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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惹桃花债全文阅读

作者:徐行揽清风     谁惹桃花债txt下载     谁惹桃花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战火中的往事

    “我这些猜测,是因为我当时觉察出一些异常,只是后来全面开战,一时也未顾得上深思,再之后也未查到你行踪,所以没能告知与你。

    你今日上门来,我估摸着也是因为这番旧事了。当日与我在九遥高原交手的那几个魔军,虽然他们极力遮掩了自己的招式路数,但那个时候我交手过的魔军不说上万,也有几千,拆了几招后已觉不对。

    后来再回想,越发确认他们并不是和魔功走的一个路子。现在想来,怕是有什么别的势力,趁着仙魔大战之时伪装魔族,对你族内进行侵犯。”

    殷离这一番话正好验证了邝逸一直以来心中的猜测,他按下心中的激动,又向殷离行了一礼谢过。

    殷离摆摆手:“我没能帮到你什么,这都不值一提。当日我若早一些来,或可救下你大哥,本君心中亦是惋惜。”

    说罢,两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由回想起当时的情景。

    九遥高原乃是上古神兽犰狳一族的世代繁衍之地,这犰狳一族法力高强,战斗力惊人,早成一方霸主,地位超然,不受天界辖制,子息繁盛,一派欣欣向荣之貌。

    但作为上古神兽血脉,承担了这稀有血脉的同时,也须得面临莫大考验,每隔百年,就要经历一次举族的散功返型之日,这一日被称为“元日”。

    在元日之时,所有的犰狳族人都将回归原始形态,经历一次本体的自我强化,这是犰狳一族进阶的契机,但因为法力散尽,肉身也分外脆弱。

    这元日的具体时间会提前一年占卜得出,但此事关乎本族存亡,乃是犰狳一族的绝密。族长更是会提前加固九遥高原之外的三座上古大阵,将阵法重新排列。

    这三座大阵结合五行八卦,内有玄妙,难以勘破,其中更有无数夺人性命的陷阱。

    是以犰狳一族传承至今,一直平安无事。

    可是魔军却不知从哪儿探知到犰狳一族的元日,接着又仿佛得人指引一般,接连破了在外设置的三重古阵,未折损一兵一卒,大举杀来,气势惊人。

    在察觉到古阵被破时,犰狳族长已从散功中清醒过来,此番决计少不了一场恶战,还在散功状态的族人遭遇如此强敌,只能是被屠戮殆尽。

    为了挽救族人,她强行退出散功状态,毅然而出。

    “犰狳古族第七代传人,尚婉,以族长之名,燃我躯壳,焚我灵根,以此献祭,请出秘法,唤醒族人,愿天佑我族,渡此难关!”

    面若满月的女子,戴着荆棘王冠,身着白色祭袍,右手高举权杖,口中念起了古老的咒语,整个人发出耀眼的白光,神圣而不容侵犯,白光逐渐形成光罩,将进击的魔军阻挡在外。

    尚婉成功施行秘法,令族人们退出散功状态,而当他们醒来时,只能眼睁睁看着族长燃烧自身,灰飞烟灭。

    随着祭袍的碎片飘落在地,这天地苍茫,往日那高贵美丽的女子再也不复存在,仇恨霎时淹没了整个族群,此时魔军也在大举进攻光罩,情势危急。

    见此情景,身为族长之子的邝远和邝逸两兄弟开始紧急集结族内的之人,将他们分为青壮和老幼两拨。

    青壮负责抵抗杀敌,为老幼争取逃离时间,“阿逸,你带着茵茵他们赶紧从密道出去”,身为大哥的邝远抢先说道。

    “不,大哥,你身为少族长,有责任将族重老幼带走并负责安顿,战场这边交给我来!”

    “正因为我是少族长,你必须听我命令!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快走!”

    明明都知道争执只是拖延时间,但两个人都明白留下来的那个意味着什么,皆不愿让步。

    “不行,大哥,阿逸孤家寡人,再无牵挂,可你还有大嫂和茵茵。茵茵不能没有父亲。”

    邝逸刚说完,一个粉嫩可爱的小女孩就扑过来抱住邝远的腿,“爹爹,茵茵害怕,茵茵要爹爹!”

    邝远脸上出现了一丝犹豫,而邝逸已经拿过他手中代表军令的长剑,高举着喊到:“犰狳古族的儿郎们!速速随我前去杀敌!”

    一阵响应的高呼,令人热血沸腾,邝逸已领着青壮的族人向魔军奔去。邝远也只好咬牙掉转头,带着族人撤离。

    邝逸带领的族人们很快便同魔军战成一处,可散功被中断使他们身受重伤,功力不足往日一半,大部分都不是魔军的对手,不出一会儿便死伤遍地,血流成河。

    可纵然并肩的伙伴一个个倒下,向前冲的呼号却从未停止,多咬牙坚持一分,父母妻儿便多一分生机。

    风带着浓厚的血腥卷过,集结的族人再次进攻:此心只愿以身作石,垒出逃离战火的天梯!

    原本宁静美丽的九遥高原被战火映得可怖,厮杀声不绝于耳,殷离赶到时,纵然已经经过多次和魔军的交战,仍对眼前这炼狱般的一幕感到心惊。

    随着视线的移动,他在战火的中心,看到了一位浑身浴血,宛若修罗的少年。

    身处敌军之中的邝逸,挥着一把长剑,身影如风,因念着母亲和族人的死,一双眼睛早已杀得血红。

    又将一个敌人刺下马后,他抬眼看去,邝远那边的撤离也已经差不多了,大嫂在他一旁,同他一起负责垫后。

    就在这分神的一瞬,邝逸背后正有一位魔军将领抓住了时机,手中结着复杂无比的印诀,一次对准邝逸的重击即将展开。

    殷离这边看到时暗道一声不好,加快了突围的速度想要施救,可是那边的攻击已然成型,他离邝逸距离尚远,眼看就要来不及。

    那边的邝远也看在眼里,几乎不假思索的就冲了出去,速度之快,令欲阻拦的妻子在后面也只来得及拉住他的衣角。

    他抢过敌军的战马翻身而上,于千军万马之中再看了一眼妻子,目光中似有不舍与柔情,可只一瞬,便化为千万人亦不可挡的坚决。

    年轻骁勇的身影飞速疾行,一个干脆的回马枪扫出漂亮的弧度,生生替邝逸挡去了这欲取他命的重击!

    “大哥!!!”浑身浴血的少年抱紧了那从马上坠落的人,正是他负责安排族中老弱撤退的大哥,他张嘴嘶吼,脖颈上青筋根根暴起,身上中了一刀也未曾发觉!

    他怀中的那个人咳嗽着,有血混着破碎的内脏碎片吐出,颤抖的声音在战火声中分外微弱,他只能贴着耳朵去听,“阿逸……照顾好你嫂子和茵茵,替阿娘,报、报仇。”

    泪水混着脸上的血滑落,他将大哥放在地上,咬紧的牙关让他看起来面容可怖,他怒吼一声,拿起大哥方才的红缨枪,使出毕身法力注入,只几个来回,枪尖便刺入方才那将领的咽喉。

    邝逸目眦欲裂地看着他,将他狠狠挑起,又掷在地上,发泄般的连刺数枪,全然不顾周身环绕的攻击,身上不知添了多少处刀伤。

    殷离此时方突围而至,将这两个少年挑上马背,带着天兵驱赶魔军。

第十六章 蘸着醋好吃

    大嫂悲泣着,不断拍打着那沉睡的人:“邝远,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你躺在这里算什么!你叫我和茵茵怎么办!”

    茵茵也哭着伏在他身上,口中不住地唤着爹爹醒来,爹爹醒来。

    他站在一旁,痛苦的情绪难以压抑,只得攥紧了拳头。

    “大哥!”邝逸从梦中醒来,满脸湿润,背上也汗湿了一片。

    不知道这样的梦做过多少回了,他喘息了片刻,推开房门,走到院子里,抬眼看着夜空,心想着不知何时才有紫灵芝的消息。

    母亲已经为了挽救族人而丧生,大哥也因为保护自己至今昏迷,他的血缘至亲,他的手足兄弟,他曾发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也一定要将大哥救过来。

    可是这几年里,他都不敢回去,不敢面对可爱的茵茵,不知道怎么告诉她为什么她的爹爹还不醒来,也无法忽略大嫂整日的以泪洗面,还有她眼中的埋怨。

    是啊……埋怨,怎么能不怨呢,明明大哥已经护着他们离开了,却因为自己的险情折返。

    他本是犰狳一族的天骄,是下一任族长,是无数族人赞叹的对象,是一位优秀的丈夫,更是一位慈爱的父亲,却因为自己,终年躺在冰冷的山洞当中。

    他甚至不敢走进那山洞,那滴落的水珠仿佛是他流逝的生命,滴滴答答,叩问着邝逸的心弦为什么躺在这里的不是你邝逸?为什么你到现在还是想不出办法?

    这些诘问折磨着他,令他从未有过一日安睡,从未有过一时快活,是啊,世人只道云生公子,清高骄傲,性子古怪。

    可是他们不知,他的桃源早已烧毁在一片战火当中,他的至亲所爱,他的美好家园,统统化成了飞灰。

    第二日,从房门走出的邝逸,仍是平日的邝逸,仍旧握住手中的扇子,他前去辞别殷离后,便去往桃林处寻初桃,因着比约定的时间早,在桃林站了片刻后,索性决定去拜访一下初桃的姑姑。

    想着那个小丫头,他略略压下了心中的苦涩,嘴边也带了些自嘲的微笑。

    津渡楼里的人大概不知,自己虽然嘴上诸般挑剔,却也珍视他们,从几乎灭族的那一夜之后,他对身边的人都多了几分珍视。

    因为突然悟出,有许多来不及的,最后难免成为后悔莫及。

    当然,月桂那臭丫头是不算的,若不是为着木白……唔,初桃同她也要好。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斑,这般温暖,令他想起那双眼中含着星辰的笑眼。

    他摇摇头,为何天然就对她生出了几分亲近之心?

    这般胡乱想着,他已寻到初桃的小院,他在院外朗声唤了一声:“初桃。”

    “嗳,二哥!你怎么过来啦?”

    穿着桔红小衫的娇小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他眼睛不由得弯了一弯。

    “我从仙君那儿过来,想着时间还早,特意过来拜访一下芳若姑姑。”

    初桃开心地将他迎进屋内,屋中有一位中年女子,和一个十分好看的……年轻人,邝逸的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又带上笑容:“这便是芳若姑姑吧,云生见过姑姑。”

    芳若忙过来扶起他,“不敢不敢,还未多谢云生公子对我家初桃的照顾。公子请坐。”

    芳若引了邝逸坐下,心中却有些诧异,这云生公子身上,怎么隐隐有股熟悉的气息?旋即又释然,只当他也是草木修行而来的精灵。

    初桃自去倒茶,青松这时走过来,向邝逸行了一礼:“见过云生公子,我是初桃的好友,青松”,邝逸自然也同他还了礼。

    “就是青松建议我去找二哥你学画呢!”初桃端着茶,脸上带笑,袅袅婷婷地走过来。

    “哦,是吗?那青松可是给我找了个不小的麻烦。”

    “二哥!”

    “云生公子真会开玩笑,我们渊山的都说,再没有比初桃性子更好的了,大家都喜欢她呢。”

    邝逸泯了口茶:“的确如此,我们津渡楼里的人也都尤其喜欢她。”

    “您可别夸这丫头,她呀最是夸不得。云生公子,您来得正好,这是昨日我同初桃包的饺子,您尝尝。”

    “是啊,可好吃了,从小我就最爱吃姑姑和初桃包的饺子,只要一包饺子,我准能循着味儿找来”,青松说着,推来一碟醋。

    “您蘸这个,饺子呀就是蘸着醋才好吃呢,有股酸酸的味儿,吃着特别香。”

    “二哥,我要和青松一起去外面练剑,你和姑姑给我俩当裁判吧,我好久没和这小子比了,这次我得赢过他。”

    初桃取了两把木剑过来,语罢还挑衅地看了青松一眼。

    “比就比,你青松哥哥什么时候输过。”

    两人拿着剑就出去了,只剩下邝逸同芳若坐在屋子里,芳若笑着摇摇头:“这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就没消停过。”

    “他们……很小就认识了?”

    “是啊,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您也知道,初桃在修行上多有阻碍,青松倒是帮了她不少,他们都是约着一起修炼的,青松这孩子也好……”

    芳若絮絮说着,越说越满意,也不知是不是邝逸的错觉,竟在芳若脸上看出了丈母娘夸女婿一般的神情。

    邝逸轻轻咳了一声:“这小丫头既然叫姑姑与我给他俩当裁判,那我们便好好看看,她这剑到底使得如何”,语罢同芳若一起看着外边。

    外面青松已经同初桃比了起来,两个人身手矫捷,你来我往的,十分有默契,阳光照在他俩身上,伴着他俩的笑声,显示出一种蓬勃的活力与生机来。

    这不看还好,越看邝逸越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夹了一个饺子,也浑然忘记自己蘸了几回醋,吃进去的时候险没把牙酸倒了!

    初桃二人比过剑后,稍事休息了一会儿,邝逸便要带着初桃回去了。芳若将饺子又装了一些,令初桃带回去给津渡楼里的众人。

    “你此番回去,定要多同云生公子请教,这段时日里再提升一些,对了,记得不要误了仙君定下的日子,提前几日回来做准备。”

    初桃拉住芳若的手,“我都省得的,姑姑,没过几日我就回来了,只是你得自己过除夕……”

    青松忙过来插话:“哎哟你就不用担心啦,我早就邀了姑姑去我家过除夕了,姑姑也答应了。”

    初桃面上顿时显出几分感动的神色,还未待她说话,邝逸便插话进来:“姑姑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她的。初桃,我们该出发了。”

    “去吧初桃,我和姑姑等你回来。”

    “要你等,臭小子”,邝逸心下念叨。

    芳若也朝初桃摆了摆手,初桃此时方依依不舍的同邝逸离去,直到御剑飞到看不见地上的身影,她才转回了视线。

    “舍不得姑姑?”邝逸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嗯。”回答带了一些鼻音。

    此时刚飞出渊山的范围,邝逸正欲再开导开导初桃,突然面色一凝,急忙控制着飞剑向地面飞去。

第十七章 暗杀突至

    还未待初桃问发生了什么事,邝逸便严肃地对她说:“你捏个疾行诀快走,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又将一贴信号符给了她,“收好,我会用这个联系你。”

    初桃有些着急:“发生什么事了二哥?”

    “有一群人正朝我们过来,看样子是敌非友,你修为不够,速去,否则令我分心。”

    初桃点点头,捏了个诀便转身离开,这时几个头戴面罩的人已经包围了过来,眼看是走不掉。

    “在一旁躲好”,邝逸叮嘱一声,平日里御剑飞行的巨剑飞至空中,迅速缩小,他一把握住,剑上寒光映出眉间冷意,大喝一声:“来者何人!”

    领头的人却全然不顾,与其余几人对视一眼后,便又向前疾跑了数十米,将包围圈缩小后,相继出招。

    瞬间攻击如雨点般落下,邝逸面色如常,以剑格挡,只守不攻,乃是要诱使对方多使招数,观其派别。

    然这一群人也似明白邝逸的目的一般,招数使得极其混杂,虽不连贯,但断招之时便由其他人补上,一时也是攻得密不透风。

    邝逸一个回旋,剑影翻飞,又挡去一击,见对方攻势渐猛,却招数诡异,心下决定不再纠缠,速战速决,先擒住对方后再行拷问。

    于是手下招数越发凌厉,一招狠绝的鹰击剑法使出,变守为攻,破了敌方包围。

    对方见邝逸手下不再留有余地,其中两个舍了身法攻击,转而捏诀,先将邝逸身边下了禁制,使其无可躲避,再将周身法力灌注指尖,如剑气一般像邝逸射去。

    而其他几个则配合远攻之人,专注近身缠斗,欲使邝逸不得分身。

    见此情形,邝逸轻笑一声,手中剑去势不停,再度加快,纵身跃至空中使对方一击打偏,又在空中倒转攻来。

    只见一片剑花乱影,隐有翻江倒海之势,不过几息的功夫,近身攻击的这几个便被击落了手中武器。

    此时远处攻击已至,邝逸于空中一个翻身,腾挪之间便令几次攻击落空,剩余皆以剑身格挡划去,时机掐得刚好。一套功夫使来,行云流水,不见半点迟滞,端的是飘逸空灵!

    趁对方败势已现,士气衰落之际,邝逸趁势而上,对着近身攻击的那几个发起猛攻,剑光过处,已将敌方打得七零八落。

    但没两把刷子,这群人是断然不敢来伏击邝逸的,他们早已接到邝逸伤势痊愈的消息,没有人会小觑面前的这位少年。

    被打落的诸人翻身而起,围着邝逸迅速组了一个七星伏仙阵。

    这阵集七人之大成,如天罗地网一般严密,任你成仙成神,也得将你留下再说。

    看这阵仗,初桃躲在不远处的石头后面,暗自为他捏了把汗。

    邝逸此时脸上也出现了凝重的神情,他将锦袍下摆撩开了一些,挥剑斜指地面,一副严阵以待之势。

    居于天璇之位的那人率先展开攻势,只见他双手握拳,击在空中隐有虎啸之声,一招气吞山河使出,大开大合,背后猛虎的虚影张嘴咆哮攻来。

    邝逸快速变了几个剑招,加上犰狳一族的天梯腿法横扫出去,颇为费力方得以招架。

    随后天璇的收拳竟打向天玑之位,仿佛蓄力传递一般,天玑那人旋即使出一招卧看江山。

    龙吟之声传出,一条威严的青龙已在空中现出雏形,邝逸此时方明白,他们七人结阵法乃是为了使出一套醉览千古!

    这套拳法是上古一位战神自创,一招更比一招狠厉,要想连贯的打出整套,必须有磅礴的法力作为支撑。若邝逸亲自使出,自问最多只能连出三招。

    而这七人以七星阵法联结,每人各使一招,并将余力传于下一人,使得此套拳法连绵不绝生生不息之势得以维持。

    这卧看江山看似打得懒散,但威力已经又比方才的气吞山河高出许多,青龙微阖的眼眸中正逐渐露出摄人的精光。

    但令几人惊讶的是,邝逸不退反进,竟然直直向青龙冲来,双手握剑一个旋转,从龙身中直直破出,硬挺着吃下了这一招。

    邝逸拼着受伤,只为穿过天玑格挡,直取身后已经力竭的天璇。他知道绝不能令他们一招招使出,只能想办法各个击破。

    这七人用阵以来尚未见到这种宁肯自损八百也要伤敌的狠绝。大多数人都是想着维持住尽量多的力量,去接最后的杀招,但往往不至最后一招便已丧命。

    不得不说,邝逸这种不要命的破解之法却歪打正着。

    天玑已反应过来,但此时尚在收拳之势,来不及救援,而其他人亦未料到邝逸竟直取天璇,便只见剑尖带出一朵血花,天璇已轰然倒下。

    邝逸步伐不停,于空中急速回转,挥剑再取正向天权传力的天玑。这传递之势一经打破,整套拳法便已无法使出。

    邝逸此时也承受了阵法攻击所带来的伤害,喉咙处传来一丝腥甜。他强忍着咽了下去,面上仍旧一片清冷。略一提气,趁着七星结阵之势被打破,邝逸手腕一转,一招啸九州连着傲天山使出。

    这两招乃是犰狳一族古籍传承中较为厉害的两招,其间更倾注邝逸平生修为,只见天权、玉衡、开阳、摇光四人接连被挑,阵法之内只余天枢。

    也许这天枢确实是命不该绝,他所在的位置离初桃极近,起先他们不是没有看到这个小姑娘,只是看她周身灵气波动不强,成不了什么大气候,便决定将邝逸收拾了再说。

    他们虽然没有轻敌,拿出了看家功夫对付邝逸。但却很自信,从一开始便认为这是一项十拿九稳的任务。

    眼看着身边伙伴接连倒下,天枢知道单凭自己一人决计斗不过邝逸,于是猛然向初桃的方向冲去,伸手一抓,犹如抓一只瘦弱的鹌鹑,毫不费力便捏住了初桃的脖子。

    粗哑的声线竟也是加以法力掩饰的,“不许过来,否则我便杀了她!”

    初桃哪里肯听话,只想着不能令自己拖累邝逸,于是拼命争扎着。天枢没有什么耐性,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气,初桃霎时脸色通红,呼吸变得极为困难。

第十八章 挟软肋以奔逃

    “你松手,放了她”,邝逸维持着声音的冷静。

    “放了她当然可以,你也必须放了我。”

    “好。”

    “口说无凭,你先点住玉堂及膻中两穴,封住体内法力。”

    邝逸应声照做。

    “很好,左手持剑,划伤你右手手筋。”

    邝逸拿着剑于右手划了一刀,血霎时流下,初桃看得瞳孔一缩,心中更加埋怨起自己的没用,若不是自己修为低微,邝逸怎会受制于人。

    天枢倒也守信,将初桃推了过去,转身便使出梯云纵,飞速逃遁。

    不是他不懂使诈,骗得邝逸自伤后再行攻击,而是他即便令邝逸如此做了之后,也只能保证他没有追上来之力,可这却不代表邝逸没了战斗力。

    若自己趁机反攻回去,或是杀了那个姑娘,逼得他露出本体,犰狳一族的本体如此蛮横,反而自己一条命难保。

    说到底自己也只是受人之托,没必要一拼到底,况且这番又折了六个兄弟,也算是忠人之事了。

    初桃赶紧跑向邝逸,见那人逃遁远去,邝逸此时再也忍不住,一口血喷出来,只能以剑拄地,勉强支撑着身体不倒下去,初桃一把将他扶住,令他靠着自己坐下。

    有水滴在邝逸脸上,邝逸抬头便看见那双圆圆的眼中不停往外涌着泪滴,只是声音还强自镇定:“二哥,你身上有伤药吗?”

    邝逸点点头,指了指胸前,初桃也顾不得扭捏,赶紧将手伸入他怀中,掏出一瓶药来。

    又从随身包袱里拿了一套干净的里衣,将袖子撕下来,细细将邝逸的伤口包扎好,随后又拿出月桂给自己的药瓶,将里面复原的药丸倒出两粒喂邝逸吃下。

    随后邝逸打坐,进入入定状态,初桃寸步不离的守在一旁,又怕先前倒下的六人中有人醒来,于是手中紧紧握住他的剑,脊背打得笔直,一刻都不敢松懈。

    待到邝逸终于冲破自己封住的两个穴位之后,已过去一个时辰,他查看了一下体内,体力和法力都恢复了一些,“我好些了,走,去看看那六人如何。”

    起身后,初桃仍有些不放心地略扶着他,待走到那六人跟前时,却发现这几人没有了呼吸,早已死去。

    邝逸仔细打量了他们片刻,叹了一口气:“这背后之人好狠的手段。”

    初桃微带不解地看着他:“二哥何出此言?”

    “这六人,我在下手之时想着要留下活口,均未下死手,他们只是伤势比较严重而已。”

    “那……他们现在为何都死了?我守着你的这段时间,再没有其他人来过。”

    “不是死于其他人之手,他们是死于法术操控之下。”

    “法术?”

    “对,也可以说是一种咒术,这些人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中了这种咒术,但当他们受了重伤陷入昏迷之时,这种咒术便会起效,要了他们的命。”

    “是为了防止他们走漏消息或是供出背后主使吗?”

    “对,我留着他们本打算令他们供出背后主使,没想到,这人早已经留了后手。看这副情形,恐怕我们也无法查到这些人的身份了,不信你去揭开他们的面罩。”

    初桃依言照做,解开了其中一人的面罩,立时被吓了一跳,原来这人脸部的皮肤已高度溃烂,连骨头都开始变形。

    随着面罩被揭开后,身体也开始迅速腐烂,化成一滩腥臭难闻的脓水。

    初桃再一看周围,其余五人尸体尚且完好,又不死心想要去揭开第二人的面罩。

    “不必了,你再解开一个,也是如方才那个一般,看不到他本来面目的。这其他的尸体最多再过一个时辰也会化为脓水,背后这人算无遗策,怎么会让我们查到这几人的真实身份。”

    “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的话,二哥不会放走方才那人,也许就能掌握一些线索了。”

    “你别自责,此事因我而起,你只是被牵连其中,我怎能眼睁睁看你丧命?况且,我也不是真的放了那人。”

    “你还留有后招?”

    邝逸刚想说话,又剧烈咳嗽了几声,脸色变得更加苍白,“二哥,你别说话了,我们赶紧回津渡楼,你还能御剑吗?”

    邝逸点摇摇头:“再让我休息半个时辰,我才有御剑之力,我现在要进入复原状态,不能受干扰,就麻烦你替我护法了。”

    初桃点点头,认真地守在邝逸身边。

    有野兽嗅着尸腐之气寻来,初桃看看身后的邝逸,再不像以前那样害怕,反而主动捏诀驱赶,一双圆圆的眼睛寸步不让地瞪着它们,倒将那些野兽吓退了。

    另一边,天枢眼看着离自己的大本营越来越近,邝逸也没有半点追赶而来的迹象,心下松了口气。

    想着那几个生死未卜的兄弟,又不免心有戚戚:“别怪大哥,但愿那邝逸只是逼供,拿到他想要的消息之后,最终饶去你们一条性命……可是,任务失败,背后那人,怕不是会轻易放过我们”。

    这样想着,天枢加快了脚步,脑中飞快搜索着有哪里是可以藏身的地方。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愠怒的传音:“废物,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执行不力,还差点坏我大事!你去见你那几个死鬼兄弟吧!”

    语音刚落,天枢甚至还未来得及反应,整具身体就在空中爆裂开来,霎时血肉横飞,场面骇人,一片血雾之中,只余一声痛苦的哀嚎,随后,有一片闪着微光的符纸掉落在地,被一道绿火燃尽。

    此时正在入定的邝逸也突然睁眼,发出一声闷哼。

    初桃赶忙问他:“可是伤势又严重了?”

    邝逸摇摇头:“我起先在那人身上下了一张跟踪符,可以探知那人行踪,方便日后查探,但这张符咒被人发现了,又以净火烧之,使得上面记载的信息我再也无法得知。”

    “这么说,线索便彻底断了吗?”

    沉吟片刻,初桃还是略带关切的问道:“二哥,我见这几人皆是身手不凡,你可知道他们为何要追杀你?你素日里,可有与什么人结仇?”

    “嗯,这个,你倒是提醒了我。说来话长……”

第十九章 女子与小人难养

    “你二哥风姿伟岸,当年外出游历时,交游广阔,曾令无数小娘子为我倾心,更有甚者强行逼婚,迫使你二哥与之结成道侣。

    我品行高洁,自是拼死不从的,这一来二去的便结上了仇,估摸着有那些不死心的,得不到我,只好便毁掉我了。”

    邝逸促狭地看着初桃:“哎,我说,你们女人是不是都这般小肚鸡肠?”

    初桃哪里不知他是不想说出真相,于是也便顺着打了个哈哈:“那是,你不知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你现在可是受伤状态,最好别得罪我哦,否则,我可不管你。”

    “你不管我?那你自己捏疾行诀回去吧,我可以御剑了,你走是不走?”

    说着,那把剑又化为巨剑,浮在眼前,初桃自然不说话,却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邝逸笑了两声,“本公子还以为你多有志气呢。”初桃听罢,实难顺下这口气,也不管这人是不是受伤了,伸手使了个坏,在他腰间拧了一把。

    邝逸与她闹了一阵,两人便都安静了下来,经此一役,天色已过正午,再不赶紧回去的话,木白他们怕是要担心了,收起了戏谑的表情,邝逸加快御剑的速度。

    虽然此番伏击未能得到什么有效线索,但那人还是小瞧了自己,早在那人发作之前,他就分了一丝本命心神附在跟踪符之上,天枢的最终位置他还是有七八分的把握能查出。

    只要锁定这个位置,再在周边进行查找,他不信查不到这几人的老巢。且这次并未收了自己的命去,必然还有后手,邝逸眼睛微眯了眯,“尽管来吧,我不信你次次都能像这次这般撇得干净。”

    刚到津渡楼,初桃毕竟还是担心邝逸伤势,急急唤了木白出来,木白见邝逸身上的血迹,小跑而来,扶着邝逸上下查看一番,面色掩不住的焦急:“公子,这是怎么回事?”

    月桂和小六子他们也出来了,月桂看着邝逸苍白的脸,也有些担心,但又拉不下脸面,故意不问他:“初桃你没事吧”,眼睛却止不住向邝逸看去。

    小六子和小黑也是着急,一时又插不上话,“没什么,路上遇着点意外”,不欲令众人担心,邝逸如是说道,又低声安慰木白:“扶我回房再说。”

    木白领命,扶着邝逸回房休息,初桃此时也和月桂及小黑他们报了个平安,“我没事,我去厨房里给二哥做点吃的”,便向厨房走去,月桂也跟在她身后。

    “我说,你们到底在路上遇到什么了?”一进厨房,月桂便问道。

    初桃将厨房的门掩了过去,看了眼月桂,低声说:“在回来的路上,我和二哥遇到了几个人的伏击。”

    “哎,这邝逸怎么到处是仇家,看来像我一样讨厌他的人很多嘛。对方是何人,他知道吗?”

    初桃顿了顿,将邝逸的说辞搬了出来:“唔……二哥说是以前逼婚不成的女子,怀恨在心前来刺杀。”

    月桂先是不以为意:“这你也信?”随后又似想到什么一般,眼中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哎,真有可能,你说是不是那晚来的姑娘?就是我说邝逸负心汉的那个!”

    没想到月桂这么能联想,初桃也只能附和着:“大抵是吧。”

    此时,广寒宫中,月桂口中猜测的“幕后黑手”季嫦,正侧躺在贵妃榻上叹气,手中把玩着一串珠串,手指徐徐拨弄着。

    方才飞进宫殿来的羽毛所传,那人责备自己大概已经被邝逸疑上了,让她日后行事小心些,速去把当年的痕迹抹除干净。

    当年……季嫦想起了婉姨温柔的笑容,想起了灭族那日她前去接应时满眼的血色和火光,也想起了那时邝逸狰狞的表情以及后来眼中的怨恨……

    越想心神越乱,她死死握住手中的珠串,一定不能让云生哥哥知道真相!她脸上的表情变得狠厉,“吴欲!”

    高大的身影缓缓从虚空中浮现,一双狭长的眼却满含柔情地凝视着她。

    她心中突然蹿起一股怒火,手中出现一把月白色的长鞭,一鞭子狠狠朝那人挥了过去,那人竟也半点不躲,生生接了这一鞭,依旧看着她,柔情不减。

    鞭子再度挥出,又再次抽在那人身上,那人只是微微颤了颤,季嫦原本低柔的声线有些气急:“我和你说了多少次,叫你不要这般看着我!”

    许是不忍再看她气怒的模样,吴欲慢慢将头低了一些,掩去了自己的视线。

    季嫦顺了顺气,将鞭子收了起来,再度恢复平日里那副柔弱的美姿,广寒宫的清辉令她看起来楚楚动人,却也掩不去她眼里那一抹寒光。

    “设法找到当日与我联系的那人。云生哥哥他们已经着手在查了,你必须先他们一步,将这人杀掉灭口,最好是一把火把他起居的地方烧个干净,不要留下任何线索,还有你,动作干净一点,不要被察觉。

    对了,你不是会一种掩饰真身的秘法吗?用上吧”

    吴欲顿了顿,应道:“是。”

    她大概不知每用一次这种秘法将会对自己造成多大伤害吧?

    吴欲眸中出现一丝难过,不,即便她知道,也还是会令自己这般去做,她从不在乎的,哪怕自己死了。

    塌上的身影缓缓起身,向冷清的殿内走去,在他垂下的视线里,只能看到她璃色软烟罗的裙摆。

    在那朦胧的色彩里,他专心回想着她将自己从修罗场里救出来的那场初见。

    她手撑一把素面油纸伞,将漫天的飞雪隔开去,也隐去了面容。

    只看见那一身白衣,绣着暗纹的衣领之上,一片雪白的脖颈修长。踏雪而来的身影,步履轻盈,连鞋上都未染尘埃,如九天神女降世。

    而那时的他,身处在一堆腐肉烂骨的巨坑中,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微微有些喘气,指甲里还有对手身上皮肤的碎屑。

    他仰视着她,不知为何生出了一股浓浓的自卑与悲哀,那是他从未有过的情绪,他只好攥紧了几乎破成烂布条的衣角,试图镇定。

    而她却伸出皓白的手,将他于血污之中带起,伞下露出的绝美面容沉静而怜悯,声音宛如天籁:“你可愿意,追随于我?”

    从那一刻,从他跪拜在她裙下,并虔诚吻上她脚面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是他的救世主。

    只要她开心,他便,万死不辞。

第二十章 叫我阿尤大人

    回到房中,木白赶紧扶了邝逸去床上躺着,细细替邝逸把了脉,面色凝重:“公子,你怎会伤成这样?”

    “对方派了七名高手伏击于我,更结了七星大阵,使出上古拳法醉览千古,我招架起来也是颇为吃力,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强行破阵,于是受了些伤。”

    木白对这等布置也是吃力一惊:“情况如此危急,公子为何不传信于我?”

    “对方现在所显露的只是冰山一角,且一直在暗处,我们还有太多疑问尚未解开,我不想我们的隐藏势力暴露得太早。”

    “对方可曾显露什么行迹?”

    “未曾,幕后那人心机极深且行事谨慎,处处布置得滴水不露,我本欲留那几人活口再行查问,那几人却被暗中施了咒术身亡,面目全非,化作脓水。就连我最后布的隐身跟踪符也被查探而出。”

    主仆二人面色凝重,皆感此事之棘手。

    “不过,我此次前去拜访殷离仙君,证实了我一直以来的猜测,那年入侵我族的并非真正的魔军,而是其他的势力。

    我们在魔族那边布置的暗棋只留三分之一继续查探,其他的全部抽调出来,由你负责统筹,细查当年之事,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尤其是古阵的破解之法和元日的消息泄露,这些必定都有源头。”

    “是,公子。”

    “宗派那边的盯得怎么样了?”

    “已经确定是哪一个宗派了,正是云天宗。我们这边已经用我们上次查找出的暗号约见那人,只是那人谨慎,不轻易暴露痕迹,最近已经放出当年事迹败露的消息。

    想必再过几日那人便坐不住了,到时候便能引蛇出洞。”

    “好,到时且会会那人。对了,你去将太乙罗盘取出来。”

    只一会儿,木白便手托着一个古旧的罗盘而来,这罗盘之上,伏着一只犰狳的雕像,小巧而精致,身有包浆,带着古旧的光。

    邝逸施法戳破指尖,于罗盘之上滴了七滴鲜血,随着鲜血的滴入,罗盘光芒大盛,木白早就结好了一层光罩,不让这强光外泄。

    犰狳雕像在光芒之中飞速旋转着,罗盘忽然一分为二,出现了一个扇动着翅膀的幼小犰狳。

    那小犰狳有着像兔子一般长长的耳朵,浑身是棕色的绒毛,身体圆滚滚的,若不是那有些尖的嘴和长出指甲的利爪,看上去就和一只兔子幼崽没什么区别。

    它缓缓张开双目,现出不耐烦的神色,口吐人言,虽是童声,却故作老成:“何故召我出来啊。”

    原来这罗盘是犰狳一族世代传袭的宝物,只要是附了本命心神的符咒都能与之相连,不论是符咒遭到怎样的损毁,它都能将符咒记载的信息复原至八成,乃是一个强大的复原神器。

    且随着其认主之人的修为增加,它将具备更多的技能,因着母亲的疼爱,将少族长之位给了大哥之后,便将这罗盘给了邝逸。

    原来这罗盘在邝逸手上还有查询定位的功能,但邝逸如今刚恢复不久,只能使出复原的技能。

    “今日午时左右,我放出了一张带有本命心神的跟踪符,后被净火焚毁,阿尤你复原一下,将这上面记载的地理位置信息告知于我。”

    “什么阿尤!我堂堂千年犰狳神兽,岂是你这黄口小儿乱叫的!”小犰狳一抄手,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好吧,胡尤大师,烦劳您替阿逸查探一番,阿逸感激不尽。”这阿尤向来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自己每次都只能哄着它。

    阿尤闻言,脸上终于现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背后的小翅膀飞快扇动起来,双眸紧闭,额上缓缓出现一个古老的符文。

    随着符文光芒由盛变淡,阿尤慢慢睁开了双眼:“位置传输显示,是在黑水之川西面三十里处。更具体无法探知。”

    邝逸点了点头,“木白,你派人围着这一点的方圆百里内进行查询,有没有术法高绝的隐士或帮派居于此的,一个都不能漏下。”

    木白立即应了,邝逸还待再布置些什么,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二哥,我做了些吃的给你。”

    邝逸向木白使了个眼色,让他将阿尤和罗盘收好,自己下床去开门,却忘了阿尤那小家伙是个贪吃的,尤为喜甜。

    “好香啊”,随着自己打开门,阿尤并没有回到罗盘当中,反而蹿了出来,初桃也是惊了一下,定睛一看面前是只会飞的小东西,腮帮子鼓鼓的,长相还特别萌,小而圆的眼睛黑溜溜的,直直盯着自己手中的餐盘。

    初桃不由惊奇:“二哥,你是从哪里寻来的这小兔子?还带着翅膀,好可爱啊”,说着放下了手中的餐盘:“我给你熬了一碗红豆小米粥,又做了一些红枣山药饼,你方才流了好些血,需得补补。”

    这边阿尤早已不客气地伏到了山药饼上面,小小的身子,没比这块饼大出多少。

    它沉醉地嗅了一口,以“你既然做的东西好像还挺好吃,那我就不和你一般见识”的表情看了初桃一眼,“我才不是什么兔子,你得叫我阿尤大人。”

    “阿?阿尤大人?”

    “唔,孺子可教也,嗷呜”,阿尤将嘴张到了最大,对着红枣山药饼一口咬了下去:“哇,好吃”,三下五除二便吃完了一块饼,邝逸将它拎了起来:“这是做给我吃的!”

    “小气,你一个人吃得了这许多么,况且你还不爱吃甜的,给我吃点怎么了!”

    一边说着,阿尤又飞到了盛着小米粥的碗边,喝了一口,还眯着眼砸砸嘴回味了一番,如老学究一般,叹道:“浓而不稠,香而不腻,细而不精,甚好甚好。”

    “嘻嘻”,在一旁的初桃笑出了声:“二哥,你这兔子真好玩儿,不光会飞,会说话,还会拽文呢。”

    这边阿尤刚吞了一大口粥,嘴里呜噜呜噜的说不清楚:“都说惹瓦不是兔砸啊。”

    初桃才不管它讲些什么,一把将它捉起来,在怀中抱着,顺着它蓬蓬的毛发:“阿尤大人,这是我给二哥做的,你不许抢,你要是喜欢吃,我再给你做一份。”

    阿尤听罢,也不闹了,屁颠颠地跟着初桃飞去了厨房,只留下木白和邝逸在房中看着还未合上的罗盘大眼瞪小眼。

第二十一章 傲娇见傲娇

    在厨房里忙活着的月桂,看见阿尤跟着初桃飞了进来,顾不得手里还握着把菜刀呢,便扬起来同她俩打了招呼:“初桃,你从哪儿弄来的小家伙?我看看,我看看,还怪可爱!”

    “不知道呢,我刚才去给二哥送饭,在二哥屋子里的,大抵是二哥捡来的吧。”

    阿尤听完,颇是惆怅,肥肥的小爪子拨了拨额前的小碎毛:“什么捡来的,我是他恭恭敬敬请来的。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我这么讨女孩子喜欢是为什么啊,作为威严而不可亵玩的阿尤大人我,也是会很苦恼的。”

    “哎?这耗子还会说话呢,叽叽咕咕,什么哎哟大人的”,月桂放下了手中的菜刀,一把将阿尤从空中薅了下来,阿尤挣扎了一下,有些气怒,眼睛都瞪圆了:“大胆,你这女子,好生粗鲁!还有,什么耗子,你好好说话,我哪里像耗子了!”

    月桂看它这气鼓鼓的样子,越发觉得好玩,又揉了揉它的脑袋,“嗯,是不怎么像耗子,耗子的耳朵哪里这么长,是兔子吧。”

    阿尤听完更气了,死命从月桂手里挣脱出来,飞到了初桃的肩膀上,两个爪子不住顺着自己头上的毛发:“我堂堂阿尤大人,发型都被弄乱了,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拔毛凤凰不如鸡,唧唧复唧唧,恶女常戚戚……”

    初桃被阿尤念的这一长串给逗笑了,用手安抚的摸了摸它,“好啦,我给你做心太软吃,怎么样?”

    阿尤又瞬间振作了,也不关注月桂说它是耗子还是兔子的事儿了,马上转移了注意力:“心太软?那是什么?甜吗?”

    初桃笑眼弯弯:“是用红枣包着软糯的糯米做的,加上细砂糖,可甜了。”

    阿尤已经期待地搓起了小爪子,月桂见这可爱的小家伙一下就被食物给收买了,当下也有些跃跃欲试:“初桃,我试着做一下吧,上次你不是把菜谱抄给我了么?我觉得我最近进步挺大的,让我做给阿尤吃吧!”

    初桃心想,也是时候看看月桂的进步如何了,便欣然同意:“那我在一旁看着”,阿尤才不管是谁做呢,只要有吃的就行,“咕噜”又咽了一口口水,期待地看着月桂,这小眼神令月桂十分受用,当即架起了锅,准备大显身手。

    很快,初桃就有些后悔了,看着月桂手里和的糯米面,筷子都快搅不动了,黏糊糊的一坨,看起来口感就不怎么好。

    但看着一边和面一边哼着歌的月桂,初桃也不好出声打击,只好由着她先做,自己事后再说。

    到煮熟后,胸有成竹的月桂自己看着蒸好的“心太软”傻眼了,这这这!根本不像平日里初桃做的那般圆润可爱,红枣一个个像是被撑破了肚子般,歪七扭八的,糯米也黏糊糊的,沾得到处都是。

    顾不得有些热,月桂自己拿了一个尝了尝,旋即吐了出来:“咳咳咳,怎么是咸的啊,该不是我把盐放进去了吧?”

    在旁边守着吃的阿尤也扑了过去,顾不得卖相不太好,张嘴就咬了一口,旋即小脸皱成了一团,像是被扼住了咽喉一般,发出干呕的声音。

    初桃看着这俩,颇为无奈的扶了扶额,拿起刚才月桂和面的盆冲洗:“月桂姐姐,其实你这次进步已经很大了,火候什么的都掌握得不错。

    但是我记得之前有和你说过水还有糯米粉分别应该放多少,你这次就是糯米粉放得多了些。”

    初桃一边说着,一边又耐心给月桂做示范,指出她方才做得不对的地方,月桂在一边认真听着,不住点头,就是不知有没有记到心里去。

    两人一人教一人学,初桃手脚又麻利,香气很快就传了出来,令阿尤食指大动。

    待初桃做好后,阿尤十分满足的饱餐了一顿,肚子变得圆鼓鼓的,像个小球一般。

    它揉揉自己的肚子,打了个饱嗝,面上现出满足的神情:“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

    月桂有心想同它玩,可这阿尤是个势利的,知道月桂做东西不好吃之后,也就不怎么搭理她。

    月桂逗了几次也没得回应,讨了个没趣,又伸出手在它脑袋上狠狠揉了几番,阿尤这时生气极了,月桂也毫不相让。

    一人一兽大眼瞪小眼,眼看就要开战,亏得初桃在中间拦了拦,这俩才没斗起来,厨房得以逃过一劫。

    初桃同月桂说了一声,便带着肚子圆溜溜、脸上气鼓鼓的阿尤回去还给了邝逸。

    邝逸关上门后,把阿尤好生训了一通:“你这般贪吃,有奶便是娘,以后怕是个敌友不辨的白眼狼。”

    “嘁,本大人不知比你多活了几千岁,方才那小娘子要是我娘,那你是她什么?”

    阿尤斜眼看着邝逸,眼中有狡黠的光,一副什么都知道了的模样。

    被说中心事,邝逸面上有些挂不住:“木白,快把这不省心的关回罗盘里去。我看它就烦。”

    “我就不,我好容易才出来!”

    “罗盘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你出来瞎晃悠什么。”

    阿尤一听就不依,一手叉着腰(腰:呃?我在哪里来着?),一手指着邝逸的鼻子:“用我的时候我就是胡尤大师,不用我的时候我就是瞎晃悠了!好没良心!”

    邝逸斜了它一眼:“我就是没良心,你待怎的?”

    阿尤眼珠子转了转,似想到了什么一般,更神气了,梗着脖子对邝逸说:“话先说在前面,你要是把我放回罗盘,下次你再找我,我可就不出来了,或是随便给你指个地方,让你瞎忙活去!”

    邝逸瞬间被噎住,想想以后确实还要有不少需要阿尤帮助的地方,算了,让它在外面晃几日罢。

    于是对着木白极为不耐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木白你把它带走,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先说好,我只能维持你在外面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你乖乖回罗盘里去,否则到时变成飞灰,大罗神仙也救你不得。”

    “知道了,小逸你怎的这般嗦,本大人见过多少犰狳,你是最嗦也最讨厌的一个!”

    像是知道邝逸会忍不住揍它一般,抢先飞了出去。

    只留下邝逸坐在屋中凌乱,第一次反思,亲娘把这小东西留给自己,是真的出于一片殷切的慈母之心,还是对幼时自己的不听话做出的惩罚?

    话说自己小时候哪有阿尤这么讨厌?

第二十二章 美人迷途

    阿尤这几日里宛如身在天堂,初桃的手艺可以说正对它的胃口,月桂也仿佛受了这小家伙刺激一般,在做菜上越发用心,如今已经很是像模像样了。

    就这般过了几日,阿尤的好日子终于还是结束了,再度回到罗盘之中,临别时对着初桃好一番不舍,眼里还拼命挤出几颗泪来:“你可不能忘了大人我,下次我出来还要跟着你呐。”

    阿尤回去后,没有那跟在身后扑腾的小翅膀,初桃的日子变得冷清了些,不过依然有些忙。因着月桂还未出师,厨房里的事大致还是初桃在忙活。

    这段日子,初桃凭着一手厨艺,渐渐地也攒了一些熟客,这些人来用饭时见着她,都会笑嘻嘻的打招呼,这其中,要数一个白姓的宗门弟子来得最勤。

    这白少侠在凡人里来看,已是一个十分出彩的少年了,身材略瘦,看上去倒是文质彬彬的样子,说话时也都轻言细语,极为客气,想必也是个知书达礼的世家子弟。

    他几乎每日都来,也会同初桃寒暄几句,一来二去的,两人也就熟络了起来,有时初桃也会同他多说几句,聊聊天气什么的。

    这次倒是小六子最敏锐,在某个一起吃饭的晚上,小六子放下碗筷后,对着初桃说:“初桃姐姐,我看近日里那白公子常来咱们店里,老是寻你说话,那眼神语气都温柔得紧,莫不是看上你了?”

    因着声音不小,隔壁桌的邝逸也听见了,耳朵略微动了动,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初桃倒是有些尴尬,学着月桂那般对着小六子挥了挥拳头:“寻常朋友而已,小六子,你要再是瞎说,这几日便没有你的饭食了。”

    第二日,初桃如往常在邝逸那里作了幅画。她已不用临摹了,邝逸每日给她一个参照物,让她画好之后交给他,他再指出一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日倒是作得挺快,效果也不错,她早早便去厨房守着供应完了午餐,到客人走后,小六子他们自去休息一会儿,她在厨房盘点时发现缺了些食材,便想着上街一趟。

    初桃本去唤了月桂一起,但月桂正在研习一道新菜,她想着往日里也去街上采买过几次,倒是不会迷路什么的,要买的东西也不多,不需要人帮忙,便背了一个小竹篓自己出门了。

    可这一出门,到有客人来用晚餐时,津渡楼里的才发现初桃还没回来,这时外面天已经开始黑了。

    恰好今日下午邝逸也同木白出门,要明日一早才回来,没有人拿主意,津渡楼里的三个人顿时有些慌,连忙提着灯笼上街去寻,月桂更是一边走一边用法术查探着。

    可是一直找到了半夜,整个镇子都没有初桃的踪迹!

    第二日一早,邝逸同木白回来时,就看到月桂十分焦急地跑了出来,木白温声问她:“怎么了,这般着急?”

    月桂喘着气,面上焦急不减:“昨日初桃出、出了门,一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邝逸闻言,语气也不免急了:“怎么回事?你好好说来。”

    “昨日下午她说要去街上采买些东西,后来我们见天快黑了她还没回来,就上街去找,可是一直找了半晚都没找到,而且我用术法查探过,整个镇子了都没有了她的气息。”

    月桂刚说完,邝逸就带着木白先去屋中取了罗盘,将阿尤召了出来。他上次给了初桃一张符咒,上面附了他的本命心神,阿尤查探片刻后,睁开眼告诉他们,符的位置在镇子往北大约十里处,邝逸匆忙去寻,却只见一间破庙,里里外外找了个遍,最后在香炉里找到了还未燃尽的符咒。

    看着那一小撮灰烬,邝逸更为不安,初桃定有危险!他又吩咐木白调人,在镇子周围及天域草原进行查询,他则带着津渡楼里的人再去街上询问。

    有那些认识初桃的店家说:“初桃姑娘?她下午确实来过店里,可是买完东西就走了”,接连问了一条街,都是这个答案,月桂已经急得满脸是泪。就在他们准备返回津渡楼时,有一个小乞丐怯怯地拉住了月桂的衣角。

    月桂回过头,那小乞丐对她说:“你们是不是在找那个眼睛圆圆的,穿着红色衣裳的姐姐?”

    月桂一回想,昨日里初桃确实是穿的水红色的裙子,急忙蹲了下来,问那小乞丐:“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她?”

    “我昨日里见到她上街买东西,正想过去叫她,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公子走了过来,同她说了几句话,姐姐便跟着他走了。可是……我看姐姐走路的样子有些不对,我小声叫她,她也没有理我。”

    原来初桃每日做饭时都会多做一些馒头,分给街上这些小乞丐,这几个孩子都同她面熟,昨日里这小乞丐见到她,本来是想上去打个招呼,顺便看看能不能跟着去拿点馒头的,却没想到成了唯一的目击者。

    而此时,初桃从一阵眩晕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房间之中,床边立着的婢女见她醒来,忙倒了杯水给她,初桃没有接,警惕地看着这面目姣好的陌生女子:“这是哪里?”

    那女子听她问话,一只手摆了摆,张开嘴发出啊啊啊的声音,“你不会说话?”,女子点点头,“那你可会写字?”,女子又摇摇头。初桃再定眼看了看四周,越发觉得不对劲,自己只是出门采买,怎会到了这里?

    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起身时又是一阵眩晕,略缓了一缓,她朝门外走去,身后的女子连忙追过来,可是初桃刚走到院门处就被一道禁制给拦住了。

    初桃心下暗道不好,急忙催动周身法力想要破除禁制,却发现自己体内的法力也被禁锢了,竟然一丝都施展不出来,再低头一看身上的衣物已被换过,邝逸他们给的符咒也被收走了,一点出去的办法也没有了吗?初桃定定神,问身后那女子:“你们主人呢?”

    女子依旧摇摇头,伸手想要把她扶回房间,初桃此时全无头绪,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何被关在此,对未知的恐惧,还有这处处透着诡异的地方,令她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就在她准备回房时,角落的一个房间里传来女子的呜咽,初桃闻声急急跑过去,身后的女子没来得及阻拦,她已推开了那间房门。

    刚一推开门,就有一阵恶臭扑鼻而来,初桃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这屋子里竟是锁了五位女子!

第二十三章 人间炼狱

    儿臂粗的铁链系在她们的脖子上,将她们锁在屋内的柱子旁,眼睛上皆蒙了黑布,却依稀可见柔美清秀的面容。

    地上随意放着几个装水的碗,水已经快没有了,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管过她们。有个女子正伏在地上,像小狗一般伸着舌头,努力舔着碗里的水,她的手软软地垂在一旁,竟是被生生折断。

    初桃往房间里走去,顿时明白那股臭味从而何来,因为被禁锢在此,不得自由,那些女子四周有许多排泄物,也没有人清理,苍蝇在上面飞着,还有白色的蛆虫在蠕动。

    那些蛆虫都朝着那些女子的方向爬去,而那些女子大腿以下的衣物都被磨破了,膝盖上有许多的划痕,更令她触目惊心的是,她们的脚腕被整齐切断,而溃烂的创口处也爬着许多蛆虫,正扭动着身躯吃着上面的腐肉。

    看着这副场景,初桃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而听见动静的几个女子嘴里都开始啊啊的喊着,往柱子旁爬去,紧紧地靠在那里,努力将自己的身体缩成小小一团,互相挨着,十分害怕的样子。

    “你们别害怕,我也是被抓进来的”,初桃连忙出声安慰道,那几个女子听是女声,渐渐不再发抖,只是还紧紧靠在柱子边。

    “去院子里打两桶水来”,初桃头也不回地吩咐身后的婢子,那婢子从房门打开的那一瞬也被里面的情景给摄住了一般,眼里有复杂的光。

    到初桃唤她,她才回过神来,闻言便去照做了,待她打来了水,初桃又令她去取了笤帚来,先将地上的脏物打扫了,又用水将地面擦洗了一遍。那婢子愣愣地看了初桃一眼,旋即上前帮忙。

    “有厨房吗?”婢子点点头,“你去烧点热水,也取几件干净的衣裳来,顺道拿一把小刀和白酒,如果有药粉,也拿一些。”

    待那婢子将东西送齐之后,初桃柔声对着那几个女子说:“我帮你们先擦洗一下,好吗?”

    其中一个女子迟疑着点了点头,初桃便走到了她身旁,待解开缚在她眼上的黑布后,初桃忍不住低呼了一声黑布之下,两颗眼珠都被剜了下来,只余可怖的伤痕。

    初桃吸了吸鼻子,强忍泪意拧了毛巾为那女子洁面,当毛巾触到她脸上时,那空了的眼眶里流出了一滴泪水,接着泪落如雨,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咽。

    初桃一一帮她们略作清洁之后,又询问是否能帮她们处理伤口,此时那些女子已经对她有了信任,不住点头。

    不知这些女子究竟遭受了多大的折磨,初桃帮她们用刀剔去腐肉上药时,都只是咬紧了牙关,没有一个人出声,待帮她们一一收拾清理之后,初桃又去厨房里煮了些白粥,她们长久未进食,只能吃些容易克化的食物,又吩咐那婢子和她一起喂给几个女子吃了。

    她们干裂的嘴唇像是凋零的玫瑰花瓣,显出灰败来,而舌头也都被人截去了,连控诉都是不能。初桃不禁冒了一身冷汗,那背后之人究竟对她们做了什么?

    方才察看时,初桃确认过这些女子都是普通人,在凡间,这如花一般的年纪,又都有着美丽的容颜,本该是在父母的爱护下快乐的生活着,也定有那些对她们爱慕的儿郎,就等着上门提亲,从此后携手,生儿育女,过上安稳幸福的日子……

    可是如今却被掳来这里,经受种种折磨,像牲口一般禁锢着。

    那几个女子吃完饭后,逐渐睡去,她们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没有什么精神。看她们睡去后,初桃离开了这个人间炼狱一般的房间。

    她打起精神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坐着等待那人露面,外面已经是一副风雨欲来的天气。

    婢子捧来了一袭衣衫,示意初桃换上,初桃看那上面还放着一双分外精致的绣鞋,突然想到那些女子被截去的双脚,仿佛明白了什么一般,心上涌起一阵恶心。

    而这时,院子里传来脚步声,随着这脚步声的临近,初桃只觉心跳加速,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不愿再等待,她起身往外走,要看看这究竟是谁!

    只见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走进了院子里,天此刻下起了蒙蒙细雨,加上斗笠垂下的黑色面纱,令初桃看不清楚那人的样貌,只是这身影却令她莫名有些熟悉。

    那男子不看她,也不与她说话,先去了最角落的房间查看,里面干净得令他有些意外,他将头转向那婢子,似是询问,那婢子看了初桃一眼便垂下了头。

    愤怒令初桃再也沉不住气:“你究竟是谁!”

    那男子依旧不回答她,只朝屋中走去,冰凉的手指抬起了其中一位女子的下巴,那女子瞬间惊醒,整个人颤抖得厉害,仿佛面前这人是世界上最可怖的恶魔一般。

    其他几个女子也都缩在一起抱住她,纵然知道不能保护她,却没有一个人往旁边躲,紧紧挨着,如同一群狂风骤雨下孤苦无依的雏鸟。

    男子隔着面纱凝视了她们许久,突然很扫兴地甩开了手,那婢子将早已准备好的毛巾递给了他,他一根一根手指慢慢擦拭着,将手部的皮肤擦得发红才停下。

    他叹了口气,看着初桃,尤其是初桃的双眼,仍旧没有说话,扯着初桃的衣襟往房内走去。婢子没有再跟上,只是看着那关上的房门,眼中闪过怜悯,落下泪来。

    男子将初桃甩在床上,在床周飞快布了个禁制,令初桃不得逃脱,他瞥见一旁初桃还未换的绣鞋,突然整个人又变得温柔了起来。

    他拿过这双绣鞋,蹲在了初桃的脚边,冰凉发腻的手一把握住初桃的脚腕,像蛇一般的触感,在初桃皮肤上来回摩擦着,带起层层鸡皮。

    初桃只觉恶心至极,拼命要踹开他,却被他一把将脚抱入怀中,任初桃怎么踢打,只紧紧抱着,初桃没能看见,那面纱之下,是怎样一副沉醉不已的表情。

    “不要再动了,我还不舍不得就这么截掉它们”,男子终于开口说话,这声音令初桃皱了皱眉,好似在哪里听过。

    “我认识你!”初桃斩钉截铁地判定。

    “呵呵”,男子低笑了一声,一只手正要褪去初桃左脚的罗袜,“我们……当然认识,甚至,还算熟悉”。

    另一只手摘去斗笠放在一旁,拿起方才的绣鞋,在鼻尖慢慢地、细细地嗅了嗅,如同在闻一坛百年陈酒,外面滚过一阵响雷,看清男子面容的初桃惊呼:“竟然是你!”

第二十四章 惊心对峙

    “对啊,初桃小姐,很荣幸能邀请你来我府上作客”,男子放下手中的绣鞋,目光如同微醺一般,看着她的双眼,伸手抚摸上去,初桃紧紧闭上了眼睛。

    有些薄茧的指尖在她眼皮上来回抚摸着,像在细细勾勒她眼球的形状,他忍不住发出满足的叹息:“这是一对多么完美的眼珠子。”

    “白卓群,我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初桃再想到他平日里与自己搭话时那伪善的模样,像是踩到了死老鼠一般难受。

    “嘘”,手指下移,轻轻地按住了她的嘴唇,“不要说话,睁开眼睛,看着我,你真是生了一双好看的眼睛,你知道么,这双眼睛,它方才救了你一命。”

    初桃将脸别过去,不想和他有任何接触,手中攥紧了方才处理腐肉的那把小刀,她强迫自己必须忍耐,一定要等到一个最佳时机,将这把刀滑破他颈间的血管!

    许是嫌屋内太暗,他转身点了一盏碧纱灯笼,拎到初桃的眼前,他脸贴得离她极近,近得她脸上每一根绒毛都因为他的呼吸而竖了起来。“看着我,你不是很善良吗?你要是不看我,呵呵,我就去杀了那几个女子,不,拖到你面前,一刀一刀,杀给你看。

    让你看看她们脸上痛苦的表情,让你听听她们拼命发出的哀泣。”

    初桃闻言睁开眼,愤怒的看着他,这张脸近在咫尺,近到她可以看见他脸上的毛孔。

    原本温文的脸在近距离下显得扭曲,眼球上的血丝和晦暗的眼神,在灯光下被照得一清二楚。

    而他沉迷地看着她,仿佛她眼中有旋涡将他吸了进去:“连生气,都这么好看,你知道么,我第一次见到你,就爱上了你这双眼睛,太像了,真是太像了”,他喃喃说着,眼中出现发狂一般的神情。

    “但是你太不乖了,居然打乱了我的布置,我故意扔她们在那里,期待着开门时会看到怎样美妙的场景,可是你却毁了它们,我方才,真是想杀了你”,他缓缓下移,嗅了嗅她的发尾。

    “你的双脚,又该有多美呢?为什么这么淘气,不换上我给你准备的绣鞋,嗯?”听着他的鼻音中带着沉迷。

    是时候了,初桃手腕快速一转,那把锋利的小刀出现,带着寒意如疾风般贴上了他的脖子。

    然后,初桃没有半点犹豫,用尽全身的力气,咬牙狠狠拉了一刀。

    “嘀嗒嘀嗒”,安静的房间里有血低落的声音,可预想中鲜血喷涌的场景却没有出现。

    “嘶……初桃小姐,你太不温柔了”,温柔中透着诡异的声音再度在房中响起。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然后看了看手上的血,有些兴奋,伸手将这些血擦在了她的眼皮之上。

    他俯下身子,凝神看着:“这个妆容,真美,不要白费力气了,你以为她凭什么敢给你刀?”

    初桃这才发现他脖子上的皮肤变得非常粗厚,像是兽类的皮肤。

    “乖,让我帮你把鞋换上。我可以把那些女子放走的,只要你陪着我,我就放了她们。

    你放心,在没有看到比你更好看的眼睛之前,你的眼珠都会好好的留在你的眼眶之中的。”

    他低声哄着她,极为耐心,像是在哄不懂事的小孩,只有初桃觉得这虚伪的温柔简直令人作呕,拼着去死也不能满足了他,初桃想着,绝不能就这样活着任他凌辱。

    初桃仍旧挣扎着,撕咬、捶打、掐扭,所有能展开的攻击全都用上,尽管男女力量悬殊,可这般不配合却也让他颇为费劲,心中升起一股恼怒,要不是不爱死物,谁耐烦和她这么折腾!

    正想着要下一记狠手,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初桃看见出现在门外的那个人,方才对峙过程中都没流出的眼泪即刻涌了出来,“二哥”,她唤了一声,脸上的泪如两行小溪,一双眼睛红红的,迷路的小兽一般哀哀,又害怕又委屈。

    邝逸看见这场景,心中一阵心疼,当即怒发冲冠,大步冲上来,伸手按住那姓白的肩膀,大力将他扔去了院子里,“月桂,你去照顾初桃,这个垃圾交给我来解决。”

    月桂应了,忙过去查看初桃的情况。走至房间门口,邝逸回头安抚的看了初桃一眼:“放心,这笔账,二哥替你收回来。”

    外面的雨已经下得很大,邝逸盯着刚站起来的白卓群,想着刚才推门而入看到的情形,眼睛因愤怒而收紧。

    随即一拳狠狠轰在他身上,邝逸没有用半点法力,但却倾注了全身的力气,手下不停,带着发泄的怒火,一拳比一拳砸得更狠,只听见拳肉相击的声音。

    “噗”白卓群吐出一口血,有牙齿也混着掉落了出来,也激起了他的火气。

    再不愿被这么压着打,他口中念咒,身形变大数倍,转眼成了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

    脱去了邝逸的掌控,白卓群仗着强悍的肉身和邝逸对打:“你坏了我的好事,给我去死!”

    可是他哪里是邝逸的对手,只交手了几个回合,便渐落下风,没伤到邝逸一星半点,自己却已经出现了好几处重伤。

    “邝逸,你不过就是个外来人,仗着有几分法力,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此间事,否则我父亲不会放过你。”

    “哦,你父亲?”邝逸说着,趁着出招的间隙飞快在他脸上扇了两个耳光。

    他竭力忍下愤怒,招架着邝逸挥得虎虎生风的拳头:“我父乃是云天宗掌教白不凡,修为深厚,你断不是他对手,速速离去,今日之事,我可以不与你计较!”

    在邝逸手下没有讨到半点好,他终于把自己的父亲搬了出来。

    “哈哈,公子,这老家伙藏头露尾这么多年,终是被自己儿子给卖了!”在一旁观战的木白忍不住高声叫好。

    原来,他们从进院子里开始,就发现那些禁制是犰狳一族不外传的手法,再看到白卓群半兽人的形态,虽然不伦不类,但还是具备有犰狳一族的特征。

    当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此人定是与当年的叛徒有联系!

    没想到还没等他们主动逼问,这蠢货就主动把背后的大山搬了出来,他们查探这么久,公子昨晚亲去都没抓出的人,就这么暴露了身份,木白只觉心中畅快!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会会你那父亲,不过第一次见面,总得带些见面礼,带什么好呢?”邝逸眼中有寒光迸出:“就拿你的脑袋前去吧!”

    一时间出招更加狠厉,拳法与腿法上下齐攻,眼看那白卓群就要丧命。

    “二哥且慢!”

第二十五章 养不教父之过

    “就这么杀了他,未免太便宜他了!”

    初桃向来是个温柔的性子,但不代表她没有脾性,白卓群的所作所为,已经超出了她对丑恶扭曲的想象,巴不得也如他对那些女子一般,令他将折磨尝遍而死。

    可是屋中的那些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她怒视着在雨中狼狈倒地的人,这不人不兽的丑陋模样倒是配得上那副恶毒心肠。

    初桃松了松手腕,使出了方才被禁锢的法力,伸手扯住他的衣服,像屠户拖牲口一般,十分粗暴地将他整个人往最里的那间屋子拖去。

    地面留下一行血迹,又被雨水冲开,拂去了这脏污。

    众人不明就里地跟了上去,待看到屋中那几位女子之后,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些女子皆是被他所掳,剜其眼,拔其舌,折其双手,砍其双足,不给饭食,如牲口一般,锁在这屋中,任她们自生自灭。”

    月桂立时火起,银牙紧咬,一脚将白卓群踢倒在地,拔出木白的佩剑就欲刺上去,木白与邝逸亦没有阻拦,皆恨不得一人一刀冲上来结果了这禽兽不如的东西。

    “月桂姐姐,都说了,这般了断了他,太过便宜”,月桂闻言,剑势一转,挑去了他的手筋脚筋,“先记着,这是利息。”

    初桃冷眼看向地上痛得瑟缩的那人,“将这些女子的来历道来。”

    白卓群只作没听见,只冷笑着,反正今天是跑不掉了,与其在他们手下受折磨,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见此情景,木白心中气不过,大步上前大力折断了他的右手,一脚将他的脸狠狠压在地面,他只抬眼不屑地看着木白,犹自带血的嘴角挑衅一勾:“有种你就直接杀了我。”

    “我来说!”

    一道有些嘶哑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打破了屋内的。僵持初桃闻声看去,原来是那位哑巴婢子。

    她大步走进来,看了一眼初桃,眼中含泪,又对着众人跪拜下去,缓缓地将头磕至地面,“多谢诸位大恩,救了我们。”

    那些被锁住的女子闻言,也发出啊啊的声音,纷纷以头抢地。月桂看着心酸,连忙使了术法,将那些锁链截断。

    女子们终于失去了锁链的禁锢,无力地靠在柱子旁,有人脸上显现出终于解脱的快意笑容,有人微微喘着气,仍旧惊魂不定,还有的只是怔怔落泪。

    那婢子起身,走到白卓群面前,凝视了他片刻,恨恨地往他面上唾了一口,“老天有眼,终于你也有今天!”

    “你这贱人,当初我就该一并将你关进来!”

    白卓群发了狂要挣起,欲伸手掐那婢子,又被木白重重地压在了地上,眼中尤带不甘。

    “小女名叫杏娘,是少岚宗宗主之女香织的贴身婢女。我家小姐与这畜生从小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恋慕我家小姐多时,然而我家小姐始终敬他如兄长,没有半分别的心思。

    在被我家小姐婉拒之后,他还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将我们都骗了过去,小姐仍旧十分信任他。后来,我家小姐同他人议亲,而他竟……”杏娘说着,想起那般情景,眼中流下了愤怒的泪水。

    “他竟然假挑选贺礼之名,将我家小姐约了出去,我家小姐只带了我一人便去赴约,我二人又岂是他的对手?他将我俩迷晕之后,将我绑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将我家小姐欺辱!

    他说,他最爱我家小姐的双眼,正是这双眼睛,将他的心骗了去,于是他生生将我家小姐的双眼剜走。

    我家小姐痛骂他猪狗不如,他便剪去了她的舌头!

    他无所不用其极,最后,最后竟将我家小姐生生凌虐而死!我可怜的小姐,我不能让我家小姐死不瞑目,便假意投诚,如狗一般拜伏在他脚下,摇尾乞怜,说我愿帮他做事,但求他绕我一命。

    许是之前我不知他丑恶嘴脸时,还曾多次暗中帮助撮合他与小姐,他最终没有杀我,只用法术将我弄哑了,将我扔来这个院子里当看守。

    可是他不知小姐疼爱我,自小便允了我在一旁跟她一起修炼,我日夜凝神冲击这咽喉上的术法,最终得以恢复。但我自知不是他的对手,依旧装成哑巴潜伏在他身边,等待时机。

    不曾想,小姐的死只是他丧心病狂的开端,从那以后,只要有眼睛与小姐相似的女子,便被他掳了来。

    这些女子都是普通人,没有法术护体,当初有一个机敏一点的,找到机会想要逃跑,我曾暗中相助,却还是被他抓了回来,更当着我的面将她的双脚砍了下来。从此后似是发现什么新鲜一般,愈发不可收拾。

    他从不允我踏进那间屋子,我只能偷偷地趁他不在时给这些姑娘加些水和饭食,却无法救她们脱离苦海。

    这些女子都是普通人家的女儿,被他一副上好的皮囊与伪善的模样所欺骗,天真的以为自己得遇良人,结果只将一片痴心,付诸这般禽兽。从此掉入魔窟,饱受摧残。”

    杏娘徐徐说完,又朝他们福了福身:“事情的前因便是这般,诸位皆是良善人,这禽兽落在你们手中,必定讨不了好,只求诸位在处置他时,想想我可怜的小姐还有这些苦命的姑娘,不要让他死得太过痛快,定要让他得到他该有的报应。

    至于这位姑娘,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是怕这些女子从此没了去处,所以才问起此番旧事。

    但她们这般,即便送回家中,怕也不能轻易得到家人的接纳和照顾。”

    杏娘走到那几位女子身前蹲下,轻轻地牵起其中一位的手:“如果你们愿意,以后由我来照顾你们,可好?”

    那几位女子目不能视,口不能言,便用肩膀挨着彼此,似是问询,最后慎重地点了点头。

    “木白,你吩咐人去新置办一间宅子,将杏娘她们安置了”,邝逸再度看向白卓群:“现在也是该清算你的时候了。”

    “二哥,古语有云,养不教父之过。他成这般模样,与他父亲脱不了干系,方才在院中,你们不是说要去找他那父亲么?将他带上,亲自问问他父亲是如何将他教得这般禽兽不如!”

    “也可,那就先多留他片刻。不过,在这之前……”

    邝逸将白卓群拖至那些女人面前,按着他磕了三个响头,“几位姑娘,你们无法使力,便由在下代劳了。木白,将他的佩剑拿来”,他才不愿这等人污了他的剑。

    他伸手接过木白扔来的剑,先将白卓群的双脚断去,又剜了他的双眼,白卓群受痛,发出凄惨的哀嚎,“留住你舌头,便是让姑娘们听听,曾经你对你她们所做的,如今如数奉还!”

    木白拿出一张小令,将安排布置下去后,月桂留下等人过来。邝逸则带上初桃御剑,木白抓起白卓群跟上,几人朝云天宗的方向飞去。

    待他们走后,月桂看见杏娘从袖间掏出一方精致的丝帕,神情温柔地摊开来,露出一支光泽温润的玉兰花发簪,她用指腹轻轻地抚摸着,这是香织唯一留下的遗物。

    她定定的看着将那发簪,像再一次看到了那一张明媚的笑脸。

    正是好年华的少女,眉眼间都是盎然的春色,穿花拂柳而来,一举一动都带着令人悦目的风姿,似一卷徐徐打开的画卷,可正要待细看时,却被一盆墨污了颜色。

    她将发簪紧紧地贴在了心口,低头轻语:“小姐,你可以安息了。”

第二十六章 原来是你

    “二哥,你可会令人丧命且可传给他人的咒术?”

    “倒是会几个。你想如何处置于他?”

    初桃附上去,与邝逸耳语了片刻,邝逸如同陌生一般看着她:“看来这人是真的碰了你的死穴。也罢,是他咎由自取,就照你这法子办。”

    “这般人,怎么对他都不过分”,她也不是那一味善心是非不分的老好人。

    待到了云天宗十里外的树林,木白与潜伏在云天宗的暗桩取得联系,取了白卓群一块不离身的玉佩,令他将欲救白卓群,便只身速来此处的消息传出给白不凡。

    邝逸在白卓群身上下了咒术之后,又封了哑穴,将他倒吊在一棵老树下,三人自去一旁隐了起来。

    只一炷香的功夫,有一道身影便从远处飞来,“群儿!何人伤你至此!”

    白不凡心中恼怒又焦急,护子心切,顾不得暗中到底有人与否,急忙将白卓群解了下来,抱在怀中。

    看见自己的儿子被伤成这副模样,他几乎快将牙咬碎,传音怒吼:“到底是何人,快给老夫速速现身!”

    “你可知道你这儿子犯下了多大的罪行?”一道轻灵的少女之音传来。

    白不凡闻声便放出感知查探四周,可他哪能识破邝逸亲自布下的隐诀?心知对方来头不小,却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不论我儿犯下什么罪行,皆该由我亲自惩戒,不需他人代劳。”

    “说得好!真真是一位好父亲。不过,你儿身上所中必死的咒术,方才已传到了你身上,你看看体内的气海,可有什么变化?”

    白不凡闻言,立马闭眼查探,随之眉头一皱,“阁下到底与我父子有什么仇怨?有什么条件阁下尽管提,无论是黄白之物还是法术秘籍,我皆可达成。”

    “好啊,我确有所求!方才你说你儿犯错,该由你亲自惩戒,那好,你便亲手杀了他,咒术自解!”

    “你!你这女娃,莫要欺人太甚!”

    “是你儿子欺人太甚在先,你可知他掳去多少女子,又将她们百般折磨!你这为人父亲的,是该出手管教了。”

    “不过区区几个卑贱的平民女子,有何要紧?”

    “看来你不是不知,这般放任不管,更是可恶,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姑娘,在下痴长你不少年岁,劝你一句,凡事留一线为好。”

    “这一线,我今天偏不留!你还有一炷香的时间,不动手杀了他,你们便一同去黄泉再做父子吧!”初桃火气上来,语气已带凌厉。

    此时白不凡的气海已被大量的绿色气雾侵占,而自己暗中尝试至今,完全无法驱散。知她所言非虚,再这般下去,怕是父子二人都要折损此处!

    再看看怀中的儿子,已经被伤得不成样子了,即使救回来,这辈子也废了!可!这可是他唯一的儿子啊!叫他如何舍得!

    气海翻涌越发强烈,再拖不得,白不凡闭上的眼突然睁开,“吾儿休怪为父,为父一定替你,报仇血恨!”

    他几乎是咬着牙在白卓群耳边低语,面上的表情因痛苦而变得狰狞,仿若一只虎视眈眈的凶兽。

    白卓群闻言,虽早做好一死的准备,却未想到是由宠爱自己的父亲下手。

    一时委屈与不甘涌上心头,双手无法用力,只得狠狠张嘴咬住了他胸前的肉,随即又狠命地以头不断撞击他的胸膛。

    胸膛传来的疼痛令白不凡皱紧了眉头,却怎比上心头之痛。可是,不能再等了!

    白不凡高举起颤抖的右手,面带不忍,挣扎数番,终是下了决定,闭上双眼,将头偏至一侧,停顿数息后突然发力!

    那灌注毕生法力的一掌,拍在了白卓群的天灵盖上。

    撞击在胸膛上的剧痛停止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那条生命也就此走到了尽头!

    “群儿?”

    感受到怀内的人没了呼吸,白不凡先是一怔,旋即老泪纵横,痛呼不已:“我的群儿啊!”

    初桃只觉痛快,对天高呼,泪已流下:“姑娘们,你们的大仇终于得报!”

    白不凡不言,将白卓群放在树旁靠着,感受着体内气海已经恢复正常,一个起手,便可知是多么狠绝的一招。

    “我已惩戒我儿,接下来的账,该老夫与你清算清算了,出来吧!今天我定取你之命,告慰我儿在天之灵!”

    邝逸此时缓缓现身,手执长剑,对他一笑,“便由我来领教吧!”

    可待白不凡看见眼前之人的面容时,顿时心如擂鼓,也不顾儿子的尸体了,转身便要逃走。

    “休走!”邝逸心中越发肯定,放出了血脉中的威压。

    他是族长之子,血脉本就高于族人,这威压一放出,奔逃在前的白不凡顿时双膝跪地。

    “还不速速现形”,邝逸一道术法使出,那白不凡竟马上换了一张脸。

    “莫成!”看清那人真面目之后,在邝逸身后的木白错愕惊呼。

    邝逸对此人也许没有那么熟悉,但同为上古阵的守卫者,木白对他再熟悉不过。

    “原来你竟是那个背叛者,亏我还以为你早就为护族身死!”

    “快说,当年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二公子,我冤枉啊!我当年侥幸逃生,与族人失散,方寻到这里,隐去真身,在这宗门之中扎根。我真的以为当年的族人已被尽数屠尽了。”

    他说着,涕泗横流,十分真切的模样:“只恨我修为低微,不是魔军对手,所以我日夜不敢放松修炼,只盼望有一日能手刃仇敌,告慰族人啊!”

    木白看不下去他这副惺惺作态的模样,“你别再演戏了!当年之事我们已经查出些眉目,否则怎会寻到此处,你休要狡辩,赶紧如实交代,念当年同袍之义,我留你全尸!”

    白不凡见纸包不住火,也不知道对方到底知道了多少,立马不住磕头:“我说,我说!我是个罪人,我当初不该泄露阵法诀窍,犯下滔天大错,但……但望二公子手下留情,我当年也是被逼的!那人极为谨慎,我不知他的真实身份。不过,我的别院里,还留有对方当时与我的通信,我这便回去取给二公子过目。”

    邝逸将剑横在他脖颈间:“你最好别玩什么花招”,随着他靠近,那股威压越发难以承受,白不凡顿时抖如筛糠,连道不敢,在一旁带路去了他的居处。

    一行人到了白不凡的别院,这别院在一座不起眼的小山脚下,人迹罕至,十分隐蔽。

    初桃不便知晓太多,便自觉站在了房门外候着,木白则跟着邝逸进去。

    进屋后,白不凡对着邝逸说道:“我将那信放在我床头的密柜中,我这便去拿,这便去拿。”

    说着便急忙走到了床边,像是在翻找什么,“这密码是……哦,想起来了。找到了,找到了,公子你看!”

    邝逸闻言上前,却只看见他嘴边一抹得逞的笑容,一手开启床下的机关,床板一翻,整个人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房间各处都射出弓箭,密得如同一张网。

    “公子小心,箭上有毒”,木白一边格挡,一边出声提醒邝逸。

第二十七章 线索消失

    两人正在招架这些毒箭时,屋外传来了初桃的高呼:“二哥,屋子起火了,你们赶紧出来!”

    邝逸见此时屋内已漫起白烟,屋中又到处是毒箭。本来还打算去查看一下床边的机关,沿路去追,眼下却不能在逗留了,对木白示意:“先出去再说!”

    木白立马变成了一头九尺有余的犰狳,周身肌肉鼓起,十分健硕,动作也是迅猛,托起邝逸便往外冲,邝逸则在他背上继续挡去那些毒箭。

    只几个呼吸的功夫,一人一兽从火海中冲了出来。

    这时初桃也从对面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二哥,方才外面来了一位黑衣人,不知施了个什么印,转眼便将这屋子点燃。我提醒你们后赶紧去追,但他身法诡异,我捏了疾行诀也没能追上”,初桃急急讲完,这才注意到现出真身的木白,面带诧异,“这是阿尤?”

    木白在她面前回复了人形,“是我,初桃,以后再和你解释。公子,眼下该怎么办?”

    看着眼前燃烧的房屋,邝逸眯了眯眼,“这火焰呈青白色,是魔界的地心莲障火”,遂飞至半空,手中长剑再度变为折扇,却比平日里大了许多。

    “清风一去皆化雨”,口中轻呼,邝逸双手迅速结印,驱动扇子扇过,一阵青蓝色的水雾随之倾泻,迅速包住了正在燃烧的火焰,那火焰竟似有灵性一般,挣扎着想要突出包围,与水雾缠斗不休,一时僵持不下。

    邝逸见状,眉心缓缓出现了一个殷红的红点,红点飞出,如一滴血珠,落在手中结出的一个极为复杂的图腾之上,图腾顿时红光大盛,朝那火焰压下,只见一片白色雾气迅速蒸腾而出,终于将其扑灭。

    但这来自魔界的地心莲障火果然极为厉害,将这屋子烧了个面目全非,再有什么线索都被烧干净了。

    ……

    从地道里逃走的白不凡,此时正为自己的思虑周全感到庆幸。还好他早防着这一日,提前布置了密道与机关,否则今天怕是插翅难逃,落个扒皮抽筋的下场!

    也怪自己当时确实迷了心窍,不过既已做下了,也没有什么好后悔的,反正他自幼失怙,那些死去的族人皆与他没什么干系,死了便死了。

    不过要是当时族长愿意让他做入幕之宾,他没准还不会出卖他们。想着那高贵典雅的女子就此香消玉殒,实在是可惜了!

    他摇了摇头,将那些无关的思绪甩了出去。当下最要紧的是,是要赶紧与那边联系上,给自己安排个去处,否则逃得了这一回,难保逃得了下一次。

    这时,有脚步声从地道的另一边传来,听这声音便知对方的修为绝不在己之下。白不凡顿时紧张得呼吸都变得慌乱,他环顾左右,再无路可走,往后退的话,没准会遇上追来的邝逸,只好暗自蓄力,摆出了防备的姿势。

    见走来的是一位身着黑衣的神秘人,他退后数步,迟疑地问道:“阁下是?”

    对方没有说话,亮出了一块玉牌,白不凡正愁如何与那边联系上,见此顿时喜出望外!

    “你是她派来的?这小娘还算有心,不枉当初,不枉当初啊”,这般说着,像是回忆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一丝猥亵的笑容。

    而这般表情,落在了黑衣人眼中,却点燃黑衣人眼中的怒火。

    黑衣人走上前去,声音粗粝:“你没有泄露什么吧?”

    “自是没有,哼!那邝逸以为放出血脉威压我就怕了他了,要知道,姜还是老的辣,我刀口舔血时,他还是个族长怀里的奶娃子呢!哈哈哈哈哈,小子狂妄,以为有几分修为便同我斗法,如今该是有教训了!”

    白不凡想着自己在房中布置的机关,哪怕不至于要了他的命,也够他喝一壶了,再一想儿子的死,顿时为这小小的报复感到痛快。

    “她有没有告诉你,安排我接下来去何处?需得找个隐秘之处,否则再被找到……”他看着黑衣人,眼珠一转,带着奸诈的算计,“这对咱们都不好。”

    “主子当然知道这一点,也早就安排好了”,黑衣人语气仍是淡淡的。

    “哈哈哈,我当初与她合作时就知道她是个周全的。哎,当初我替你们做事,可没得了多少便宜,这次我又受了不少惊吓,更可恨的是,我儿也命丧他手!你回去转告她,她可得好好补偿我一番!对了,好叫她知道,当初她约我共商大事的信物,我至今可还留着呢。”

    “你放在何处了?”

    白不凡睨了他一眼,“哼!这可是保命的东西,我怎会轻易说出?”

    “其实也没什么要紧的。”

    白不凡冷笑出声:“没什么要紧的?一旦那东西被发现,她怎么脱得了干系!”

    “当然脱得了干系,因为,那本就不是她的东西”,那人看着白不凡,眼中已有不耐,不欲再多说,“你的去处安排好了,上路吧。”

    不见那人如何动作,白不凡却已应声倒下,似未料到会是如此,双目圆瞪,竟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

    黑衣人看了他片刻,确定他已经死了之后,转身大步离去。

    于是他没有看到,在他走后,那死灰的瞳孔重新有了光。带着怨恨与不甘,白不凡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画下两横后,挣扎着将拇指和食指定成一个姿势,那点光终于归于死寂。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邝逸他们破开了房中剩余的机关,沿着密道追寻而来。

    只见白不凡躺在地上,邝逸上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摇摇头:“已是死透了。”

    木白犹自不死心,沿着密道追了出去,面带失望的回来后,又绕着在四周查探了一圈,未曾发现什么线索。

    这平日里话少的铁骨儿郎,颓然将剑丢下,瘫坐在一旁,连连拍了几下自己的头,竟是忍不住落了泪。

    他的父亲和两个弟弟都死在了那一场战火当中,邝逸回族后,为了查清当年的真相,他便跟着邝逸带了些族人出来。

    这一路追随他左右,又看着邝逸又招揽了不少心腹,关于查清当年真相的布置已如地毯般铺开,且如今已有了些眉目,他开始对手刃仇人这一事燃起了信心。

    当他们查访到此时,便盘下了津渡楼作为据点,公子每日看似清闲,实则是在房中处理大量从魔族、宗门传回的消息,还要兼顾族中安置之事。

    不过他们留在这里,最大的目的还是为了揪出这个叛徒,因为这是他们到目前为止唯一能确定的一条人证。

    可这附近的宗门如此之多,他们光是安排暗桩进去查探,就费了不少功夫,加上白不凡做事谨慎,好几次都差点露出马脚,又被他遮掩了过去。

    本来木白以为,这次终于可以通过白不凡,揭下背后那人神秘的面纱。可不曾想,被对方抢先一步灭了线索,就此前功尽弃!

    一时间无望、失落、心疼、愧疚等诸般情绪涌上心头,心中百味杂陈,便再也忍不住,将那未在父亲墓前流下的泪滴尽数流了出来。

    初桃想要上前安慰,却被邝逸拉住了,“让他发泄一会儿吧,从出事那日起,他一直都压抑着。”

    邝逸头也不抬,仔细查探着白不凡的尸体,待看到他隐秘写下的两横时,他眉间皱了皱,初桃见此也一同过来查看,又注意到了他奇怪的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两人一同低吟出声,发现这般默契,便抬头对视一笑,又各自思索着。

    “我有一个想法……”

    稍过片刻,初桃语带迟疑,出声打破了这沉默。

第二十八章 紫色绣帕

    “二哥你看,他这拇指指向正北,食指指向正东,是否代表着他所留下的信息,在一处位属东北的区域内?

    这人狡猾谨慎,一定不会让这些证据离他太远,我们不妨先从他这别院找起?”

    “但这两横所表之意是何?”邝逸依旧眉头紧皱,但却毫无头绪:“先按你说的,我们先去查找一番再说。”

    他起身,走至木白身前,重重地拍了两下他的肩膀:“莫灰心,出来之前你不是说,要带着仇人的血衣去你父亲的墓前吗?走吧,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木白抬头看着他,这许多年来,好似从未在他眼中看过疲惫与消沉,只有那对真相的势在必得。

    “相信我”,邝逸注视着他,双手握拳于胸前,左拳在上,缓慢而坚定地,向右拳垂直地敲了三次

    这是他们犰狳一族做出最高承诺的手势,代表言出必行的许诺,随后将右手递给了木白。

    木白看着眼前的这只手,指节修长,清瘦而有力。

    可就是这双手,当初振臂一呼高喊杀敌,杀出了生的希望。

    他眼中又再度有了光亮,用力一把握了上去。

    ……

    将白不凡的尸体料理后,邝逸将地上的痕迹也擦去。

    三人从密道出去,返回了地面,随后便在别院的东北角翻找了起来。

    木白负责在房内查找,邝逸和初桃则在院子的东北处查找。

    白不凡这院子不小,两人在院子各处查找了大半个时辰,皆无所获,木白那边亦是没有什么进展。

    邝逸看这区域内还有一方浅浅的池塘,顾不得还有些微寒的天气,便扎入水中找寻。初桃则沿着岸边继续查找。

    “诶?”正在埋头翻找的初桃,脚下不注意被一颗石头绊了一下,小石头微微晃动,离开了本来的位置,露出了一角紫色。

    初桃赶忙将石头搬开,在石头旁边的一丛鹅肠草下,挖出了一条丝帕。

    “二哥,你快来看看!”

    邝逸闻声上了岸,只见初桃手中托着一方紫色的绣帕,当着他的面徐徐打开,这绣帕里面,还包了一对精致的耳坠。

    这耳坠用掐丝的工艺,做成了小小的蜻蜓模样,眼睛处用蜜蜡镶了,是很活泼的式样。

    而绣帕上绣了一株兰草,旁边又绣了一句“闲敲棋子落灯花。”

    初桃想起这前一句乃是“有约不来过夜半”,顿时便体悟到了这欲说还休的女儿娇羞。

    一位如空谷幽兰的年轻女子,正略带矜持地将自己的耳坠包在了这一方丝帕之中,小心地将它送了出去。

    随后坐在亭中看似悠闲的赏景,但执棋轻轻敲击桌面的动作,却泄露了等待的不安,到灯花被震落时,才察觉自己的失态,红霞飞上了脸颊,又忍不住抬头张望那人怎么还不来?

    初桃嗅了嗅,这丝帕之上还残留着一丝微甜的余香,这般情调,莫说是那白不凡无法招架,自己身为女子都忍不住为之心折。

    再一看诗句旁边,用簪花小楷绣了“木子”二字。

    “这木子是谁?”初桃看了一眼邝逸,发现他面色有些不对。

    此时木白也走了过来,“初桃,你这儿有什么发现?”

    正在走神的邝逸闻言,迅速捏住了绣帕,想将耳坠包起来,可是仍然被木白看到了。

    “公子且慢,这耳坠好生眼熟!”

    他又伸出大手将绣帕展了展,待看到“木子”二字时,顿时僵在了原地。

    “这……怎么会,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低声重复着,又将那耳坠拿起反复看了数遍,最终面色一变,直挺挺地跪在了邝逸面前。

    “公子,请你相信我,绝对不可能是她做的!”

    邝逸将他扶起,“你先起来再说,你我之间,不需要动不动就跪下。我相信不是她做的。”

    “公子明鉴!属下的妹妹虽然刁蛮任性了些,却绝不是会做出此等背叛之事的人!”

    更何况,我这做哥哥的怎会不知她的心思?她一心恋慕公子你,怎舍得做出引狼入室之事?木白心下想着。

    但是这绣帕上的落款确实是自己妹妹的名字。而这耳坠更是她生辰之时,阿娘亲自送给她的礼物,她喜欢得紧,日日都戴着。

    尽管公子和自己都相信妹妹的为人,但这证据却是摆在眼前,否则是谁同白不凡联系,将破阵之法套出,又将消息传了出去?而且……

    想到此,木白有些绝望的闭上了双眼。

    元日的探测,只有族长及其辅助的弟子会事先知道准确日期,连族人亦是提前两日方能得知。

    但当时敌人一看就是筹谋已久的,必定早早就得了消息。

    而自己的妹妹,刚好是辅助族长探测的三个弟子之一!

    “公子,木白请求回族内一趟,与我妹妹当面对质此事,若真是她做下的,木白定将她押至公子面前认罪。”

    “木子妹妹是我母亲最中意的弟子,我相信母亲看人的眼光。

    木白你不必多言,待此间事了,我同你一起回族内查清此事。”

    邝逸想起了那个明朗爽快的女子,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与这些阴谋联系在一起。

    若这是白不凡故意栽赃陷害,扰乱他们查找的方向呢?

    他很快否定了这一可能。

    白不凡死于对方之手,而对方杀他也是因为他再没有利用价值,同时又担心他泄露消息,想要抹去这一人证。

    白不凡死时心有怨恨,绝不会再帮对方掩饰。

    那么眼下就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对方在杀了白不凡之后,借他之手,故布疑阵,让他们内部生疑,离间自己与木白二人。

    再有……就是那人在当年筹划之时,就已经算到了这些,虽然用这些东西作为信物与白不凡取得联系,却将他也骗了过去,这些根本就不是她之物!

    可这落款的“木子”,又作何解?

    目前唯一知道的,只有设下圈套那人的身份,定是位女子。

    邝逸不免想到了季嫦,但也不由得否定了这一猜想。

    虽然广寒宫之事她表现得确有异常,可事发那时,季嫦早已不在族内多年。

    后来只在母亲生辰时来过一次,断无可能知道元日的信息,更不可能和白不凡有所交集。

    他只觉眼前仍是重重迷雾,背后那人如猫戏老鼠一般。

    潜伏在暗中,看他们一次次奔波,又一次次无功而返。

第二十九章 除夕宴暖

    各怀心事的三个人一起回了津渡楼,月桂见他们回来,便上来同他们说了杏娘她们如今的安置。

    “我们在柳树胡同那里置了一间小院,将她们安置在那里,又叫了木匠来,一人给她们做了一张可以推动的轮椅,再请了三个仆妇帮着杏娘照料她们。

    我查看了一番,虽然那几位女子双眼和双足还有声音是不能复原了,但是我有把握治好她们的双手,这样她们的日子多少能好过点。”

    “嗯,这段时日就劳烦你多照看一下她们那边了,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和木白提。木白,你从店里支五百两银子出来,月桂你下次带去,若是她们用完了,便让杏娘再来店里取即可。”

    安排完这些事之后,几人各自回房休息,这个夜里,除了月桂,皆是有心事的人。

    初桃在塌上打坐,想着这日同邝逸所见,也不知他们是何来历,究竟有何事?

    邝逸想着今天得到的那些线索,坐在桌前,摊开白纸,不知是在写着什么。

    而木白则在院子里练了大半夜的剑法。

    这夜,三人倒是很默契地一同失眠了。

    第二日,邝逸将楼里的诸人召集起来,“我有些事,七日后将会同木白离开店里一段时间,这段日子里,小六子和小黑你们负责在店内照看。初桃,你是哪日返回渊山?”

    “五日之后,我便也该回去了”,一听到三个人都要走,大家都有些沉默。

    “月桂,你若是愿意就留在这里,或者你想离开也可。”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么?掌柜的竟主动放我走啦?也罢,待我将柳树胡同那边的事处理得差不多,我就自己回去了,难得啊难得,终于不用在这儿过苦日子了。”

    月桂干干笑了两声,却也没打破这凝重的氛围。

    “我倒也不是真心留你,我这楼里哪缺个厨子了?况且你还是个不省心的。”

    邝逸看了木白一眼,“算了,你不知也好。不过上次我们的约定仍是作数。

    再有两日便是除夕了,这除夕之宴便由你来安排,初桃只许协助。我们一同验收一下你的成果,做好了,前事便一笔勾销。”

    因着离别在即,初桃这几日开始忙了起来,一边加紧了对月桂那边的教学。

    两人这日忙到了半夜,月桂终于开了窍一般,虽说不能堪称美味,但寻常菜式已是做得有模有样了。

    另一边,自己在邝逸那边学画也进入了收尾阶段。

    这两日里,邝逸同她说了许多关于意境、布局、构图方面的问题,初桃UU小说比之刚来时,已有不小的进步,但始终于这以画诉情上差了一些,依旧缺了些感染力。

    这日到了除夕,因着晚上镇上有花灯猜谜、舞狮游街等活动,众人便定下来比平时提前一个时辰用晚餐,再一起去街上走走。

    初桃昨日便同月桂一起将食材都买了回来,厨下那几个帮工都已放回去过年了,便由初桃替月桂打下手。

    好在如今楼里只剩六人,也不必做这许多菜式,对着月桂来说已是可以应付。

    这边初桃正在案板边切菜,木白送了趟水进来。不知是不是初桃的错觉,木白今日往厨房里来得特别勤,眼睛也总围着月桂打转。

    再一看月桂那边,秀发用布巾一丝不苟地拢了起来,比之平日里的明媚动人多了几分文静。

    此时鼻尖上已经渗出了汗珠,脸颊也有些微红,认真的侧脸看上去像镀了一圈贤惠的光,倒像是谁家洗手作羹汤的妻子。

    初桃定定地看了一瞬,这与平日里完全不同的月桂,怪不得木白大哥这目光也不愿移开呢。

    在初桃的帮助下,月桂这边操持好了一桌年夜饭,二人又将昨晚包的饺子煮了起来。馅儿做的是香菇牛肉的,香菇剁得碎碎的,牛肉打成了肉糜,加鸡蛋和芝麻油拌了,个个包得小巧圆润。

    再拿小火炉煨了个羊肉锅子,加了黄灯笼辣椒做成酸汤,放在桌上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

    这一桌虽没有什么特别难得的菜品,却胜在简单而温馨。

    邝逸这时也提了几罐酒过来,“今天是个好日子,也教大家尝尝我酿的这梅花米酒。我得空摘了些院子里的白梅,摊开风干了一夜,用糖渍了三日。

    又趁着下过几场雪,存了些雪水,加了初桃做的米酒,埋在树下,方得了这几罐。”

    邝逸说着,将酒封启开,梅花的冷香霎时溢满了整间屋子。

    饭桌上暖融融的白烟散出来,衬着小六子他们白日里挂上的红灯笼,这过年的喜庆将每个人从头到脚地暖了一回。

    几人围桌而坐,好酒好菜的吃了一通。月桂今日于厨上的表现确实令人刮目相看,连邝逸都赞了声不错。

    小六子这边哄着大家行酒令,推杯换盏之间,一片其乐融融。

    饭毕,天色已是黄昏,几人稍作收拾后,便一同去了街上。

    今日除夕恰逢皇帝心爱的公主整十生辰,于是下令举国同乐,街上比起往年热闹许多。

    只见道旁挂着的灯笼悉数换上了红绸,比平日里多挂了不少精巧的花灯,沿街串了起来,自成一个五彩纷呈的世界。

    有那搭起的高台上,一路花灯挂上去,如一棵开满花的树,灯火交映处,一时迷了人眼。

    再看街上已是人流如潮,那平日里不大出门的女子,皆庄重打扮了出门。戴花钗,施香粉,身穿罗绮,腰佩珠玉,直教人不知是赏灯还是赏人好。

    初桃同月桂今日亦是精心装扮了。

    月桂将发髻高高盘起,戴了一个白色玉冠,穿了身缀了白边的枣红色胡服,腰间用更浅一些的红色柔带系了起来。

    她身材高挑,显得英姿飒爽,在这冬日里如一棵生机勃发的小树,别有一番宜男宜女的俊美。

    而初桃则在院中摘了几朵新鲜的红梅,将花瓣细细贴在眉心,作了个落梅妆。

    许是因为抽条,她瘦了些,脸颊平了下来,又勾了远山眉,将圆眼中犹带的稚气压了下去。

    再以小红春画了蝴蝶唇妆,改了平日略显圆润的嘴角。整个人多了几分清冷高贵,倒与这落梅妆十分相宜。

    “坐时衣带萦纤草,行即裙裾扫落梅”,也有那借灯赏人的,如邝逸,此时正看着前面同月桂挽手的初桃,刚巧路过几棵梅树旁。

    她今日穿了藤紫色小袖短襦,长及地面的桃色齐胸襦裙,用萱草色的绢带系了,步履行动间,带起了地上掉落的梅花瓣。

    夜幕已至,今夜倒是个晴朗的夜晚,没有一丝云朵。

    月色如水,柔柔地罩住了灯火的光晕,让人心中不由得温柔了起来。

    于是这一句便从邝逸的口中吟咏而出,这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形象,惹得几个路过的小娘回首张望,绣帕半掩,暗送了几番秋波。

    邝逸却未曾注意这些,只上前唤住了初桃,“我带你去个地方”,待初桃走近后,他又看了看身后的木白,小声对她说:“给人留点机会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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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场由魔族发起的战争,两个上古仙族的灭顶之灾。有些债,在未相遇时,就已欠下。有些人,在命运的推动下,注定相逢。谁惹桃花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谁惹桃花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谁惹桃花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