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二十六）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二十六）
“我知道，其实是韩清策在贪图你的美色。”何起红故意调侃她，她本想摆一下架子，可听何起红这么一说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会说话你就多说点，你这个人真的是虚伪又不做作。”
“是吧？我觉得自己跟你一样，跟另一半学到了很多有用的知识。”何起红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发现这款咖啡混合着奶油太妃糖和野花蜂蜜的香甜，然后是一段短暂的苦涩，最后以草本植物的花香作为结束，既不甜腻又不寡淡，让人忍不住再喝第二口。
“有那么好喝吗？至于喝得跟广告女主一样享受吗？”叶倾市虽然很想尝一口，但还是闻一下味道就作罢。何起红又喝了一口，瞅见她眼巴巴看着自己，于是开始逗她：“你最近咖啡因过敏了吗？”
“喝多了咖啡会长斑，我懒得去做祛斑手术。”叶倾市早就看不惯何起红那粗糙的活法。“你好歹也是个豪门顺媳，稍微注意一下行不行？我看你平时在院子里做砖雕的时候，连防晒也不涂一下，会晒黑晒红加长斑的好不好？你看你那手，跟单身一万年的男青年一样满是茧子，指甲还有点灰色，你好歹也做一下角质软化和手部护理啊！还有你的手臂，怎么总是跟充血似的？做完运动不会按摩放松吗……”
叶倾市滔滔不绝地挑出了一大堆毛病，何起红却不以为然：“你说的这些都好麻烦啊，本来时间就不太够用，还要额外花时间去做这样那样的护理，那我宁可长点斑算了要是我不喝咖啡的话，我早就累死过去了，到时候还会长尸斑。”
“噫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啊？这么拼有人会给你颁小红花吗？”叶倾市突然有点同情她。“非遗项目那么多，你怎么非得挑个最难的？”
“说得矫情点，是砖雕选中了我，不是我选中了砖雕。”何起红觉得即使中二一点也无所谓。“你还别说，我真图那个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的名号，这样能申请的扶持资金就更多了，说不定还能开班教学。”
“你现在就能开班教学啊，你只要跟凌云皓提一嘴，他肯定转过身就帮你找最好的地段。”叶倾市发现自己身上的醋味越来越少，竟然开始真情实意地替她想办法了。“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向他开口拿钱啊？要不要我替你开口？”
“不用，不瞒你说，我现在也算是百万年薪的人了，这点钱还是出得起的。”何起红难得见她这么替自己着想，于是便跟她说了实话：“我现在如果顶着我爸的名号开工作室的话，肯定会有不少人愿意报班学习的，我也可以趁机捞一笔。但我想成为一个出色的砖雕传承人，而不是一个合格的工匠，这当中的差了好几年的磨练。所以现在还是以宣传和弘扬砖雕为主，等我再多锤炼几年，才能真正有资格成为传道授业的匠人。”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二十七）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二十七）
“这也太伟光正了吧？你这人就像小说里编出来一样，太不真实了。”叶倾市根本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不过她也不想理解。“对了，节目组收到了凌云皓发过来的名单，你知道下一位要来访的是谁吧？”
“知道，你们都想看笑话的程修宇。”何起红故作轻松地念出了他的名字，而且还半开玩笑地补了一句：“所以我想快点把树屋修好，然后让他住在那里。”
“你是有多恨他啊？那树屋看着就不结实。”叶倾市本想继续挖掘她和程修宇的过往，可又担心剧透太多到时就没意思，于是想摆手让她跟着自己回到采访现场。正要离开厨房的时候，她突然止住了脚步，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惊恐之色：“你这屋子里头不是只有你和凌云皓吗？”
“是啊，怎么了？”何起红意识到她可能已经察觉到凌次的存在，但就是存心想吓唬一下她。
“我怎么听到了砖头自己在动的声音？现在已经是建国后了，怎么还有会成精的砖？”叶倾市见何起红的表情不是在开玩笑，于是又多了三分害怕。
“你这是幻听吧？哪有什么砖头的声音？现在都快入夜了，我一般都用最小的錾子把画好的纹样浅细地描一遍，基本不会发出什么杂想。”何起红努力憋着笑，叶倾市则紧张地抓着她的手腕，手指随着砖瓦落地的声音叩向她的脉搏：“听见没，我的手指就是跟着那声音一起动的，明明就很清晰。”
“声音是在哪个方向发出的？你能指给我看看吗？”何起红装作狐疑地四处张望，吓得叶倾市不敢直视声源，只是伸长胳膊直直地指向窗外：“大概在这个方向，那边黑漆漆的，特别恐怖。”
“走，我跟你去看看。”何起红说罢还特意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打了个激灵后便往后退：“我不去，你叫凌云皓陪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好，那我先去看看是怎么个情况。”何起红先让她坐在椅子上，然后径自往外走，边走边给凌云皓发了条短信，然后绕了个圈便回到了访谈的地方。江宇直见她只有一个人，于是便问她：“那个刁蛮千金回去了？”
“她刚才发信息给我，让你先将这串风铃拿过去，等下跟你一对一访谈的时候会用到。”还没等何起红开口，凌云皓便将何起红前几天做好的青砖风铃取下来给他。江宇直虽然觉得奇怪，但听凌云皓的口吻不像是开玩笑，于是便照着他的话去做。等江宇直一离开，何起红便有些后悔了：“这样不好吧？我原本只是让她害怕一下，然后想你带着凌次去让她认识认识，我留下来跟江宇直继续录节目的。你故意让江宇直拿着会发声的风铃过去，这么做肯定会吓到她的……”
“她之前欺负过你，这次我替你还回去。”凌云皓的腹黑属性慢慢展露开来。“何况她采访完了总爱赖在这里，估计韩清策也不乐意。”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二十八）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二十八）
何起红还是叫住了江宇直，将他手中的风铃挂回远处，并让他回去跟凌云皓继续访谈。她大步流星地回到了厨房，柔声安慰叶倾市：“没事了，是附近有个小孩子偷溜进来，看到瓦片就捡起来玩而已，不是什么鬼神在作怪。”
“真的？”叶倾市看见她说得郑重其事的样子，总算舒了一口气：“我还一度怀疑你在耍我，没想到你真的替我去看了，这算是过命的交情了。我刚刚打听到一件棘手的事情，如果你能帮我解决，我就为你承办一场大型的砖雕展览，就在这里最大的琵州展馆，怎样？”
“听上去很不错啊，那里没十万都租不到一块小小的场地。不过我也没有足够多的作品支撑起一场展览，所以只能谢谢你的好意了。”何起红婉拒了她。
她却替何起红感到可惜：“哎，很多人可是求着我叔给地方他们办展的啊，那里寸金寸土，也是国内艺术家镀金的好地方，而我只要一句话就能搞定了。这样，你作品数量不够的话就跟你爸一起弄个联展不就可以了吗？”
“要是我爸的作品跟我的作品放在一起，那就是公开处刑。”那画面何起红想都不敢想。“你还是先说说那件棘手的事情吧，万一我解决不了呢？”
“也是，我怎么就对你抱有那么大的希望。”叶倾市完全恢复了平时冷静又刻薄的样子，把手机界面亮给何起红看。“我叔的琵州展馆之前在点评网上有9.5分，现在评分已经下降到8.7了，而且还有持续下降的趋势，这样下去可不行。”
“这个不是可以在后台删评论吗？然后再找水军把分数刷上去就好了。”何起红的回答立刻招来了叶倾市的一记白眼：“你以为我没想过你这种龌龊的做法吗？我叔这人古板得很，说这是扬汤止沸。他恨不得把这些人打低分的人全请过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逐个感化他们改分数改评论。”
“……不累吗？”何起红没想到这么冷酷的展馆居然有个这么讲究的主人。
“累啊，所以他就把这个工作交给我了。我叔之前帮了我挺多，所以这事推脱不了。所以刚刚我一看到这消息，连害怕都放一边了，心里就想着怎样才能摆脱这个任务。”叶倾市无奈地用手掌托着头，刚做好的blingbling指甲也显得垂头丧气。“这样，我加个筹码。你如果能够帮我搞定这事，我就将韩清策借给你。”
“借给我做什么？”何起红有点猝不及防，没想到这个筹码居然是韩清策。叶倾市开始得意起来：“韩清策之前是路狐汽车的代言人，合约前天已经到期。凌云皓的分公司刚接到了路狐汽车的单子，条件之一就是指定要韩清策做代言人。可惜凌云皓手上还没有足够的筹码让韩清策续约，这样你听懂了吗？”
“明白了。”何起红也跟着打开了点评网，逐条逐条地浏览着那些低分评论，渐渐陷入了迷思。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二十九）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二十九）
“干妈，我已经将好的青砖挑出来了。”凌次小心翼翼地将几块薄青砖捧在手里，还不时偷瞄几眼一旁闷声看书的凌云皓。何起红也认真检查了一下，发现其中一块不合规格，于是挑出来对他说道：“你看这块砖的气孔太多了，而且这里还有污渍，这种也是不合规格的。”
“好严格啊……那挑剩的是要扔了吗？好浪费啊。”凌次望着院子里那一堆砖发呆。
“不会浪费，全给你拿来练手。”何起红的话让他感到不满：“什么嘛，干妈，好的都让你拿去了！”
“用恶劣的砖雕做出杰出的成品，不是更酷吗？”何起红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一句话就搞定了他。他抬起头，双眸闪闪发亮：“干妈，你真的觉得我可以成为砖雕大师吗？”
“你只要肯坚持，我保证你可以成为大师。”何起红说罢就伸出手跟他击掌，他就像打满鸡血一样，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但这热血很快就因为她的几句点评就凉下来了：“这就是你偷偷练的祥云？连形都没有描好，刻的时候也没有层次，你就不应该那么快动手做。”
“干妈，你不是应该夸我勇于尝试吗？这是我第一次尝试啊！”凌次听罢鼓起了腮帮子，负气将砖雕摔在地上，吓得原本趴在花盆旁边的预算竖起了尾巴。何起红急得赶紧将碎成几块的砖雕捡起来，然后用玻璃胶拼回原来的形状。凌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激，于是手足无措地拿起那几块质量好的青砖小声说道：“干妈，不用拼了，反正也做得不好……”
“再不好也是你的第一件成品，怎么说也不应该毁了它。”何起红将粘好的砖雕重新交回他的手上。“我不是气你做得丑，也不是打击你尝试的勇气，我只是觉得你心浮气躁，未学会走路就急着跑。你现在连构图和绘制都还没学会，就急着要将这祥云刻出来，这样怎么会好看？”
“因为我觉得你拿錾子和凿子的时候太帅了，所以也想试一试……”正当凌次说话的时候，预算朝何起红叫唤了几声，似乎在为凌次求情。凌次将预算抱起来，预算便用脑袋不停蹭着他的砖雕，好像在肯定他的作品。
何起红的语气不知不觉软了下来：“我用切割机、打磨机和三维雕刻机的时候更帅，那些机器看上去操作挺简单，但实际操作下来根本不是那样。一旦发生意外，你是根本反应不过来的，你能做的就是尽可能避免意外。这就要求你熟知雕刻，熟知机器操作，就像要上战场打仗的士兵，你得知道怎么打仗，如何去使用你的武器。你现在只是侥幸没受伤而已，并不是真的懂得如何操作錾子和凿子，更别说使用那些大型机器了。万一发生什么意外了，现在的画面就是我在给受伤的你包扎，懂吗？”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
凌次刚想道歉，树上突然响起鼓掌声，将两人都吓了一跳。何起红抬头一看，发现梧桐树上有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正在摸黑进行测量固定工作。她没想到树屋的工程会那么快启动，于是关切地问道：“这么黑能工作吗？要不帮你拿几盏灯？”
“不需要，习惯啦！”中年人说话带点奇怪的口音，音阶短而急促，而且感觉舌头不会转弯，翘舌音基本发不出来。“树木也有它自己的生长习惯，不希望灯光影响了它们。小朋友，你应该听你师傅的话，做手工活不能着急，慢工出细活啊。”
“你是什么时候爬上去的？也是做手工活的吗？”凌次仰望着他，觉得他在树上游刃有余的样子帅呆了。
“你们刚刚是不是被我吓一跳？那是我故意的，因为你们刚刚还在屋里说话，转眼又突然来到这里了，又是摔东西又是说气话，吓得我差点手抖，所以我也要吓回你们。”他说罢还故意做了个鬼脸，看得树下两人哭笑不得。
他两三下功夫便爬下了树，何起红这才看到他身上还绑着腊旗绳，树上安置了滑轮，绳子一头绑着腰，一头固定在另一棵树上，防止人不小心掉下来。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尘，走到何起红跟前打了声招呼：“hello，我是这次民宿工程的负责人，叫我mk就好。”
还没等何起红作自我介绍，他就走到凌次身边拍了拍他的脸：“小孩子，你要珍惜啊，你的师傅是个好人啊！你的砖雕做得那么丑，骂你两句很应该啊！但是你有没注意到一点，即使你做的东西再丑，你师傅在看的时候还是会帮你拂去砖雕上的浮尘，这其实也是对作品的一种尊重。你倒好，一气之下就摔了自己的作品，换我我就不管你了，哪会像你师傅一样帮你粘回去！所以啊，你要珍惜你的好师傅！”
凌次听得又羞又恼：“我知道我错了啦……可是真的有那么丑吗？我感觉跟原图的相似度有七成了啊……”
“丑还不让人说了？好玻璃心啊你！”mk也是相当耿直，劈头盖脸就是一堆训话：“你完全没有基础，光是模仿的话只能模仿部分线条，形体随便不讲究，造型呆板又平满，空间浅薄无变化，刀法迟钝不流畅，仔细一看不如猛地一看，猛地一看也觉得不好看。”
“你……你怎么一副很懂砖雕的样子？你行你来啊！”凌次虽然知道自己刻得不好，但被他这样不留情面地批评，心里难免有点不服。mk见他的小孩子脾气又上来了，于是盘腿坐在地上继续训他：“巧了，我之间还做了五六年的木雕，雕刻的功底还是有的。虽然不一定比得上你师傅，但教训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么说你也是高手咯？”凌次转过头问何起红：“师傅，木雕和砖雕哪个厉害一点？”
“这个没有高下之分，只有左右之别，就是制作方向不同而已，同样需要长时间的打磨和苦练。”何起红冲mk礼貌地点点头，mk也报之以一笑。“我爸在做砖雕的时候，也会接点木雕的活来补贴家用。”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一）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一）
“真的吗？那么师傅！”凌次转头就对着mk作揖：“请受徒儿一拜！”
喂，一听到木雕能赚钱就马上抛弃砖雕了吗？这也太真实了吧？不过也好，总算能摆脱这个小麻烦鬼……何起红正在窃喜的时候，mk就给了凌次一记响亮的脑门嘣，疼得他叫出声来。mk又忍不住给他上课：“你把你师傅当什么了？你又将砖雕当什么了？拜师学艺可以这么儿戏的吗？在我们国家，拜师还得进行拜师礼，退出师门还是会被唾弃的！尤其像你这种坏小孩，不被逐出师门就是你的幸运！”
何起红刚想说“没事没事，他要去你那里我甚是欢迎”，凌次就已经被他吓得不轻，急忙又补了一句：“我、我不想放弃砖雕了，那我两个一起学可以吗？师傅也可以有很多个啊！”
“我不收你这种坏得很的小孩子，我只想跟你师傅做朋友。”mk将凌次推到一旁，不想让他妨碍自己跟何起红说话：“那边的六角花槽上的仙鹤雕塑是你弄的吗？”
他见何起红点点头，立刻欣喜地抓起她的手说道：“我就猜到是你！因为你丈夫跟我说过，你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有很深的砖雕造诣，我一看作品就能看出个大概来！这次之所以答应树屋工程，多半是因为你才承接的！你的作品构图满密，用剔地起突法施以雕刻，线纹流畅清晰，刀法干脆利落又不发圆浑。我还看了你以往的作品，人物生动，精工细腻，造型语言丰富，审美气息饱满，一看就是下过功夫的人。”
何起红被他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本来想要进行一轮商业互吹。但由于事发突然，她还没有了解过mk的木雕作品，所以一时不知从何夸起。mk又接着说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想请你帮个小忙，是关于重建请愿书的事情。事情是这样的……”
mk还没来得及往下说，在一旁憋屈已久的凌次把手举得高高的：“我也可以帮你！我也可以写请愿书！”
“你知道什么是请愿书吗？”mk装作要弹他的脑袋，他吓得溜到了何起红身后，探出个小脑袋继续说道：“我不知道，但是我可以学着去写，我的学习能力超强的！”
“一边玩去！大人的事情小孩别乱插嘴！”mk恨不得拿胶布封住他的嘴巴。“我家乡那边在建仿古建筑群，但出来的效果不尽人意。就拿门扇上的浮世绘来说，画面构图繁缛琐碎，空间层次薄浅不明显，人物的造型也不具古代人物的气韵……我这么说可能你不会理解，我让你看看我拍的图，你就会明白了。”
何起红用手指划着mk手机里的几张照片，不用放大就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人脸确实不是按照古代人物造型的方法而雕刻，人的衣纹是现代雕塑衣服纹路、结构方式而做，并且也是雕刻比较忌讳的“爪”纹。她只剩下一个疑惑：“为什么找我呢？不是应该找国内知名的木雕专家吗？”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二）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二）
“你可能还不知道你有多厉害。在我国，你可以说是雕刻届的kol。”mk说罢打开了维基百科，然后用翻译软件转化为中文。何起红看了看便深呼吸了一口气，翻到最底后将手机还给了mk。mk见她神情复杂，忍不住笑着问道：“怎样，是不是被自己厉害到了？”
“我想知道是谁上传我这张正面照？这张脸简直硕大如盘。”何起红觉得自己最在意的就是照片。
“没有啊，和你现在没差啊！”mk耿直得让她头疼。她回想起刚刚看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头衔，什么“90后美女砖雕传承人”“大陆传统文化希望之光”“硬花活冉冉升起的新星”“水野言大师强推艺术接班人”，这些倒没什么，只要不带上何世的名字就好。
“艺术不分国界，砖雕和木雕同样基于审美和反复的练习。希望你也可以为艺术发声，协助我们指出问题，因为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传统文化被他们这样践踏，拜托了！”mk说完便朝她九十度鞠躬，她觉得受之有愧，于是赶紧向他鞠了一躬：“乐意至极，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是不是只要指出问题，并且提出建议就可以了？还是说需要别的程序？”
“只需要陈述问题就够了，实在是不想这么麻烦你。”mk一听到她答应了，又毕恭毕敬地向她鞠了一躬。她只好又回了一个，然后对他说道：“这不麻烦，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我冒昧问一句，你的国家一向注重传统文化的传承和发展，而你又称得上这方面的专家，那你指出问题之后，他们不是应该听从你的意见，尽快修改过来吗？”
mk听罢叹了一口气，眼底尽是失落和惆怅，缓了一会才回应道：“因为那并不是什么大的文化工程，只是我们村庄自发的修缮活动而已。它没有承载什么厚重的历史文化，仅仅是近代工匠对古代作品的致敬。但那批工匠是时代的楷模，他们的作品都十分优秀，很好地沿袭了古代工匠的制作精髓。因为年代并非久远，所以没有拨款也没有专家支持，仅仅是请了普通的木工翻新罢了。他们没有经过审美的开发和陶冶，仅仅是会用工具罢了，所以在修缮和重建的过程中很可能会抹去旧作的精华，还加进了时代的糟粕。如此一来还不如不修的好。”
mk顿了顿，又继续往下说道：“我曾经反对过这种毫无灵魂，甚至还具备破坏性的翻新，但大家都劝我宽容一点，毕竟原作都得到了国家的大力保护，我们家乡那些充其量就是复刻的作品，没有必要那么较真。甚至有人跟我说，你不说的话，谁看得出来啊……”
“我看得出来，而且觉得很不舒服。”何起红完全明白他的感受，对她而言，一旦接受了这些粗制滥造的成品的存在，就是对她近十年的学艺生涯的侮辱。“我明白了，虽然我挺怀疑自己的影响力，说不定我的请愿书也没什么威力。但众人拾柴火焰高，我相信不止我一个认为这是不合理的修缮行为。请给我一天的时间，我会将请愿书写好交给你。”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三）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三）
“虽然听不太懂，但是觉得两个师傅都好帅啊，都这么厉害了还这么谦虚。”凌次终于逮着机会插话，mk又对他摆出了那张嫌弃脸：“学艺的功夫没有，拍马屁的功夫倒是厉害得很！学校作业太少了吗，还不回家做作业？”
“作业太简单了，我都是边上课边把作业做完，然后才跑到这边来的。”他突然就跑过去挽住了何起红的手，用撒娇的语气问道：“二师傅，现在天黑了，我怕走夜路，你送我回家好不好？”
何起红还没回答，身后便响起了凌云皓的声音：“我会让保安送你回去。”
凌次眼看计划被打乱，于是朝凌云皓嚷了一句：“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我就想和我二师傅多聊聊天都不可以吗？”
“她送你回去，那谁送她回来？”凌云皓冷冷地问道。
凌次一时语塞，一旁看戏的mk早就看穿了一切，于是给他们支了一招：“你们送这坏小孩回家，然后你再送她回来就好啦！”
于是三人沉默着走了一路，最后凌次在一家普通的民宅前停下了脚步，只对何起红摆摆手：“我到家了，谢谢二师傅送我回家。”
“这么点距离，你在家喊救命我都能听得到。”凌云皓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十几岁少年的心事在快奔三的男人面前简直不堪一击。凌次气鼓鼓地走了一路，越走越觉得他跟二师傅很相衬，于是心头的气便泄了不少，窜天猴最后变成了一枚哑炮：“我知道了，祝你们幸福。”
什么鬼？这坏小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相较于凌云皓的了然于胸，何起红则一头雾水地跟他挥手告别，然后低着头往回走。这条路上很多碎石，偶尔还有一些隐蔽的大石块，一不小心就容易被绊得起飞。她有好几次都想抓着凌云皓的衣角，可又觉得这样太做作，于是便低头认真看路，小心前行。
“今晚的月色真美。”凌云皓突然发出一句感慨，她抬头望了望那轮皓月，脚下便碰到了一块大的花岗岩。要不是凌云皓及时拉着她的手臂，她觉得自己可能要血溅当场。
“别松开。”凌云皓帮她捡回了一条命后，她马上就想抽回手，却被他牢牢锁在掌心里。她也开始觉得月色很美，美就美在它的冷色调很好地遮盖了她脸上的红霞。
“你赶时间吗？”他的目光柔和，眼神中似有一丝期待。她从未觉得他离自己那么近，可又是那么高，像以前攀过的华山一样。她像极了苦行僧，着屐登山，天梯石栈，百步九折，每一步都像一个劫。
超忙的好不好？何起红自觉地从他的双眸中抽离出来，脑子里迅速整理了一个代办清单首先得先将请愿书写好，然后再去思考怎样完成叶倾市的任务。接下来还要准备问答清单，排练一下跟程修宇面对面时的场景，准备好各种大方得体又不给对方留任何念想的应答。最后还要想想如何在平日的工作中合理偷懒，抽出时间去进行砖雕练手，不让自己的技艺有半点退步空间。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四）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四）
“不赶，怎么了？”何起红说完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她从未见过如此心口不一的人，而那个人还是她自己。凌云皓停下了脚步，同时也松开了她的手。那一刻她怅然若失，竟希望前面的路能再崎岖一些。他突然对她说道：“我可能做错了。”
何起红以为他说的是自己对待凌次的态度，于是笑着安慰道：“没事，那坏小孩就是欠收拾，你的话他应该不会放在心上。”
“我是说风铃的事，以及……我的做事方式。”凌云皓定定地注视着她的眼睛，似乎迫切想从她的双眸中得到最真诚的回答。何起红如实回答道：“你之所以吓唬叶倾市，不过是为了帮我出气，让她别留在大house而已，我其实挺感激你的，毕竟她以前将我整惨了。但可能因为跟她接触久了，觉得她的本性不算坏，所以下意识就去抢风铃了……话说回来，原来你还惦记着这事啊？”
“我只是刚好想起罢了。”凌云皓清了清嗓子，又继续问道：“你觉得我是个利己主义者，对吗？”
妈蛋，这么尴尬的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我总不能违背良心说不是吧？凌云皓见她短暂地沉默了一阵，便知道了答案，于是径自往前走，但走了几步又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回头向她伸出手：“走吧。”
何起红正犹豫着要不要搭上他的手，他就主动牵起了她的手，还为她踢走了前面那些小石块。她边走边给出了答案：“我觉得你是个值得学习的利己主义者，我甚至还觉得，和命运做过的所有交易中，你是最值得的一单。”
他的脚步又一次停了下来，何起红没有反应过来，差点就撞上了他的后背。她猜他想听到更多答案，于是往下说道：“你是成功的商人，当然会想办法实现利益最大化，只要不超出合约的规定就好，没有义务要照顾我的感受。但很多时候你会询问我的意见，征求我的同意，给我很多有用的建议，而你本可以不用这么做。如果没有你，我也不可能接触这些有名望、有权势的人，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平台去发展，所以我一直都很感激你……”
“这就是你答应叶倾市的原因，对吗？”凌云皓终于将这句话说出口，何起红愣了一下，她没料到凌云皓会知道这事，更没料到他会为这件事而生气。
“你觉得我需要你的感激吗？”凌云皓的话就像一支利箭，拉满弓后直直地往她心头上刺。她低头苦笑道：“也是，你不需要的。”
她回去以后就洗了一个无比费水的澡，出来的时候才发现手指已经起了褶皱。她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管凌云皓的事，就像他所说的，他并不需要自己的感激，同样也不需要自己自作多情的牺牲。她需要回归到最初时的合作状态，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情，完成自己的目标就好。
但是……为什么我的梳妆台变成乐高墙了？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五）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五）
天啊，这不是乐高，这是砖雕啊……虽然总面积不大，砖雕打磨的程度也不尽人意，拼贴的手法也很生疏，但看得出每一块都很用心。砖块还混合了天然砂和海涂泥，呈现出了缤纷的色彩，看了就让人心情愉悦。
这个梳妆台并不在她的房间里，而是在她隔壁的一间空房里。因为空房梳妆台上的镜子比较大，于是她就默认它为自己的梳妆台。因为近几天工作比较忙，她没怎么往空房跑，直接就在房间里的卫生间随便梳洗就算了。今天要不是心情不佳，也不会四处晃荡然后发现这点变化。她发现化妆品的位置都有一些变动，于是随便拿起一支口红看了看，发现底座居然加了一小块同色系的砖雕底座。
薄薄的底座有着方正的边缘，里面还有一个圆形的凹槽，凹槽的线条并不流畅，像极了凌云皓平时练手时的成果。她看着墙上一个个微凸的原点，突然明白这是跟底座相对应的凹凸榫合结构。她试着将口红摁向砖雕墙，口红果然牢牢扣在了墙上。
她看着其他那些繁密分布，排列组合起来又不失美感的圆点，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不愧是你，凌云皓，这个创意实在是太妙了。女人对口红、眼影等化妆品的需求永无止境，即便是同为红色系，也可以细分为奶茶色、西柚色、水红色、豆沙色、珊瑚色、玫红色、姨妈色、锦鲤色等等等等，只要一点点的偏差就可以创造出无数名字的颜色，也就潜藏着无数的商机。就拿苏橘枳当例子，她家就有着两个柜子的口红和唇彩，眼影盒也能塞满几个抽屉，但她还是会继续买买买，因为最好看的口红肯定是下一支，最好看的眼影肯定是下一盒。如果给她一面墙，她肯定能开发出四面墙的化妆品数量。
即便不做成这么夸张的墙，即便是其中的一块砖，也能容纳五支口红和四个眼影。当它陈列在彩妆区的时候，很大程度能促使买家一套带走，因为少了一支半支都会空出凹槽来，足以逼死强迫症患者。这或许还能代替彩妆盒和收纳盒，毕竟这种结构不容易散开，也方便携带，只要尽可能减轻砖本身的重量就好。如果按照这个想法去做彩妆线，一定大有可为。
好厉害！好厉害！何起红全然忘了刚刚凌云皓说过那些让她伤心的话，只觉得凌云皓这个想法了不起，她从没有想过砖雕可以用在化妆品上面。她觉得凌云皓明明可以采用乐高那种abs朔胶材质，或者选择更便宜实惠的塑料材质，但他还是选择了砖雕材质，这让她觉得更高兴了。
然而她的一腔热情只支撑着她走到凌云皓的房门。她的手停在了空中，最终放弃了敲门。
你觉得我会需要你的夸奖吗？
他可能会这么说，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应答。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六）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六）
“holly **！第三期的收视率居然是最高的，这太魔幻了吧？”就在何起红快要写好请愿书的时候，叶倾市突然就给她发去一段语音，接着自己又找到了答案：“我翻了一下评论，发现新的粉丝是男性偏多，原本是陪着女朋友或者老婆去看甜甜的爱情，谁知道里面还掺杂着建筑设计之类硬核的理工科知识，还有那些潜在的商机，所以就自发订阅了。你看。”
叶倾市刚截了一张长图，但很快又撤回了，重新发了两张裁剪过的图。但何起红已经看到了，她裁掉的部分正是吐槽砖雕的，她看到了“如果剪掉砖雕环节就好了”“砖雕我都是快进的”“我宁愿看广告都不想看砖雕”之类的评价。她其实已经习惯了这种论调，也想过怎样去改善，以便更好地吸引大家去了解砖雕。
但习惯归习惯，这些话还是会像麦芒和针尖一样刺向她的心房。她忍不住将这些评论都打出来，并调成带加粗下划线的霓虹灯模式，然后用公司的投影仪投到墙上，逼着自己去适应接纳。她的负面情绪刚下去一点，灵感突然就来了。她直接拍下投影图片发给叶倾市，然后问她：“如果将恶评都投射到琵州展馆的外墙上，会不会非常抢镜？”
“你疯了吗？”叶倾市怀疑她受刺激过度，一时胡言乱语。“我叔本来就不想看到恶评，你现在还要将它们打到外墙上，你这是作死吗？”
“不觉得很刚吗？这种不迎合、不讨好的态度才像是这么大体量的展馆应该有的，更何况那些恶评大多不合理，放出来让公众评评理也好……”何起红还没把这段话发出去，叶倾市就将一个电子名片推给了她：“我可不想找骂，你自己跟他说吧！”
何起红内心挣扎了一会，明明很想帮凌云皓，但那句“你觉得我需要你的感激吗”始终如影随形。她拼命说服自己，凌云皓应该已经有自己的打算，确实不需要自己多此一举。他这么说很明显就是要自己不要掺和他的事情，甚至进一步说，他不希望自己参与到他的人生当中。
可要是这事不是为了他呢？别人有问题需要解决，而自己手上刚好有可供参考的解决方案，那不是可以聊一聊吗？我可以不要任何报酬，只让叶倾市她叔欠我一个人情也好啊再说了，人家也未必会采纳吧？只是试一试而已。
何起红最终说服了自己，向这个叫叶遇卿的男人发出了好友申请，并说明自己是叶倾市的朋友。十几分钟后，叶遇卿终于有了动静。未等何起红作自我介绍，他就先发来一条消息：“你好，请问你是真人秀《新婚周记》里的何起红吗？我是你的粉丝，幸会！”
何起红有点受宠若惊：“您……也有关注这个节目吗？”
“当然，我特别喜欢做砖雕的环节，现在肯这么用心做砖雕的女孩子很难得的！”叶遇卿说完还附上一个竖大拇指的表情。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七）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七）
“我可能是老了，不太懂得你们这些年轻人的想法了。”叶遇卿听完何起红的建议后，久久才给了她回复。“琵州展馆是我半辈子的心血，就像我的亲生孩子一样。所以一看到那些中差评，就仿佛听到有人在责骂我的孩子。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说大部分评论都是因为不懂艺术、吹毛求疵的人乱给评论，而并非展馆本身存在问题，所以我完全有底气跟他们计较，用投影的方式将他们的评语公之于众，好让大众去评理。这其实是合理的行为，可我还是难以过自己那一关，这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我自个儿看了心里也不好受。”
“我能理解您的感受。”何起红将刚刚发给叶倾市的照片转发给了他。“这是别人对《新婚周记》的评论，也没说我不好，只是说厌烦砖雕环节而已，可我看了也不好受。不过我还是强迫自己去看，接受他们的意见，但不会删除砖雕的环节，只会想办法将它变得生动一些，让人更容易接受一些。”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砖雕的呢？”叶遇卿听后比何起红还要痛心。“手指是骗不了人的，我一看你的手，就知道你不是作秀的，是实打实去做砖雕的。而且你介绍砖雕的时候很质朴，不会说故意去卖弄那些艰涩的专业术语，而是尽可能对普通观众科普。我虽然专注研究国画和西洋画，没有特地去了解过雕刻，但会被你的解说和制作过程吸引。哎，看来我是真的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不了解他们的喜好了。”
何起红听到他说了这么暖心的一番话，眼睛开始有点酸涩。她忍不住反复看着这一段话，口中喃喃自语道：“也不是完全没人喜欢砖雕啊……所以一定不要放弃，要继续努力啊！”
过了一会，叶遇卿将一条推文转给了她。她打开一看，发现这是一家大公司跟琵州展馆的联名产品。琵州展馆一直都是当地的文化大ip，之前也推出过不少有意思的联名文创产品。她记得自己还买过他家跟一个文具品牌的联名草稿纸，稿纸后面印刷着某个当代艺术家画的卷心菜。当稿纸写完或者画完以后，她就可以将稿纸乱揉一通，揉出一个绿油油的卷心菜，原本惨白或者泛黄的草纸神奇地被赋予了生机勃勃的希望，让她觉得她写在纸上的每一个创意、每一次练笔都不是枉费，都有机会开出希望的田野。
只可惜那次买少了，厂商也没有继续补货，这个产品便成了绝版。她的抽屉里还有薄薄一沓卷心菜草稿纸，她不舍得用，所以就一直留在那里作观赏用。而这次琵州展馆选择跟一家大型的养生会馆合作，推出一款特殊的拔火罐。与市面上柱状的拔火罐不一样，它家的拔火罐做成印章的形状，上面刻的是馆藏书法作品上的字。也就是说，拔火罐在身上留下的不再是枯燥又无美感的圆点，而是各具特色和风格的文字。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八）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八）
何起红再看看下面的阅读量和评论条数，发现这么好的创意居然没有10万+，不免觉得有些可惜。叶遇卿又继续对她说道：“除了常规推广途径以外，养生会馆想通过冠名赞助的方式继续推广这次的汉韵拔火罐。他们之前已经联系了地方电视台，以及一些比较火热的网综，但他们也很尊重我的意见，想让我给他们提提建议，看哪些投放渠道会比较好。”
“我是有私心的，我早就有意找《新婚周记》的节目组去谈这事了，因为我觉得这两者的文化气质是相通的。我知道艺术一向很烧钱，艺术宣传烧的钱也不少。希望《新婚周记》能一直保留砖雕环节，也希望赞助冠名费能支持节目一直播下去。但我不知道你是否介意这样子的商业化，所以这阵子一直在努力组织措辞，打算准备妥善之后再去谈。但没想到你主动加我了，所以顺便说一说，还希望你不会觉得唐突。”他接着又发了一段话。
“不会，不会。”何起红原本以为他会跟叶倾市一样，是个又自负又蛮横的厉害角色，没想到他的身上全是儒雅谦逊、温润如玉的文人气质，一字一句都让人如沐春风。“我个人很喜欢您和养生会所的合作产品，也很希望能和你们合作。但我还需要问问我老公还有节目组的意见，所以不能马上给出答复，抱歉抱歉。”
“没有关系，这种事情本来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敲定的，如果不同意也没有关系，能够跟你说出我的心声就够了。”叶遇卿可能觉得自己打字太慢，将文字输入转换成语音输入：“不要只看到那些不喜欢砖雕的人，这世界上还有一些默默喜欢着、钻研着砖雕的人，在他们眼中，你现在做的事情非常有意义。”
何起红只想顺着网线爬过去给他一个拥抱，因为他的话又给了自己坚持的动力，让她原本沮丧的心情又振奋起来。她好不容易才恢复了冷静客观的样子，在谢过他以后又提了一嘴恶评的事：“您也是，不要只看到那些不喜欢展馆的人，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喜欢展馆风格和品味的人，我就是其中一个。所以不要被那些恶评困扰，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叶遇卿没有再回复。何起红特意多次拿起手机查看消息，却一直没有收到最新消息。她寻思着自己的鸡汤可能腻到他，于是也没好意思再去跟他说话。她虽然觉得结尾有点小遗憾，但心情总归是高兴的，因为她知道还是有人会对她的砖雕环节有所期待。即便只有少数人的期待，也足以支撑着她继续坚持下去。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她迅速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是苏橘枳发来消息后难掩失落，无期待地打开了新消息。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冷深邃的侧颜，正拿着初学者的刻刀全神贯注地打磨着手上的彩砖。虽然图片色调偏暗，可她觉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光芒。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九）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三十九）
“震惊！美女店主提前下班，发现别人老公居然在她的地盘做这个！”苏橘枳还贱兮兮地给图片配了标题，看得何起红忍俊不禁，随手就发给了她一个红包。苏橘枳火速点开红包，发现里面居然包了两百块，于是揶揄道：“看来真人秀是真的赚钱，你以前可是只发十元以内红包的人，现在一下子翻了二十多倍了啊！还要不要更多高清无码的照片？给你打个八折就好。”
“不用，一张就够了，留一点遐想空间会更美妙。”何起红本想将昨晚的事情告诉她，但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只好顺着她说骚话。苏橘枳更来劲了：“梨树棠花雨戚戚，遇此良人无归期啊！话说他刚刚跟我的男人商量墙体的问题，想用红酒瓶软木塞那种材质去做室内的墙，说隔音效果会比较好。你跟我说实话，你们是不是已经上三垒，然后被邻居投诉噪音太大了？”
“你这脑子里整天都装的些什么东西？”何起红受不了这个想象力异于常人的女人。“这肯定是因为做砖雕的声音太大，所以才考虑隔音的啊。不过用软木做覆层材料的想法挺好的，弹性和隔音性都很优秀，同时又抗火抗腐蚀。如果能和葡萄酒行业合作，将废旧的软木面板利用起来的话，这将……”
“停停停，怎么一言不合就开始聊工作了？我丝毫不会质疑你的工作能力和创新能力，唯一让我操心的就是你的私人生活。你怎么还没跟凌云皓修成正果啊？我知道了，肯定是你的房间太乱，吓到他了吧？跟你同居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你了，衣服和工具用完就要收拾好，垃圾要每天倒一次，地要每天扫一次加拖一次，你怎么就不听呢？女孩子应该要精致一点，活着是个美人，死了也得是具艳尸。”
“要是我将房间清扫得一干二净，那里面唯一的垃圾就是我。”何起红最烦她拿房间卫生说事，于是忍不住反驳道。苏橘枳回了一个抠鼻的表情，后面又补了一句话：“看来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啊，昨晚发生什么事了吗？”
何起红想都没想就回答道：“昨天的事情不重要，今天我超开心的，感觉遇到了知音。”
何起红本以为她会急着问这问那，可她表现得出奇的冷静，何起红甚至怀疑她的手机是不是掉进了马桶。何起红已经迫不及待地将刚才的事说出来：“那个人就是叶倾市的叔叔叶遇卿！没想到吧？我自己也没想到。我是冲着琵州展馆的事去加他微信的，虽然他并没有接受我的建议，但他对《新婚周记》很是喜欢，他跟我说要继续保留砖雕环节，也就是那个很多人都想要快进的环节，因为他觉得它承载了很多意义。他还跟我谈到合作的事情，帮我找了《新婚周记》的赞助商……”
何起红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话，将刚才发生的事大致告诉了她。何起红见她没有反应，担心她摊上了什么事，于是紧张地问道：“你还好吧？不会被人偷了手机吧？你再不回复的话我就联系josh了。”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四十）
前任种树，后任乘凉（四十）
苏橘枳依旧没有回复，但她的qq头像却突然弹了出来：“别紧张，我的平板现在凌云皓手上，你有什么想告诉他的就委婉点说。”
不是吧？那我刚才说的那些话不是全让他知道了吗？何起红紧张地翻了翻聊天记录，觉得还可以抢救一下。这时“苏橘枳”终于回复了：“感觉你还挺喜欢他的。”
……他是在吃醋吗？不，他应该是对我私下联系叶倾市的人感到不满，他还是觉得我干预到他工作了吧？我如果回答“不是”的话，他很可能会觉得我是为了他才对叶遇卿这么殷勤的。何起红顺着这个逻辑想了想，最终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是的，我觉得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
“妈蛋，为什么你的平板会在他手上？”何起红总算熬到了下班，她偷偷打车去了苏橘枳的店里，确定凌云皓不在场以后便将苏橘枳揪了出来。苏橘枳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兴师问罪，不紧不慢地拨开她的手笑道：“你就死鸭子嘴硬吧，还说什么有魅力的男人，我看你最在意的就是凌云皓，不然也不会急着找我算账了。”
“你别答非所问。”何起红冷静下来以后，便开始明白一切都是苏橘枳有意为之。“你是故意让他看到聊天记录？”
“谁叫我的平板刚好‘黑屏’了呢？凌云皓又恰好在我旁边，那就只能让他来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了。”苏橘枳狡黠一笑，脸上一副看尽好戏后的满足表情。“你也不亏，他果然吃醋了，把平板还给我以后便一声不吭地走了。再结合你俩的对话一看，这就是小俩口的日常吵架，不，是小学鸡之间的怄气。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使出这一招，你们两个假正经不知道要装到什么时候。”
“……无聊。”何起红不觉得他是在吃醋，而是气她自作主张，私下跟叶遇卿联系。她打开共享儿子app，想要在里面跟他说清楚，却发现他早就登陆了一次，还将她养在院子里的四只小香猪都踢了一遍，还偷偷拔了一棵茱萸，看得她又气又好笑，心想这个成熟大男人怎么会幼稚到这种地步。她退出了登陆，然后问苏橘枳：“他中午也在这里吗？”
“嗯，听说早上就跟我的男人在商量运营的事情，一直聊到刚刚才离开。”苏橘枳见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于是又开始八卦：“红姐你该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叶遇卿了吧？就是因为他你俩才闹不和吗？那你们的真人秀还拍不拍？该不会貌合神离，强行在镜头前演下去吧？”
何起红本来就心烦，现在听到她说这些有的没的就更不想解释了。她只是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那他有按时吃饭吧？”
“有，是我的男人给他做的。”苏橘枳见她还是挺关心凌云皓的饮食，便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于是扬扬手对她说道：“回去吧，如果你俩真有什么误会和不快，就得赶紧当面澄清，不要沉默忍耐，不然往后就一发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