的觉悟呢,看来野路子也有野路子的优势。”
师父摆出一副豁然开朗的反应。见我不说话,师父又捏了捏我的手,让我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唐儿,不要有压力,也不要被周围的事情分了心。想做什么就去做,师父会一直支持你。”
师父几近贪婪的眼神让我心里一怵,他这么奋力留住我,难道是看了片子,发现了我所谓的才华?
那如果我说我想不干电影想去考公务员呢?他会不会支持我?
173. 傲娇的师父
和师父年初三就赶往上海出差,他和程大哥的事情没有谈完,需要再搁置几天。我又变得无所事事,开始在慎重考虑把《七里雾》改编的事情。
再次回到上海那个屋子,家里的东西已经被搬空,我一直奇怪我们都搬北京了师父为什么不把上海的房子退租,最近才知道这房子是他买的==
亏我当他是个穷小子误解了这么多年,师父听到我的抱怨只觉得好笑:“从你小时候我们每次回上海都在这里你怎么会觉得是我租的呢?”
“那不是你研二那年我们回来这里还有人住着嘛!”
“哦,那时候手头紧,我把房子租出去了。”
==好的吧。
“不过你那时候还在读书怎么会这么有钱?”我依旧疑惑。
“以前帮我爸去收债,那个人赔不起钱把房子抵押出来,我就给扣在手里了。”
师父不足挂齿的表情让我不禁腹诽:你是这样才被你爸送去看守所的吧==
不过我也没敢说出口,上次的教训我还记着呢,脸上的疤都还养着。越想觉得脸上越养,我忍不住用手指抠了两下。
“别乱抓!”
师父叫着过来扯来我的手:“留疤了怎么办。”
“就这样咯,反正我这辈子也没指望能嫁出去。”
“也是,你就只能指望指望我了”
面对师父的打趣,我只是尴尬的笑了两下。
见我不说话,师父默了下,眼神有些细微的变化。
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拉我到沙发上坐下:“我妈知道我们在上海,约你逛街,你想去吗?”
“不想去。”
直接肯定果断。
“为什么?”
“啊?”
哪儿来这么多为什么,我见了他问我凭什么,我不见他又问我为什么。这个人真是越来越难讨好了。
“不为什么啊,我又不喜欢逛街”
“人家约你逛街是真的想逛街吗?你什么时候能学着抓抓主要矛盾?”师父一副气不过的表情。
“我妈,约,你,逛,街‘我妈’主语,‘约’谓语,‘你’宾语,‘逛街’宾语补足语。怎么就不是主要矛盾了?”
“汗”
师父无言的擦擦汗:“算了,不想去就不去吧,我帮你跟她说。那你在家乖乖的不要乱跑,无聊就去隔壁超市逛逛,我会回来早一点。”
“嗯”
其实我一点也不无聊,师父走后我把被芯和床垫都用吸螨机吸了一遍,闻着被子上全是太阳的味道一时舒服就躺在上面睡了一整天。直到师父给我打了三遍电话我才醒来。
“你跑哪儿去了现在才接!”
师父大声嚷嚷着,隔着电话我都能感觉到他皱起来的眉头和紧绷的下巴。
“睡着了,什么事?”
师父叹了一口气,表示很无奈的样子:“我和大哥在准备去和平饭店吃饭,你要不要过来。”
“不去了”我说。
“你没吃饭呢吧?”师父在电话那头问。
“嗯,我一会儿就点外卖。”
“算了,我给你打包带回来吧。”
师父用生气的语气说完这句就挂了,虽然我很奇怪他生气的点。
他进门时依然紧紧的锁着眉头,我洗完澡换了睡衣,迎过去要接,他侧了一下身子躲过我不让我碰,样子十分傲娇。
只见他把餐盒一一打开,话也不说就回了房。
不知道怎么就戳到他的点,估计是会议开的不是很顺利吧。
这么想着,我自顾自的吃着饭,才吃到一半,只见他气冲冲的走过来,身上的西装已经换成了家居服,头发也还湿着。
“我在外面忙活一天,你吃个饭也不知道等等我?”
我塞了一嘴的糖醋排骨还没咽下,被他黑着的一张脸吓了一跳:“我还以为你吃过了……”
“哼”
他横了我一眼,掐着腰站在原地。
我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你不是跟程大哥一起去吃的饭嘛?”
“是啊,我为什么不跟程大哥一起去吃饭呢?为什么要惦记有些人没吃饭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掐着腰来回踱步,样子像个糟老头子。
我一愣,原来他是特地打包回来陪我吃的。
赶紧放下碗筷把他搀过来:“对不起嘛,我又不知道……你忙了一天一定饿坏了吧,快吃饭快吃饭。”
师父傲娇的横了我一眼,“吃什么?气都被你气饱了!”
“那不行,空气不顶饱,没过一会儿你一定会饿的。先吃饭,吃完饭在气!”我把他推到我对面坐下,给他递了碗筷,然后把我吃剩的东西收掉。
他直勾勾的盯着我手里的动作:“你干什么?”
“我,我吃饱了啊。”
我不解的挠着脖子,正准备去客厅看电视,被他叫住。
“过来”
我转身走向餐桌,他继续说“看着我吃”
我???
见我不动作,他又说了一遍:“过来!”
我一怔,讪讪的在他面前坐下。
“坐过来”他示意了一下身边的位置。
我绕过餐桌,拉开他旁边的椅子坐下,他夹过一个猪肘子塞到我嘴里:“把它啃完。”
我?????我怎么觉得我那么像狗呢?
如坐针毡的看着他把饭吃完,师父见我乖乖的坐在旁边,终于满意的笑了,拍拍手把桌面上的残局都收拾干净,又进了卫生间。
我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刚把电视机打开,师父的声音又从卫生间传出来:“过来。”
他说话也没有主语,要不是整个屋子只有我们两个活物我都要怀疑他在叫鬼了。
我讪讪的走进卫生间,师父把吹风机往我手里一塞,掐着我的腰把我放到洗漱台上坐下,十分显摆的望着我:“给我吹头发”
见我愣着,他把吹风机的开关都给开了,我只能悻悻的把风筒朝向他的脑袋。吹完头发,师父把我抱下来,往我的牙刷上挤了牙膏塞到我手里,又给他自己挤了牙膏。
“刷牙”他说。
我就?????
什么叫迷惑行为大赏,这就叫迷惑行为大赏!
我狐疑的看着镜子里一大一小的两个人,都快怀疑师父鬼上身了。刷完牙,又漱完了口,师父用毛巾往我嘴上一抹,又把我抱上洗手台。
“检察一下”他说。
这玩意儿怎么检察啊?我正准备龇牙咧嘴的把我的牙口露出来,师父已经倾身朝我压过来,嘴唇贴上我的嘴唇,在我嘴里迅速扫荡了一下,吸走了我嘴唇上残留的水分。然后迅速离开,露出满意的笑容后他在我嘴上“啵”的亲了一下,说:“睡觉!”
然后抱着我走进房间,两人在床上躺下。
可我,睡了一天现在并睡不着啊……
欲哭无泪
174. 傲娇的师父2
师父这两天像得了癔症,每天的行为都很迷惑。以上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迷惑的一次是,他这天赴完了宴回来,身上带着一股酒气。刚进玄关就直直的张开大手,让我给他脱大衣。
我舍弃正在看的《武林外传》屁颠儿屁颠儿跑过去,给他脱大衣的时候被上面的香味呛了一嘴,不自然的咳嗽起来。
“闻到什么了?”他一脸期许的看着我。
“香水啊还有什么?”
我理所当然道,他去参加酒会,身上没有香水味就怪了。
“这是女士香水。”
师父说完后依旧一脸期许的望着我。
“你改用女士香水了?emmmm师父你口味够独特的。”
“不是我的!”
师父黑着脸:“这是别人的香水”
“什么味道的?改天我送你一瓶你可别再去找人借了,多难为情啊你怎么做得出来!”我一边说着一边嫌弃的把他一副挂上。
师父张了张嘴还想继续说什么,见我的注意力全在电视机上又作罢。他换了鞋,往卫生间走,不一会,水流的声音就传来了。
他洗了一会儿,把门打开,叫我:“进来!”
我憋着气,又不好发作,关了电视愤愤的走进去。
卫生间里全是水汽,师父穿着浴袍头发还滴着水。不知道他哪里搬来的凳子,在凳子上坐着跟我说:“给我刷牙!”
“你会自己洗澡不会自己刷牙是吧!”愤愤道。
“我喝醉了”
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像是吃死了我会给他刷似的。
好吧我真会
我一边咒骂着,一边愤愤的给他挤牙膏,最后又有点气不过,我凭什么跟个保姆似的伺候他!
气的我把牙膏往水池里一摔,黑着脸走到他面前。
还在考虑我是该把牙刷戳他鼻孔里还是把牙膏抹在他脸上,他大手一览,把我勾到他腿上坐下。没等我叫唤,他的唇就压下来了。
他这次吻得很激烈,像是要把我吸干了似的,嘴里面的酒气也不停的传来,我有些嫌弃的要避开,但他却像事先预料到似的紧紧的锁着我不让我逃。
吻了一会儿,师父离开我的嘴巴,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我:“你最近怎么了?”
“啊?”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我、我没怎么啊?”
“没怎么你防着我干什么?让你陪我去干点什么也不乐意,不愿意陪我去见人,也不愿意陪我去吃饭,这个家就这么舒服?舒服到你一窝就窝好几天?”
“就只是懒得出去而已……”我弱弱的低下头。
“你在怕什么?”他一副肯定的语气让我一愣
“啊?”
“你到底在怕什么?”师父继续肯定的说。
“没、没有啊……”我继续低着头。
“那为什么不敢看我,我会吃了你?”
“没有不敢看”
我抬起头准备用“看他”是行动证明我没有不敢看,可刚抬头又被他擒住嘴巴啄了一会儿。
“告诉我。”
他目光灼灼的望着我,像是要把我凿出一个洞来。
我被他看的有点心虚,弱弱地:“什么?”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他说完不等我开口又迅速打断我:“别再说没什么,你瞒得过别人还能瞒得过我?”
“真的没什么……”
“你不说是吧,不说我就把方闻开了!”
他说着就要起身,一副要出去拿电话的样子。我赶紧把他压住。
“又关方闻什么事儿啊……”
“你从天津回来就怪怪的,难道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被口水呛到:“他哪有跟我说什么,方闻现在可是你的小迷弟,连我的话都不怎么听了。”这个叛徒!
“哼”
师父负气的冷哼一声,然后用鼻头过来蹭着我的鼻子:“那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每天都心不在焉的,连我干了什么都不在意,你以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我被他蹭的有些不太自在,身子往后退着要躲开。
“我真的没有胡思乱想,你做什么都是你的自由啊我问这么多干什么。”
“那你就不怕我在外面被哪个小狐狸精勾引了去?”
他直勾勾的望着我,我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了,僵了许久才说:“你应该不会吧。”
“你就那么肯定?”
“我相信你”
师父横了我一眼:“我下个月可又要去纽约了,你再这么不冷不热的,我可不敢担保自己会不会被别人忽悠走了。”
“啊?又要去?这次去多久?”
“一个月”
师父回答道,想到什么似的他回过神:“看我都被你绕晕了,说的是我出差的事儿吗?是你的问题!”
“我……我没有什么问题啊”弱弱的把头低下。
“还不肯说是吧?”
师父这一次语气突然开始有些冰冷,我心里怵了一下。
但还是口是心非道:“真的没有。”
“很好,你不想说就算了,以后我也不问了。”
他说着把我放下来,拿过我手上的牙刷,自己跑到洗漱台上刷牙。
我心里突然凉了一下。
艾瑞克说,爱情里最忌讳的就是两个人不交流,把什么事情的憋着,最后积攒到一起全部爆发时就没有了可挽救的余地。
他说的是关于爱情的经营方式。
可我跟师父又算是什么关系呢,虽然平时也会亲亲抱抱,可两个人用力的地方永远合不到一起去。
他虽然行动上做着宠爱我的动作,会为我着想,为我跑到天津,关心我吃饭,外表看起来事无巨细。
可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我们在经营的不是同一个人生。
他在构建他的商业帝国,那是另一个九听。
可我的精力全都放在两个人的吃喝拉撒,我憧憬着我们美好的幸福生活,可他又会在不经意间透露我只是依附他生活的寄生虫。
我能明白在这段关系里他是经营的更辛苦的那一位,可是,到底有没有人明白,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想要的仅仅只是他能够尊重我的独立人格,不把我当成那个被他赏口饭吃就摇头摆尾的流浪狗。
我想爱他,想拥有自己的人格能够与他比肩的爱他。可是他的成长速度太快,快到我无法企及。
我想要的并不是他那些周到温柔的宠爱,而是一份尊重啊。
我所需要的安全感,不是他偶尔的一个拥抱,不是他为我购置的一处房产,也不是他为我精心谋划好的未来,而是能拥有与他一起拼搏的资格,与他共同创下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基业。
这样起码下次再争吵,我也不至于沦落的过于狼狈,我也能有地方安置,而不是一昧的依赖他人啊。
“我最后再问一遍”
师父放下毛巾,透过镜子看着我:“你真的没有话说吗?”
可是,我又怎么好说出口呢?
当我寻求不了任何人的庇护,就像一个被脱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的人,这些尊严是我唯一的遮羞布,没有了它们,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苦笑着抬起头:“真的没有。”
175. 看不见的污垢
在家里宅了三四天,我终于有些待不住。
上海的冬天又湿又潮还没有暖气,我每天吹空调吹到心里燥得慌,所以准备出去给自己找个避寒的地方。
刚出了小区,就被一阵阴风给吹得走不动道儿,看到隔壁商场开着门,我裹着大衣钻了进去。
今天年初八,但商场里已经很热闹了,来来往往的都是人。见大家都往一个方向去,我也跟着挤了进去。披荆斩棘到了前排,才知道是彩妆品牌在做活动,而被邀请来站台的明星不是别人,正是徐一阳。
徐一阳看到我时也愣了一下,避过媒体和围观群众的眼睛,俯身在他助理耳边说着什么。然后他的助理又披荆斩棘走到我面前:“徐老师说让你等他一下,他这边大概还有二十分钟结束。”
我会意,趴在另一边的展柜上等他。
徐一阳今天穿了一身骚粉色的西服,不知衣服本身就是宽松的款式还是比他的尺寸大了许多,套上他身上松松垮垮的,恕我身为他粉丝数年,对他今天这一身造型也闭眼夸不起来。
无独有偶,我身边果然也有人再谈论他的穿着。
“天哪他穿的什么呀,公司就借不到好一点的衣服么,那裤管都堆到鞋子上了!”
虽说我自己也在心底吐槽他,但真听到有人这么说我还是挺不高兴的。
“我觉得很帅啊!这是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我的横冲直撞迎来了两个小姑娘的不满:“你谁啊你?”
“徐一阳粉丝会会长!”
台上,徐一阳义夸夸其谈赞赏产品的台词不时越到我的耳朵里,二十分钟后,人群开始散开,徐一阳走到我面前。
“我的应援牌呢?”
“啊?”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对不住啊偶像,您这个通告也太低调了,连我这个粉丝会会长都不知道。”
“我看你是爬墙了不在我的后宫里了吧”
他佯怒的看着我,但眼底一直笑盈盈。我搓了搓鼻子,傻愣愣的笑着。
他把我带到顶楼一家比较安静的咖啡馆里,我看他一路大摇大摆的毫不遮掩,有些意外:“您就不怕被偷拍?”
“这有什么”徐一阳一脸坦然:“工作结束了约朋友喝个咖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说的也是”
我不禁赞同,“哎不过,你营业的也太早了吧,年还没过完呢。”
“法定的年假就到昨天,我当然也不例外啊”
徐一阳说着,气定神闲的往空位上一坐,悠闲的朝后靠着,打量我:“我这么感觉这次见你又有点不一样了?”
我惊讶的抬头“是吗?”
“嗯,怎么说呢,有点……忧愁?”
说完他自己都笑了:“每次见你都是一副新面孔,我都有点好奇下次见你会是什么样儿了。”
他说着两只手交叉叠成一个靠枕放在脑袋后面靠着。
我没接他的话,岔开话题:“您要接九听吗?”
听方闻的话,以及师父最近的动向,九听的筹备期已经到了。如果徐一阳要接的话,意味着我身边的人,全都去了九听,只剩我一个人留在北京。
“有这个意向,不过那也是下半年的事儿了。这半年还得做别的安排,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他突然抬眼看我。
我讪讪的摸摸鼻子,我能有啥建议给他啊……
不过,和他交流一下总是可以的。
“说实话,我感觉‘九听’这个项目崛起的太快了,有点急于求成。一般真正好的本子没个两三年是打磨不出来的,他们居然只用了半年磨本子,演员招募都还是后话,但我感觉组班子这种事情,还是慎重一点好。”
他听完我的话也赞成的点点头:“你说的正是我顾虑的。但你不知道的是,在这之前我姐夫就已经做过两年的市场调研了,西方的风格也研究了不少,已经做好了很多准备。”
我不以为然道:“可光他一人学习没用啊,故事的磨合期,水土适应期都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呢。就包括……包括我师父和他的工作方式都还没开始完全适应,突然就来这么大一个案子。我总觉得,不太稳……”
“你怎么就敢肯定他和罗师傅就是近期才开始接触的呢?”徐一阳狐疑的看着我。
我愣住。
徐一阳也不遮掩,直截了当的说:“就我知道的,这个项目其实早在5年前就在潜伏了。”
“什么?”我有些吃惊。
“你要相信,商人永远不会打没有准备的仗!就像你,外界看起来的天赋才华都是从天而降与生俱来,但其实背地里下了不少功夫吧?”
“嘿嘿嘿”我不好意思的挠着脖子:“这倒是。”
“可是不对啊……”
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那他们声势浩荡搞那剧本大赛干什么?网上可都炸了锅了!”
毕竟他们这次给的酬金不少,也是行业内这么多年来没有过的事情,引起了行业外的人都在纷纷讨论。
徐一阳笑了一下:“你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什么叫造势。”
我完完全全的愣住了:“那意思是,那些入选的人,都是事先选好的?”
徐一阳不置可否,只是高深莫测的微笑着。
那么黄键事件又是怎么个说法呢?
我很确定徐一阳跟我讲的这些和方闻版本不一样的原因只是因为视角不一样,毕竟方闻只是下面干活儿的小弟,接触不到核心。
徐一阳虽说是演员,可他跟程宥宵的关系摆在这儿,通过莹莹姐的嘴知道一些内幕也不是不可能。
5年前我才十七岁,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胡娘,只知道每天跟在师父屁股后面打转。如果师父那时候就已经和程大哥有了联系,那么他又进了另外一家公司,还投资入股是怎么回事儿呢……
以及,他最开始的合作伙伴刘制片的突然跑路,又有什么内幕?
“三叔,您为什么会跟我说这些?”
这些连师父都不愿意告诉我的事情。
徐一阳笑了笑:“我的目的跟罗师傅一样,都不建议你进‘九听’。”
我脸上突然有三根黑线流下来,“您不会也是什么保护我的艺术细胞之类的理由吧?”
徐一阳突然不笑了,把那一口漂亮的大白牙藏在嘴巴后面,他突然变得很严肃,严肃的看着我的眼睛。
“这个圈子不干净,越是看不见的地方,污垢越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