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里应外合
纪渊并没有对“先礼后兵”感到疑惑:“好说好商量谈不下来的,就靠不正规的途径拿到手?”
“对,所以最终他们想要集中开厂、弄暖棚的地方,还没有碰过一个钉子呢,并且有意思的是,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抓不到把柄,对外红红火还是一个非常受欢迎的农产品加工企业,这就代表了,这些人应该是较老道的,很懂得如何拿捏自己的目标,并且也知道怎么避免留下什么把柄和黑历史。”
“其他人呢?”纪渊听完之后,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问。
“除了照例留下了几个人在李家村里面,一方面防止再有什么突发状况,另外一方面也是维持一种‘常态’,免得让别人察觉到什么变化。其他人差不多已经回去了,或者跟咱们一样,在回去的路上,一会儿肯定是要开一个碰头会的。”
夏青说完之后,忽然意识到纪渊对于和其他人打交道还是有一点抵触的,
便又加了一句:“没关系,一会儿你回去休息吧,等我们的碰头会开完了,如果早我就再找你,晚了的话咱们就明天再沟通这些。”
“不需要那么麻烦。”纪渊出人意料的拒绝了夏青的这个提议,“呆会儿,你负责说,我负责听。”
夏青当然不介意这样的安排,于是两个人就这么说妥了,纪渊把视线转向了一旁的车窗外,沉默不语,夏青一边开车,一边偷偷留意他的姿态,发现他坐在座椅上的姿势并不是特别的放松,贴着手臂的外套衣袖把紧绷的肌肉线条都给暴露了出来,很显然这个男人眼下正处于一种不那么自在的状态中。
这种感受,夏青不能说百分百理解,至少她也曾经有过类似的体验。
在她最初尝试着想要从自己的心结和阴影当中走出来的时候,最初也会在跟其他人,尤其比较多的人打交道的时候,就会产生一种惶恐,这是走出来必须要经历和克服的一道关口,不能够选择逃避。
想要走出来是好的,不管后续实际上的效果怎么样,至少主动的想要迈出那一步,这就已经是一件非常积极的事情了。
两个人回到招待所的时候,其他人也已经基本上都回来了,只差那么两三个人还没有到。
因为时间也不算早了,还要开碰头会,所以几乎每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放弃了正儿八经吃顿晚餐的打算,纷纷带着面包、饼干之类的充饥物,一起到县局去,那里有小会议室可以让他们坐下来好好的讨论一下下一步的计划。
夏青没有什么胃口,索性就没有去买什么吃的,纪渊看起来也没有吃东西的打算,到了会议室里面,夏青落座,纪渊则倚在会议室的窗口边上,一副人在这里,心思却已经不知道飘到什么地方去了的模样。
好在所有人对于纪渊的情况都很清楚,他能来这本身就是一件足够让人感到惊讶的事情,至于纪渊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大家也就不是特别在意了,毕竟先前的那些传闻都让人觉得纪渊的脾气实在是不怎么好,这种情况下宁愿他在一旁谁也不理,也不吭声,都好过像是刺猬或者是火药。
夏青也能清楚的注意到其他人投向纪渊的目光,她只能无奈的悄悄叹一口气,对于那些被心结困住了的人来说,外人或者探究或者好奇的打量,有些时候也会带来伤害,毕竟自己的伤疤变成别人的八卦谈资,这可不是什么能让人感到高兴的事情。
好在在座的都是刑警队里面的同事,做起事来还是比较有分寸的,很快就纷纷收敛起了自己的好奇心,没有人真的去给纪渊添堵。
又过了一会儿,人到齐了,碰头会正式开始,随着调查的逐渐深入,越来越多的线索被收集起来,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已经临近了揭开事情真相的最重要时刻,所以这一次碰头会上,大家的情绪也都是比较积极,甚至有一点兴奋的。
毕竟他们围着李家村兜兜转转的时间也不算很短了,从最初单纯的遭遇到了村民对外来陌生人的抵触和排斥开始,一点一点逐渐了解到了更多,包括李家村二十多年前那一段让人有些后背发凉的往事,知道的越多,大家就越是期盼着能够赶快把这一系列的案子给处理好,该受到法律制裁的交给法院审判,其他无辜的村民也赶快摆脱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氛围,重新过上踏实的日子。
按照分组的不同,每一组人都把自己眼下的最新收获和其他同事交流了一下,夏青也不例外,纪渊在这种场合自然是不会积极开口的,好在两个人早就已经互通有无,现在她就可以替纪渊把他收集到的情况告诉给其他人。
“一年多之前,叫红红火的那个农产品公司想要大面积的承包李家村的土地,被李永辉狮子大开口给拒绝了,之后这一年多李家村的地无人问津,现在闹了这么一连串的人命官司,李家村的土地承包费用直线下降,红红火公司倒是消息够灵通的,一下子就能够得到消息,还顺利的就把主要的土地都给拿下了!怎么就这么巧?我是不信!”罗威听罢撇了撇嘴。
“是啊,在红红火之前零星想要来李家村租地的人也不是没有,在红红火跟李永辉谈崩了之后,就几乎没有了,这本身就不正常。”齐天华也接了一句。
“我让宁书艺帮我查过红红火公司的底细了,这个公司确实也有很多的小手腕。”夏青提到之前打听到的一件事,“红红火公司之前曾经在邻县想要做一个农副产品深加工一条龙的项目时,一开始也是遇到了一些阻力,听说谈了几轮始终谈不下来,就被搁置下来。
之后的情况就和李家村差不多,那边在红红火之后就无人问津了,到最后被晾了一阵子之后,红红火又再一次出面抛出橄榄枝,那边意识到自己这里的行市也没有好到那种地步,就很爽快的同意了合作的事情。
但是那边和李家村这里又有一点不同,那个地方本身并不是以农业作为主要的收入来源,换句话说就是如果没有红红火的那种运作规划,单凭本地人小家小户各过个的日子,靠着手里面的地,是没有办法生活的更惬意舒服的。
李家村就不一样了,李家村在这里中间已经一年多的时间了,没有人过来打听承包土地的事情,李家村的日子还是照常的过,他们原本就对外界的依赖比较少,自然条件又比较好,根本就不会因为缺少出路而轻易的缴械。”
“然后在这样的一个僵持不下的节骨眼儿上,李家村就出事了,死的还是整个村子里最具有精神方面影响力的李永辉一家唯一的那么一个男丁,紧接着是李永安和李永福他们这些原本李永辉的忠实拥趸,也是对‘狐仙’相对最虔诚的那一波里头的人,这样一来,一下子就把原本看起来很稳定的局面给打破了。”
一个同事在听完了夏青的话之后,立刻就做出了联想。
“是的,李家村的事情始末,乍看起来是绝无仅有的那么一系列事件,而且归根结底所有这些祸事的根源,又好像在二十多年前就已经被埋下了,根本不像是因为最近这几年的事情才产生的,但是抛开具体的细节,只看整个事情的发展和走向,其实不难发现,李家村从最初接触红红火公司开始,到后来,整个大的发展趋势和最终结果,都是在朝着之前红红火公司的很多先例靠拢的。”齐天华根据前面所有汇总在一起的线索,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李家村原本是铁板一块,从李俊良的死开始,逐渐逐渐就被松动了,但是这里面有一个比较有意思的点。”夏青提醒其他人,“原本李家村一直以来保持着那种相对稳定的封闭局面,很大一部分是取决于他们当中绝大部分人持有的一种迷信思想,李永辉的父亲早年间利用‘狐仙’的说法来对村民进行诱导和控制,效果可以说是相当不错的。
按照我们不够了解内情的一般人看来,想要瓦解那种铁板一块的局面,肯定是要把村民们之间存在的那种无形的羁绊给打破,让村民们开始觉醒,觉得李永辉一家装神弄鬼欺骗了大家那么多年,实在是很坏,所以不要听他的。
但是这种想法实际操作起来难度系数可以说是非常大的,并且胜算也不好说到底有几分。人的观念很多时候都是顽固的,一旦形成了某种观念,就很难扭转,强行挑拨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跟自己的本来目的背道而驰。
李家村的这件事,可以说是算盘打得非常精了,很巧妙的来了一招‘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利用李永辉一家一直以来营造的那种迷信思想来让李家村的村民主动因为害怕而想要逃离。
李永辉偏偏还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面咽,毕竟他再怎么着也不敢在做过那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之后,还敢公开对村民承认,那些什么‘狐仙’什么‘不祥的孩子’都是假的,除了干瞪眼,根本没有办法加以阻拦。”
一旁的罗威撇了撇嘴:“小夏,你这么说还真的是够客气的!还不敢公开承认那些东西是骗人的?他因为害怕当年的事情暴露,那可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子摆明了非正常死亡,都能硬的下心肠来,直接就给火化处理,无论如何也不让县局那边介入调查。这个李永辉被人给算计到这种程度,也真算是咎由自取了!”
“客气不客气的都无所谓,重点是,能够想得到运用这种方式来瓦解李家村内部的人,绝对不会是红红火公司里面从上到下的任何一个员工。”
夏青叹了一口气,“我相信咱们大家的想法都是差不多的,这是一起里应外合,内外协作而完成的犯罪,毕竟外面红红火的人或许财大气粗,路子广,但是没有办法打入李家村的内部,不可能这么容易找到最稳妥也最对症下药的方式去对付从中作梗的李永辉。
而李家村内部的人,能够这么了解内情的肯定不在少数,但是另外的一个问题就在于,以李家村的那些村民的受教育程度,李俊良的死还好解释一些,李永安也勉强说得过去,李永福对花生成分过敏,能够知道这一点不难,难的是定做加工花生油软胶囊。
虽然说外面会有那种加工厂可以代加工,但是李永福的鱼油瓶子里面发现的花生油软胶囊并不多,如果只是少量加工,任何加工厂都不会同意,如果大批量的订货,需要投入的成本就又上去了。
等到郑玉泽的那一起自杀未遂就更蹊跷了,不仅在关键时刻起到了临门一脚的效果,让原本还有些犹豫不决的村里人更加坚信了逃离李家村就可以远离厄运和诅咒,还让整件事看起来都好像是一个意外,神不知鬼不觉。”
夏青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其他人的反应,然后才又继续说:“李家村上上下下,连离开这里到外面发展的人都算上,读过大学的都没几个,我也大略的了解过,度过医科、药剂甚至化学专业的一个也没有。
所以我认为内鬼负责的是找到最能够瓦解李家村村民心理防线的方法,至于需要的道具,包括一些具体的实施手段,应该是红红火那边起到了很大的外援作用。”
“是啊,能够掌握两种药物混合服用会产生的不良反应,这绝对不是一个打小就在村子里面种田干活儿的人能够做到的。”一旁的同事附和说,“话说回来,这一招也是够冒险的!张法医不是说了么,那两种药一起吃的话,对人确实会产生一些不良影响,但是具体体现在什么方面,个体差异非常大。”
“这就说明了在外面给出谋划策的也不是什么真正的业内人士、行家里手,也是一个一知半解的半瓶子醋,否则也不一定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去实施。”
第六十一章 分头行动
“我看未必。”
其他人纷纷表达自己的观点后,原本站在窗边一言不发的纪渊忽然开了口。
他这一开口不要紧,除了夏青之外的其他人都吃了一惊,齐刷刷的朝他看了过去,那眼神就好像忽然看到窗外飘来了一个ufo一样。
忽然被这么多人注视着,纪渊多少有些不大自在,他调整了一下姿态,看了一眼同样看向自己,神色却正常也平静很多的夏青。
“你们谁能在张法医作出解释之前,就能够说出来同时摄入两种不同的抗抑郁类的药品,除了自杀倾向之外,还有什么其他的反应?”他开口问在场所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他们都是专业的刑警,面对刑事案件可以算是行家里手,但是谁也不可能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对于药物成分和作用这些也不知道究竟应该算是药理学范畴,还是临床医学范畴的东西,他们可就完全不在行了。
这一次如果不是张法医从郑玉泽的血液成分检验结果上面发现了异常,并且给大家做了解释说明,恐怕到现在这件事还能够算作是他们的知识盲区呢。
“你们谁能说出来,哪些类的药不能和西柚一起服用?”纪渊又问。
其他人听了这个问题,也是一样感到挠头,他们大部分人都听说过西柚可能会分解药物成分,影响效果,所以不能在服药期间吃西柚,但是至于是所有的类型的药物都会这样,还是只有个别的哪几种,他们也说不了那么详细。
夏青顿时就明白了纪渊的意思:“所以说,给李家村的内鬼出谋划策支招儿的那个人,有可能不是不知道两种不同成分的抗抑郁药物一起服用会产生很多种因人而异的不良反应,自杀倾向只是其中之一,而是那个人有可能根本就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不良反应!
对于这件事的始作俑者而言,只是需要郑玉泽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儿上,任何的一个时间节点上面出现一些问题,增强村民的恐惧心理,至于到底会是什么样的反应,根本不重要。
就好像我们都囫囵的知道西柚和药一起吃不行,但是为什么不行,那些药不行,我们不清楚,所以我们就干脆不管吃什么药,都尽量不去碰西柚。”
她这么一说,原本就已经明白过来的其他同事也更加清楚了纪渊的意思。
“的确,咱们刚才有点钻了牛角尖了,有些时候做坏事的人,要的就是一个损害结果,未必都会考虑的那么周全。”齐天华感叹道,“如果单纯是听说不能把两种抗抑郁药放在一起吃,不然可能会又不好的影响,然后就决定用这个办法去害人的话,未必李家村的内鬼没有办法获取到这种信息,毕竟现在各种媒体都很发达,电视也好,网络也好,信息的传播途径很多,范围也很广。
这样一来的话,里应外合估计是跑不掉,帮忙提供‘道具’也应该是有的,但是用这个办法去算计郑玉泽的,就不一定非得需要李家村之外的‘高人’了!”
“现在的问题是,李俊良是李永辉的儿子,所以他出事的这笔账肯定是要算在李永辉的头上的,李永辉也好,李永安也好,包括李永福在内,早些年甭管是出于私心私利,还是真的迷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坏事都没少做,李家村上下被他们那一伙人坑害过或者挤兑过的可不在少数。
所以要是从旧恨来说,估计很多人都恨他们,能从村头排到村尾去。
除了旧恨,还有新仇呢,他们那些人占着好资源已经舒服过了二十来年了,其他人基本上都可以算是忍气吞声,一年多之前好不容易有一个红红火公司过来想要谈承包,一方面可以收租金,一方面只要愿意,还可以招工再另外多赚一笔工资,这么好的事情,被李永辉给搅和了,这肯定算是新仇了。
想要从这些新仇旧恨里头找出来是谁做了内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啊!”
这话一说完,在场的人便都沉默下来,很多时候在排查嫌疑人的过程当中,那种近乎于完美的被害人并不是让人头痛的存在,毕竟人无完人,总会跟其他人存在立场上的冲突,想要从一张白纸上面找一个黑点,总不至于太难。
然而一张纸都快要被密密麻麻的黑点给遮盖成墨色的了,想要从着让人眼花的许许多多黑点当中找到一个嫌疑最大的,那才是真的头痛呢。
夏青其实心里面是有自己的想法的,主要是这些天来,她一直跟着纪渊,所以自然而然的,很多思路也会跟着纪渊的调查方向走,许多零零碎碎的念头和判断逐渐积累起来,就形成了一个囫囵的推测。
只不过在场的都是队里面的同事,其中有几个人资历比较深,别说是才工作了四年出头的自己,就连比自己还早参加工作四五年的纪渊也及不上他们,那几个人都还没有开口表态呢,自己也不好冒冒失失的开口。
整个李家村里面可以被视为有作案嫌疑的人选实在是太多了,不管怀疑谁,都只不过是一种主观猜测,由于李家村这种相对闭塞又缺乏监控设备的环境,导致目前为止还没有办法收集到任何的直接线索,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就成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意见不大好统一。
眼看着这个碰头会变得有些失去了意义,夏青也觉得有些着急了,原本她是不想显得自己太过于张扬,所以没急着开口,现在反而连开口多说一个人的念头都没有了。
每个人怀疑的对象都是有一定道理的,但是又不足以说服其他人放弃他们自己的主张,这样的讨论不会有任何的结论。
“我倒是有一个看法,不知道大家愿不愿意听一下?”做了决定之后,夏青清了清嗓子,略微提高了一点音量。
“愿意愿意,你说吧!”罗威非常捧场的立刻就接了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他们队跟别处可不一样,别处当警察的阳盛阴衰,身边女同事数量非常不乐观,刑警队这种地方就更是如此,不少地方的刑警队干脆就被他们自己人戏称为“和尚庙”。
他们这一队运气格外好,不仅有女同事,还是个性迥异的“四朵金花”,没有一个是徒有其表的花瓶,业务水平出类拔萃没得说,平日里也从来不会拈轻怕重,说什么巾帼不让须眉略显俗套,不过队里面的一众糙汉子对这四个女警也确实是另眼相看,格外给面子。
方才还略显嘈杂的屋子里很快就安静下来,以便让夏青可以开口说话。
“我觉得眼下的客观条件摆在那里,谁的推测都有一定的依据,谁又都拿不出来什么实打实的客观证据来排除其他人的不同意见,所以与其这样无休止的讨论下去,倒不如积极抓紧时间行动起来。”
夏青一边说,一边环视了一下在行的人,“眼下的形势对于咱们来说是米里面捉米虫,需要细细的翻找,对于那个内鬼反倒属于浑水摸鱼,人心惶惶的时候格外方便下手搞一些事端出来。
就算不搞什么事端,眼看着红红火公司那边就要跟更多的村民达成意向,到时候村民开始逐渐搬离李家村,咱们没有权利限制他们的行动自由,内鬼混在其中一起溜了,对咱们也一样是非常不利的。
所以我有一个听起来可能不太靠谱的想法,咱们大家各自为战吧!”
“各自为战?”一个年纪大一点的同事一脸怀疑,“这能行么?刚才大家伙儿的意见可是高度的不统一啊!那要是按你说的那样,东一榔头,西一棒子,不会越查越乱了么?”
“不会,方才其实说来说去,会议对象也没有躲到查不过来的地步,咱们之前就是分组行动的,接下来可以继续分组行动,每组先从方才各自提出的怀疑对象当中跳出来一个做排除法,这样同时在调查的也就只会有几个人而已。”
夏青既然方才选择了郑重的开口表达自己的想法,自然就已经是进行过一番考量的,所以不会这么容易就被问住,“这么做还有一个好处,一来广撒网,在没有格外突出的嫌疑对象的前提下,尽量保证不出现漏网之鱼的情况。
二来这么做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烟雾弹吧,同时有几组人在村子里面明处暗处的调查,调查方向和调查对象又都不太一样,这样一来到底谁才是真正被怀疑的人,或者警方到底是想要查什么,就很难被猜出来了,这样就比较不容易造成打草惊蛇,让嫌疑人趁乱逃之夭夭的结果。”
齐天华方才也有些疑惑不解,所以一直没有开口,等听完了夏青的理由之后,便点了头:“我觉得这个主意靠谱,我个人表示支持。”
他开口了之后,立刻就有几个人随声附和着表示赞同,还有一部分人还有些吃不准,个别一两个年纪比较大的前辈持怀疑态度,觉得这么做和传统的有针对性的展开调查简直就是背道而驰,这种犹如打散弹枪一样的处理办法到底是起到烟雾弹的作用,还是反倒分散了己方的人力,给调查工作拖了后腿,这谁也说不准。
最后又是一番乱哄哄的讨论,最后大家还是采纳了夏青的提议,并且现场就把所有人员大致的分了一下组。
夏青自然是和她的搭档纪渊同组,毕竟她现在已经一跃成为整个刑警队甚至于整个市局里面,除了董伟峰之外,最能和纪渊说上话的人了,所以和纪渊协调沟通的任务自然就是她的,没有任何异议。
除了夏青之外,和他们分在一组的还有罗威和齐天华,原因也比较简单之前别人看到过这两个人同纪渊打招呼,纪渊的反应还算比较平淡温和,这也算是比较有面子的事,所以他们两个和纪渊、夏青一组比较稳妥。
齐天华接受的比较淡定,罗威脸上略微有那么一点不太情愿,他这个人经常嘴比脑子快,在面对纪渊的时候,考虑到自己的这个性格弊端,总还是会因为纪渊的阴沉冷淡而心里面隐隐发毛,浑身不自在,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点燃了对方的脾气,激活了一个“休眠火山”。
当然了,和罗威一样不太情愿的,还有纪渊本人。
他能够接受和夏青打交道,已经算是破了例,现在又因为夏青的缘故,和其他两个人分到了一组,这显然是不符合纪渊主观意愿的,尤其这里面还有一个聒噪的罗威。
纪渊依着窗台边上,似乎有一点烦躁,他转过身去,把脸转向了窗外,眉头紧锁着。
不管罗威情愿还是不情愿,反正分组的事情就这么敲定了,这样一来,其余的事情就可以交给自己组内的人去讨论。
“夏青,纪师兄,接下来什么打算?”等和其他人分开之后,只剩下他们四个人了,齐天华开口询问起来,看罗威那个样子也知道,他肯定是不想在纪渊面前开口说话的,但是最基本的沟通总还是要进行的。
“现在我觉得从前面三名死者,以及自杀未遂的郑玉泽所服用的药物着手,倒推回去,可能比较容易得到我们想要的答案,”面对着这几个自己比较熟悉的同事,夏青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完全没有任何的思想负担了,“李俊良的那个朋友吴金服用了含有苯环x定成分的东西,出了事,李俊良就有可能也是这样。
据我了解到的情况,苯环x定过去是被当做一种兽药在使用的,但是近几年已经很少了,这东西的来源,应该可以说明一些情况。
李永安是因为服用了为经过炮制的生乌头,所以中毒身亡的。这方面我不太在行,只是大略的打听了一下,个人家炮制生乌头的流程比较繁琐,并且很难保证毒素被祛除干净,所以一般来说买生乌头自己炮制处理的人并不多,大部分都是药厂、药房这些批量采购的,这也是一个切入点。
至于李永福和郑玉泽,就更明显了,软胶囊的来源,还有那红头处方药的来路,这几条线一定可以帮我们把嫌疑人给准确定位的!”
第六十二章 最佳人选
“你心里的怀疑对象是谁?”罗威有的时候有那么一点一根筋,脑子虽然不笨,但是习惯于直来直去,稍微云遮雾罩一点就容易糊涂,眼看着同组的其他三个人似乎都有了一点心照不宣的意思,忍不住有点着急了。
当然了,这个问题是抛给夏青的,他还有基本的求生欲,在不爱搭理人的纪师兄面前开口就已经需要勇气了,更别说还是问了个傻问题。
夏青知道罗威的性格特点,所以也没打算跟他兜什么圈子,直截了当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我怀疑的人是李俊平。”
“嗯,我也是,”齐天华对她笑了笑,“李俊平还是比较符合犯罪嫌疑人所需要的哪些特质的。他是本村人,和三名死者都非常熟悉,并且他们家一直以来都比较乖顺,他也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形象,很难让人产生戒心。
对于郑玉泽来说,虽然李俊平和他应该也不会认识太久,但是李俊平自来熟,他们家在村子里又属于不在核心小圈子当中,即便接近郑玉泽也不一定会引起郑玉泽特别强烈的抵触和防备。”
“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咱们到了李家村之后,是谁最开始在咱们面前渲染了关于‘狐仙’的那些说法的?”夏青提示罗威。
罗威一拍脑袋:“是李俊平!虽然从别处咱们也能感觉出来,也能听说到一些,但是李家村真正特别迷信这些的,基本上都是中老年那一代,年轻人并不是特别买账,不管是读过书受过高等教育的,还是没怎么读过书的都一样。咱们接触过的年纪小一点的人里面,唯一的例外就是李俊平!他说起来那些东西的时候,总是讲什么宁可信其有,神神叨叨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初特意强调让咱们别去村子里打听关于诅咒的事情,就是李俊平。”夏青继续说,“其实这本身就是一种比较强的心理暗示啊,比如说,我单纯说一句北极熊,你可能并不会多想什么,但是如果我在你面前特意强调,你现在一定不要在脑子里想一头北极熊,一定不要想一头北极熊,那简直一点疑问都没有,你脑子里立刻就会出现一头北极熊的模样!”
“还真是!嘴上说着不要干嘛干嘛,实际上根本就是在强化这个概念!”罗威这回彻底开窍了,“这小子是想要通过李家村所谓的诅咒,把咱们往李永辉他们那些人当年的所作所为上面引,这样一来咱们本能的就会联想到那些当年被坑害过的村民家庭,还有侥幸捡了条命活下来的那种孩子,就像郑玉泽那样的!”
“李俊平从表面上看起来,和李永辉、李永安还有李永福他们那几家一点直接的矛盾冲突都没有,没有新仇,也没发现什么旧恨,这让咱们不会第一时间就把他作为怀疑对象给盯住,反过来也是一样的,作为被害人的李俊良、李永安和李永福,也会因为同样的理由而对他疏于防范。”
夏青补充最后一点,“李俊平游手好闲,一天到晚狐朋狗友众多,无所事事的到处闲逛,这是李家村里面几乎人人都知道的,这样的一个人东家转一转,西家走一走,谁看到都不会多想,甚至连比较深刻的印象都未必会留下来,这本身就等同于是一种保护色了。
李俊平年纪不小,又没有一个比较固定的职业和收入来源,在村民还都按兵不动,没有决定到底要不要离开李家村的时候,他就提到抓紧时间租个好价钱,免得回头所有人都急着租出去地好赶快离开的时候,就没行情了。
我实在不觉得一个这么没有正形的人会有这么敏锐的经济头脑和预判能力,所以他的那种先知先觉和笃定,很有可能是因为知道某种内幕。
所以综合各方面的可能性,李俊平作为那个与人里应外合的内鬼来说,都几乎可以说是最佳人选了。”
罗威和齐天华纷纷点头表示同意,李俊平的嫌疑虽然还没有过硬的客观证据去加以证明,但是至少逻辑上说得通,值得去仔细的调查一下。
纪渊在一旁没有讲话的,等其他三个人沟通结束,进行了一下简单的分工,然后齐天华和罗威先行离开了之后,他才对夏青单独开了口。
“李俊平和李永辉他们那个小团伙可能没有新仇,但未必没有旧恨。”他对夏青说,“李俊平提到过,本来他父母并不是特别相信狐仙和诅咒这一类的东西,但是在他之前,他母亲曾经失去过两个刚出生不太久的孩子,所以之后就变得格外相信也格外忌讳起来了,那两个孩子是因为什么失去的,李俊平略去不提,他母亲更是讳莫如深,这个问题你考虑过没有?”
这一个细节夏青之前还真的没有多想,她只是觉得李俊平那样一个游手好闲的人,应该是比较容易受到利益的驱动,即便没有什么旧日的怨仇也一样会做出那些事情来,现在被纪渊这么一提醒,她才朝那个方向联想了一下。
按照常理去判断,如果李俊平的父母前面因为其他原因失去了两个孩子,最后终于时隔几年又有了李俊平,那在宝贝李俊平之余,对于前面失去的两个孩子应该也是一种很遗憾很惋惜的情绪,而不应该是讳莫如深的提都不肯多提,一旦话题涉及到了这方面的事情,哪怕一个字都还没有具体的去谈论起来,也会当场就翻脸。
除非失去那两个孩子的经历实在是超出了寻常范围的令人痛苦心碎,同时旧事重提也有可能会他们一家人的生活造成不良影响。
假如李俊平前面的那两个孩子是和当年李家村许多不走运的孩子一样呢?如果当年李俊平父母并不像后来那样的乖顺平和呢?如果他们家后期的夹起尾巴做人是因为早年吃了大亏,教训太过于惨重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李俊平这也算是一箭双雕,又能够从中获利,还在转移其他人事先的过程中把当初的旧仇给报了,”夏青有些恍然,“够狠的!”
“所以就照你原本的计划查吧,”纪渊看了看夏青,若有所指,“资历再重要,关键时刻还是要对自己的脑袋有信心才行。”
夏青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便对他勾起笑容:“嗯,我懂了!”
纪渊眼神闪动了一下,迅速的移向了一旁,没有再开口说什么。
接下来的工作就目的非常明确了,按照之前计划好的,四个人看起来一切照旧,实际上却非常有针对性的开始了调查,并且逐渐有了进展。
首先有收获的是早就已经展开调查的关于软胶囊加工的那件事,果然事情结果和夏青他们的意料差不多,w市范围内有一家小药厂曾经接受过这样的一个订单,对方询问是否能够代加工灌油花生油的软胶囊,最少需要多少数量才能够接受定做,并且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以最少的起订数加工了一批。
那个工厂洽谈这一笔订单的人对于对方究竟为什么要定做花生油的软胶囊这件事根本也没有太过在意,按照他的话说,现在的人,什么稀奇古怪的养生保健方法都想要尝试,所以也不觉得奇怪。
于是他们就从药厂那边得到了订货人的姓名和地址,之后确认此人是红红火农产品有限公司下面的一名业务员。
之后又添新收获的是关于乌头的来路,比较幸运的是,w市并不是什么主要种植乌头的地方,并且乌头果实成熟一般是在9到10月份,眼下还明显不是时候,所以即便有种植乌头的农户,也未必会有什么买家,调查起来也不难。
有一户专门种植中药材的农户向齐天华和罗威提供线索说,之前一段时间曾经有过一个人过来他们家里提出买乌头。
“我也不认识那个人,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打听到我们家是种这些东西的,就跑过来找我了,说是想要买一棵,我说别开玩笑了,这才啥月份啊,这东西想要长成还得俩仨月呢!结果那小伙子也不管这个,就一个劲儿的跟我这人求,说不需要非得长成,就是需要那么一棵,多少钱都行,卖他一棵就行。
我真不是见钱眼开,我实在是被他给缠得受不了,所以就松了口,答应这事儿了,而且我也没有多要他钱,就是按照以前人家来收购的时候,大概匀下来是多少钱一棵,那么折算了一下。
哦,对了,走的时候我还一个劲儿嘱咐他呢,我说这东西可不能直接吃,吃下去要中毒的,得处理好,我还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处理,他说知道,都知道,然后就不太想搭理我,急急忙忙就走了。”
夏青又让他回忆了一下当初前来购买乌头的人是个什么样子,这位农户仔细回忆了一下,还是大概能够描述出来一个囫囵的模样三十来岁的模样,面生,不是农户平日里熟悉的亲友邻居,于是夏青请他协助做了一副模拟画像,画出来的画像不算细致,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画中人果然就是李俊平。
乌头这种东西,没有风湿关节痛的人不需要,有风湿关节痛的人也未必都会选择这种方式去治疗,即便选择使用乌头,绝大部分人也是会去购买已经炮制好的成品,这样既方便又安全,李俊平从李家村大老远的跑去那么一个其他地方的农户家里买一棵生乌头,这行为就足够说明一些问题了。
在这期间,郑玉泽始终没有真正清醒过来,即便偶尔有清醒的时候,医生也认定他的精神状况不太能够配合警方的调查工作,为了避免对他造成更大的刺激,纪渊、夏青他们都没有再去见过郑玉泽的面,给他空间让他好好休养。
毕竟说起来,这个年轻人之前短短二十年出头的人生里面,也真的是足够坎坷了,有多少年过半百的人都没有吃过他那么多的苦,受过他那么多的罪,所以只要不是直接影响到案件的调查进展,他们也不愿意多去打扰他。
除此之外,剩下比较重要的自然就是导致郑玉泽寻短见的利他【hx】林了,这毕竟是一种管理非常严格的红头处方的药物,县区找不到,那就得到市区里面去寻找线索。
齐天华和罗威回去市里面折腾了一大圈,最后却是一无所获。
“w市凡是能够销售这种药物的大型药房,我们真的是都查过了,员工上下没有什么刻意的猫腻儿,店里面的记录也是清清楚楚,因为是红头处方级别的,所以进货和出货都会有记录,不光是有记录,购买人、经手人,这些都要留下签章才行,还有身份证号码那些,真的是不可能藏得住。”罗威有些气馁的说。
“能走的药店你们都走过了?没有漏掉的部分?”夏青有点不甘心。
“确实没有漏掉哪里,能有资格销售那种药的药店都不算多。”
“为什么要去药店?”纪渊在一旁听了一会儿,对三个人开了口。
“不去药店……难道去医院么?医院不是比药店管理更严格么?从药店要是都没有办法买出来,那医院那边不就更没戏了么?”罗威不明白为什么纪渊会提出这样的一种疑问。
“管理再严的地方,也难免还是会有空子可以让人钻。”纪渊并不同意罗威的看法,“药店之所以机会渺茫,因为他们在这种级别的药物面前,就仅仅相当于是一个药品储存仓库,究竟什么时候可以取出来,取出来多少,取出来交给谁,这些都需要听命于人,或者换言之,听命于红头处方。
那我就问你们一个问题,红头处方是什么人开具出来的?想要‘暗度陈仓’,是仓库管理员更容易得手,还是有权限负责调配物资的人更容易得手?”
第六十三章 争取主动
罗威听纪渊说完,恍然大悟,伸手直拍自己的脑袋。
“对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一个有权限,可以理直气壮使用这种药物的人,确实比没有任何权限,只能凭处方往外卖药的人要方便多了!”
他之前调查碰壁的郁闷一扫而空,“一个没有权限的人偷偷摸摸的倒卖了红头处方的药品,那是非常明显,很容易被发现的,但是如果是一个有权限可以开这种药的人,五马倒六羊的,反倒不容易被人发现,毕竟郑玉泽吃下去的也不是多么吓人的大剂量!”
“除了有权限开这种药的医生之外,还有一种可能性,”夏青提醒罗威另外一种情况,“医生本人可能只是开了药,但是真正让药物落到其他人手里的,不是有权限开药的医生,而是有充分理由拿到这种药的人,患者,或者患者家属。”
罗威觉得夏青的补充很有道理,不过毕竟最初给自己提示的人是纪渊,于是他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一旁的纪渊,见纪渊也点了头,这才赶忙应下来。
他的这种反应看在夏青的眼中,有些无奈,好在纪渊似乎并不在意其他人对他的那种保持距离,甚至有些紧张兮兮的态度,她便也没有吭声。
于是按照这种新的思路,他们重新把视线投向了具有相关资质的各大综合医院的精神科,以及专门的精神病医院,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关键所在。
药确实是w市某大型综合医院精神科的一名医生开出去的,但是这位医生开药的行为却并不是药物外流的关键所在,在调查过程中,这位医生被查到在没有结束前一个疗程的情况下就又给同一位患有注意缺陷多动障碍的患儿重复的开了几乎一个疗程的该种药物。
但随着进一步的了解情况,不仅这位医生,包括他的其他同事也都能够证明,之所以会出现这样重复开药的情况,是这位患儿的父亲找到医院来,说孩子调皮,把存放药品的瓶子给扔进了洗衣机,里面的药都被洗得一塌糊涂,因为外面又不能随随便便就买到,只能跑来求医生再给开一点。
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这位患儿父亲还特意带来了一段手机录制的视频,视频当中的确可以看到患儿在一旁一脸笑嘻嘻,毫不在意的模样,患儿父母一边大呼小叫的训斥他,一边从洗衣机里面试图往外捞药物,但是除了一个湿漉漉滑溜溜,挂满了泡沫的药瓶之外,其他就什么都没有捞上来。
“那个医生说,这个孩子的药确实一直都是放在药瓶里面储存的,因为家里面有老人,老人不认识原本药盒外面的那些外文,有的时候帮父母给孩子吃药的时候,会找不到,就放在特定的那个药瓶里,方便老人帮忙给孩子吃药。”齐天华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这样的理由能够让医院采信。
“是啊,那个医生说当时他也是纠结了很长时间,又上下申请了一圈,最后得到批准了,才又给那家人开了一部分药,之后的事情他就一概不知了。”罗威因为有了明显的收获,所以显得心情很好,“我们顺藤摸瓜,最后确认了那个孩子的父亲根本就是说谎的,那个药瓶里当时只装了很少一部分的利他【hx】林,其他都是放了别的药片来作假的,所以后来又开出来的药,只有一小部分用来补缺,其他的就被他给转手卖了。”
“跟他那里买药的人是谁?红红火的人?”夏青问。
齐天华和罗威都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其实也算是他们意料之中的。
“这样一来,李俊良出事之前可能服用的苯环x定是从哪里来的虽然不知道,但是究竟是谁帮忙搞到,经由内鬼的手到了李俊良那边,答案还是很好猜的。”夏青虽然也很高兴有了很明确的进展,但是她也很清楚还有一个难题没解决。“你是说内鬼那一边的直接证据?”纪渊明白夏青的想法。
“是啊,这些关键的东西,现在除了乌头之外,别的跟李俊平都没有办法直接扯上关联,就算这些人都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且只认李俊平和这些有关联,但是李俊平就一口咬定这是陷害,咱们也很被动。”夏青有些担忧,“就算其他间接证据都有了,直接证据缺乏,李俊平自己又拒不认罪的话,那就陷入死胡同了,没有办法移送起诉,一定会被退侦的!”
“要不然这样,咱们不管接下来怎么办,先想办法把红红火承包李家村土地的进度给拖下来!”齐天华想到了一个缓兵之计,“毕竟这个案子如果真的和咱们判断的一样,里应外合,认为搞鬼,那新仇旧恨都还只是一个由子,归根结底的目的是想要低价从村民手里拿到土地使用权,咱们拖住这个进度的话,一方面别让李家村那些无辜村民吃亏上当,二来红红火公司那边目的没有实现,也不会让李俊平轻易脱身离开的。你们觉得怎么样?”
“嗯,我看行!红红火公司筹划了那么久,眼看着就要成了,在这样一个节骨眼儿上被拖住的话,他们也不会甘心就放弃,估计这么一个当口上,他们也未必敢有什么大动作,肯定还会想办法迂回周旋,这样不就两全其美了!”罗威对这个红红火公司已经不爽很久了,“都到事情真相彻底清楚了,搞出来这么多事情,这个红红火公司也不能就那么甩手溜掉!”
夏青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李家村的这一系列事件,以及随着这些事情而被翻出来的那些陈年旧事,一桩桩一件件,都层层叠叠的压在她的心头,让她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她看来,这个案子里面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赢家的,想要找到证明李俊平嫌疑的最直接证据,其实最大的希望就在郑玉泽的身上,他最近恢复神智清楚的时间越来越长,精神状态也逐渐趋于稳定,能够和他们对话指日可待。
到那个时候,李俊平勾结红红火公司做的那些事,就都有办法证明了。
可是即便证明了这一切都是背后有人为了利益而作祟,让李家村的村民们不用只拿着低廉的租金就背井离乡,当年被李永辉团伙愚弄操控,二十多年前的那些又可笑又可怕的秘密命案注定没有办法得到证明和逆转,想要惩罚当年作恶,给现下埋了隐患的始作俑者,简直是天方夜谭。
毕竟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那些事情在当年甚至连报案和立案都没有过,更别说什么嫌疑对象了,所以早就已经过了追诉期,没有办法追究了。
即便是有办法追究,那些死去的小小生命,也没有办法重新活过来,那些心头上伤痕累累的家庭也没有办法真的走出曾经的阴影。
同样,逃过了惩罚的李永辉团伙,也并没有成为什么侥幸的胜利者,虽然说他们曾经利用别人的迷信思想,对村民进行精神控制,进一步的敛财,现在事实真相已经清楚了,他们当初的那些核心人物,或者失去了至亲,或者自己丢了性命,这种损失是无论多少不义之财都没办法填平的。
更何况等到村民逐渐醒悟过来,幸存下来的那些既得利益者们未来的日子,也不一定有多么好过。
一个表面上平静祥和的小村子,内部竟然藏着这么多人性恐怖的一面,浓烈程度,让从警时间还不算特别久的夏青有些承受不住。
纪渊在一旁看着夏青复杂的神色,目光中一片了然,他看得出来夏青正在承受着人性可怕一面带来的冲击,但是他没有心情,也没有能力给她任何宽慰。
随后刑警队众人又开了一次碰头会,在各项证据铺陈出来之后,对于接下来的调查工作要如何推进,大家的意见很快就打成了一致。
先前“各自为战”的模式的确起到了作用,李家村上下也是一头雾水,都不知道警察到底是在针对谁进行调查,眼下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个固定的怀疑对象,这样的局面给他们拖住红红火公司的计划带来了很大的助力。
这边李家村里面很多户人家因为需要配合调查,暂时不能和红红火派来的人签订合同,一时之间李家村里的人一头雾水,那些偷偷代表红红火来搞定合同的人也是抓心挠肝,焦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另外一边,倒是终于有一个好消息传来,郑玉泽的主治医生认为他现在的精神状况足够可以跟夏青他们聊一聊了。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夏青立刻和纪渊一起赶到了医院,和郑玉泽聊了聊。
郑玉泽因为刚刚恢复了一些精神,所以他们也不好过多的去深问,只是就事论事的询问了一下,是否有人在他回到李家村期间和他有过接触。
郑玉泽费了一番功夫,才想起来的确是有那么一次,他在生父生母家中躲藏得实在太憋闷了,就偷偷到村子后山去转了转,透透气,之后巧遇了一个比自己年纪略长几岁的村民,对方态度非常的友善,并没有怀疑他的说辞,所以两个人就凑在一起聊了起来。
对方在听说郑玉泽有失眠的问题之后,就拿出了一瓶药,说是用来助眠的,他刚刚买回来准备给自己家的老爹吃,既然郑玉泽的情况这么严重,他大不了再跑一趟重新买,这一份就送给郑玉泽了。
“所以你拿回去之后就开始服用了?”夏青觉得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那个人你第一次遇到,之前也不认识,难道你就没有怀疑过么?”
“从小到大,愿意关心我的人也没几个,我珍惜都珍惜不过来呢,怎么可能怀疑……”郑玉泽有些讷讷的说。
听了他的回答,夏青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一下子也说不出什么来,索性拿出李俊平的照片来给郑玉泽进行辨认,郑玉泽很快就确认了照片中人就是当天在后山跟自己攀谈,还送自己“助眠药”的那个好心的村民。
郑玉泽说他甚至还留着对方给自己的那个药瓶呢,虽然药没多少片,早就已经吃光了,但他觉得自己遇到了一个好人,所以把药瓶用塑料袋包起来,留了个纪念,在那之前因为怕生父母担心,药瓶他也是藏起来,没给别人发现过。
这无疑是一个好消息,药瓶在李俊平送给郑玉泽之后,就只有郑玉泽偶尔拿出来吃药用,之后还会立刻收回去,用塑料袋包着,这样一来能够从上面提取到指纹证据的几率就大了不少。
夏青赶忙在郑玉泽的说明下,赶回去取到了那个还没有被王平夫妇发现的空药瓶,送回局里提取指纹,并成功的在上面取得了李俊平的清晰指纹。
这个案子原本就已经是万事俱备的一种状态,现在等了许久的“东风”,各组人马迅速行动,把那些人前背后兴风作浪、暗中作祟的人一个不漏的统统“请”去了公安局,因为目标明确,没有拖泥带水,所以整个过程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更没有惊动太多的普通村民。
夏青和纪渊出现在李俊平家门口的时候,李俊平母亲还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他们找自己的宝贝儿子是要干什么,可李俊平却已经脸上没有了血色,甚至两条腿都在不住的发抖,如果不是扶着墙,搞不好都要跌坐在地了。
“妈啊……”他声音也充满了颤抖的开口对母亲说,“我有点事儿,跟她们出去一趟,中午吃饭你和我爸就别等我了……”
李俊平母亲还有些不明就里,不过她听儿子安排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倒也没有多问,只是一脸狐疑的目送了三个人出门上车。
回去公安局的一路上,李俊平一言不发,纪渊和夏青也没有说话,一直到进了审讯室,夏青才在落座之后,打算开口开始对李俊平的讯问,然而她才刚刚摆开了一个要讲话的架势,李俊平就迫不及待的抢先开了口。
“妹子,你能不能先别说话?我先说行不行?”他的声音里面都带着明显的哭腔了,“我怕你先说了回头再不算我积极主动!现在这样,算我自首行不行?”
第六十四章 撂了
“这种事我们会之后看你的具体表现,然后再酌情的。”夏青回答说。
“别酌情了!我都已经跟你们过来了,还能弄不清楚状况么!我现在还跟你们玩儿心眼的话,那是不是真的就疯了?!”李俊平一脸苦兮兮的表情,“我说,我真的都说,你们一定替我争取争取吧,算我求你们了!我不为我自己,就为了我爹妈,他们还得靠我养老呢,现在他们岁数还不算大,再过十年八年呢?连我都不在他们身边了,他们要怎么活啊!”
“行,那你说吧,我们听着。”夏青点点头,表示了同意。
“我们村儿里的有些事儿,确实是我帮忙跑腿儿的!”李俊平抽搭着鼻子,“但是具体要怎么做,那都不是我说了算的,都是人家红红火公司那头的主意,我就负责人家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不然你们想一想啊,就我那个文化水平,我大字都不知道能不能认识两箩筐,我上哪儿能知道乌头不能生吃,我上哪儿知道早先给牲口吃的那个苯啥啥定的药,人吃了能跟失了魂似的,直不愣登就往水库里面走啊!我就更不可能知道郑玉泽吃的那个是什么药,吃完怎么还能让人自己就想寻死的呢!”
夏青听他这么说,笑了笑,叹了一口气:“李俊平,你要是这么个聊法儿,那倒不如干脆还是我问你答,也免得浪费咱们大家的时间,至于自首什么的,那就算了,你也可以不用考虑了,我虽然工作时间不算长,就那么四五年的功夫,但是还真没见过这种避重就轻,偷换概念的自首呢!”
李俊平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看起来颇为局促和紧张,眼巴巴的看着夏青,愣是没敢接话。
“你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按照红红火那边的交代在做事?那我问问你,如果没有人提供信息,红红火的人怎么会知道李永安有风湿神经痛的毛病,吃乌头中毒也不会让人多心?如果不是有人提供信息,红红火的人怎么确定李俊良一定会接受你提供的苯x利定?一般人都会选择拒绝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吧?
你刚才还特意绕开了李永福不提,如果不是有人提供信息,红红火的人会知道李永福花生过敏,特意拿着粗榨的花生油跑去加工定做花生油软胶囊么?
或者咱们还可以换一个说法,如果不是有人从中指点,红红火的人又怎么会知道要从李家村的那些人下手,才能最有针对性的打破原本的平衡,引起恐慌,好让村民宁可底价出租,也想要逃离本地呢?”
李俊平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就有些精彩了,似乎是想要否认,但是又拿不准夏青他们手里是不是已经掌握了更多的证据,自己这么一否认,就彻底的把自己争取积极主动的最后一点希望都给破灭了。
“李俊平,你是一个聪明人,否则也不可能这么多年在李家村里面能够做到明哲保身,还能够让李永福、李永安他们那些人对你没有一点戒心,”纪渊沉默的看着李俊平的一系列反应,等了一会儿,然后开了口,“所以你在最初决定要做这些事的时候,就应该早就想到了各种可能性,我说的没错吧?
从根本上,你最希望的结果肯定是没有人发现这些异常,你可以逍遥法外,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形势并没有按照你最希望的那种方向发展,如果我们不是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也不可能把你带过来。
以你的头脑,你应该知道,眼下这种形势下,什么做法才能最大化的保全你的自身利益,不要再报什么侥幸心理了。”
李俊平一脸心虚的讪笑,眼珠子叽里咕噜的转了几圈,然后就好像之前想要耍滑头的人不是他一样,开口问:“那你们想让我从哪里开始说?”
“从头说。”纪渊朝他微微抬了抬下巴,“谁先找上谁的?”
“那肯定是他们先找上我的啊,不然的话,我哪有这样的脑子和胆子!”李俊平赶忙回应道,说完之后又怕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故意撇清,“我的意思是说,要是没有他们煽风点火出主意,我没必要冒那么大的险是不是?好死不如赖活着,本来这事儿也是,我搞不定李永辉他们那一群人,那死的就是我!”
“对谁下手是谁的主意?”夏青问。
李俊平马上开口,没有一点迟疑犹豫:“他们的主意!我也是因为在县里头跟朋友一起玩,就凑巧被人介绍给红红火的老板了,红红火的老板找我聊,说要租我们家的地,可以给我不错的价位,我说这事儿你跟我说也没有用,我们村的事儿也不是我说了算的,就算我有心想赚这个钱,李永辉不同意也白费。
他就跟我说,只要我跟他合作,肯定能让我把这笔钱赚了,那你们说,我们家在村子里头什么样,你们也是能看到的,那就是饿不死,也活不明白,夹着尾巴做人而已,你们觉得这样的日子好过么?我看着我爸妈小心翼翼的活了这么久,现在我有机会翻盘,为什么不试试?”
“你对李永辉他们那一群人,有仇恨么?”夏青问,她觉得之前纪渊说的有道理,如果算上郑玉泽在内的话,那就是四个人的性命,如果单纯只是为了图财,应该没有办法做到这种程度的。
李俊平笑了笑:“说有也有,说没有也没有吧,要是论起来,姓郑的那个小子,我算是对不起他,毕竟他是真没有得罪过我,但是我没有办法啊,我不那么做,还有人不肯挪窝呢,开弓没有回头箭,都已经这样了,我不能不补这临门一脚对不对?
这么说吧,我估计你们也打听出来了,我们家在我之前那两个没活下来的孩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身体不好,就是当年因为李永辉他们那些人折腾的事儿给害死的,我倒是没有什么影响,但是我妈都快被吓出病了,我都十六七了,她还会大半夜突然跑到我那屋去抱着我哭呢,说是梦见有人想弄死我!
所以我就是想啊,李永辉做初一,我做十五,凭什么他能发的财我不能?”
“你觉得自己这是替你爸妈和死去的兄姐报仇?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正义?”
“不算吧,就是捎带着,我就是想图财,你看我这态度,是不是挺坦白的?我就是觉得,李永辉他们那一群人,坏事也没少做,也发财了,也活了这么多年,没死在我前头,不义之财凭什么他们能发,我不能?”李俊平说完犹豫了一下,又说,“而且这事儿也不是我挑头的,我就是一串大鱼里头的一条小鱼,这里头事情能成赚的最多的不是我,天塌下来不也是高个儿顶着么!”
“高个儿?”纪渊听了李俊平这一番话,当场就笑了出来,“你到现在还没有明白么?你就是你们这一群人里面的高个儿。”
“不可能!你别吓唬我啊!”李俊平原本坐在那里还驼着背,一副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一听纪渊这话,吓得只差没从椅子上蹦起来,“怎么可能!药是他们搞到的,生吃乌头会中毒也是他们的人告诉我的,不然我怎么懂!我就只是知道李永安总风湿神经痛,而且为了治病什么都吃而已!还有还有,李俊良是自己跳水淹死的吧?他吃那东西,也是红红火的人给我的,我只是转手而已啊!”
“你说的没错,方法是红红火的人指点你的,但是药到了你的手上,是不是你想方设法让李永安、李永福,甚至包括你口中最无辜的郑玉泽吃下去的?你知不知道他们吃下去那些东西会丢了性命?你知道,所以你才会这么做的,所以这件事情上,红红火的那些人都只是教唆犯,你这个被他们教唆的人,实施了几乎全部的犯罪行为,你才是整件事情里面的主犯,那个高个儿的人。”
纪渊一边说一边看着李俊平,眼神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并没有太多的厌恶情绪,却仿佛能够把人给冻住似的。
李俊平听完了他的话,几乎已经丢了魂,半张着嘴巴,一脸痴痴呆呆的样子,老半天也回不过神来,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便是爆发出了一连串的咒骂,他一边骂一边还带着一点哭腔,嗓门儿非常大,骂出来的话也是五花八门,有很多让夏青坐在对面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大自在。
起初她是想要开口提醒李俊平注意一下的,但很快就被看出她意图的纪渊给阻止了。
“让他骂吧,现在不骂,以后机会也不多了。”纪渊说。
李俊平又骂了一阵子,然后就转变成了啜泣,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哭累了,抽抽噎噎的停了下来。
“怪我!总觉得自己有点小聪明,也没读过几天书,还跟人家玩心眼儿,现在终于把自己给玩儿进去了!”他咬牙切齿的说,“反正我不管什么教唆不教唆的,当初给我出主意的是他们,给我药的是他们,我想要的是报复一下他们那些人,谁让他们当年欺负我们家,顺便还能发个财,带着我爹妈也享受一下生活,没想到被人算计成这样。
那些药啊什么的,确实是我下的,但是用那些办法都是他们教我的,他们跟我聊,问我李家村除了李永辉之外,还有谁是能阻拦这些事的,我就说了,李永安和李永福就相当于李永辉的左右护法一样,李永辉这个人比较聪明,不容易上当,所以不太好办,但是他儿子不是个省油的灯。
之后我找李永福,跟他说想看看他吃的鱼油,回头托人帮我爸也买点,偷偷的把花生油的胶囊给掺进去了。
然后我又找了一天,把红红火那帮人给我弄来的乌头剁碎了,到县里头找了一个饭店,让他们给我加到菜里头去,香香辣辣的,啥不对的滋味儿也吃不出来,拿回去我就估摸着李永安该去看果园了,就故意拿去,说想求他儿子帮我找个活儿,给他拿了点菜,我再给他买瓶酒去,他都没多想,当场就开始吃,我怕他马上就不行,吓得赶紧就走了。”
“所以其实除了李俊良之外,剩下的几个人里面,你第一个下手的人是李永福,只不过他碰巧之前没有吃到带花生油的那几粒胶囊,所以才在李永安之后出事的?”夏青根据李俊平的描述,捋顺清楚了这里面的时间线。
“对,最开始红红火的人没想要弄这么麻烦,他们是想要让我把他们弄来的东西给李俊良吃,让李俊良有瘾,依赖他们,这样他们就可以跟李永辉谈条件了,没想到李俊良居然掉到水库里淹死了,还被李永福看到,李永福那个人最喜欢疑神疑鬼,我也是被他提醒了,才觉得可以用他们信的‘狐仙’来做戏的。”
“郑玉泽是什么时候开始被你们给算计进来的?”夏青问。
李俊平略微迟疑了一下,提到郑玉泽的时候,他总是显得格外心虚:“是李永福都死了,很多人都觉得害怕,但是光是害怕,也还是不愿意走的时候开始的,其实你们没来那会儿他们就都知道李仁家当年送走了孩子,也怀疑郑玉泽是王平家送出去又回来的了,但是村子里面没有人出事儿,他们就不当回事。
红红火那边等的着急了,说必须再想一想办法,我就想到了郑玉泽了……但是我只是说郑玉泽的情况给他们听,郑玉泽那小子也没什么心眼儿,我之前对他友好一点儿,他就跟我说了吃什么药的事儿,我就告诉了红红火那边,办法是他们想的!我上哪儿知道什么药不能跟什么药一起吃啊!”
说完之后,他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抬起头来,对夏青和纪渊说:“我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这态度算不算配合,你们看着办吧,我也没啥可说的,自己做的事情自己当,别让红红火那帮人跑了就行,李永辉他们那些有一个算一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到现在我也说他们是活该倒霉,但是……
你们回头帮我跟郑玉泽那小子道个歉吧,他这辈子够倒霉了,我当初不应该财迷心窍的把他也给拖下水……就这些,我没有别的想说的了。”
说完,他垂下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第一章 当年事
李家村的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刑警队的一行人终于离开了县城,重新回到局里面,处理完手头的后续工作和文书材料之后,稍作休整,就又按部就班的回到了各自的工作岗位,又重新忙碌起来。
纪渊在处理那些后续工作的时候,是全程都有参与的,但是整个案子都移交给检察院之后,他就请了一个休假,独自离开了。
别说是其他人,就连他的搭档夏青也是在他已经开始休假之后的两三天,才从大队长董伟峰那里知道这件事的。
“小夏,之前李家村的案子一直牵扯精力,我也没有顾得上问问你,你跟纪渊接触之后,有没有什么觉得为难的地方?有的话尽管说,不用有顾虑。”
董伟峰把夏青叫到自己的办公室,本来他看纪渊和夏青两个人合作着处理完了李家村的案子,还觉得非常的乐观,结果这边才刚刚把案子的事情办完,那边纪渊就忽然提出来要休息一段时间,看那架势分明是急着想要离开,这就又让他觉得有点不踏实了。
纪渊作为自己手下一直被看好的一名天资卓越的刑警,董伟峰自然是愿意尽一切能力给他提供帮助,让他能够早一点走出来,但是这种帮助不能是以给别人造成心理压力甚至心理阴影作为代价的。
夏青同样也是董伟峰十分看好的青年女警,要知道,在刑侦一线上面,女警本来就不多,有天分,有热情,同时还能够承受住外界压力一直坚持下去的,就更少了,他手底下一共就那么四颗好苗苗,就这在兄弟单位当中也是绝无仅有的,所以于公于私董伟峰都不希望这件事给夏青带来什么负面影响。
“没有啊,董大队,挺好的。”夏青经过之前那一段时间和纪渊的相处,现在反而对两个人打交道这方面没有了任何的心理负担,“纪师兄头脑很聪明,遇事很冷静,他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东西。”
“他没有说过什么让你不舒服的话,或者做什么惹你生气的事儿吧?”董伟峰还是不太放心,夏青看起来一派轻松,但是谁知道这是不是这姑娘的掩饰呢,“我还是那句话,这个任务不是硬性要求,你随时可以选择换搭档。”
“没有那个必要,真的,”夏青知道董伟峰是为自己好,赶忙摆摆手,“我和纪师兄沟通过,不过大部分来说是他问我答,我们没怎么谈论过他之前的事情。我觉得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他肯先了解我,这就是乐观的,对吧?”
“嗯,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就是不知道这小子刚刚结束了一个案子,忽然就请假一个人跑了,是怎么回事儿……”董伟峰咕哝着,担心的情绪掩藏不住。
“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欲速则不达嘛!”夏青笑呵呵的说。
她这样的放松态度也给董伟峰带来了一定的影响,让他原本紧锁眉头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容:“你这个心态倒是不错!要是能感染到纪渊就好了!”
“放心吧!我早晚把我这种盲目乐观的性格‘传染’给他!”夏青笑呵呵的接口。
董伟峰这下就真的被她给逗笑了,又询问了几句工作上的事,正好上头来电话叫他过去开会,夏青便起身告辞,回到了办公室里。
此时午休时间还没过,办公室里面的人不多,夏青回来的时候,沈文栋也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拿着几瓶果汁,看样子应该是冰镇的,细长的瓶身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水珠,光是看着就给人一种很清凉的感觉。
“小夏,你跟董大队谈过了?”沈文栋走过来,把袋子里的果汁递给夏青一瓶,他出去的时候正好董伟峰叫夏青过去,所以大概知道是为了什么。
“谈过了,没什么事儿。”夏青笑着点点头,沈文栋问自己是一种关心,但是她并不想把纪渊当成是一只用来做实验的猴子一样,所有细节都拿来和周围的人分享,所以就选择了一带而过。
她接过果汁,向沈文栋道了谢,然后看了看那瓶身上印着的店名:“师兄,这家的鲜榨果汁可不便宜,你一下买了好几瓶,这是有什么好事要庆祝啊?”
“没有没有,”沈文栋赶忙摆摆手,被夏青这么一问,似乎有些局促,用手拢了拢他那一头带着自然卷的头发,脸上的笑容略有几分无奈,“刚才遇到政工科的那个小王,她拿给我的,推辞不过,我也喝不了这么多,你们都帮帮我吧。”
夏青笑着点点头,她可不是什么不开窍的十几岁小女生,这摆明了是沈文栋的桃花,不过她和沈文栋还没有熟识到可以拿对方的桃花来调侃的地步,所以交浅言深的事情她是不愿意做的,就简简单单的道个谢,恰好也是口干舌燥,索性也不客套什么了,扭开瓶盖喝了几口。
其实话说回来,沈文栋的桃花一向是比较旺的,就算不是果汁,也断断续续的收到过不少其他部门女同事的“慰问品”,甚至还有局里五十多岁的前辈跑来拐弯抹角的想要把自己家的女儿介绍给沈文栋,着实让队里一众光棍儿眼红。
可是没有办法,客观条件不如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沈文栋的外貌在整个公安局上下都可以算是得天独厚的,再加上此人情商很高,平日里言谈举止无一不恰到好处,让人想找个扣分点都比较难。
“前阵子你们跑去李家村,可真是够累的,最近总算能歇歇了!”沈文栋似乎手头没有什么事,趁着午休时间还没过,干脆站在夏青桌旁和她攀谈起来,“对了,之前你帮忙搞定的那个绑架案,检察院那边已经起诉了,听说考虑到那个小子是因为被欠薪逼急了,主观恶意不算特别深,但是属于被警方制服,没有主动终止犯罪,所以应该是要判十年的。”
夏青叹了一口气,十年对于一个人来说,无疑是宝贵的时光,那个男青年被无良老板欠薪也是很可怜,但是他讨薪的方式居然是把尖刀抵在另外一个无辜的女人的脖颈上,那么整件事的性质就都变了。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值得同情的。
提起那一起绑架案,夏青忽然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向沈文栋打听过那件事,她先前找了几个前辈打听,但是那个时候的情况实在是一团乱,那几个前辈虽然参与过那个案子的处理,但是他们基本上都把注意力投放在了那一伙丧心病狂的绑匪身上,其他的没有太过多的关注,现在也回忆不起来。
按照年纪推算,那个时候沈文栋应该已经到刑警队来了,或许资历比较浅,不能够充当挑大梁的角色,但是至少应该能了解一点东西。
手指攥着那有点湿漉漉的果汁瓶,夏青略微纠结了一下,决定还是试一试。
“师兄,我想跟你打听一件事。”她深吸一口气,对沈文栋说。
沈文栋一听这话就笑了:“什么事啊?不会又是纪渊当初的事情吧?他的事情我确实不了解,也没有办法帮你提供更多,要是别的你尽管问,我知无不言。”
“差不多十年前,有一桩绑架案是咱们局处理的,当时你应该已经在局里了吧?”夏青小心翼翼的问,注意不流露出什么个人情绪。
沈文栋表情有些茫然,似乎没有能够第一时间意识到夏青问的是哪一件事情,回忆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事了!是当年的一桩性质比较恶劣的案子了,我那时候才转正没多久,也算是我跟的头一个大案子了,我记得人质是两个小女孩儿,被找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其中一个被撕票,只成功的解救了一个。怎么了?为什么打听这个?”
“哦,没什么,上大学的时候老师拿这个当案例给我们讲过,但是没有什么具体的内容,所以有点好奇。”夏青轻描淡写的回答。
“这倒是不奇怪,那个案子当时影响挺不好的,被撕票的那个女孩子也是挺惨的,不光被杀了,被杀之前还被人给……哎呀,反正那一伙人后来被查出来是惯犯了,手里头好几条人命呢。
那件事之后,被撕票的女生的家长就不算完,一直闹得挺凶的,搞得一度影响很不好,所以后来这件事在局里头就有点讳莫如深,谁都不愿意提了。
毕竟大家当时真的是付出了很多,要不然搞不好两个被绑票的小女孩儿一个都救不出来,而且当时现场那个状况,很多人也心里头都结着个疙瘩,好久都没有解开,咱们做这一行的,也不需要谁领情道谢,但是警察也不是万能的,也不是神,我们接到报警一路摸排过去的时候,那个女孩子已经死了……
算了,反正这样的结果肯定也不是我们想要的,事后还要被那家的家属指着鼻子骂,说要不然两个都救活,要不还不如都死了,凭什么只死了他们的孩子……太糟心了,后来全局上下这事儿就心照不宣的大家都不提了。估计学校里那边,老师也不知道太多细节,所以讲不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夏青扫了一眼:“你怎么了?怎么脸都白了?”
“没事儿,师兄,这事儿咱俩可能得以后有机会再聊了,”夏青一只手按在上腹部,“可能是果汁太冰了,我有点胃疼,出去买点胃药吃……”
说完她就赶忙冲沈文栋摆摆手,急急忙忙的冲出了办公室,直奔走廊一端的卫生间,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其中一个隔间,蹲在马桶旁边干呕了半天,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身来,只觉得浑身的力气都消失了一样,身子微微发抖,身上的衣服也被汗打湿了。
夏青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发现前额的头发都已经被冷汗给打湿了,从隔间里出来,她到洗面池那里去用冷水洗了一把脸,镜子里面的自己,脸色就好像一张白纸似的,看起来有一点吓人。
原本以为自己早就已经调整好了,没想到听着一个当年经历过那个案子的人说起当初的事,哪怕什么具体的细节都没有提到,还是会勾起自己大脑深处的记忆,让一些画面就像镜头回放一样的重新浮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么一想,夏青的胃里面就又感觉到了一阵抽搐,她连忙甩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回忆起那些曾经让她反反复复梦见的画面。
那时候,她睁开眼睛是一片漆黑,闭上眼睛就全是自己暂时性失明之前看到的那些个画面,那种无从解脱的精神折磨,即便是现在回忆起来,还是会让她忍不住浑身战栗。
在卫生间里调整了一会儿状态,再回去刑警队办公室的时候,沈文栋已经出去了,还在夏青桌上留了一个字条,让她买点胃药,注意身体。
于是那个关于当年绑架案的话题就被压了下去,再也没有提起来过,夏青和沈文栋再见面的时候谁都没提那些,夏青是刻意回避,沈文栋好像是压根儿就忘了还有这么一个没聊完的话题。
就这样,夏青终于又重新让自己的内心归于平静,大约过了快三周的功夫,这期间她处理了一些比较琐碎的工作,纪渊一直没有销假回来,天气一天热过一天,每天一大早上w市就热得好像被罩进了太上老君的炼丹炉一样,让人不由的有些心浮气躁。
这天夏青一大早起来,换好了一身运动服,准备下楼去跑步的时候,忽然接到一通局里面打过来的电话,说有一个案子需要出现场,让夏青尽快赶到。
挂断电话,夏青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等着对方把地址发到自己手机上来,与此同时她的耳边还听到了警笛的声响。
叮铃。
地址发过来了。
夏青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转身往回走去。
太巧了,这个案发现场就在自己现在住的这个居民小区里,夏青决定直接过去看看,连换衣服的时间都可以节省下来了。
第二章 花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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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青其实算是土生土长的w市人了,她的祖父母家就在这里,过去因为父母工作忙,都在外地,她从小就被留在祖父母身边,一直到高中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儿之后,才被父母带离了这里,一直到大学毕业才重新回到这里。
祖父母的年纪都比较大了,身子骨也大不如前,夏青的工作性质也比较特殊,时间非常的不规律,考虑到这种情况,她在回来w市之后就选择了一个人租房独居,而不是到祖父母家里面去借宿。
夏青住的那套小户型是她到w市上班之后租住下来的,位置距离单位不算远,交通方便,属于w市规模比较大的居民小区了。
因为闹中取静,物业公司的管理也还是不错的,再加上房东人比较厚道,租金定位合适,所以夏青从当年在这里住下来,一转眼就已经有四年的功夫,即便不是这里的业主,也算是比较熟悉环境的老住户了。
出事的那栋楼位置距离夏青租住的那一栋七拐八拐也隔着好几栋楼和几条小路,好在夏青平日里因为晨练的缘故,小区里里外外也算是早就走熟了,所以很快就找了过去,到那里的时候楼下已经停了两辆警车。
罗威从其中一辆车上下来,看到夏青便招招手:“你怎么这身打扮就来了?”
“我就住这个小区,刚下楼准备晨跑就接到电话,所以直接过来了。”夏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上身速干面料的t恤,下面是一条运动短裤,脚底下踩着跑步鞋,看起来好像确实和平日里出现场的打扮差距很大。
罗威了然的点点头:“估计就因为你住得近,所以才叫你过来看看的。”
“上面什么情况你知道么?”夏青和他一起往单元门方向走,一边走一边问。
“别提了,”罗威有些无奈,“一桩疑似的刑事案件,还顺带着揪出来一个小流【hx】氓!报案人现在都已经被最初过来确认情况的派出所民警带回去了。”
“这是什么情况啊?”夏青听了个一头雾水。
“那个小子,年纪轻轻不学无术,净琢磨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一大早上不老老实实的在家里睡觉,弄了个无人机出去飞,就专门往别人家卧室窗外头近距离的飞,用航拍设备搞偷窥,现在这不夏天了么,天气热,好多人家为了开窗通风凉快,晚上窗帘也不挂好,这小子已经是食髓知味那种了!
结果今天可走了运了,飞到这边就正好看到现场的情况,听派出所的人说,这小子还算是有点良知,说是从画面里一看就觉得这不像是个活人睡觉的模样,又仔细的看了看,越看越不对劲儿,就赶紧报警了。”
夏青听完罗威的讲述,觉得有些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该夸这个报案人警觉性够高,能够第一时间联系警方,还是该骂他缺德,一大早上弄个航拍器去偷拍别人的卧室窗外。
两个人说着话就一起上了楼,出事的这户人家楼层比较高,还好时间早,就算是上班族,只要不是工作单位太远的,这个时间恐怕也还没有起床呢,所以没有什么人乘电梯上上下下,走廊里也是静悄悄的,可能大部分住户都还没有意识到他们这栋楼里面出了事呢。
到了案发现场所在的那层楼,夏青和罗威走下电梯,出事的那一户房门大开,刑技的同事正在里里外外的忙碌着,拍照的拍照,取证的取证。
夏青在门口穿鞋套,顺便朝屋子里面看了看,房子里面的陈设看起来还不错,井然有序,并不凌乱,很显然这里应该不会是一个让人容易引起胃部不适的现场,也不会是一个激【hx】情犯罪的现场。
换好了鞋套,夏青等拍照的刑技同事忙完了,这才走进去,她没有急着到卧室里面去查看情况,那边的取证工作还没有进行完,所以她索性先在房子里面看一看,先瞧瞧这屋子里面的东西能不能告诉自己一些什么。
这套房子的面积大概有八十平米左右,因为都在一个小区里,这个小区因为地理位置比较占优势,出租房子的也比较多,夏青当初租房的时候也参考比较过几乎不同的户型,因此大概知道这个面积的房子是一个什么格局。
这套房子原始的房屋结构应该是一个两室一厅一厨一卫的格局,中规中矩,不算宽敞也不至于太局促。案发现场这套房子很显然是被房主后期改造过,原本的小房间被打掉了墙壁,变成了客厅的一部分,原本小房间的窗前还装了榻榻米和小茶桌,上面摆放着香薰灯、精致的小茶具以及一个小巧的实木书架,上面放着几本书,那扇窗前还悬挂着大大小小星星形状的挂灯,以及白色半透明的窗纱,看起来颇有些情调的样子。
客厅里也是一样的,窗口是素白色的半透明窗纱,原木色的地板上铺着一块深灰色与浅灰色相间的不规则几何图案地毯,圆润小巧的布艺沙发是浅粉色的,前面是一大一小高矮错落摆放的圆形小茶几,同样是清新的马卡龙配色。在客厅窗边的角落里还有一盆高大的龟背竹。
因为w市已经进入了炎炎夏日,虽然是一大早,房子里面的温度依旧不低,因为窗子没有开,所以闷热的室内空气当中还弥漫着浓郁的香薰气味。
这种味道实在是让人有些一言难尽,如果只是一点点淡淡的,在比较清新的空气当中,或许夏青也会觉得芬芳怡人,然而作为一个崇尚自然气息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下,她就觉得闻多了非常的甜腻,头都被熏得有点疼了似的。
抛开个人喜好不谈,住在这里的人,应该是一个对生活品质比较有追求,性格里有一些喜好浪漫的年轻女孩子,从客厅里面随手放置的几件衣服来看,无一例外都是女性服饰,所以对于这名女子的感情状况暂时还不好确定。
因为小房间被拆掉了,所以原本的两居室就变成了宽敞的大一居,卫生间的门口也被改到了卧室里面,这就让这一个住处的私密性和舒适性都变强了。
独自住在这里的人,经济条件应该也不会太差吧,毕竟能舍得把房子这么改造的人,应该是不缺钱,更注重生活质量的那一类。
夏青对死者的身份愈发好奇起来,毕竟按照犯罪学规律来说,经济条件和犯罪率以及犯罪类型之间都存在着一定程度的互相影响。
从房子里面的大体情况来看,这很显然不是一起图财害命的侵财伤人案件。
一个生活条件比较优渥的人,住在一个环境和管理都属于中等偏上水准的居民小区当中,并且在自己的家中遇到非侵财类的暴力刑事案件,从概率上来讲,是要远远小于那种住在偏僻地段开放式小区当中群租房,因为谋生需要不得不经常早出晚归的人。
卧室那边刑技的同事完成了现场的取证,只剩下张法医和他的同事在处理现场,夏青这才和罗威一起进去。
在那之前罗威打电话联系了这个小区的物业,因为时间太早了,物业那边只有一个办公室值班的工作人员,暂时还没有办法帮他们这一套房子的业主资料,还需要等物业经理赶到之后才行。
这间卧室面积比较宽敞,采光也不错,窗前同样是挂着半透的白色窗纱,只是两片窗纱没有被拉严实,中间有一条一尺宽的缝隙,估计那个报案人就是操控他的航拍器从这道窗纱缝隙看到了屋子里面的情况。
卧室里面最中心的位置是一个不到二十公分的地台,上面是一张双人床垫,尸体就横陈在那上面,身上穿着丝质的吊带睡裙,看上去是一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性,染成暗酒红色的长卷发,身材匀称,整体的状况看起来比夏青的心理预期要好上很多,并没有多么狰狞,现场也没有非常的凌乱狼狈。
说不凌乱狼狈,其实都有些不够确切,确切的说,现场看起来颇有些井井有条,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精致。
围绕着地台边,地板上摆放着许多个心形的盒子,每个盒子里面都密密匝匝的装满了红艳艳的玫瑰花,那些心形的玫瑰花盒子把整个地台都围了起来,视觉效果上来说,死者就好像是被花海环抱一样,如果不是已经没有了任何的生气,乍看起来还有几分童话故事睡美人的味道呢。
“张法医,辛苦了。”夏青进了卧室,同张法医打了个招呼。
张法医正在检查尸体的情况,听到夏青和自己说话,抬头冲她笑着点点头:“早啊!小夏啊,听说你也是住在这个小区的?这是直接从家过来的?”
夏青知道张法医是看自己的穿着打扮不像专程为了出现场而来的,连忙应了一声,然后问:“这是咱们的案子么?”
张法医知道她是看到现场这副模样,怀疑这究竟是不是一起刑事命案,便指了指那具女尸,对夏青和罗威说:“这名死者是死于窒息,但不是机械性窒息,我怀疑是呼吸中枢麻痹引发的窒息死亡,你们看看死者的左上臂,还有她的两条大腿上面,看看能不能瞧出点什么问题来。”
夏青和罗威赶忙按照张法医的提示,朝死者的左上臂和大腿位置看了过去。
死者左上臂的异常虽然没有被夏青第一时间看到,不过在张法医的指点下还是很容易就看得出来的那里有一处非常明显的红肿。
大腿上面就没有那么容易发现了,他们两个人不得不凑近了仔细的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在死者两条大腿的前侧均有一个不太起眼的小针眼儿。
“死者是被人给注射了什么有毒物质了?”罗威是典型的嘴巴比脑子快,心里面还没等完全捋顺清楚思路呢,嘴上就已经先一步问出口了,问完之后,他都没等张法医做出回答,就先自己摇了摇头,“不对不对……要是从大腿注射了有毒物质,你没必要让我们看胳膊上的那块红肿啊!”
夏青比罗威要谨慎许多,她也觉得手臂上的红肿才是问题的重点:“死者手臂上面的红肿……看起来好像是蚊虫叮咬导致的吧?如果这跟死者的死有关系,那大腿上会有针眼儿就一定跟手臂上的红肿有关系了?”
“大腿前侧的肌肉注射,这个对于你们来说可能不太熟悉,也没有那么敏感,不会第一时间就作出联想,不过对于我们来说,首先能够想到的就是过敏急救。”张法医自然不会一直对他们卖关子,见夏青比罗威更猜到点子上了,就把自己的推测说了出来,“我看到死者大腿上面有针眼儿,就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过敏急救,后来看到手臂上的红肿,就基本上确定了自己的这个猜测。
看那个红肿的面积和状态,我怀疑死者是被蜜蜂蛰了,被蜜蜂蛰了之后她就选择了第一时间给自己大腿前侧肌肉注射肾上【hx】腺素,结果出了问题。”
“我以前小时候淘气,也被蜜蜂蛰过,没记得需要打什么肾上【hx】腺素啊?”罗威听了之后有些困惑,“张法医,这方面我外行啊,问错了你可别笑话我,这个肾上【hx】腺素不是医院用来抢救患者的吗?”
“你说的一点都没错,一般人被蜜蜂蛰了确实不需要这么处理,如果真的这么处理了,那就说明这个人可能是对蜂毒有比较严重的过敏反应,严重到容易危及生命的程度。”张法医说,“当然了,死者因为对蜂毒过敏,给自己打针急救,结果反而出了问题,这还只是我现阶段的一个推测罢了,实际上是不是这么一回事,还得等进一步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才能够确定。”
“可是,如果是对蜂毒过敏,注射急救药物的时候出了事,为什么会直接被怀疑是他杀,而不是意外事件呢?”夏青问。
“因为这个。”张法医递给他们一个证物袋。
夏青和罗威接过来,发现那个透明的袋子里面是两个已经被使用过的小安瓶。
第三章 回来了
夏青让罗威先看过,然后从他手里接过袋子看了看里面的东西。
那两个小安瓶都是用来盛放肾上【hx】腺素的,瓶口早就已经被打开,里面也是空空如也,从瓶口的断面来看很整齐,可以看得出来开瓶手法还是比较熟练老道的。
“问题是出在这个溶液浓度上了么?”夏青觉得其他方面都没有什么让人觉得可疑的地方,那么唯一能够惹人注意的,就剩下瓶身上的浓度这一条了。
张法医对她的发现还是比较满意的:“是啊,这个浓度已经明显超出了一般应对蜜蜂叮咬过敏的紧急处理需要了。要知道,这种东西适量使用,是在关键时刻能够起到救命作用的,但是如果过量使用,就反而容易危害到性命了。”
“张法医,我看死者的大腿上面左右各有一个针眼儿,这算不算一个他杀的迹象?她自己扎了一针之后,凶手又给她补了一针?”罗威一听那救命的针剂反而变成了杀人的工具,赶忙在一旁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过就像他一贯的坏毛病一样,嘴巴太快,总是跑在脑子前面,好在脑子也没有落后太多,还是很快就回过神来的,赶忙自己改了口:“不对不对,针估计还是她自己扎的,如果是凶手能够跟死者不经过搏斗就补一针的话,当初倒不如干脆两针合一针,何必多留一个针眼儿惹人怀疑呢!”
张法医被他的这种反应给逗笑了,点点头:“可以!你虽然错误结论来得快,好在自己改正错误的速度也很快!我们也觉得两个针眼儿分别在两条腿这件事并不能够被视为定性案件的关键。”
他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一旁窗边的小矮桌:“原本注射器就在那上面的,已经被刑技那边的人拿走了,准备采集指纹,如果真的是凶手给死者进行注射的,那肯定不会这么大意的把针管留在那么明晃晃的地方吧。
我们现在怀疑死者是一个对自己过敏情况非常了解的人,所以家中常备肾上【hx】腺素注射液,以备不时之需,只不过死者原本急救包里面的未必是这么大浓度的,很有可能是遭人调包过。
越是熟悉自己过敏情况的人,知道遇到这种情况之后第一时间应该怎么处理,就越不大可能胡来,所以结合两个针眼儿的这个情况我推测死者原本在急救包里面储备着的是低浓度的针剂,所以她习惯于先扎一针,如果药效不够再补一针,虽然这么做不是什么正确的处理办法,但是说得通。”
“可是要是第一针下去,剂量都已经过了,为什么还会在扎第二针呢?”罗威觉得有些不解,他一边问一边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额角,免得汗流下来,这个季节的w市已经十分炎热了,即便是在早上这个时间里也不例外。
“这个就很难讲了,”张法医摇摇头,“对蜂毒过敏的人会在被叮咬之后产生很强烈的不适,身体出现各种不良反应,正常来讲,紧急注射了肾上【hx】腺素之后是可以适当缓解的,这样就可以争取到很宝贵的时间打电话叫救护车,或者就近尽快就医。
但是如果一针下去,死者并没有像过去的经验那样感觉到了症状缓解,反而觉得非常难受,在那种情况下,她本能的推测认为是蜂毒比较严重,所以一针低浓度的药剂已经不足以缓解症状了,又给自己补了一针,结果雪上加霜,反而丢了性命,这也是说得通的。”
“这里楼层这么高,蜜蜂能飞得上来么?而且窗户也没有打开。”罗威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夹在花里面送过来的?这些花加在一起也有够沉的,体积也不小,一看就知道肯定不是自己抱回家的,肯定是花店送花上门,会不会是蜜蜂在花店装花的时候飞进去了,没有被发现,就扣上盖子一起都送过来了?”
“这可就不好说了,昆虫行为学,咱们也没有涉猎过呀!”张法医笑着调侃了一句,“不过我们家楼层也挺高的,那些蚊子先飞到电梯里,又从电梯里飞到走廊里面,见缝插针的等着往屋子里钻,既然这蚊子都会‘坐电梯’了,蜜蜂搭个顺风车好像也没有什么说不过去嘛。”
“那张法医,这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大概是什么时候呢?”夏青问。
“咱们现在正好是盛夏,气温很高,”张法医让他们留意死者尸体上面的尸斑情况,“你们可以看到,死者呈仰面平卧的姿势,现在她的腰部、臀部和背部都已经不同程度的出现了坠积期的尸斑,并且面积还不算大,尸僵也才刚刚出现了一点迹象而已,所以我们认为死亡时间距离现在应该是两到四个小时吧。所以应该是在凌晨两点到四点之间。”
夏青点点头,脑子里考虑着还有没有什么其他问题想要询问张法医。
这时候,身旁的罗威用胳膊拐了自己两下,夏青下意识的扭头去看他,却看到罗威也同样扭着头,看向身后侧的卧室门口方向,一脸惊讶。
夏青本能的顺着他的视线也扭头过去看看,立刻就找到了罗威惊讶的原因。
纪渊正站在卧室的门口,安安静静,一言不发,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自从李家村的案子告一段落了之后,纪渊就没有跟夏青有过任何的联系,所以夏青也没有听说他回来销假的事情,即便她对待纪渊的态度照比其他人已经算是最为平和的了,也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大半个月没见,本来以为纪渊会是一个人出去躲清静了,现在一看他那状态,夏青立刻就推翻了自己心里面这两三周以来的猜测。
纪渊看上去比在李家村调查案子的时候又黑了一点,脸颊也比之前每天见面打交道的时候略微凹陷下去了一点,最重要的是,他的眉宇之间那一抹深锁的沉郁似乎又浓了几分。
难怪罗威一看到他,顿时就又绷紧了神经,一副调皮捣蛋小学生看到了班主任一样的架势,原本罗威打怵的就是纪渊周身的低气压,没想到现在隔了半个多月再见面,纪渊的低气压居然比原本还要更加明显了。
“纪师兄……”罗威的视线和纪渊对上了,赶忙讪讪的同他打个招呼。
纪渊只是扫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算作回应,随后便把视线投向了一旁的夏青,恰好夏青也在看着他,并且对他笑了笑,纪渊对她微微颔首,从门口走了进来,站在夏青身旁。
张法医看到他来了,抬头和纪渊打了个招呼,他们两个人也算是老相识了,当初到公安局工作的时间相差不多,因为案子的事情打交道的次数也不少,彼此也算是比较熟悉的了,自然也知道之前纪渊和**出的事情,现在看到纪渊回来了,但是整个人的气质状态都和过去有着非常大的变化,一时之间也觉得有些情绪复杂。
纪渊本人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这几年里,他对旁人投向自己的各种目光早就已经是习以为常,已经能够毫无压力的予以屏蔽。
只不过在过来的这一路上,他以为夏青看到自己的时候会多少带着一点情绪,毕竟自己答应和她做搭档的,结果李家村的案子一结束,自己就一声不响的消失了,纵使事出无奈,也还是有些说不过去的,即便这姑娘有些恼火自己,似乎也是理所应当,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然而令他有些诧异的是,夏青看到自己,惊讶之余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且看起来那笑容并不是装出来的,很显然她对自己之前的突然独自离开并没有任何的不悦,心态还挺平和的。
这就真的有些出乎纪渊意料了,不过转念一想,两个人在搭档之初对方似乎就已经把事情说的非常明白,她需要一个即便之后她选择离开w市去找什么“救命恩人”也不会介意的搭档,自己这种说走就走的状态倒也合她的心意了。
“死者什么身份?”纪渊走到夏青身旁,开口问。
当然了,他说话的对象很显然是有且只有夏青一个人的,罗威便很识趣的没有接口,顺便主动找了点事情,到外面去联系物业那边经理有没有赶过来了。
这屋子里已经够闷热的了!再加一个纪渊,多呆一会儿自己还不得窒息了?
夏青向来对纪渊的低气压是免疫的,现在面对他的询问,也平静的就好像昨天下班的时候还和他见过面似的:“哦,刚刚我和罗威在外面大门口旁边的衣橱里找到了死者的皮包,皮包里面有她的身份证,死者名叫申雯丽,今年25周岁,籍贯不是咱们这边的人,应该是来这边工作的吧。手机是需要指纹解锁的,所以里面的东西暂时还看不到。”
纪渊点点头,视线投向了地台上的那具女尸,方才他在房门口已经听过了张法医和夏青他们的对话,所以现在也算是有了一个大略的掌握。
“一个对蜂毒严重过敏的人,应该平日里都会本能的避开任何容易引来蜜蜂的东西或者环境吧?”夏青觉得卧室里面的状态看起来实在是透着几分诡异,“房间里面有花也就罢了,还这么多,全部都围在了床的周围,这种感觉说真的。如果人没死,你说是什么童话啊浪漫啊,我还能理解,现在人死了……我能想到的就是遗体告别,或者是献祭之类的场面。”
纪渊的视线在那边逗留了一会儿,耳朵里听着夏青的话,也并没有去做任何回应,而是在房间里面转了转,仔细的寻找起来,夏青最初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在稍加思索之后似乎也明白了纪渊的意图,于是也跟着他一起寻找起来。
“你想找那只蜜蜂,对不对?”夏青一边和他一起找,一边问。
“未必是蜜蜂,”纪渊摇摇头,“能蜇人的蜂类不止有蜜蜂一种,并且我不认为我们要找的会是一只蜇了人就死的蜜蜂。”
“不找蜜蜂……”
夏青一愣,又赶忙折返回去,问了问张法医死者手臂上是否有残留的蜂刺,被告知并没有发现有蜂刺留在手臂的皮肤当中。
这样一来,夏青就大概猜到纪渊想要找的是什么了,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曾经看到过一篇关于自然界小知识的科普,其中就提到并不是所有的蜂类都会在蜇人之后就死掉,蜜蜂是所以会在蜇人之后死掉,是因为蜂刺上面有倒钩,蜇人之后蜂刺被留在皮肤里面,反倒把蜜蜂的内脏扯出来,这样就自然没有办法再继续活下去。
但是有一种蜂却并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马蜂。
马蜂的蜂刺上面并没有倒钩,所以蜇人之后不会对它本身产生任何威胁生命的影响,这种蜂类因为可以反复蜇人,并且蜂毒的强度是蜜蜂的五倍,一直是需要重点防范的,被蜇伤就会比较麻烦。
这么一想,夏青顿时就觉得方才死者腿上左右各有一个针眼的情况变得很容易解释得通了,因为马蜂的毒性比较强,所以很有可能这个名叫申雯丽的死者在被马蜂蜇伤之后,担心原本一针低浓度的肾上【hx】腺素并不能够取得很好的缓解效果,所以就按照自己惯常的经验进行了加量处理,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急救包里面的安瓶早就已经被人给调了包,于是反而丢了性命。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现在眼前的这一起命案不仅仅是他杀,而且还是一起计划周详的谋杀,毕竟一个对蜂毒过敏的人,一不小心过量注射了急救针,这听起来还真的挺说得过去,有一定的概率是会被蒙混过关的。
“可是,现在是夏季啊……”夏青想了想,觉得还有一个疑问,便走过去问纪渊,“这么炎热的天气,好像不是马蜂特别活跃的季节吧?”
一听夏青的问题,纪渊就知道这姑娘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他的嘴角微微的向上挑了一下,幅度不大,所以也并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现在考虑这个为时尚早,先找到‘凶器’是一只马蜂的证据再说吧。”他对夏青说。
第四章 虫
八十多平米的公寓房,面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算是关闭了门窗,想要找一只马蜂也并不是特别容易的事情,更何况现在房子的窗子虽然都关着,但是房门却因为警队里的工作人员需要进进出出,所以基本上是敞开的状态,这种情况下马蜂是不是已经飞出去了也不得而知,只能碰碰运气。
兜兜转转了一圈,马蜂果然还是没有找到,这个房子因为装修的比较精良,装饰品又多,所以边边角角数不胜数,纪渊也没有打算真的把时间全部浪费在找马蜂上,他在找马蜂的时候,顺便找到了一张卡片,上面是一个花店的名称和联系电话,以及经营项目,他把卡片捡起来,交给夏青保管。
夏青看了看上面的电话:“我晚点打电话过去花店问问,现在估计还没有开门营业,这么多盒玫瑰花,应该算是比较大的订单了,店里面肯定有印象。”
“小夏,物业经理刚才来过了,”罗威过来找夏青,对她说,“这套房子的业主名叫赵达,正在赶过来的路上,这个申雯丽是租住在这里的。”
“租住的?!房东还是个男的?”夏青有些惊讶,从方才进来到现在,她都一直以为申雯丽就是房主本人,或者是房主的女儿之类,毕竟这个房子不止是装修的挺不错,内部装饰一看也是花足了心思,从里到外无一处不透着小女人的那种情调,怎么看都不像是出租屋房东的手笔。
“对啊,我刚才听物业经理一说也挺惊讶的,没想到申雯丽竟然不是这里的房主,一个租房户把房子住的这么精心,可真是不多见。”罗威也有同感。
他一边和夏青说这话,眼睛一边还在瞄着一旁的纪渊,纪渊已经在罗威过来找夏青说话的时候,又继续在房子里面寻找起来了。
“他这是找什么呢?”罗威小声的问夏青。
他一边小声问,一边还拿眼神朝纪渊那边偷偷的瞄,那副鬼鬼祟祟的样子让夏青都觉得有点看不下去了。
“罗威,咱们现在等房东来的功夫,你也没什么事,帮我们一起在这个房子里找找看,看看能不能找到马蜂之类的虫子吧!”她对罗威说,说话的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能让一旁的纪渊也听得清清楚楚。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夏青和纪渊打过交道,她很确定纪渊并不是像其他人口口相传的那副模样,想要改变原本的那种状况,光是单方面的要求纪渊放下过去的心理阴影,勇敢的走出来,这还是不够的,周围的人也要先学会把他当做正常人、普通人那样去相处,而不是带着有色眼镜,拿他当洪水猛兽。
这样一来罗威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他略带几分哀怨的看了看夏青,然后就去帮忙一起找马蜂了。
三个人又找了一会儿,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门外来了一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看上去也是不到三十岁的年纪,人长得特别高大,相貌不算英俊,略微带着几分粗犷,从形象上来说,和房子里的装修风格差距非常大。
“你们好,你们好,我叫赵达,这房子是我的。”因为自己家的房子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赵达的脸色也并不是特别好看,“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具体原因我们也是有待确认,找你过来一来是想通过你了解一下房客的相关情况,另外一方面也是通知你一声,在这个案子没有处理完之前,这个房子你可能暂时不能够随随便便的进行处置,希望你能够理解配合。”
“我理解,反正这种事都已经发生了,不理解也没有什么意义。”赵达别看一脸焦急,倒也算是个明白人,叹了一口气,“这个房客在我这里住了很久了,快两年有了吧!当初租房合同是通过外面的房屋中介签的居间合同,我这个人单子不算大,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所有一切都是按照法律规定处理的。”
“房子的装修是你提供的,还是申雯丽装的?”
“我装的,不对,是我前女友装的。”赵达下意识的改了口,“这房子是这么回事儿,本来呢,是我准备结婚用的,我跟我前女友谈恋爱也谈了好几年,本来是要结婚的,这套房子是我爸妈提前给我准备好的婚房,所以就都按照她的喜好给进行了一次彻头彻尾的改造装修。
结果这都装修好了,眼看着就可以选日子领证摆酒席了,人家不知道听她身边那些没安好心的什么好姐妹乱嚼舌头,说什么这个房子是我婚前财产,跟她没关系,太吃亏,就非要我把这个房子卖了,跟她领了证买一套房写她自己名,否则就不领证了!
我当时就特别生气,她当初说什么我们俩不着急要孩子,所以要把房子装修成适合二人世界浪漫的,我同意了,从头到尾一分钱也没法让她摊,俩人奔着结婚去就是想要好好过日子的,哪有还没怎么着就先算计上离婚谁占便宜的事儿来了啊!要是这样,那到不如干脆别结了!
所以后来我们俩就大吵一架,觉得没有办法继续过下去了,所以就闹了分手,我看这房子也是心里堵得慌,干脆就给租出去了,毕竟我家是新装修的婚房么,租金确实不算便宜,申雯丽是我当初的第一任房客,也是唯一一个不计较价钱的,所以这一年多还算是相处愉快吧。”
“申雯丽是独居么?有没有什么交往密切的人?”夏青问。
赵达苦笑了一下:“警官,你这不是为难我么?这个问题让我怎么回答的上来呢?我又不是那种变【hx】态,我一个男人,还是个分手之后到现在没有再找对象的单身男人,她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姑娘,租着我的房子,我要是成天胡乱打听,那不是让人觉得我图谋不轨么?
别的道理我可能不明白,但是瓜田李下我还是懂的,所以除非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跟房子有关的事情,否则就连交房租都是她转账给我,我这快两年的时间里,和她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这里面还包括最初签合同。”
“不好意思,是我考虑不周了,”夏青连忙对赵达表示了自己的歉意,“那我换一个问题吧,你知不知道申雯丽是从事什么职业的?”
“她好像是公司职员吧,我记得是,第一次签合同的时候随口聊过两句,她应该是那种不太重要的岗位,所以我还猜过,这小姑娘估计是家里头条件不错,所以才不心疼钱,只要自己觉得舒服,觉得高兴就好。”
说着,他指了指屋子里面的各种装饰品,包括白色的半透明窗纱:“这些都不是我原本房子里带的,应该都是那个申雯丽自己置办的。”
“那你把自己的房子给出租了,自己现在住在哪里呢?”夏青问。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住在我父母家里,我父母家距离这里就步行十分多钟的距离,我爸妈家就在马路那边的小区住。”
赵达看起来也是很无奈的,并且也有些局促不安,这种局促不安夏青倒并不难理解,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恐怕都会有些惶恐,再加上赵达作为房东,同时又是一名单身男人,他自己也会强调很注意瓜田李下的事情,所以担心警方会怀疑他,因此而感到紧张也是非常正常的反应。
“那这样吧,谢谢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咱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申雯丽在你这里毕竟住了快两年的时间,这期间低头不见抬头见,说不定会注意到什么,只不过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儿上可能一下子想不起来,回头要是想起来什么了,请你随时打电话联系我们。”夏青看他这种状态,也不想真的和他过不去,于是便主动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对方。
赵达如蒙大赦一般,赶忙记下了夏青的电话号码,顺便把自己的联系方式也告诉了夏青,之后他像是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一样,干脆一口气把自己父母家的住址也留了下来,说如果有什么事,也可以过去找他。
“我唯一就一个要求,这边房子里出的事儿,一定不要让我父母知道!”末了,赵达十分恳切的拜托夏青,“当初我被我那个前女友给折腾成那样,到最后婚也没有结成,现在老大不小了,打着光棍,要是再让他们知道我的婚房现在都成了命案现场了,搞不好真要把他们俩给气出脑出血来了!”
“好的,你放心,我们会帮你保守秘密,不惊动你父母的。”这样的请求夏青还是可以答应的,所以她便很爽快的点了头。
送走了赵达再折返回来,夏青心里面盘算着赵达之前说的这个房子的租金,她自己就住在这个小区里,所以对这里的租金价格还是有一个大概掌握的,正如赵达所说,这个房子因为装修比较讲究,所以租金在同等面积户型当中属于偏高的那一类,申雯丽不但能够接受,并且还一住就是一年多,这是不是足以说明申雯丽的经济条件比较宽绰,可能是那种高薪阶层的金领一族呢?
这个问题倒是不难找到答案,只需要回头按照身份证上面的信息把申雯丽的个人情况再深挖一下,自然就什么都清楚了。
“小夏,你来看,纪师兄抓着了!”
夏青一进门,就听见罗威在叫自己,她赶忙顺着声音找过去,在厨房看到了这两个人,只见罗威一脸兴致勃勃的站在旁边,纪渊则正在用一个证物袋小心翼翼的套在一个一次性纸杯的杯口上,然后拍了拍,很快就有一个东西落入了证物袋,不等那东西继续乱飞,纪渊就迅速的将证物袋封了口。
“抓着了!抓着了!”罗威有些紧张又有些兴奋,“亏得纪师兄动作快,不然这东西攻击性还挺强,被我们发现想逮它的时候,它还想飞过来蜇我们呢!”
夏青凑近了看看证物袋里面封着的那只已经没有办法挣脱的蜂,原本她以为应该就是过去也看到过的马蜂,结果却发现它长得跟寻常的马蜂又不太一样。
这只蜂体型很大,并不是夏青印象中马蜂的大小,比寻常的马蜂还要更大一点,感觉足足有五六公分那么长,肚子圆滚滚的,颜色很鲜亮,有着非常明显的黄黑花纹,最特别的地方就是这蜂的头,不像寻常的蜂类那样肚子大大的,头小小的,它的头也很大,虽然没有肚子那么长,直径上却是只大不小的。
这样的蜂是夏青从来都没有见过的,尤其那虫子都已经被抓进了证物袋,却还横冲直撞的想要挣脱出来,看起来非常的凶猛。
“如果是这东西蜇了申雯丽,她选择注射两针肾上【hx】腺素我这个外行至少觉得看起来是合理的。”她仔细看了看那只蜂,对纪渊感慨道,“这蜂看起来就给人一种很凶很毒的视觉效果,而且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蜂。”
“我也没有见过,所以这只蜂要带回去,一来给法医那边确认死者中的蜂毒到底是哪一种做一个参考,二来可以送去农业大学那边,或者是农科院,请专业人士帮我们看一看,我怀疑这种蜂不属于咱们w市本地分布的种类。”纪渊说。
夏青赶忙点点头:“如果不是咱们本地广泛分布的昆虫类型,那就可以彻底排除了因为花店送花所以不小心夹带进来,或者是从外面飞进来的了。”
随后,她把方才和赵达沟通的情况向纪渊和罗威转述了一下。
“这个赵达,为了结婚,讨女朋友欢心,把房子做了这么大动作的改造装修,什么都依照着女方的喜好进行,花了那么多钱之后,结果女朋友还因为算计他不成,就跟他分手了,他之后一直到现在都一直单身一个人……”罗威听完之后,立刻产生了一种怀疑,“该不会是这家伙以为受挫,所以对女性产生了仇恨心理吧?”
“这种可能性倒也存在,只不过想要证明这个推测成立,就首先得确定赵达有没有那么大的机会,可以对申雯丽的一切了解得那么透彻了。”
第五章 小公举
夏青的话提醒了罗威,他赶忙点点头,在自己的备忘录上记了下来。
“回头我调查一下赵达平日里的生活轨迹,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和申雯丽真的像他说的那么不熟,万一他跟申雯丽其实是有私下里的往来的,现在申雯丽死了,死无对证,虽知道他会不会故意隐瞒呢。”他依然认为这个被未婚妻甩掉了的单身男房东不能够轻易的被排除在外。
在调查之初,本来就是一个广撒网之后做排除法的阶段,罗威有这样的打算也绝对是合情合理的,夏青点点头,没有再去继续讨论赵达的嫌疑。
纪渊又到卧室门口,看了看那些玫瑰花,又看了看这屋子里面的陈设,以及还没有被装进裹尸袋运回公安局的申雯丽的尸体。
“死者在死亡之前,有没有与人发生过关系的痕迹?”他问张法医。
张法医摇摇头:“这个事情我们也第一时间进行了确认,毕竟关系到案件的定性,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名死者至少在死亡之前,是绝对没有过那种事情的。你是不是看到她身上吊带睡裙的款式看起来……不怎么保守?”“有这方面的因素。”纪渊并不否认这一点,“独居女性,死亡结果发生之前身穿款式远远不止‘不怎么保守’可以概括的睡裙,床边还摆放着那么多用来渲染情调和气氛的红色玫瑰花,这种场面按照常理会让人联想到什么?”
罗威在一旁下意识的接口道:“反正肯定不是死者打算一个人在家里喝可乐吃薯片抱着电脑看电视剧就对了!”
说完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接的是纪渊的话,赶忙神色一凛,略有些紧张的看了看纪渊,见对方并没有什么不悦,甚至没有什么多余的反应,这才松了一口气,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方才一惊一乍的反应好像也有点丢脸,偷偷的讪笑着抓了抓后脑勺。
“死者房间里面的香薰气味也很浓烈,”夏青也同意纪渊的猜测,“不像是之前弄过之后残留下来的气味,我觉得更像是前一天晚上特意弄的,这么精心的准备,不可能是没有目的的,虽然房子里面的陈设和物品看起来应该是一名独居女性,但是我认为她应该有正在交往中的对象。”
“那这么一来,可能性就又多了一种,那就是剂量过大的肾上【hx】腺素还有可能并不是提前就被偷梁换柱放在申雯丽的急救包里面的,而是在申雯丽死亡当晚才被调了包,这两种可能都说得通,这样一来知道申雯丽过敏情况的人,还有在申雯丽死亡当晚和她有过密切接触的人都有作案机会。”纪渊说,然后看了看手表,又看了一眼夏青。
夏青心领神会,知道是时间差不多了,估摸着花店那边可以尝试着联系一下,于是就拿着那张卡片到客厅那边去打电话,免得妨碍了卧室这边现场后续工作的处理。
申雯丽的尸体已经被小心翼翼的装进了裹尸袋,准备运回局里,在联系过了死者家属之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解剖检查。
纪渊和罗威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在一旁等着,罗威一会儿偷眼瞄一瞄纪渊,一会儿又悄悄的朝他那边看看,这样的小动作终于引起了纪渊的注意。
“你有什么话要说?”纪渊不太喜欢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于是转过身来,面对着罗威,直截了当的询问起来。
“也不算……我就是想问问,纪师兄,你……和小夏以前就认识?”罗威问。
纪渊眉头微微一皱,把目光移向别处:“不认识。”
“哦,其实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们俩才被安排搭档,接触也没有多久的时间,但是感觉好像就……挺有默契似的……”罗威干笑几声,然后等了一会儿,等到其他人陆陆续续都从卧室里面出去了,他才又对纪渊小声说,“纪师兄,虽然你比我到警队的时间还长,照理来说不应该由我说这话……
我对你不了解,就是听说你这个人挺……有个性的,一直不太喜欢跟别人搭档做事,这回跟小夏搭档也是董大队给安排的……”
“挑重点说,一会儿还有很多事。”纪渊蹙眉,似乎有些没了耐心。
罗威赶忙把话题转入中心点:“重点就是……我想跟你说,如果能跟小夏搭档,请你善待她一些,要是你实在是不喜欢跟人搭档,也别折腾她,就直接找董大队拒绝了就算了,我觉得纪师兄是个坦荡的人,应该能答应吧?”
纪渊看着罗威没说话,眼神里面有狐疑和揣测。
罗威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年纪相仿的男同事,忽然没头没脑的说这种话似乎有些引起歧义,赶忙补充道:“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对小夏有什么心思,就是作为平时相处还不错的同事而已,小夏跟我进警队的时间相差没多久,她的情况我知道一点,她家里头原来是特别反对她当警察的,后来她费了好多波折才冲破了家里面的阻力,工作的时候也很拼……
不光是我,队里很多人也都觉得夏青这么拼,作为一个女孩子,做这一行挺不容易的,所以你可以拒绝跟她搭档,但是千万别针对她。”
纪渊没有马上答话,眼睛注视着罗威,似乎是在试图从他的表情和眼神当中读取到什么信息,过了几秒钟,他才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夏青打完电话回来,房子里面的工作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怎么样?有什么收获么?买主信息查到了么?”罗威见她回来了,赶忙问。
“查到了,”夏青苦笑着对他点点头,“那些玫瑰花的购买人,就是申雯丽。”
“什么?!”罗威吃了一惊,“她不是对蜜蜂叮咬过敏么?!”
“是啊,可她又不是对花粉过敏,”夏青有些无奈的摊手,“我猜谁也不会担心花店里面买回来的鲜花里头还藏着那么大的马蜂吧?而且刚才我也问过了,申雯丽算是他们店的老顾客了,经常订花,有的时候是好几束百合花,有的时候买什么小雏菊满天星之类的,应该是平日里也有在家中插花瓶的习惯。”
“得!又断了一条捷径!”罗威觉得可惜,摇摇头,叹了一口气。
处理完了现场的工作,三个人跟着其他人一同下了楼,罗威是开车过来的,而纪渊不用说,他那台让罗威流了很久哈喇子的摩托车就停在楼下呢。
夏青身上还穿着晨跑的那一身衣服,现在自然不好直接到局里去上班,便和罗威、纪渊打了个招呼,一个人先跑回去住处换衣服,等她换了衣服下楼来,就看到纪渊跨坐在他的那辆摩托车上,正等着自己呢。
纪渊看夏青出来了,拿起后座的安全帽递过去,夏青见他一番好意的特地留下来等自己,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硬着头皮接过安全帽坐了上去。
一路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到了市区的缘故,纪渊的摩托骑得并不快,不过夏青还是感觉浑身上下的每一道神经都快要绷断了,等到终于来到公安局,从摩托车后座下来的一瞬间,她的腿差一点因为发软没力,整个人趔趄过去。
幸好及时稳住了身子,夏青偷瞄了一眼纪渊,见他什么也没发现,松了一口气,不然的话这也太尴尬了。
回到公安局的第一件事,自然是想办法联系死者的家属。
申雯丽的身份证就在夏青的手上,所以确认身份完全是小菜一碟,申雯丽并不是w市本地人,好在原籍距离这边不算远,夏青根据她的户籍信息找到了她父母的联系方式,打电话通知了他们。
申雯丽父母起初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反反复复的求证确认,希望能够证明w市的警察闹了一个乌龙,搞错了人,死者并不是他们的女儿,后来才终于接受了这样的一个事实,两个人答应立刻动身做最近的一班高铁赶过来。
大约过了三个钟头,临近午休时间,申雯丽的父母赶到了刑警队。
和精致而又注重生活品质和细节的死者申雯丽比起来,她的父母可就显得质朴很多了,两个人的相貌都不出众,穿着打扮也不起眼,浑身上下看不到什么名牌或者时髦的东西,似乎家里面的经济条件并不是特别的乐观。
“怎么会出了这种事了呢?”申雯丽母亲哭得满脸是泪,她的眼睛都已经红肿得很厉害了,看得出来在从家里赶过来的一路上估计都在哭,“我们家闺女从小就对蜜蜂过敏,几岁大的时候因为被蜜蜂蜇了,差一点出事,幸好马上送去医院给救回来了。
从那以后我们都特别注意,连郊外公园什么的都不敢带她去,实在是要去,也肯定是要给她穿上长衣长裤,头顶上都用纱巾蜇一下,再等后来她更大一些了,我们就听医生说要随身给孩子带着急救包,这些我们都很注意,我们闺女也很注意啊!没道理会突然就被蜜蜂蜇了,打针都没救回来呀!”
说着她就伤心不已的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申雯丽的父亲在一旁边安抚自己的妻子,边面色沉痛的叹了一口气:“现在先别说这些了,事情已经出了,咱们就尽量配合人家警察,好早点找到原因。”
申雯丽的母亲抽抽搭搭的点了点头,努力的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
看得出来,申雯丽的父母虽然经济条件方面可能并不是特别乐观,但人还是比较明事理的。
两个人在夏青的陪同下对死者的尸体进行了辨认,并且意料之中的得出了死者确系申雯丽本人的结论,之后夏青就和他们询问起关于申雯丽的具体情况。
申雯丽的父亲叫申强,母亲叫李春梅,他们当初结婚早,生申雯丽的时候年纪也不大,现在也才四十六七岁。两个人都是在工厂里面上班的,并且都是流水线上的普通工人,并不是什么技术工种,因此赚的也不多,家里面连自己的房子都没有,一直都是住在申雯丽姑姑家多余的一套五十多平米的旧房子里。
据申雯丽父亲说,申雯丽也就是一个小公司里面的普通职员,每个月的工资比他们夫妇两个人略高一点,但是按照时下里的薪资水平来说,也只是平平。
虽然说申雯丽的父母就在距离w市不远的另外一个城市生活,但是平日里他们和女儿之间的往来却并不是很多,甚至通电话都只能保证两周左右一次。
“这孩子她从小就个性特别强,我们俩……书读的也不多,早年两家的条件都不算好,都是初中毕业就进工厂了,所以我闺女有些时候说的事儿啊东西啊,我们俩也没听过,也不太明白,她就不爱跟我们交流。”申雯丽的父亲一边轻抚着身边妻子的后背,算是一种安抚,一边同夏青解释为什么他们和申雯丽联系那么少。
“申雯丽是一个什么性格的人呢?据你们了解,她在w市有什么关系比较好的朋友,或者有没有男朋友呢?”夏青问。
本来以为这种比较基本的信息,申强和李春梅应该还是可以答得出来的,结果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孩子不跟我们说这些,她觉得我们俩不懂她,也理解不了她的追求。”申强一脸难过的说,“从上高中之后她就不爱跟我们说那些事情了,大学之后就更是什么都不愿意跟我们说了。这孩子……怎么说呢……她就是托生错人家了!”
“这话怎么说?”夏青有些不解。
“就是她光生了个富贵的身子,没有那个富贵的命……”申强叹气,“她要是生在那种有钱的人家就好了,她骨子里头就是那种小公主的性格,只可惜她没有摊上个有出息的爸爸妈妈,给不了她想要的那种生活。孩子觉得我和她妈妈让她没面子,所以不愿意跟我们俩多说话,我们俩虽然心里难受,但是也觉得自己对不住孩子,所以就由着她高兴吧。”
第六章 尴尬的会面
“你们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夏青听了申强的话,感到有些诧异。
申强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就是这么多年来,我们家闺女长得也挺漂亮的,脑袋也挺聪明,从小到大在学校里都是文艺骨干啊什么的,特别多才多艺的那种。
孩子也很懂事,自己明明对音乐、舞蹈什么的那些都特别感兴趣,就因为知道那些东西想要学起来,就得花费好多钱,所以就愣是一直都没有跟我们说过她想学,都长大了才跟我们说,说如果不是为了体谅我们,她说不定现在已经是什么知名音乐演奏家,或者知名青年舞蹈家了。
前阵子她还跟我们讲呢,说身边好多人特别多才多艺,发展也比较好,自己本来就特别有艺术方面的天分,只可惜家里头没条件供,她就只好自己把自己的兴趣爱好和天分都给埋起来了,说得我们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申强说这番话的时候一脸惭愧和难过,一旁的李春梅也是眼泪一直流,夏青作为一个旁观者,却并没有对于这方面特别强烈的共情,她觉得申雯丽对父母说的那些话,作为一个已经二十五岁的成年人来说,如果真的特别懂事,体谅父母,即便真的很有艺术天赋,也不应该总用这种话来刺激父母。
再换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一个从小到大都没有系统的进行过艺术方面的培养和学习的人,是如何断定自己具有极强的艺术天分的呢?为什么竟然说得言之凿凿,底气十足,甚至都已经上升到了耽误自己发展成为一名音乐家或者青年舞蹈家的那种高度和层面了。
这未免有些太异想天开,甚至可以说是不成熟了吧?
她正打算继续想申雯丽父母询问一些关于申雯丽的事情,罗威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看上去二十四五岁的男人。
那男人长着一张比较饱满的圆脸,小眼睛,眼睛里面没有什么神采,略微有那么一点呆滞。他个子不高,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的样子,身材比较圆润,上身白色t恤打底,外面罩着藏蓝色的休闲西装外套,袖子被拉倒手肘附近,下身则是一条卡其色的休闲裤。
这身打扮本也是无可厚非的,只可惜现在这个季节让他看上去有些闷热。
罗威是那种比较人高马大的类型,那人跟在罗威身后,几乎被罗威完全挡住,要不是后来罗威让开站到一旁,夏青几乎没有看到还有别人一起来的。
“小夏,这位姓文,叫文画,是申雯丽的男朋友。”罗威指了指他身旁那个敦实的男人,对夏青作了介绍,“刚刚解锁了申雯丽的手机,联系上他了,我联系上他的时候,他正在去申雯丽住处的路上呢,本来准备去接申雯丽上班的。”
罗威这话一说出来,夏青和申雯丽的父母就全都一脸错愕的愣住了。
还是夏青先一步回过神来,看了看那个叫做文画的男人,又看了看申雯丽的父母:“你们认识他么?以前有没有见过面?”
申雯丽的父母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脸上和眼睛里满满的都写着茫然。
“这两位是申雯丽的父母。”夏青对罗威和文画说,更确切来讲,她算是特意向文画介绍了一下申雯丽父母的身份,看看他的反应。
文画听到夏青说那两个人是申雯丽的父母,也有些吃惊,两眼在申强和李春梅的脸上仔仔细细的瞧了一番,然后赶忙上前去和申强握了握手。
“伯父,你好!真没想到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这样的一个场景下……”文画看起来情绪也是相当的复杂,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讲话了。
申强一脸错愕的任由文画握着他的手摇了摇,完全不知道该作何反应,而一旁的李春梅看着文画的表情,就更像是看着一个骗子了。
文画跟申强握过手之后,讪讪的站在一旁,完全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别说是申强夫妇了,就连夏青都有些吃惊,在这样的一个情况下,死者的父母和男朋友第一次碰面,双方似乎对于另外一方的情况都是全然不清楚的一种状态,这种情况她也是第一次遇到。
“我真的是雯丽的男朋友,”文画可能也觉得自己现在的处境实在是有些太过尴尬了,赶忙摸出自己的手机来,“我手机里面有我们俩的合影可以证明。”
夏青对他点点头,伸手接过他的手机,手机已经在文画讲话的功夫,被他调出了相册,夏青和罗威大概的看了看,里面还真的存着很多两个人的合照,从角度上来看,大多数是自拍,照片的时间也是从冬天一直到延续到入夏之后,照片上面的申雯丽从冬装逐渐换成了夏装,每张合照上面的笑容都很甜蜜,两个人的感情看上去似乎是挺不错的。
夏青和罗威看过之后,也让在一旁一脸疑惑和茫然的申雯丽父母看了看,申强和李春丽凑到手机跟前看了上面的照片,见到女儿和面前这个陌生的小伙子一起拍合照,笑靥如花的模样,惊讶归惊讶,但是倒也消除了心中的疑虑。
“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一句也没有跟家里头提过……”申强对于文画是自己女儿的男朋友这件事,已经消除了疑虑,只不过这仍然没有办法消除尴尬情绪,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有些扭曲了。
文画的反应和他们不太一样,在双方明确了各自的身份之后,他看上去倒是少了几分尴尬,而是一脸如丧考妣的表情:“叔叔,阿姨,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雯丽一个人在w市这边,我作为她的男朋友,应该照顾好她,保护好她的!是我没有做到一个称职的男朋友,你们如果心里难受,就打我骂我吧!”他站在申强和李春梅面前,两只手无力的耷拉在身侧,垂着头,嘴唇抿得紧紧,呼吸有些急促,看上去充满懊悔和自责,好像已经快抑制不住哭出来了。
文画这么一说,申强和李春梅顿时就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了,赶忙拉他到一旁去坐下来,李春梅继续抹眼泪,申强原本还算是克制,现在被文画这么一说,也有些抑制不住内心失去了女儿的悲痛,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你别那么说……谁也不会盼着雯丽出什么事儿……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这都是命……”申强哽咽着说,搜肠刮肚之后,他也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现在申雯丽出事了,怪罪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儿的男朋友没有保护好自己女儿,这很显然是不讲道理的,他做不出来这样的事,而安慰对方很显然也超出了他现在的承受范围。
“你和申雯丽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恋爱谈了多久了?”夏青问文画,顺便从一旁拿了纸巾逐一递到那三个掉眼泪的人手里。
文画接过纸巾道了谢,略微有些尴尬的看了看一旁的申强夫妇,看样子他也没有想到自己和女朋友之间的事情,女朋友的父母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我们俩在一起有大半年了吧,我们俩是在网上认识的。”文画说,说完之后,他看到申强夫妇的表情有些不大对,赶忙解释,“叔叔阿姨,你们不要误会,我和雯丽不是那种普通网友搞网恋什么的,确切的说,她是我的粉丝。”
“你的什么?”李春梅一下子有些没反应过来,连哭都顾不上了。
“我……我的粉丝……”文画被她这么一问,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粉丝就是……我们在网上,雯丽比较关注我,平时会比较……”
“我知道什么是粉丝,我的意思是,你还是个什么名人么?”李春梅摆摆手,一脸困惑的看着文画,她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女儿的男朋友充满了疑惑。
“不不不,名人谈不上,远远谈不上,只不过是在网络上小有一点人气罢了。”文画忙不迭的解释,他把视线投向夏青和罗威这边,“我的职业是一名自媒体创业者,不敢说多么成功,至少算是站稳了脚跟的那一部分吧。
我是一名人气美食博主,在社交媒体上面累计有那么几十万的粉丝吧,雯丽跟我是比较早期就在网上有交集的,我发一些什么东西,她比较积极去跟我互动的那种,所以虽然是我粉丝,但是我们之前也更倾向于是朋友的那种关系,一直到去年年底的时候,我们俩才更进一步,变成了恋人关系。”
“几十万粉丝啊,那也是挺多的了!”罗威平时有空的时候倒是挺愿意关注这些东西的,听文画这么一讲,便向他打听起来,“你是哪一个流派的啊?快手菜?轻食那一类?还是创意菜那一波的?”
“不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那种做饭录视频放到网上去教别人的美食博主,确切的说,我是那种专门探店的,做各个地方的美食地图什么的,或者是推荐一些比较有意思的小零食小点心,做试吃做推广什么的,大家还算比较喜欢比较接受,所以人气也还可以。”文画解释道。
夏青点点头,她大概知道了文画所运营的自媒体大概是个什么类型的了,不过看看一旁等申强和李春燕,两个人还是一头雾水的样子,估计还没有搞清楚这个女儿的男朋友到底从事着一种什么样的职业。
“那你和申雯丽这大半年关系发展的怎么样?到什么程度了?”夏青又问。
文画脸上多了几分尴尬和局促:“我个人觉得挺好的,平时我的工作时间相对自由一点,所以约会什么的基本上都是我在迁就她,所以在这方面我们俩是没有什么矛盾的,我早就把我和雯丽之间的事情跟我父母都谈过了,我父母还跟雯丽见过一次面,吃了饭,对她印象还是挺不错的。
雯丽那边我也征求过她的意见,我说既然你都见过我父母了,咱们俩也相处了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也带着我登门拜访一下呢?雯丽说她觉得时机还不到,会跟她家里面先渗透一下我们两个的事,然后再找个合适的机缘,我以为她应该是跟家里说过了,只不过叔叔阿姨还没有想让我登门,没想到……可能……我还是不够好,没好到让她笃定会和我走到底吧……”
“不是的不是的,小伙子,你可别那么想我们家雯丽!她不是那种吊着别人,不认真谈感情的女孩子!”
别看方才申强还说不出任何与申雯丽近几年生活有关的事情,一副对自己女儿全然没有了解的样子,现在一听文画这么说,立刻就替申雯丽解释起来。
“你可千万别误会了雯丽,雯丽都愿意跟你去见你的父母了,那就是她觉得跟你是一条心的了!她不带你去我们家见我们,不是觉得你不够好,她是觉得我和她爸爸有点拿不出手,怕你早早见到我们之后,就不跟她好了!”
“叔叔,你快别那么说!雯丽她是个很善良很单纯的姑娘,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不会因为家里父母够不够体面就有什么变化的。”
“你最后一次见到申雯丽好好的,是在什么时候?”夏青抬手示意了一下,打断了文画和申雯丽父母对申雯丽的称赞和抬高,然后问文画。
“如果你问的是面对面的那种‘见到’,那应该是大前天晚上的时候,我们俩在外面找地方吃了饭,我还把他送回家里去了,晚饭我们是在外面吃过的,然后昨天因为我工作那边比较忙,所以就没有出来见面。”文画回答说,“但是如果说是有联系就算见到的话,我昨天晚上工作间歇的时候还和她视频过呢。
雯丽还跟我说让我今天去找她,她公司那边攒下来了休假,我这边正好也把要做的事情赶出来了一些,我们俩就可以好好的出去约会什么的了。”
第七章 介入
“你知道申雯丽订了很多玫瑰花的事么?”夏青向文画询问另外一件事。
文画摇摇头,因为动作幅度有点大,原本被头发造型产品固定住的发丝从前额散落下来一缕,他赶忙伸手整理了一下发型:“这个么……我只是知道雯丽挺注重生活情调的,尤其是仪式感什么的那些,玫瑰花不玫瑰花的还真不清楚。”
“我有一个疑问,就是单纯的好奇,如果有什么让你觉得收到冒犯的,还请你多多谅解。”夏青对文画略带几分歉意的笑了笑:“你之前说你们两个人在一起大半年的时间,并且在这期间感情一直都挺不错的,是这样的么?”
“是这样的,”文画点头表示承认,“我们两个各方面都很契合,所以在一起感觉都特别合适,就是那种灵魂伴侣的感觉,怎么说呢,就相当于亚当找到了自己遗失多年的那根肋骨,一个灵魂终于遇到了另外的半个自己!”
罗威在夏青身旁,听着文画的这一番表述,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颇有些别扭。
夏青不用问也大概能猜到罗威现在脑子里面想的是什么。
文画的这一番比喻,或许在一些人听起来,是带着几分文艺气质的,说不定还挺受用,但是对于经常出现场,面对着各种凶杀案的刑警们来说,什么“遗失多年的肋骨”,什么“另外的半个自己”,实在是很难让人产生任何浪漫的联想,反而脑海里面浮现出来的都是一些出现场过程中见过的画面。
那些画面可是跟任何美好的字眼都扯不上关系的。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们两个人一直以来感情都是稳中有升的一种状态,我没有理解错吧?”夏青收回自己的心思,继续问文画,“可是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我觉得你们两个的感情应该至少是曾经出现过裂痕。”
“什么裂痕!哪有的事!”文画不假思索的矢口否认,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冒犯,但是又不得不出于涵养,极力的隐忍着自己的怒气。
“对不起,我没有质疑你对申雯丽感情的意思,只不过我作为一名女性,从我的视角出发,你们两个人是一对相处了大半年的恋人,这期间感情一直很好的话,没道理你带着她回去见了你的父母,想要对感情认真严肃起来,但是申雯丽却连对她的父母提都没有提起过你一句半句……”
夏青一边说,一边看了看一旁的申雯丽父母:“我觉得作为一个女孩子来说,别说是呆着男朋友回家去见见自己的父母了,就连在父母面前提都没有提过自己有男朋友这件事一次,在我看来,这似乎是一种有所保留吧?
是不是你们两个中间有过什么让申雯丽觉得对你们之间关系不够有充分的信心,或者是你让她觉得不够笃定的事情呢?”
她这么一问,原本还一脸被冒犯了的不悦的文画脸上的表情渐渐发生了变化,似乎有一些挫败,又似乎带着一种纠结和挣扎。
“有什么难言之隐么?”罗威最受不了别人吞吞吐吐,尤其是那种脸上都已经把内心情绪泄露出来,偏偏又支支吾吾的举动。
“没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我有点拿不定主意……雯丽已经出事了,逝者已矣,不管有什么对错是非,也都不应该再被人拿来议论,评头品足什么的,这样对雯丽不好,对叔叔和阿姨的影响也不好……”
文画用手揉搓了一把自己的脸,看起来十分纠结:“感情这种事,没有什么谁对谁错,只有合适不合适,而且这个合适不合适,也还是比较主观的东西,旁人也没有办法去指手画脚,更何况……我和雯丽之间的问题,早就已经得到了解决,我们两个很好,非常好,我不想在这种时候去说任何会让人对她产生非议的话,就算我们两个过去有过一点小问题吧,你们就当是我的责任!”
“你方才这一番话,我觉得表达的已经很清楚了。”
纪渊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正好听到文画在说话,虽然罗威带着文画过来的时候,他没有在场,但听了方才那一段话之后如果再听不出来这个男人与死者申雯丽之间的关系,那他就真的白做了这么多年刑警。
“第一,你和申雯丽在大半年的感情发展当中,确实存在着一定的裂痕,并且严重到两个人的感情差一点触礁的程度。第二,先不说差一点导致感情触角的原因是什么,至少很清楚的是,这件事的责任在于申雯丽。第三,申雯丽做了什么事情,是足以让人否定她的人品,甚至指责她父母对她的家庭教育的。这就是你方才说的那一番话提供给我的信息。”他对文画说。
文画方才义正言辞的拒绝回答夏青的询问时,也看到了门外走进来一个人,不过刑警队办公室里面出出进进,一直都是比较忙碌的,所以他也并没有过于留心那个刚进来的人,没想到那人直奔这边,一开口就把他说得瞠目结舌。
“你是干什么的?我什么时候表达过那种意思了!你不要随便去曲解别人的话!”文画有些恼火,不过他对自己的情绪还是相当克制的。
“他是我们同事,比我们还更资深一点。”罗威横了文画一眼,别看他平时对纪渊衣服敬而远之的态度,那也只是害怕被纪渊周身携带的低气压扫到而已,并不代表着他对纪渊本人有意见。
恰恰相反,对于这位纪师兄,他还是非常敬畏的,也正因为这种敬畏的心理,使得他对于文画方才的态度更多了几分不爽。
文画看样子也并不是猜不到纪渊的身份,毕竟在刑警队的办公室里面,一个没有资格过问这个案子的人,又怎么会冒冒失失的跑来插嘴呢。
只不过被夏青提出了质疑之后,文画就一直出于一种有些被动和尴尬的境地,估计也是心里面一股邪火没地方发,于是找错了靶子。
夏青瞥了一眼身边的纪渊,纪渊这个人,只不过是经过了**的事情之后,就自我封闭,对周围的人都冷冰冰的,并不是其他人传言当中那样塞了火药一样的暴脾气,所以她也不太担心纪渊会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同文画翻脸。
果然就像夏青猜的一样,纪渊只是抬眼朝文画多瞧了瞧,站在夏青身旁,并没有理会文画方才略微有些攻击性的态度。
“文画,我提醒你一件事,申雯丽的死绝对不是正常的自然死亡,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意外,所以一切有关她的情况都有可能为破案提供帮助。”纪渊不是一个会一直积极开口沟通交流的人,罗威又摆明了不喜欢文画这个人,夏青就成了开**谈的主力。
文画弓着腰,抱着头,十根手指插到头发里面去,一副正在经历着痛苦纠结的样子,一旁的申雯丽父母被他的反应搞得有些慌了神,两个人满脸都是紧张的神情,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似的。
“是,我和雯丽两个人在这大半年里头,确实有过那么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经历了一次感情的波动,或者可以说是有了一点裂痕吧,”文画抹了一把脸,“但是那件事真的已经过去了,在她出事前我们俩早就和好如初了。
之前大概是春节前后的时候吧,雯丽跟我提出来过分手,我没有同意,她也没有特别坚持,我们俩那一阵子确实有些感情触礁的征兆,她一直冷淡着我,拒绝跟我沟通,所以我那一阵子确实是比较痛苦。
等到我们俩和好了,我就第一时间带她回家去见了我父母,我想我们俩能够顺利度过最难捱的磨合期,后面就一定不会有问题的,作为男方,我应该用我的行动表达我对这份感情的认真程度,见我父母也是我对雯丽表忠心的与众举动吧……其实在今天之前,我也一直以为她就算没有邀请我到她父母家去做客,至少应该已经跟家里面提到过我的了……”
他这么一说,申强和李春梅在一旁就更显局促了,他们一方面迫切的想知道更多关于自己家女儿的日常情况,另一方面听到这个小伙子的说辞之后,又让他们觉得特别过意不去,似乎自家女儿玩弄了别人的感情。
“你们两个人是因为什么出现裂痕的?”夏青问。
“因为我,”文画拧着眉,眼皮微微垂着,语气里面带着一种浓浓的无力感,“雯丽是一个特别注重生活仪式感的人,追求浪漫,喜欢那种时时刻刻被关怀被呵护,捧在手心里的那种感觉。
但是我现在处于特殊时期,可能对于我来说,更多的精力还是需要放在事业上的,虽然我很爱雯丽,但是男人必须要以事业为主,没有事业,没有经济基础,谈什么儿女情长都不切实际,爱一个女人,最起码的是要给她一个衣食无忧的生活保障,浪漫也是需要成本的,不是么?
我原来真的就是这么想的,所以雯丽跟我闹脾气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有点不太懂事,还因为这个跟她闹别扭,两个人冷战,搞得我痛苦,她也难过。
这么闹了一个多月,我差一点就真的要失去雯丽了,这才忽然醒悟过来,工作虽然重要,但是如果你因为工作忽略了自己爱的人,你爱的人也不会一直无怨无悔的在原地等着你,你给不了她关怀和温暖,总有人会替你给的。”
他说完之后,长叹一口气,沉默下来,像是陷入了沉思一样。
夏青看看罗威,又看看纪渊,她觉得文画的这一番讲述当中,似乎隐藏着另外的一些信息,一些他们能够用得到的信息。
很显然,她不是唯一这么想的人,有着类似想法的还有申强和李春梅,他们两个人一脸错愕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伙子,你平时关心照顾我们家闺女,我们两口子感谢你,特别感谢你!但是有一些话可不好乱说啊!”李春梅红着双眼提出抗议,“我们家雯丽已经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要是这么讲话,别人会怎么想她的为人?人要脸树要皮,就算雯丽已经不在了,她的名声也不能随随便便给搞坏了啊!”
“阿姨,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雯丽是个单纯的姑娘,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千错万错都我的错,我不应该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头,刚刚站稳脚之后就立刻想着什么创业上升期,更上一层楼的那些事,把雯丽给忽略了,这都是我的错!你和叔叔如果觉得恼火我,要打要骂我都绝无怨言!”文画一脸沉痛的对李春梅说,两只手在膝头攥紧了拳头,指关节都发白了。
他这样的态度,让李春梅有些接不上话来了,尤其是申强在一旁偷偷的扯了几下李春梅的衣袖,李春梅便红着眼睛不再继续说什么了。
“小伙子,你别理你阿姨,雯丽出事,她也是有些吃不消,你就还是有什么说什么吧,毕竟对我们来说,我们什么也不懂,但我们知道,现在人死不能复生,我们不能因为自己不爱听,就把可能对抓凶手有帮忙的事儿给埋起来。”
“你是认为当初在你们两个人冷战的阶段里面,有人趁虚而入,介入了你和申雯丽之间的感情么?”夏青觉得申雯丽父亲说出这一番话,还是很明事理的。
文画摇摇头:“我不知道,不是我不敢说什么的,故意去隐瞒,是我真的不太清楚。你们女的都喜欢说什么女人的直觉,其实有些时候,我们男人也会对一些事情有直觉,就比如说普通的冷战是一种什么感觉,一边冷战的时候,一边你随时随地就要被人取而代之了,这两种感觉是非常不一样的。
但是我没有办法言之凿凿的跟你们说那时候就一定有人介入到我和雯丽中间了,毕竟我后来意识到自己再这样下去就要失去雯丽的时候,我就极力去挽回了,之前的很多事,我都当做没意识到,毕竟什么感情都经不起深挖,也经不起翻旧账。”
第八章 争执
“不可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文画才刚一说完,李春梅就变了脸色,她原本脸上的痛苦神色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愠怒,“我们家孩子可能不是什么有钱人家娇生惯养出来的,可能也不是什么数一数二的名校出来的什么高材生,你可以说她不是多有出息的孩子,但是你胡乱摸黑她的人品啊!我们家孩子活着的时候清清白白,死了我也不允许有人给她泼这种脏水!”
文画脸上的表情有些僵住了,原本还是又痛苦又懊悔,甚至还带着几分隐忍,现在被李春梅这么一说,眼中已经隐隐有了些怒意。
“好吧,要是阿姨你这么说话,那我就真的没话说了。”他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我和雯丽在一起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从头到尾我都对得起天,对得起地,也对得起她!从头到尾欺骗的事情我没有对她做过,从头到尾阴谋诡计我也没对她耍过!我是真心实意的对待她,所以如果你们觉得我现在是故意去摸黑一个已经死去的人,那好,以后我就不再开口提任何关于雯丽的事了。”
说罢,他作势要走,夏青他们还没等做出反应,李春梅就一下子从椅子上窜了起来,动作快到超乎其他几个人的想象。
“你别走!你把话说清楚了!”李春梅脸上的表情要多狰狞就有多狰狞,一副文画再往前迈一步,她就要扒他的皮,拆他的骨似的,“你现在是在威胁谁?!你是雯丽的男朋友,就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好歹也她身边的人!现在雯丽出事了,你凭什么不在这里帮警察提供线索?你凭什么说走就走?”
“我凭什么不能?”面对李春梅的暴怒,文画反倒冷静下来了,他那张没有什么棱角的圆脸因为面无表情,也显得好像拉长了一些似的,“如果警察觉得我是嫌疑人,就让他们用合法的手续把我给关起来,如果不能,那警察都不能勉强我留下来,别人凭什么?
阿姨,你说我是她身边的人,我跟她只是谈恋爱了大半年的时间,我全勤投入是我傻,值得不值得,那是我的问题,这期间雯丽是一个什么状态,就算我不说,你好歹是她的母亲,自己女儿性格什么样子,难道你一点都不清楚么?
我觉得正常人肯定都能算得清楚,是二十多年比较久,还是**个月比较久,咱们谁比较能在警察面前提供线索提供帮助,不用我多说了吧?你们做父母的要是都对自己孩子的事情一问三不知,我这个不称职的男朋友也没办法。”
李春梅被文画的这一番说辞呛得一口气差一点没有倒上来,浑身都在发着抖,原本还有些插不上话来的申强则赶忙起身,先把气得说不出话来的妻子拉到一旁,按在椅子上,然后又迅速的过去拉住了文画。
“叔叔,你这又是干什么?!”文画也已经恼火了,“我以前爱着雯丽,所以她不管做什么,是对是错,我都能包容就包容,能迁就的尽量迁就,哪怕她犯了错误,只要她肯改,我都给她机会,但是这不代表我现在还需要因为自己的这些宽容和忍让,就被人这么横加指责,还道德绑架!”
“小伙子,你别着急,你也别激动,”申强明显要比李春梅冷静和理智一些,他并没有和自己的妻子一样,开口就向文画发难,而是开口向他恳求起来,“我们就雯丽这么一个女儿,你也是别人的儿子啊,你父母是不是对你也会比较护短一些?现在雯丽刚刚出了这种事,你阿姨也是太难过了,你多多理解吧……”
可能是申强的态度比较客气,文画满身无形的尖刺也好像收敛起来了一些,他放缓了语气,也没有再继续挣脱申强往外走:“叔叔,你要是这么沟通,那我就再多和你说两句。
雯丽出事,你们难过,我也难过,我理解你们,也请你们别为难我。我不知道雯丽在你们面前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儿,毕竟我是一个连在你们面前提都没有被她提起过一句的男朋友,但是同样的,雯丽在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我清楚,你们不清楚。
我这个人不敢说自己有多高尚,可我一直遵循的一个原则就是可以不爱,但是不要伤害,更何况我对雯丽还是有感情的,如果不是她突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们现在应该还是高高兴兴的在一起,我也没有那么丧尽天良,女朋友刚刚出事,我就编排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抹黑她的人品。
我们两个之间确实存在过有点问题,但是两个人的感情会出问题,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单方面造成的,所以我后来也反省过自己,我觉得可能是我还不够优秀,所以才会让雯丽轻易的就产生了动摇。
之后雯丽跟我,我们两个人深谈了一次,她没有告诉我那段时间摇摆不定是因为什么人,我也没有那个勇气问,毕竟对我来说,不清楚的事情比较容易过去,更重要的是她最终选择的是我。
这一段时期对我来说,也不算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所以既然阿姨觉得这样是在摸黑雯丽的人品,那我就什么都不说了。”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站在一旁没有插嘴的三名刑警,略微犹豫了一下,对他们点头示意了一下:“对不起,让你们见笑了,我觉得今天我呆在这里也不太合适,容易刺激到叔叔和阿姨的情绪,反倒给你们添乱,我的联系方式,刚刚带我过来的那位警官是有的,有什么需要我的,你们再联系我吧,我就先走了。”
申强还想要阻拦,被罗威给叫了回来。
“你让他走吧,回头我们再另外找时间和他谈,现在留下来有什么用?你觉得经过刚才你们之间那个对话,如果硬凑在一起,接下来还有的聊?”罗威别看平时经常嘴比脑子快了半拍,现在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这两夫妇如果继续和文画呆在一起,呆会儿保不齐矛盾要升级到什么程度,而且重点也会越拍越偏离原本的话题,到最后就是一团乱。
他们双方的争执重点,根本就分不出什么孰是孰非来,一方是刚刚失去了女儿,悲痛欲绝的父母亲,在这样的一个节骨眼儿上,任何一个人听到关于自己刚刚失去的至亲之人的负面评价,恐怕都会暴跳如雷,恨不得跟对方拼命。
可是从文画这个死者男朋友的角度来说,说出方才的那一番话来似乎也是同样的无可厚非,毕竟两个人在一起的期间内,到底发生过什么,外人恐怕也很难说得清楚,失去女朋友虽然也难过,但是毕竟跟痛失女儿的那种创伤还是有着非常巨大的差距的,这种悲痛还不足以让他忽觉掉自己居然从来没有被女朋友在父母面前提起过的那种震惊和懊恨。
所以一方听不得任何关于申雯丽的负面评价,另一方则略带几分恼羞成怒的接着这样一个机会把原本就没有真正释怀的事情抖了出来。
在假设双方的陈述都符合基本事实的前提下,确实没办法评判他们的对错。
申强被罗威这么一说,也颓废下来,他缓缓走回到妻子身边,慢慢做下去,双手扶着自己的太阳穴位置,一旁的李春梅在颤抖渐渐平息之后,就又开始低声啜泣起来。
“他还有理了……我女儿出了事,现在死无对证,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还不是随便他这个活着的人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她一边哭一边低声咒骂着,“他说他为我女儿付出那么多,他说我女儿中间什么摇摆不定,谁看到了?都是他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我可怜的女儿连个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就只能由着人去抹黑她的名声!还嫌我女儿没有跟我们介绍过他!就那种小混混,我女儿没看上他,没想跟他认真到底就对了!谁知道他骨子里打的是什么主意!”
作为突然因为刑事案件而失去亲人的人来说,在极度悲痛,并且不愿意接受这个残酷现实的情况下,选择把伤心和痛苦转化成其他情绪流露出来,倒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只不过夏青听她这么一说那种迁怒和责怪的话,就心头咯噔一下,赶忙扭头看了看纪渊。
纪渊站在她身旁,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两腮的咬肌是鼓鼓的,脸色不大好看,额头上挂着一层细密的汗珠,两只手在身侧也是握紧了拳头。
“好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现在跟刚才那个小伙子再怎么计较,难道雯丽就能活回来了?万一那小伙子真的认识什么人,或者知道什么事,能帮到咱们女儿的这件事的呢?你这么乱发脾气乱骂人,把人家惹急了,人家不帮你了,那你可该怎么办啊?!”申强拉着李春梅的手臂,在一旁劝说着。
他说话的功夫,原本站在夏青身边的纪渊就已经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夏青轻轻叹了一口气,这种时候,纪渊回避一下倒是最好不过的了,申雯丽的母亲李春梅现在的表现就和之前自己遇到过的、纪渊遇到过的情况大同小异,自己倒还算好,这么多年过去之后,对于这样迁怒和责怪的场面已经有了一定的承受能力,看样子纪渊在这方面还没有真的看开一些。
文画走了之后,李春梅借着表达不满和被冒犯的情绪,哭哭啼啼的宣泄了一番之后,总算是情绪稳定下来,只可惜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也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他们两夫妇关于自己女儿的情况完全说不出任何迹象来,不管夏青和罗威从什么角度入手,都是一问三不知,除了摇头、叹气外加掉眼泪,别的就没有任何他们能够提供出来的了。
既然如此,再多让他们在这里耗着也没有意义,夏青询问了一下两个人的打算,得知他们处理完这边的一些手续,还是要尽快赶回去的,便没有多留他们,把该办的事情都办妥了之后,请罗威帮忙把两个人又送回了车站。
送走了申强和李春梅夫妇,夏青过去找纪渊,纪渊站在办公室外面走廊尽头处的一扇窗前,姿态看起来还是有一点僵硬,脸色也不太好。
果然李春梅之前那一番有些歇斯底里的迁怒还是触及了纪渊内心的阴影。
“这个给你。”夏青走过去,把手里的纸杯递到纪渊面前,“凑合喝一点吧,办公室里除了速溶咖啡,什么别的也没有。”
纪渊接过咖啡,仰头一饮而尽,手劲儿一紧,纸杯在他手中被攥成了一团。
“其实我觉得,方才那个叫文画的人,他的态度倒是挺值得我们学习的。”夏青手里也端着自己的那一杯速溶咖啡,她没有打算像纪渊一样喝得那么豪放,而是小口的喝着,和纪渊一样看向窗外,“不该承受的指责就应该当即反驳回去,而不是因为别人的指责就去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我以前也没有这种觉悟,时过境迁之后,静下来想一想,任何一个人的痛苦和难过,都不是他们可以用来伤害其他人的理由,不管基于一种什么样的心态去伤害无辜的旁人,都是不道德的,错的是他们。
可惜,我是后来才觉悟出来的,又没有时光穿梭机,不能回到那个时间节点上去,对着我那个同学的父母狠狠的骂回去,搞得现在一不小心想起来那个时候的事情,都会觉得委屈得不得了呢。”
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很显然委屈归委屈,总体上还是释然了的,并没有被困在那种痛苦和怨恨当中。
纪渊沉默的听完夏青的话,扭头看了看她:“如果有时光穿梭机呢?你真的会想要穿梭回到那个节点上么?”
第九章 来源
“会啊,”夏青见他回应自己了,脸上的笑容又浓了几分,“其实要不要骂回去,那都是开玩笑的,我想回去到那个时候,就算当时眼睛看不见,我也至少可以问问我的恩人叫什么名字啊。”
纪渊攥着皱巴巴的纸杯,垂着眼皮听夏青说话,他的睫毛又长又浓密,垂着眼的时候会在下眼睑那里投下一抹小小的阴影。
在听到夏青的话之后,他的睫毛微微抖动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去,把攥成一团的纸杯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办公室的方向。
夏青看着他走开的背影,挑了挑眉,虽然说两个人的话题发展的方向有点奇怪,纪渊还中途就忽然走开了,但是至少他原本攥紧的双拳已经悄然松开了。
她等了一会儿才回办公室,回去的时候很显然纪渊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正坐在那里等着她呢。
“你刚才没跟我们一起回来,是去干什么了?”夏青在他对面坐下来。
“这个,你看看吧。”纪渊拿出一张上面盖着公章的a4纸,递给夏青,“我方才去了一趟农业大学,找了相关专业的教授,帮忙辨认了一下在现场抓的那只马蜂,看看是什么种类,是什么样的一种分布情况。”
夏青接过那份鉴定报告看了看,有些惊讶:“这东西的俗称是虎头蜂?怪不得在现场抓到之后觉得这东西长得那么古怪,原来是根本就不在咱们这边分布的胡峰种类,而且还是毒性非常强的种类!那这可就有意思了,这是有人专门买来,或者是特意培育出来,就想要拿来作为袭击死者的工具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一招也确实够毒的,按照这份鉴定上面写的,这种虎头蜂几只就能够让一个普通人中毒,面临生命危险,必须及时就医,那这种毒性在对于蜂毒过敏的申雯丽身上,岂不是要被放大许多倍?
申雯丽要不然就是被虎头蜂蜇伤,中毒身亡,要不然就是及时注射了急救包里面被调了包的药物,因为用药过量导致死亡。”
“还有一种原因,一只毒性比较大的虎头蜂,让死者注射过量的这个行为就变得似乎好解释了一些。”纪渊点点头,“假如不考虑虎头蜂并不在咱们这边分布,w市罕有听说见到虎头蜂出没的这一点,单说是一种毒性很大的蜜蜂,所以被蜇伤了之后注射了过量的肾上【hx】腺素,听起来就没有那么可疑了。”
夏青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之前打电话给花店的人,花店的人说那好多盒玫瑰花送到的时候,申雯丽还没有到家,家里面没有人,花店的人打电话联系她,她让人家把花盒码在她租住的那套房子门口就可以了,等她到家了再拿进去,因为她是老主顾了,花店的人也没担心什么差评,就同意了。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有人想要把那只虎头蜂藏到玫瑰花盒子里面还是有机会的,回头再去那个小区,我会找物业调一下监控记录的,看看从花店送花到申雯丽回到家,这中间的间隔有多久。”
“走吧。”纪渊点点头,站起身来,“现在就去。”
“现在?”夏青看了看时间,倒是距离物业下班时间还有一阵子,而且就算是到了下班时间,估计查看一下监控录像的这种事情,值班人员也能够还有权限,只是看起来纪渊的目标并不是这个,“你是为了别的事情去吧?”
纪渊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我很疑惑,为什么偌大一间房子,一只胡峰偏偏就会冲着申雯丽去了?一个对蜂毒过敏的人,应该懂得如何不去激怒蜜蜂吧?”
他这么一说,夏青也觉得有些蹊跷了,平时到外面去,也难免会遇到一些蜜蜂、野蜂之类会蜇人的昆虫,不过大多数情况下,只要不去主动招惹那些昆虫,那些昆虫也不会选择主动蜇人。
“农业大学的教授是怎么说的呢?”夏青看了看那份对于虎头蜂种类的鉴定,确定自己没有错过什么信息,“这种虎头蜂一般什么习性?女性使用的化妆品、香水之类带有比较浓郁香气的东西会不会引来虎头蜂的攻击?”
“农业大学那边的说法是没有,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香水和化妆品的气味一定会引发胡峰对人进行主动攻击,这种虎头蜂一般来说,只有在察觉到了威胁,认为自己受到攻击了,才会主动蜇人。”纪渊回答,“这种虎头蜂食用的是果实或者树木的枝叶,不是花蜜,所以说玫瑰花也不是能够吸引它的东西。”
“一个**十平米的房子,对于人来说可能不算特别大,但是对于一直虎头蜂来说可也不算太小了,你逮着它都不是在卧室里面,不管是虎头蜂回避申雯丽,还是申雯丽为了自身安全考虑,主动躲避胡峰,都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她根本没有必要,也不应该会主动去找人那只那么大个儿的虎头蜂啊……”
夏青也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有点蹊跷:“除非……有什么东西能够吸引那只虎头蜂靠近申雯丽,这样一来,虎头蜂一直追着申雯丽,申雯丽因为心中恐惧,所以进行了粗暴的驱赶,让虎头蜂认为自己受到了攻击和威胁,于是蜇了她。”
“所以我要回去现场再看一看。”纪渊一边说一边从桌上拿起自己的车钥匙。
“你……要骑摩托去?”夏青看到纪渊这个举动,微微愣了一下,“我打算开车过去,那咱们就各走各的,到那边之后再碰头?”
纪渊略迟疑了一下,表示同意,一个人先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遇见沈文栋从外面进来,沈文栋对他笑了笑,打了个招呼,态度比较客气,看得出来是刻意保持着安全就的,纪渊对他微微一颔首,错身而过,急匆匆的走了。
“小夏,你这是也要一起出发了?”沈文栋知道夏青和纪渊是搭档的事,看到纪渊走了,再看夏青也是准备离开的模样,便顺势做出了联想。
“差不多,殊途同归,我们各自出发各自的,纪渊骑摩托,我打算开车。”夏青同沈文栋打了个招呼。
“哦,那太好了,咱们俩一起走吧!”沈文栋一听这话,马上转了个身,跟着夏青一起往外走,“齐天华晋衔培训,最近不在单位,董队方才通知我,让我跟你们这一组,正好我早上没有赶上出现场,方才把大概情况捋顺了一下,但没有看到真正的现场就总归还是不够全面,正好你们过去,我跟着去看看。”
“那当然没问题了,”夏青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她担心另外一件事,“不过沈师兄,我记得你对纪渊好像是有点敬而远之?现在一起去,没关系么?”
沈文栋笑着摆摆手:“没关系,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要让我坐在他的摩托车后头跟他一起去,我可能还真有点打怵,好在你这边车上有位子。”
这一番话里面自然是戏谑调侃的成分比较重,夏青也没有当真,一笑而过,两个人就也急急忙忙下了楼,到公安局院子里开了一辆车朝现场赶去。
夏青家就住在案发现场那个小区的事情,除了今天早上和罗威随口提了一句之外,队里面知道的人不多,只有“四朵金花”的其他三个人而已,因为她们四个人除了“书虫”宁书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本地人,和父母住在一起之外,包括夏青这个全家都搬走,只有自己一个人杀回w市的人在内的其他三个就都租住是这个小区不同的楼里面,也算是图个方便吧。
这种事情当然不需要特意向沈文栋提起来,夏青就什么都没说,开车的事情也交给她来,毕竟路线熟悉,沈文栋也没多想,权当是早上出现场的时候夏青就已经把路线给记熟了。
开车去现场的这一路上,沈文栋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有一搭无一搭的和夏青聊着,时不时的还会跟着广播里面的音乐轻声的哼唱两句,他向来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云淡风轻,非常放松,夏青早就见怪不怪了。
这一路上,其实夏青也在纠结着,之前她和沈文栋聊过一次关于当年自己经历过的那个案子的事情,沈文栋很直接的提到了,他当年曾经参与到过那个案子当中去,但是据夏青所知,当年那一起绑架案社会轰动比较大,所以参与到人质解救工作当中去的警员和武警人数很多。
沈文栋并没有认出自己就是当年被成功解救的那个女孩子,夏青也不知道沈文栋当年参与其中到底负责哪些事,是否能够知道当初负责把她从被拘谨的那个小房子里带出来,并且一直陪着自己的人是谁。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问题,那就是之前听沈文栋绘声绘色的讲述当时的一些场景,夏青发现自己的反应比预期当中的要大很多。
果然克服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样一来,她也不敢再轻易的去向沈文栋打听,怕自己会过于失态。
算了,反正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既然沈文栋是一个已知的知情人,自己以后倒也不需要再拐弯抹角的向局里的其他人打听,什么时候自己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什么时候再去问沈文栋就好了。
没用多久,现场所在的小区就到了,这个小区是实现人车分离的那种,早上出现场的时候情况特殊,车子就都开进去了,现在第二次回来,就没有这样的必要,夏青主动的把车停在了小区大门外面的公共车位上。
下车走进大门的时候,夏青朝周围看了看,毫不意外的看到了纪渊的摩托车就停在小区大门旁边,她不懂摩托车,之前罗威说纪渊那台车特别好,她也没往心里去,现在从大门口经过的时候,正好听见大门口的几个保安正在议论纪渊的车子,看样子也是充满了艳羡之情,这似乎也再次证实了罗威的说辞。
董伟峰和沈文栋都说过,纪渊当初在赶过去支援**的时候,半路上遭人伏击,被人一枪打在了右腿膝盖上,因为这个出了车祸,伤得不轻……
这人之后创伤后遗症的迹象如此明显,对于骑摩托倒是没有半点阴影,从这方面倒是可以看出来他究竟有多么喜欢自己的那台摩托车了。
进了小区大门,没走几步,夏青很快就看到了站在前面等着的纪渊,纪渊也看到了她,还有走在夏青身旁的沈文栋。
估计没有料到沈文栋会跟着夏青一起来,纪渊微微愣了一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站姿略微调整了一下,看起来微微有那么一点紧绷。
“纪渊,小齐去晋衔培训了,我接他的工作,有什么事你就尽管交代我去做,不用跟我客气。”沈文栋笑呵呵的对纪渊招招手,就好像是对着一个好久不见的老朋友一样。
纪渊扫了他一眼,也不知道是对他还是对夏青说了一句“走吧”,然后就一马当先的走在前面,头也没有回一下。
夏青有一点诧异,纪渊虽然之前对罗威和齐天华也绝对谈不上热情,但至少还算是有所回应,但是方才在局里,这两个人见面就感觉有一种说不出的奇怪氛围,现在纪渊更是直接把沈文栋给当成了空气一样。
之前沈文栋还跟自己说过,他是被董伟峰安排给纪渊做搭档的人里面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人,现在看纪渊对他的这个态度,这话恐怕也不尽然。
“咱们现在先去哪里呢?是先去现场,还是先去物业那边调监控?”夏青问,她对纪渊和沈文栋之前搭档的时候到底相处如何并不是特别感兴趣,所以也没想浪费口舌去胡乱打听。
“去物业那边的事情,有一个人就够了。”纪渊回答。
夏青本来想说自己对这个小区比较熟,找物业办公室也比较容易,不过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纪渊是不想要跟沈文栋呆在一起的,自己如果自告奋勇去物业,让这两个人先去案发现场,她也不确定纪渊会是什么反应。
好在沈文栋反应快,率先做了决定:“那你们去现场吧,几栋几门告诉我,我一会儿过去找你们,正好那边有个巡逻的保安员,我让他带我去物业好了。”
第十章 不对等
既然沈文栋都已经很识趣的主动做了安排,纪渊当然不会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夏青作为他们当中资历最浅的一个人,便也悉听尊便了。
沈文栋冲夏青摆摆手,示意她跟着纪渊,自己则大步流星的跑过去和不远处正好从这里经过的保安搭话,询问怎么到物业去调取监控录像的事。
夏青跟上纪渊的脚步,两个人朝申雯丽生前所住出租屋的那栋楼走去,因为早上过来处理现场的时间比较早,所以并没有多少住户知道那里出了这样的事,不管是小区里面,还是出事那栋楼的楼下,还是一片祥和的氛围。
到了下午这个时间,外面的温度还有些炎热,楼下的凉棚、树荫下,一些老人正在扎堆乘凉聊天,还有一些带着蹒跚学步的小孩子在活动的家长,看到并不算面熟的纪渊和夏青经过,有人朝他们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夏青装作没有感受到自己身后的目光,和纪渊一起拿着赵达提供的门卡刷开了门禁,直接乘电梯上去,上楼的时候,夏青还下意识的看了看电梯顶棚一角的那个监控器,心里暗暗的想,也不知道这个监控器能帮他们提供出什么线索,毕竟一旁还有楼梯间,而夏青也很清楚,这个小区的楼房里面,楼梯间都没有监控器,那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盲区。
所以电梯监控其实能够帮忙确认的,无非就是花店送花到达的时间和申雯丽回来这期间的时间差,再看看能不能从小区几个主要出入口那里找到什么可疑人物进出的影像证据。
电梯到达了申雯丽居住的那一层,两人过去打开大门,穿上鞋套走进去,早上处理完现场,他们就原封不动的关好门离开了,现在屋子里没有通风,再加上卧室里有一扇西厢的大飘窗,现在正是亮晃晃洒满了阳光的时间,屋子里面闷热的不行,再加上原本就有点浓郁的香薰气味儿,现在更是在闷热的空气里面酝酿的更上了一层楼。
夏青觉得自己被那浓郁的香气给熏得有些脑仁儿疼,不过她也安慰自己,这就已经很不错了,一屋子有些熏人的浓郁香薰气味总好过一屋子浓郁的腐臭。
没有办法,做了这一行之后,夏青就发现自己越来越擅长自我安慰了。
申雯丽的死亡过程不存在任何剧烈的反抗和搏斗,所以除了室内空气滞闷了一些之外,一切都是井然有序的样子,就好像住在这里的人什么事都没有,只不过是出去上班的时候忘记了开窗通风一样。
早上来的时候,夏青就对屋子里面的情况大概的有了一个掌握,知道申雯丽是一个比较注重生活品质的人,只不过那个时候她还以为申雯丽家境比较好,生活条件优渥,或者是个人的工资收入比较高,可以负担得起高品质的生活水平,对于房子里许多为了追求情调而进行的布置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
现在了解申雯丽的大致情况之后,她反而再看到屋子里面的种种陈设,会有一种怪异的感受。倒不是说没钱就不能追求个生活情调,而是很多时候情调这种东西,是在温饱无忧,手头又有闲钱,经济比较富裕的时候才会产生的。
如果经济状况只是普普通通,工作又是朝九晚五,没有那么多时间在家里窝着的话,大多数人会选择让自己在能够负担的前提下,尽量过的舒服一点,却未必会花费太多的金钱去把租来的房子布置的好像是打卡拍照布景板似的,毕竟浪漫情调可有可无,最基本的生活开销才是最需要保障的。
按照夏青一位家中长辈调侃的话说“脑袋都快没了,谁还在意发型!”
夏青大概的估算了一下申雯丽的收入,她父母两个人在家乡那边出了不需要还房贷之外,工资收入基本上应付正常生活是没有问题的,想要额外贴补女儿也不大可能,并且之前申强也提到过,他们因为能力有限,没有办法补贴女儿,所以一直对申雯丽心怀愧疚。
而申雯丽自己的工资收入来说,在w市也是平平,作为一个独居女性来说,就算不至于捉襟见肘,付了房租等必要开销之后,也是所剩不多的。
重要的是,这个估算的开销标准还是按照夏青自己的标准去估算的,她也不喜欢与人合租,觉得存在诸多不便,所以租房独居,也在这个小区里,但只是一件四十几平米的一居室这在她的经济承受能力范围内比较不吃力一些。
申雯丽的工资收入尚不及夏青,租住的房子面积是夏青的将近二倍,因为内部装修比较好,赵达订的租金也不低,和夏青那边比起来,一个月要贵了一千多块钱,光是房租就几乎花掉了申雯丽工资的一大半还多,并且申雯丽还是一租就租了一年出头,这期间甚至为了出租屋的布置购买了许多额外装饰品,甚至三不五时的就从花店订鲜花来装饰家中。
要知道,w市可不是什么特产花卉的地界,这边花店里的鲜花基本上都是从外地空运过来的,价格虽然不至于高昂,但是一束花随随便便也要一两百块,夏青之前打电话到那个花店询问的时候,也顺便打听了一下那家花店的定价,发现那家花店因为标榜花束质量好,包装精美,所以价格并不低,偏偏申雯丽还是那里的老主顾了。
之前文画因为和申强夫妇沟通不顺畅,所以情绪不太好,有一些抵触情绪,很多事情还没有来得及深说,至少从他的意思表达上来看,申雯丽和文画这一对相处了大半年的情侣,在经济开销方面还是基本上保持着相对独立的状态。
她究竟是怎么负担这样的生活的呢?这个问题让夏青觉得有些好奇。
夏青一边在心中揣测着,一边和纪渊一起在屋子里面兜兜转转,寻找可能会吸引虎头蜂主动靠近申雯丽,并且引发攻击的东西。
夏青首先想到的是香水和香薰,她在屋子里面找了找,客厅里沙发前面的圆形茶几上面放着三瓶香水,都是叫得出名号的一线品牌,香水都是100毫升的大瓶装,并且基本上都用了接近一半,之前如果申雯丽没有因为喷这几种香水而导致吸引了蜜蜂的话,用了一半之后才出现这种事情的概率也不大。
这三瓶香水瓶的瓶口都是密封的喷头,厂家出于防止造假的考虑,一般都会对瓶口喷头进行处理,想要拆开在香水里面做手脚,然后再原封不动的装回去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那么这三瓶香水的可疑程度就不高了。
只是夏青对这几瓶香水摆放的位置略微有点疑惑,她因为工作性质的缘故,并不会经常用香水把自己喷得浑身香喷喷的,但是作为一名女性,按照惯常的思维方式去判断,香水这种东西,要不然就是放在其他化妆品一起的地方,梳妆打扮之后,顺手选择一瓶符合心情和用途的喷在身上,要么就是放在门口附近,临出门最后再整理仪容的时候正好拿来喷。
再不济,放在床头柜上面,作为一种喷来进行室内香薰的用途也说得过去。
可是把香水放在客厅的茶几上面,这就有些不太多见了。
其次让夏青怀疑的东西自然就是香薰灯了,她找到榻榻米上面的香薰灯,打开看了看里面的东西,发现香薰灯是充电的,里面使用的并不是香薰蜡烛之类的玩意儿,而是加了精油的水。
随后夏青也在茶座的小抽屉里面找到了申雯丽用的那几款香薰精油,气味和屋子里面弥漫着的相符,夏青拍了照片,发到纪渊的手上,请纪渊帮忙转发给农业大学那边的专业人士,询问一下这几种香薰精油是否会吸引虎头蜂。
在客厅里面没有什么其他让夏青觉得值得怀疑的东西,她转向了申雯丽的卧室,现在那里已经没有了申雯丽的尸体,也没有围绕着床边的那些玫瑰花那些花一部分被带回去做检查,剩余的暂时被堆放在房间一角,毕竟都围在床边,在把申雯丽的尸体搬下来的过程中实在是太碍事了。
申雯丽卧室里面,紧贴着卫生间墙壁是一个很大的落地式衣橱,衣橱的拉门很随意的敞开着,里面满满的挂着申雯丽的衣服,还有一些皮包塞在柜子下面,挤挤巴巴的,显得有些凌乱,东西的收纳没有什么章法。
夏青看着衣橱里面的那些东西,觉得有些为申雯丽的购买力瞠目结舌,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和申雯丽到底是不是在使用同一种货币种类,不然为什么这个收入尚不如自己高的姑娘,在没有男朋友和父母的经济支援的前提下,居然可以租住着更贵的房子,还买了这么一大柜子的衣服。
并且那些衣服和皮包,从上面的图案、logo等来看,还不乏名牌大牌。
夏青觉得申雯丽这个人,她的生活质量和她的社会地位之间充满了矛盾感。
纪渊从卫生间里面走出来,手里面拿着一个比较大的证物袋,里面装着许多的瓶瓶罐罐,应该都是申雯丽生前使用的护肤品和化妆品。
“这些,带回去确认一下有没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纪渊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用的瓶瓶罐罐都是些什么,他只是觉得与密封瓶口的香水不同,这种可以扭开瓶盖的东西,如果有人想要做手脚,实在是太容易了。
纪渊的做法倒是给了夏青一个启发,她在屋子里面找了找,很快就找到了申雯丽遇害之前背的皮包,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杂物。夏青在里面翻找了一番,从里面找到了一支护手霜,一支小瓶的润体乳,还有一个小磨砂玻璃瓶,夏青看了看上面的小字才知道那是一瓶专门用来给嘴唇去死皮的磨砂膏。
护手霜和润体乳也就罢了,这种东西都随时随地背在皮包里,看得出来申雯丽对于自己的外貌的确是有足够在意!
夏青把这些东西也装进了证物袋,递给纪渊:“这几个也一起拿回去吧,比起家里面放着的东西,我觉得这种被她随身带着,会被拿到单位和很多公开场所的,更容易被人给做手脚。”
纪渊点点头,把东西接过来。
夏青摸出手机,站在申雯丽的衣橱前面拍了几张照片,拍完照片之后,发现纪渊正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自己。
“拍那些做什么?”纪渊问。
“我对名牌的东西值多少钱不是特别懂,想拍几张照片,回去找懂的人问问,”夏青一边检查手机里面拍摄的照片是不是能够清楚的体现出那些衣服和皮包的款式、品牌,一边回答,“我觉得申雯丽的收入和她的开销之间好像存在着一定的不对等,所以怀疑她的死,会不会跟人际关系有关,毕竟之前文画也提到了,两个人相处了几个月之后,曾经有那么一个月左右的时间,申雯丽是左右摇摆不定的,对方是谁,文画今天没说,但至少这是个方向。”
纪渊点点头,没再说别的,就只是站在门口等着她。
夏青拍好了照片,又看了看,申雯丽的手机和笔记本电脑都已经被带回局里去了,在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之后,她便和纪渊一起离开了这里。
外面已经是夕阳西下的时候,气温并没有降下来多少,不过因为申雯丽的那间屋子实在是太过闷热,夏青汗涔涔的来到楼下,被晚风一吹,倒是感觉到几分凉爽。
沈文栋方才发了一条短信过来,他正在确认小区里面几个主要出入口的监控,因为需要经理的授权,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现在还在处理中,需要稍等片刻。
夏青倒是不介意等一会儿,现在站在外面能吹吹风,已经让她舒服多了,她拿出面巾纸来,递给纪渊一张,自己拿一张,一边擦拭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一边等着沈文栋回来和他们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