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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三天两觉     纣临txt下载     纣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四章 捎话

    子临那从容的态度,让士兵二号,即“毛峰”犹豫了;他一时间也无法判断对方究竟是在虚张声势还是确有自信。

    好在,罗德里戈的脑子转得比毛峰要快,两秒后,他就出言提醒道:“别冲动!毛峰,想想这两人现身的时机。”

    这句话,让毛峰恍然大悟。

    子临和那黑色生物刚才在暗处躲得好好儿的,完全没有被发现,直到毛峰挑明了、也证明了自己是凶级能力者之后,他俩才主动现身……由此可见,他们对自身的实力必定很有信心;否则,他们就算不继续躲藏,也该选择从暗处直接发动偷袭才对,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还出言挑衅。

    “哼……话是说得挺满。”思定之际,毛峰面露冷笑,望着子临道,“但你这种……我连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家伙,实际跟我动起手来,又能在我面前站上几秒呢?”

    他敢这么说,自是有依据的。

    这个世界上,实力能达到“凶级”以上的能力者本就不多,而这些人的名字或代号,基本也全都被茶宴所掌握了,所以毛峰有九成把握,子临应该是个凶级以下的能力者;至于是不是真如其所言……“仅有纸级而已”,这个就不好说了,毕竟也不能排除这货是在虚报等级、扮猪吃虎。

    但无论如何,既然级别在自己之下,那就不用太过担心;以“强级”为例,非“体质变异”类的能力者,把身体素质练到强级顶峰,也就是索利德的水平了……除非借助外力(比如用电浆手雷这种东西)、再加上对手自身的大意,否则强级是很难在凶级手下撑过一招半式的。

    当然了,也不是没有例外。

    由于“异能”之间存在着强弱之分和互相克制,确是有些特殊的能力者可以靠着出其不意或者能力本身的优越性去战胜比自己高出一个级别的对手。

    正是考虑到这点,毛峰才保持着谨慎,要不然他早就像对付索利德时一样,靠着力量、速度和能量上的巨大差距冲上去碾压对方了。

    “就冲你的能力不过是种二流的‘神体质’这点……”面对毛峰的反挑衅,子临摊开双手,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我怕是想站多久,就站多久咯。”

    他的这句话,让毛峰心中一怔。

    没错,毛峰的确是一名“神体质”型的能力者,但他的能力信息是绝密,只有茶宴内部的人才知道他能力的名称和细节。

    “这小子是在试探我吗……随便猜一个类型,然后看我的反应?”那一刻,毛峰竭力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并在心中念道,“但一般来说不可能会猜‘神体质’这种特殊分类吧……猜‘体质变异’或者‘能量转化’这种类别能中的可能性要高得多啊……还有,‘二流’又是什么意思?”

    “别想了。”下一秒,子临就像能看穿人心一般,微笑着对毛峰道,“我对试探你这种弱者没有兴趣……我知道你的能力是‘亚伯(abel)’……我也已经说了,二流的神体质罢了。”

    这回,他干脆明确道出了毛峰能力的名称,这下,让毛峰的心里更虚了。

    神体质类异能亚伯,具备着大部分神体质者都有的超力量、超速度、高自愈力、强化五感等等特点,且有一项直到凶级才开启的特殊能力……即能力者会被动地将自身受到的伤害原原本本地反馈给施加者,结合其身体的各项优势,可以说是“几乎不可能输给比自己弱的人”的一种能力。

    “已经知道了我的能力、还有我的能力级别,但态度还是这么狂吗……”毛峰心中暗忖,同时已将自身的能量提升到了饱和状态,随时准备着用能量去抵消一部分对方的异能效果。

    “那我倒是想问一句……阁下那‘一流’的能力又是什么呢?”此刻,站在远处的罗德里戈十分机智地插了句话;他确是一个很会跟人打交道的人,面对这种嚣张的对手,明目张胆的试探往往才最有效。

    “量子革命。”子临倒也爽快,二话没说就把自己的能力名报了出来,并看向毛峰,露出一脸不怀好意的坏笑,“要不要过来体验一下?”

    毛峰……没有退缩的理由,他不会因为对方几句无法验证和不明所以的话就改变自己的认知。

    他的凭依没有变,他认定对方的能力级别在自己之下,就算其异能真有什么幺蛾子,靠着能量上的差距他应该也不至于吃大亏。

    所以,他动手了。

    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茶宴的专属战斗人员,毛峰认真出手时,自是疾风般迅然,雷霆般凌厉,面对一个纸级能力者,纵是一击即杀,也是情理之中。

    瞬息之间,他的拳已命中了子临的心口。

    然,本应贯穿心脏的一拳,却像是打在空处,力无所倾。

    子临的表情看起来仍是那么轻松,眼前这一击,就像是有人轻轻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尘。

    紧接着,子临的手,就搭在了毛峰的肩膀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伴随着这次触碰,透遍了毛峰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浸入了他体内的每一个细胞。

    那一秒,“死亡”犹如一个深渊般的实体,已将毛峰全部心智吞没。

    直到……子临的声音,又一次传入他的耳中。

    “今天放你回去,给‘龙井’捎个话儿……”

    那温和的嗓音将毛峰从失神中唤回。

    他颤抖着、呆滞着,体会自己还活着的这一事实。

    “你就告诉他……”子临则是若无其事地说着,“‘逆十字’已经归来,让他在茶宴上给我们备好咖啡。”

    说罢,他又轻轻地拍了两下毛峰的肩膀,仿佛是想安慰一下对方,随后才收回了手。

    而毛峰……此刻简直像是刚从水里被捞出来一样,全身都已被汗水浸透,半天都说不出话来,也无法动弹半分。

    他宛如一只被远在食物链上层的凶兽吓破了胆的小动物,在本能的驱使下,他被生生慑住、僵在原地、瑟瑟发抖。

    “至于你……罗德里戈教授……”子临说话间,绕过了毛峰,走向了雕像旁的罗德里戈。

    “明白!明白明白!”教授都会抢答了,“永恒核心和索利德都可以交给你们,你刚才的话……我也会帮你好好传达的……”他这会儿显然已经怂了,教授本身就不是茶宴的战斗人员,也不是能力者,虽然其身体由ef做了一些微强化,但连毛峰都战胜不了的对手,他自是没有去抵抗的打算。

    “呵……”子临步步逼近,面带微笑地说出了让对方心惊胆寒的话语,“我刚才对他说的是‘放你回去’,不是‘放你们回去’,你没听见吗?”

    “这……你……”罗德里戈闻言,顿显手足无措,并开始慌忙后退,几步之间就靠到了雕像上。

    “传个话的事儿,还需要两个人吗?”子临又道。

    教授急中生智,再道:“慢着……我……我可是茶宴的人,你知不知道动我会有什么后……”

    “你只是一个教授而已,一个被置于终端的工具……”子临学着对方不久前才对索利德说过的话,应道,“工具再好,也只是工具……”他耸耸肩,“比起威尔森先生,我觉得你才更可悲,因为你到现在仍未意识到,茶宴让你加入他们的唯一理由就是……在研究南美古文明这一块,你是他们仅有的选择。”

    罗德里戈的脸色变了,恐惧中又浮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你就没有发现……无论是才智还是战力,你都和茶宴里的其他人相差很远吗?”子临的话还在继续,“他们让你入席,只是为了让你全心全意地帮他们寻找这个‘暗水族’的遗迹罢了。

    “这些年来,虽然你的确是找得很卖力,但在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其他各种资源后,从结果上来看,你仍旧是毫无进展……

    “那么,茶宴对你失去耐心,便也是彰明较著的事了。

    “我可以肯定地说,假如我今天放你回去,不管你是否完成了任务,他们都会除掉你,毕竟……遗迹的位置已经找到,你已经没用了;当一个可以永久保密的死人,是你必然的结局。”

    说到这儿,他忽地想到了什么,又侧过头,用余光瞥了一下仍在呆立的毛峰:“对了,没准毛峰在来之前就已经接到了命令,只要永恒核心到手,在回程的途中就可以随便找个时机把你干掉。”

    “不……不……不可能的!”罗德里戈拨浪鼓似的摇着脑袋,“我……我可是这世上首屈一指的考古学家,我是精英!他们不会……”

    “他们不会吗?”子临抢过话头,冷冷地抛出这五个字。

    罗德里戈面如死灰,一时语塞。

    “想明白了的话,就把你的手从永恒核心上挪开。”一息过后,子临又道,“‘把核心拿出来之后趁着黑暗逃走’这种点子,想想就可以了……以你那种程度的夜视能力,跟我身后那位‘暗水’兄相比,跟瞎的没两样,而且你手里还拿着个发光的核心,即便在没有夜视能力的人看来你也跟靶子一样。”

    罗德里戈在刚才后退的时候把身体贴到了雕像旁,并不动声色地将自己藏在背后的那只手伸向了永恒核心,他本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很隐蔽了,没想到……不但是一举一动、连心中意图也已被对方看得死死的。

    “唔……”低哼了一声、作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鬓角已淌下冷汗的教授终究是丢掉了侥幸心理,把核心给放开了,“好……我投降,你想怎么样吧?”

    “呵……”子临优雅地笑着,虽然他的穿着看起来一点都不优雅,“还能怎么样?请你回去喝咖啡咯。”

第十五章 送货上门

    桑托斯港,位于圣保罗东南方六十公里,是整个拉丁美洲最大的港口。

    这里,自然也属于吉梅内斯家族的势力范围。

    只要是他们家族的货物,当地的行政部门完全不会去检查,非但如此,他们还可以明目张胆地给某些货物配备专门的押运人员,让自己的私人武装荷枪实弹地在海陆来回。

    这……几乎是等同于联邦直属行动机关的权限;但因为是在南美,只要背靠“吉梅内斯”这座大山,就可以办到这种只手遮天之事。

    而在吉梅内斯家族需要“重点看护”的所有货物中,有那么一批,显得尤为特别。

    那是一艘往返于“未知目的地”的货船,每个月的倒数第三天,这艘连名字和识别号都没有的货船都会从桑托斯港,并在该月的最后一天凌晨返回。

    船上所有的工作人员以及武装护卫都是吉梅内斯家内部的人,无论是在装货还是卸货时,工人们都是在封闭的场所内进行操作,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运的是什么。

    当然了,这毕竟是个大港口,日子久了,即便没人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勾当,也肯定会有风言风语。

    有人说他们是在走私制毒的原料,有人说是在运军火,还有人说是在买卖人口,总之……人们基本把法律不让买卖的几样严重违禁品都猜了个遍。

    可惜,没有一个是猜对的。

    因为……三观限制了他们的想象力。

    事实上,这艘货轮真正在运送的货物,是一些“奢侈品”、一些即使你有钱,也未必买得到的特殊奢侈品。

    二十年多前,老吉梅内斯还在世的时候,在桑托斯港东面约三十海里处的一座人工岛内部,建立了一个全世界绝无仅有的场所,并将其很直白地命名为“人类农场”,从这天起,这条特殊奢侈品的“供应线”便诞生了。

    每个月的倒数第三天,吉梅内斯家的货船都会运一批补给和活人到岛上,补给品不必多说,至于那些活人……有他们家族的敌人、有欠下巨债无法偿还的赌棍、有“不识时务”的警务人员、有流浪汉、有死刑犯、还有被拐卖的妇女儿童;若赶上需求量大的时候,连无辜市民也可能遭殃。

    这些人被带到岛上以后,就不再被视为“人”了,他们会被当作家畜一样,受到非人的待遇。

    岛上有专门的技术人员,会根据“客户”的需要来调配这些“货物”的饮食、睡眠时间、还有日常活动等内容。

    他们从不担心“货物”会不配合,在“不把人当人”这一前提下,他们有无数种方法能让对象服从命令;若实在遇到难啃的骨头,他们就会把那人扒光了固定在一个特殊的支架牢笼里,将混合了大量激素和抗生素的饲料通过一根喂食管直接插进其胃里进行“喂养”。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可说是这个农场里的日常。

    最后,农场里产出的“商品”,包括、但不限于……肉类、内脏、乳制品、粪便、工艺品、以及一些特别订制的物件等等。

    或许有人会奇怪,这些东西真会有人要吗?

    答案是肯定的。

    人的**没有界限,且常常会因为膨胀而变的扭曲、畸形……

    在联邦上层,有这样一群人……他们的财富已经累积到了合理使用怎么也用不完的地步,但又有很多比较张扬的挥霍途径他们不能染指,所以他们中有些人,或者是这些人的子嗣、裙带……会去追求一些超出普通人认知的“独特享受”。

    有的人喜欢品尝特定口味的人类粪便,有的人喜欢尝试各种“人料理”,还有的人喜欢骨头、皮肤、毛发或者风干的内脏等加工而成的工艺品。

    “人类农场”就是为这些“客户”服务的,这帮人会花让人匪夷所思的价格去购买这些“珍品”,有时还会提出各种要求,比方说指明要婴儿或处女作为原料、或者用多少个不同的人的骨头凑成一副国际象棋等等。

    这个农场在运作的生意、以及这里每天在发生的事情,如果拍成一部纪录片,恐怕要比历史上任何一部臭名昭著、丧心病狂的恐怖片都更加令人震撼和毛骨悚然,说这座农场是“人间地狱”也毫不为过。

    但它确实存在着,并存在了整整二十多年。

    …………

    2218年,11月28日,晨。

    桑托斯港,“那艘游轮”的货舱内。

    一个身穿黑西装、拿着冲锋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男人,正在跟一名工头说着话。

    “都在这儿了?”

    “啊,总共十六个人。”

    “你确定吗?”

    “哈?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在你之前的那一任工头为什么被撤职吗?”

    “为什么?”

    “有一次装货时,他看上了货物当中的一个年轻姑娘,结果就将其藏了起来,虚报了货物数量。事后,他悄悄把货带回了自己家的一间密室里,自以为把人藏那儿就神不知鬼不觉,可以慢慢玩儿个痛快。”

    “哼……色胆包天啊。”

    “包不包天我不知道,但事情败露后,他自己也被送上了岛,说不定已经被做成饼皮用来包馅儿了……”

    “放心吧,我可不是那种色迷心窍的蠢货,寻花问柳的事儿……花点钱不就行了,干嘛要冒那种风险。”

    “我只是用最近的一个例子提醒你一下罢了,除了我说的那个蠢货之外,之前也有对货物动了恻隐之心而放人的家伙,但无论动机是什么……他们的下场都差不多,希望你能引以为戒。”

    “那我就多谢你的提醒了……”

    两人一边做着货物交接,一边聊着些让人头皮发麻的内容。

    聊到一半时,西装男的视线忽然定在了笼子里的两个“货物”身上,犹豫了两秒后,他问道:“嘿,那两个人……是什么情况?”

    工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了两名肩靠肩、背靠墙坐着的中年男女。

    他皱了下眉头,应道:“哦,那两个啊,前几天刚抓到的;听负责抓捕的人说,这对活宝居然敢手无寸铁地摸进四号大麻种植场,但被巡逻的发现之后,他们倒是立刻投降了。四号场的几个人轮番审问了他们好几天,什么都没问出来,搜身后只找到了两张从临沂飞圣保罗机票存根,还有两张做得非常真的假身份证,就是那种……真到连机场的电脑都识别不出来的水平,但咱道儿上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门道。”

    听到这儿,西装男拉着工头往一旁挪了两步,压低了声音道:“这不太对劲儿吧……我听你这描述,怎么感觉这俩像是卧底啊?”他顿了顿,“你看这两人的表情神态,也和周围的人不一样……”

    他说得没错,这一男一女,虽然外表看起来十分普通,就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四五十岁的中年夫妇,但作为两个受过了酷刑、被非法拘禁了将近一个月,并且即将被带到某个未知地点去的人来说,他们的表情显得过于淡定了。

    他俩身边的其他人,要么是已经被虐的生无可恋、面如死灰的状态,要么就是担惊受怕的神色,唯有他俩……不喜不悲、不怒不惧、不卑不亢,那神情……宛如两个正在待机状态的机器人,或者是在数学课上假装听得懂老师在讲什么的学渣。

    “呵……瞧你说的,就算是卧底,去了‘那里’,还能出得来?”工头瞥了那两人一眼,随即接道。

    “嗯……”西装男沉吟一声,心中念道,“也对……假设这两人真的是某个组织派来的探员,他们肯定也不知道此行是要去哪儿,如果知道的话,恐怕他们早就亮明身份跟我们谈条件了……反正一旦到了岛上,就由不得他们了,进去的货……全都只有死路一条。”

    念及此处,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在手中的i-pen界面上签了个名,完成了货物的移交。

    不过,出于谨慎,在移交手续完成后,西装男还是特意在这两人的资料旁边分别写了条备注“尽快、优先作为肉类处理”。

    这样一来,快的话,当天晚上这两人就会死;不管他们是哪路人马,死了……也就一了百了。

    做完备注,西装男的心中又定了几分,不久后,货船便出港了。

第十六章 安排

    2218年,12月2日。

    雄鹰郡,维也纳。

    橘色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中透入,慢慢攀上床沿。

    直到那光线一路摸到了脸上,影织才从一阵呢喃中打着哈欠醒来。

    她的样子,和在网戒中心时大不相同,当时的她为了潜伏,长期戴着一张半植入型的纤维面具,那张脸看起来大约十六七岁、稚气未脱、相貌平平,结合一头油腻的马尾发型,任谁都不会多看她一眼;但这会儿,摘去面具的她,看起来二十出头,有着一张轮廓鲜明的、姣好的面容,那娇小却凹凸有致的身材,以及一头精心打理过的秀发,让她走到哪里都有很高的回头率。

    影织起床的姿势有点像是在做仰卧起坐,不同点在于她的手是自然地垂在身体两侧的;她仅靠着自己那纤细、柔韧的腰肢便轻松撑起了轻盈的身体,而其胸前那一抹高耸的弧线,则撑起了盖在她身上的丝绒床单。

    坐起来的影织,刚想舒坦地伸一个懒腰,她那还未完全清晰的视线中就出现了一些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瞬间,她就惊得睡意全无,并本能地用手摁住了正从胸前滑落的床单。

    “你是怎么进来的?”她的声音和表情几乎都在刹那间变得杀气腾腾。

    “这很重要吗?”子临回应时的语气却显得很悠然。

    此刻,他正坐在一张距离影织的床尾不足两米远的沙发上,手里拿着这间酒店房间里自带的平板,浏览着网页。

    “哼……”影织也觉得自己的第一个问题并不重要,所以她冷哼一声,换了个问题,“那好……你来干什么的?”

    “反正不是来看你裸睡的。”子临回道。

    某种角度来说,他这也是实话,从影织起身到现在,子临还未曾正眼瞧过对方。

    “所以……”一秒后,还没等影织回应,子临就接着说道,“我建议你先把衣服穿上、收拾收拾,我们再聊。”

    “你就不怕我把你的建议当作放屁,现在立刻冲过去把你给宰了?”影织这会儿显然是非常得不爽。

    “杀我的理由呢?”子临问道。

    “就凭你‘溜进我的房间’这一条……就已足够了。”影织回道。

    “哦。”子临随口应了一声,接道,“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情景吗?”

    影织闻言,愣了一秒,然后就想起……那回是自己先溜进了子临的房间。

    “两码事!”影织即刻高声嗔道。

    “是吗?我怎么觉得是一回事呢。”子临道,“你是不是觉得脱光了就能玩双标啊?那我也脱了好了。”

    话到此处,他居然真的开始解衬衣的扣子。

    “你给我停下!”影织真是气得想跳起来,但跳起来就便宜对方了,因此她只能忍着,“你先转过身去!”

    “好啊。”子临说着,就站起身来,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

    按理说,影织完全可以趁着这个时机直接从其背后发动攻击的,但她并没有那么做。

    其一,她的确没有充分的理由非杀子临不可。

    其二,她知道对方找她必有原因,想先了解一下情况。

    其三,作为当事人之一,她自然是看过几天前临沂那边的新闻报道的,虽然官方公布的消息水分较大,但她依然能从各种蛛丝马迹中推测出子临是一名相当强的能力者,真打起来……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赢。

    综上所述,还是穿上衣服再说吧。

    “不许偷看,我不叫你转身不许转!”在穿衣服的同时,影织还一刻不停地瞪着子临,用忿然的语气提醒和警告着对方。

    “睡得又死、睡相又难看,现在又说这种话。”子临耸肩,面壁应道。

    “这和我睡得怎样有关系吗?”影织又问道。

    “那我换种说法吧……”子临接道,“我进来的时候,你的被子没有盖好,是我帮你盖好的。”

    他话音未落,一条雪白的大腿便擦着他的脸颊掠了过去。

    此刻的影织,已穿好了贴身的衣物,并披上了一件白色的丝质浴衣,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的她终于忍无可忍,突然从背后给了子临一记飞踹。

    而子临却似是早已猜到了会有这么一出,他只是稍一歪头,便轻巧地避了过去。

    影织不依不饶,插眼锁喉撩阴腿,一套连打就跟了上去。

    但子临招架得十分轻松,在有限的空间内,他仅是微移寸步,连消带闪,就将影织的攻击统统化解,那举重若轻、游刃有余之感,让影织很快就意识到了两人间差距,停止了进一步攻势。

    “我警告你……”影织收手后,整了整衣衫,冷冷道,“别以为之前帮过我一次,就能在我面前得寸进尺。”

    “我也已经说过了,那次不算是我‘帮你’,而是大家各取所需。”子临回道,“另外,我也从来不会‘得了寸’才‘进尺’,我这个人一向是有多少尺就进多少尺,一分一毫都没打算留给别人……因为我全都要。”

    “切……”影织双手相错、环抱胸前,撇嘴道,“听你这意思,就是讹上我了对吧?”

    “呵……来找你谈合作嘛。”子临又走到了另一张沙发那儿坐下,“干嘛说得好像我一定会坑你似的?”

    “我不相信你。”

    “哦?为什么?”

    “女人的直觉。”

    “这个理由……呵,我确实无法反驳呢。”子临笑了笑,又道,“那就当我是来讹你的吧,要不要听听任务和条件?”

    “听到了我还能拒绝吗?”影织很敏锐,她知道道儿上的规矩。

    “怎么……你觉得不听就能拒绝了吗?”子临这句反问却是蛮不讲理。

    “看来你这任务的人选非我不可咯?”影织道。

    “也不是。”子临否定了对方的推测,“选你,是因为你的能力比较合适,比起让别人去,可以事半功倍,其次呢……我也想借此测试你一下,看看以后是否能跟你长期合作。”

    “我可不想跟你这种人扯上关系,更别说什么长期的关系了。”影织没好气地接道。

    “和我扯上关系怎么了?我又不是要跟你结婚。”子临靠在沙发上,用调侃的口吻接道,“再说了,要不是跟我扯上了关系,你现在还住在网戒中心的破屋里、睡着硬铺、啃着窝头呢……什么豪华酒店、高级西餐、各种音乐会……梦里都没有啊。”

    “少废话了,说吧,要我做什么?”影织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在说任务之前,我想先说条件。”子临接道,“这样你可能会更好接受一点。”

    “哼,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还非要先听任务了。”影织这就开始抬杠了。

    子临微笑着回道:“我要你在24小时内赶往‘克里斯托城’,潜入一个联邦高层的会议,并代表‘我’,跟他们谈一笔交易。”

    “哦。”影织的反应倒是出奇得镇定,“就是要我死呗?”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这句话时,一种十分扎实的乡土口音冒了出来。

    “这件事办完以后……”而子临的话还没完,“你应该会被逮捕,并被送往一个联邦政府专门关押能力者罪犯的监狱;但你不用慌,两个月之内,我就会亲自率领一帮凶神恶煞攻进来救你,到时候我们会设法与你取得联系,你跟我们里应外合……”

    “好了你不用说了。”影织道,“你的鬼话我半句都不想再听了,这种形同自杀的买卖我是绝不会接的,你开什么价我也……”

    “等你从监狱出来后,我就安排你和姐姐见面。”子临用这突兀的一句话又反过来打断了影织。

    “你说什么?”那两秒间,影织的神情有了明显的变化。

    “人活一世,总会有一些想做的事、一些放不下的人、或一些难以割舍的东西……”子临淡然接道,“你的情况我本就调查过,结合冼小小的能力,我很快就推理出了你带走她的目的……最后,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呈现在我面前。”他顿了顿,“所以,我在此跟你明说,比起把期望寄托在一个极不稳定的新手能力者身上,找我……成功率要高得多;我绝对有能力和资源帮你找到姐姐,但前提是……你得先满足我的要求。”

    影织望着子临,蹙眉沉思片刻。

    期间,她的眼中闪过了犹豫、怀疑、退缩、冲动、以及……一丝希冀。

    “就两个月?”她妥协了,相信了,即使这是一次豪赌,她也愿意冒险,因为……正如子临所说,人活在这世上,总会有什么眷恋的东西的,也许对别人来说是无足轻重的事物,但对当事人来说……付出再多也值得。

    “放心吧,顺利的话,用不了两个月。”子临道,“你也不用担心自己被捕后会吃什么苦头,联邦那边……我也都安排好了。”

    说着,他就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i-pen,准备将一些资料交给对方。

    影织则是走到吧台旁,给自己倒了杯加冰威士忌,喝了一口,定了定神。

    “对了……”冷静下来后,她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任务的时间那么紧,你为什么不早点叫醒我呢?”

    闻言,子临莫名流露出些许怅然之色,轻叹道:“不忍心啊……”他的眉宇间若有所思,“能睡着……多好啊。”

第十七章 赴约(上)

    2219年,1月4日。

    龙郡,魔都。

    这里,本是一个东海边的小渔村,有那么一些年,它曾被人称之为东方巴黎;又不知从何时起,这座城市有了一个听上去像是少年漫画中反派大本营的称呼。

    人类所建造的城市,和人类所建立的那些王朝一样,都会在历史的长河中因各种因素而起落浮沉,历经兴衰荣辱。

    不过,最近的两百年里,魔都的变化不大;在联邦治下,它仍是全球最大、最繁华、人口密度最高、城市资源最紧张的城市之一。

    魔都给人的感觉是矛盾的,住在这里的居民们享受着各种大都会的便利以及优惠政策,但也忍受着来自多方面的巨大压力。

    要比喻的话,魔都就像是一个你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有钱亲戚,他慷慨地资助你上了大学,但同时又老是一有机会就对你动手动脚。

    对于那些真正处于社会上层阶级的人来说,魔都绝不是一个他们愿意久居的地方,水晶郡才是;但魔都……确是有着一种独特的魅力。

    它就像一张属于投机者和冒险家们的巨大赌桌、一片无人可以完全掌控住的灰色地带……金钱、权力、才能、美色……无数的**和资本在此交织;人们将自己的人生押在这桌上,然后互相撕扯、倾轧、吞噬、直到燃尽最后的一丝价值。

    委身于这片黑暗世界者,胜,则在高处俯瞰霓虹璀璨;败,则在黄埔江底与泥沙为伴。

    今天,便有一名职业赌徒,来到了魔都这趟浑水中。

    他的名字叫无幻,人称“祸”。

    虽然在这个世界、这个时代,人口迁徙已是相当普遍和便利的事,但却是一个从小就没有离开过樱之府、甚至很少走出花月町的人,这次他来龙郡,可说是破天荒头一遭出了远门。

    而他此行的目的……却是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

    两天前,手头那张印有“逆十字”标志的黑色卡片突然发生了变化,原本印着十字的那一面上,竟浮现出了一幅地图、以及一排细小的数字“221901050000”。

    数字好理解,一看就明白是指日期和时间;但那地图,就不是看一眼就能知道在哪儿的了。

    好在,这个时代的电子地图功能都很强大,像这种情况,只需要把图片拍下来,随便拿到哪个有卫星定位服务的软件里搜一下,就能在全球范围内检索与之匹配的地点。

    因此,很快就查明了这是一张魔都中部加西南部城区的俯视图;由此推测,卡片上浮现的信息应该是在告诉他:2219年1月5日的零点整,在魔都的这片区域里会发生某些事情。

    怀着忐忑和好奇的心情,最终还是买了张机票……

    在花了一天的时间打点事务、收拾行李后,他便踏上了这趟前往龙郡的旅途。

    他也不知道此行究竟会遇到什么,更不能确定是否可以找到当初把自己从海里救上来(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的人……但无论如何,走一趟也无妨,即便一无所获,就当是旅游好了。

    …………

    抵达的时候是4号的下午,由于魔都的机场非常繁忙,取行李、排队等出租车就花去了一个多小时,等他来到酒店、搁下行李,窗外的天色已是薄暮冥冥。

    不料,他刚在床上躺平,准备喘口气儿,床头柜上的电话就响了。

    想了两秒,翻身滚到了柜边,因为是酒店的内线电话,他也没看来电显示就直接接了起来:“你好?”

    “您好,这边是前台,请问是1203室的沈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了前台小姐甜美又不失礼貌的说话声。

    “是我。”本就是个谨慎的人,在跟“胜负师”打过交道后,他变得更加小心了,所以他这次过来无论是买机票还是住酒店用的都是一个叫“沈强”的假身份。

    此处说个题外话,可能有人会奇怪,为什么在这个时代用假证件住酒店乃至乘飞机都好像很容易的样子?似乎本书中已不止一个角色做过类似的事情了。

    其实原因很简单

    其一,因为在这个宇宙的地球上,乘飞机这件事,跟乘公交车的性质已经差不多了。

    先进的安检和调度系统,让值机时间大幅缩短(当然,在那些客流量大的机场,你还是得排队),航班延误率也已低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这使得绝大多数公民都将飞行作为了跨城市出行的首选出行方式。

    在这种前提下,将登机手续变得从轻从简是势在必行的……那怎么从简呢?用三个字来概括就是“自动化”;原本靠人工来完成的证件检查和行李托运工序,现在都是由乘客自己在机器前搞定了,反正整个星球都是联邦的领土,根本没有“签证”一说,也不存在“偷渡”的问题……任何人只要买了票,都是想飞去哪儿就飞去哪儿,所以,这一块的监管,久而久之就自然地松了下来。

    其二,在这科技发达的未来,各种造假的技术也是与时俱进。

    假货和真货一样,也是一个“一分钱一分货”的市场;你若要贪便宜,买来的假证件连机器都骗不过,但你要是肯花钱,就能弄到连人工都很难看出问题来的好货色。

    好歹也是在道儿上混了多年的高手,人脉还是有一些的,搞几张优质的假身份证,自是不难。

    “是这样的,沈先生……”在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后,前台小姐便询问道,“刚才有人送了一个信封到前台,说是给您的,请问您是自己下来取,还是我让服务员给您送到房间来?”

    “信封?”闻言,的心中即刻生疑,他微顿一秒,问道,“是什么样的人送来的?”

    “是一名大约十五六岁的男生,瘦瘦的,看长相像是龙郡本地人。”前台小姐回道。

    因为人口流动比较频繁,在这个宇宙,无论你身在哪个洲,跟人描述别人外表时,捎带说一下人种也是常见的做法。

    “嗯……我知道了,我马上下来拿,谢谢你。”说完这句,就挂断了电话。

    接着,他默默思索了片刻,并拿出了那张自己随身带着的黑色卡片,望着其念道:“分明已经确认过自己没有被人跟踪了,但还是一住下就被找上了门……嗯……隐隐嗅到了一股子鸿门宴的味道呢……”

第十八章 赴约(下)

    挂掉电话后,没有急着走出房间。

    他先是打开行李,换了件颜色不同的外套、戴上了一顶鸭舌帽,再将酒店房间里赠送的一份纸制旅游指南揣进了兜儿里。随后,他又轻启一条门缝,确认了一下走廊里是否有监视或埋伏。接着,他才走出门去,绕开电梯,通过楼梯一路下到了一层。

    到了一层之后,他也没有直奔前台,而是在往来行人的掩护下,沿着条不起眼的路线溜进了酒店大堂,并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他一边低头假装看旅游指南,一边观察着大堂里的情况;看了大约十五分钟,基本确定了没有人在盯梢后,他才走向了前台。

    向前台的小姐出示了房卡、表明了身份,对方很快就将信封给了他。

    他再度询问了一些关于那名送信者的特征,比如衣服的颜色、发型等等,可惜……没有得到太多有用的信息。

    几分钟后,拿着信封,来到了一楼的自助餐厅。

    他找了个半径五米内没有其他人的位置坐下,便准备拆开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

    之所以选择在这种公共场合开信封,是因为他担心这里面会有机关之类的东西;万一他一打开就被微型炸弹或者某种有毒气体给伤了,附近的人很快就会发现,并将其送往医院。

    “嗯……貌似是没什么问题……”坐在那儿,将那信封摇了摇、闻了闻、听了听、又透过光线看了看……并没有察觉任何可疑之处。

    于是,他就将信封拆开了。

    里面的确是没什么异常的东西,有的只是一张纸。

    纸上的一面上印有一张地图,图上有一个用逆十字图案标记出的坐标,另一面上则写着一句话“今晚八点,所有的答案、一切的源头,皆在此汇聚、皆在此揭晓。”

    一眼就看出,这张地图和自己那张卡片上的浮现出的地图是一致的,只不过这张地图更大、更细致,而且还给出了具体的路名和坐标。

    “八点吗……”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这个距离……考虑到魔都的交通,我马上就得出发了呀。”

    他可以理解为什么对方在时间所剩无几的情况下才把具体坐标交到自己手上,因为这样能防止他提前跑去目标地点。

    但他还是心存疑虑……万一自己没有及时看到信封里的内容,错过了时间呢?难道对方就这么有把握,认定他一定会在半小时内取信封、并且拆开查看?

    诸如此类的问题,恐怕在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前是无法得出切实的结论的;或许真如那张卡片上所说所有的答案都在那里,只有去了才能知道。

    …………

    走出酒店的时候,太阳已完全落山了。

    魔都是一座夜晚比白天更有活力的城市,夜幕初临之刻,方是其苏醒之时。

    而,也是一个习惯于昼伏夜出的人;作为一名活在黑暗世界中的赌徒,他和这座城市有着相当高的契合度。

    仅仅是呼吸一口魔都夜晚的空气,他就有种如鱼得水之感。

    在酒店门口打车是很容易的,不需要用手机软件,直接拦招就行。因此,随手拦了辆出租车,并把地图交给司机看了看,就上路了。

    一路无话,大约一小时后,车便来到了市区西南方某地。

    魔都的市区很大,的目的地虽然不算是郊区,但比起市中心来已是相对偏僻了。

    晚上七点四十分,司机把车停在了一条冷清到有些诡异的小街上,停在了……一家书店的门前。

    “到了。”司机把车停稳,如是说道。

    “好的,我付现金吧。”没问“多少钱”这种废话,自己扫了眼计价器,就直接告知了支付方式。

    不料……

    “不用了。”司机回这句的同时,竟还顺手熄了火、拔了钥匙(除了部分高端出租车外,这个时代的大部分公共交通用车仍然使用传统的钥匙解锁方式;因为司机们经常要轮班换班,换线路乃至换单位也很常见,反复登记和修改指纹记录会很麻烦),并给自己点上了一支雪茄。

    别说是了,随便来个人也能看出这情况不对劲儿。

    “不用了……”在重复这三个字时,全身都是紧绷着的,就好似自己的座椅随时会爆炸似的,“……是什么意思?”

    “我本来也要来这儿,只是顺路捎上你而已。”司机抽着雪茄,语气平静地回道。

    “不对吧……”接道,“是我主动拦招的你,地图也是我给你……”

    这一瞬,司机的手边发出一声轻响。

    还以为对方掏出了什么自动化武器要丢过来,但他循声望去,却发现对方只是按了一下驾驶席前的触屏。

    数秒后,一段由电子合成音叙述的,来自出租公司通讯频道的录音从那里传出:“再过五分钟,街对面的酒店里会有一个穿深色外套、戴鸭舌帽的男人走出来。你把车开过去,他会拦招你,并给你看一张地图,地图上的坐标就是你赴约之处。”

    “瞧,我没骗你吧。”录音结束后,司机又接道。

    又不是傻瓜,这种录音很可能是这司机的同伙在他们行驶过程中录下传过来的,他自不会轻易相信:“嗯……那我姑且多问一句,您来这里是为了?”

    闻言,司机把雪茄换到左手上,用右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卡片,并朝着右侧举起(龙郡的出租车驾驶座靠左,且有玻璃挡板阻隔,故而只能往右递东西,且用左手递不方便),向展示了一下。

    “我还想问你呢。”司机给看的卡片,毫无疑问,也是一张黑色的逆十字邀请卡,而他那张卡上的号码是“3”。

    “呵……”不知为什么,看到这一幕,不禁笑了,“我猜猜……你不是什么正经司机吧?”

    “‘摆渡人’……孟寒。”孟寒边作自我介绍,边把自己头上的帽子摘了,转过头去看向了。

    由于是坐在后座儿上的,上车之后也没怎么在意司机的长相,到了这会儿他才看分明……这司机的样貌还是挺特别的:其帽子下,藏着一头过肩的黑发,还特意戴了个发箍将刘海束成了背头,以免额前的头发从帽檐下露出去;他那张脸也是长得颇为秀气,看起来有那么几分阴柔,若不是明显的喉结和男性嗓音,恐怕都要怀疑对方的性别了。

    “‘祸’……无幻。”回话时,也拿出了自己的卡片,将那个数字“13”在对方视线中晃了晃。

    “有幸~有幸~”

    “客气~客气~”

    “敢问兄弟在哪条船上讨生活?”客套完之后,孟寒先问道。

    “好说,宝案(黑话,就是赌桌)上混口饭吃,兄弟你呢?”回答完,也提问道。

    “好说,一十九行唱凤凰(三十六行由‘一耕二读三打铁’开始,到第十九行是‘十九道士唱凤凰’)。”孟寒接道。

    这俩就用诸如此类的行话,彼此试探了几句;确认过眼神,都是出来混的人……这才双双松了一口气。

    这年头,不怕遇上同行黑吃黑,就怕摸不清对面什么路数;眼下大家都亮明了身份,知道都是出来坑蒙拐骗的,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又聊了几句场面话之后,眼瞅着时间也快八点了,两人便一同下了车。

    “请。”

    “请。”

    装模作样的互送一个“请”字后,这俩老奸巨猾的家伙几乎在同一秒推开了自己左手边的车门下了车。

    “请。”

    “请。”

    走到书店门前时,他俩又来一遍。

    但这回……因为这书店的门比较窄,一次只能通过一个人去,两人皆没有率先迈步。

    “要不……”面带三分笑地看着孟寒,“……咱们赌一把,谁输了谁先?”

    “不不,时间紧迫,我看……”孟寒说着,就把手伸进怀里开始掏东西,“……还是由我算一卦,看谁先比较合适。”

    “不不不……赌一把用不了多久。”也赶紧开始就地取材,四处张望,想找些可以利用的玩意儿;实在找不到,赌一赌下一个出现在街口的人是男是女也行啊。

    但他终究是不如孟寒那么快,那自称道士的家伙还没等自己的话撂地下,便已然把一个八角形的小罗盘拿在手上,开始掐诀念咒了。

    数秒后,孟寒两眼圆睁,轻喝一声:“好!有了。”

    无奈地虚起眼,准备听这个神棍扯淡一番,然后讲几句忽悠自己先进去的台词。

    没想到……

    “卦象分明,这里必须是我先!”孟寒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哈?”愣了两秒,“你真算呐?”

    “可不是真算吗?”孟寒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

    “不……我的意思是……”摇了摇头,“你算完了还真信啊?”

    “废话,你赌完了难道不认吗?”孟寒反问道。

    “呃……”一时语塞,虽然他认为赌博和算卦是两码事,但此刻的这个问题好像是关于职业操守而不是业务性质的。

    “那不就得了?”孟寒道,“我也是专业的,相信我,这里就该我先。”

    说罢,他也不等回话,迈步推门就进。

    见状,犹豫了一秒,在脑中将“这家伙是不是送卡片给我的人请的托儿啊”这个问题迅速思考了一遍,然后耸耸肩,趁着那门还没完全关闭时,用手挡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然而,紧接着,异常就出现了。

    当迈进那扇门的刹那,其眼前的景物就突兀地发生了变化。

    孟寒的背影消失了,在门外时还能看到的书架、书堆、墙壁等等事物也全都消失不见。

    的视线中,剩下的只有一片空阔的黑暗,唯一能让他感受到空间感的东西就是从背后的门外照进来的些许亮光。

    “不好!”惊觉有诈的猛然转身,想要逃出门去。

    但当他回过头时,却发现门和他之间的距离竟然变远了,就好像……那扇门的下面长了两排他看不见的轮子,并以上百公里的时速飞快地朝远处开去。

    短短几秒后,连最后的一丝亮光都已消失……

    的眼里,看到的只有黑暗;耳边,听到的只有寂静;慢慢的,他连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都听不见了;其触觉好像也开始变得模糊。

    一种奇特的感觉拜访了,让他感到……无幻这个“存在”,仿佛正在从这个世界上被抹除。

尾声 Intersection

    干我们这行的人,有很多都是由于被行家给收拾了……觉得不服气,这才下水的。

    我很幸运,并没有过那种经历。

    有些老赌棍跟我说,像我这种没有当过“水鱼”的赌徒,是很难得的。

    他们说,从未失过态、露出过败相的人……才具备成为“传说”的资质。

    我对这种说法不以为然,因为我知道,只要能一直赢下去,无论有没有污点,你都会成为“传说”的;等你成为了“传说”之后,即便有什么黑历史,也会被那些膜拜你的人所抹去。

    不过,我现在也算是有黑历史的人。

    成为职业赌徒这么多年来,我上过最大的一次当,就是着了月下部光秀的道儿。

    好在那次也不算太惨,我最后终究是活下来了;一没有断手断脚、二没有倾家荡产,对一名败阵的赌徒来说,这简直就是奇迹。

    然而,眼前这一遭,总感觉……比那次更加凶险。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跟谁打交道,也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单纯是要钱、或者要我的命,应该不会这么玩儿。

    刚才那个自称道士的家伙到底是对方的同伙,还是和我一样在进门以后遭遇了这番变故……我也不得而知。

    此刻我能做的,就只有沿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这条走廊前进。

    不管前面有什么在等着我,我都得去面对。

    …………

    我的记忆一定是被调整了。

    这里是哪儿,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完全想不起来了。

    我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何年何月。

    最后的记忆片段还停留在南美的雨林里、在我试图攻击那个尖顶的瞬间。

    莫非我是死了吗?这些走廊是通往地狱的通道?还是说……我已经身在地狱?

    谁知道呢……

    我能确定的是,自己还在呼吸,还有心跳,身体状况甚至可以说还不错。

    我身上穿的衣裤显然不是在雨林的那一套,它们都是新的,而且很合身;上衣口袋里放着一张黑色的卡片,一面印着逆十字标记,另一面则写着个数字“12”……意味不明。

    总之,待在原地是无法找寻到答案的,既然眼前有路,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

    我该不会又穿越了吧?

    这种有很多事记不起来的感觉真是讨厌呐。

    我现在到底是厉小帆、还是“祭者”、亦或是别的什么人?

    呵……不对,不能这么想。

    不管穿越多少次,我都是厉小帆。

    要是连这点都动摇了,可能会发疯的。

    身体的感觉没变,姑且还是先排除“穿越”这种小概率的可能性,考虑一下……是不是兰斯这货对我做了什么呢?

    诶?这是什么?为什么我口袋里会有这个?

    “11”吗……

    好像被拉进了某种奇怪的游戏里呢……

    兰斯这人渣该不会是想“审判”我吧?

    …………

    哼!愚蠢的相位技术和记忆调整。

    还往我身上塞了张莫名其妙的卡片。

    凭我的大脑能力在二十四小时内必然能修复缺失的记忆链。

    等我查明了是谁把我扔进这破地方的,我一定要让你们好看!

    …………

    让我在九点二十分这种微妙的时间准时到……是什么意思呢?

    话说九点的时候走进去的那家伙是个侏儒吗,但看体型不像啊……脸是中年人的样子,但身材和我差不多,莫非是个能力者?

    算了,来都来了,姑且进去看看吧,这么小的书店,还能藏下一支军队不成?

    再说,对方真要害我的话,在休伦湖边就下手了,没必要等到现在。

    …………

    【已抹除】

    …………

    那之后到底过了多久呢?

    有十几年了吧,或者……只是几年而已?

    还是老样子啊……这书店。

    只是我上次光顾时,它可不是在这条街上的,甚至不是在这座城市里的。

    但毫无疑问,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天老板”的那家书店;这独一无二的气场、仿佛游离于整个世界之外的怪诞感……确是当年的我所无法洞悉的。

    那么……为什么,又要邀请我回到这个即便是回溯时间也无法再度找回的地方来呢……

    …………

    十点二十分。

    命令执行。

    化身……“影织”伊如梦。

    dna校准、记忆校准、**生成、拟态服装生成……

    命令执行。

    加入“审判”。

    …………

    一直等到指定的时间差不多到了才把坐标交给我,一定是有原因的。

    虽然想在外面多观察一会儿,但进去晚了可能又会节外生枝……

    听保安说,来给我送信的人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那想必就是网戒中心事件后失踪的众多青少年之一了……

    他是想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人质这玩意儿要多少有多少”吗?

    还是因为他手上掌握着我杀死汤教授的铁证,所以就认定我不敢叫增援、只能孤身前来?

    不……他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他只是对自己的实力和智略都有绝对的自信,故而根本不在乎我会玩什么花招。

    有意思……

    能在这种人的布局中担当重要的角色,哪怕是被算计的一方……也很有意思。

    …………

    这个地方很危险。

    比我曾到过的任何一个地方都危险。

    我已跟“死亡”打了无数次交道。

    但这扇门后的世界,就连“死亡”都要对其望而却步。

    想要退缩,想要逃走。

    就好像自己的灵魂在扯着自己远离这里。

    身为“人类”的某个部分正在嘶吼着告诉我,一旦踏入了那扇门,就迈出了永远无法折回的一步。

    但正因为如此,我相信了。

    一切的“答案”,或许真的就在那里,在与我一门之隔的那个地方。

    …………

    道法自然,符参玄。

    诛邪伐伪,正一为真。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

    见者不明,是者不彰。

    开!

    嗯……又是这种乱七八糟的卦象……

    这地方无论怎么占都看不出吉凶和路数,卦象诡异失常,无可取、无可信、无可定。

    这是要死啊……

    “不见鬼神见天,十字门下罪归一。”

    听师父说最后一代得道的嫡传掌门关于道法方面的经典啥都没留,但却留下了这两句话。

    之前拿到卡片的时候也没往那处想,现在想来……今儿该不会是被我给撞上了吧?

    嗯……

    佛祖、稣哥、穆爷、飞天意面大佬……以前多有得罪,哥儿几个多担待,要是老君他们这次帮不了我,小弟还得仰仗各位……

    望各位看在我这些年来锄强扶弱、劫富济贫的份儿上,给条活路,小道我感激不尽。

    …………

    人都来得差不多了,看来我也该去准备准备,然后像个无辜的笨蛋那样登场了。

    虽然一直以来我都活在谎言里,但这次的这出戏,还真是让我有点儿紧张。

    所有喜剧的内核都是悲剧,当有人快乐的时候,就会有另一些人受到冒犯、受到伤害、经历痛苦……

    而悲剧则是一个更为纯粹的“破坏者”,它将一组“毁灭人生中有价值的东西的过程”直接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我无法定义自己马上要去出席的这次审判到底是一出喜剧还是悲剧。

    在我看来它更像是一段冗长的序幕,通篇都充斥着让人不快但又意犹未尽的bathos时刻,并最终也将在这样一种氛围中结束。

    不过仔细想想……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呵……反正演砸了也不是我的责任,而是子临这个导演的问题。

    …………

    午夜,我按照提示来到了目标地点。

    从外面看,这里只是一家普通的书店,但我知道,一旦踏进去,任何超乎常识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来到店门口时,通过门旁的橱窗,我又一次照了照自己的样子。

    模仿燕无伤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

    他是强级能力者,我也是;他有自愈能力,我也有。

    除了外表上的复制之外,他的举止、神态、包括一些细小的习惯……我都通过前段日子对他的观察学到了**不离十。

    再者,根据尊大人所说,我这次任务会遇上的人,大部分都是第一次和燕无伤见面,想来他们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将情绪调整一番后,我走进了那家书店。

    异常果然发生了,迈入大门的刹那,周围瞬间变得漆黑一片,我的五感开始渐渐被抽离。

    但因为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所以我并没有慌乱。

    不知过了多久,我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站在了一条无人的走廊中。

    恢复知觉的那几秒,一股剧痛突然涌了上来,就好像有人把我的身体撕成了碎片一般,惊得我立即跪倒在地上,捂住了胸腹。

    但当我低头看时,那感觉已然烟消云散,我的身体和衣物也都完好无损。

    是错觉吗?

    不,由我嘴角渗出的那一缕鲜血,告诉我不是这样的……

    但眼下,我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

    因为当我再度抬头时,一扇门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就在两秒前,那里明明还没有门的……

    我明白,这是有人在催我快点儿进去了。

    于是,我抹掉了嘴角的血渍,转动门把,推开了门……

第一章 第四次投票

    杰克把文档念完了。

    放下手中的i-pen时,他扫了薛叔一眼。

    “我之前有尝试过杀你?”紧接着,他就问了一个好像没头没尾的问题。

    “试过。”薛叔回道,过了一秒,他又补充道,“但没成功。”

    “他杀你的理由咱们暂且不管……”这时,一号陪审员插嘴对薛叔道,“我就想问问……这是你第几次来开这个会了呢?”

    “第一次。”薛叔实话实说,解释道,“虽然我的确已做过一次短时间的回溯,但那不是为我自己,而是因为四号把十号给杀了,且电话那头的家伙明确要求我通过回溯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什么!”博士一听,当时就咋呼起来,“几个意思?你竟然敢杀我?”他指着杰克嚷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自己差点毁掉了一项全人类共有的重要财富?”

    “大家都看到啦……”薛叔有气无力地接了一句,“这位被杀的理由不用我再解释了吧。”

    “我觉得你还是解释一下比较好。”杰克却道,“即便十号很欠揍,我也不至于仅因为这个就动手杀他。”

    “但我告诉了你以后,你再杀他一次咋办?”薛叔问道。

    “嗯……”杰克沉吟数秒,“这样吧,如果我听完以后还是打算杀他,我可以等到不会给你造成额外麻烦的时候再动手。”

    “喂!你们两个自说自话的!当我死人啊!”博士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

    但没人理他……

    薛叔思索了几秒后,接道:“好吧……”他耸耸肩,对杰克说道,“你上一次杀他时,他正高调地宣称自己认识在座的绝大多数人,并准备把你的名号给报出来。”

    “哦。”杰克一听,当即就推测到了什么,他的视线转向了博士,言道,“明白了……你是‘富兰克林博士’吧?”

    光凭“外表”或是光凭“对方知道很多人的身份”都不能确定什么,但如果这两点结合在一起,杰克便能确定眼前的人就是富兰克林博士了。

    “是又怎么样?”博士不爽地反问道。

    “杀一个抓活人做实验的、臭名昭著的疯子……有什么不妥吗?”杰克用反问回答了一个反问。

    “笑话!你一个收钱办事的杀手,跟我谈伸张正义?”博士的性格也是相当火爆,嘴上完全不落下风。

    此言一出,杰克确是微微一怔。

    他没有回答博士,而是再度看向了薛叔,说道:“顺便问一下,回溯前,我攻击你又是为了什么?”

    “由于能力的属性类似,你杀十号的时候我看破了你的异能,并下意识地对你放出了能力和些许的敌意……”薛叔靠在椅背上,略显无奈地回道,“当然了,我要是知道你这家伙的反应如此果断和激烈,我肯定会控制住自己的。”

    “说了半天……”此时,孟寒打断了他们对话,“四号老哥,你到底是谁啊?”

    由于回溯过时间,关于杰克的那篇文档只有薛叔还记得,除了本就认识他的几人,其他人并不知他究竟是谁。

    “喂喂……兄弟。”下一秒,兰斯又抢过了话头,“还没投票呢,你急什么?一个一个来,假设下次投票也没能通过,那要被揭露身份也是你才对吧?”

    “那就……”杰克沉稳的嗓音再度响起,他的神情与之前相比也有了一丝微妙的不同,“投票吧。”

    话音落时,他已将右手作掌、摆到了桌面上。

    根据先前的规矩,放右手即是“有罪”,放左手则是“无罪”。

    “呵……怎么?被我说了两句,良心发现啊!”博士看到此前始终没有投票的杰克竟投了有罪票,便顺势喷道,“你这‘有罪’是不是投给自己的啊?”

    “是,是。”不料,杰克居然一脸淡定地回了他两个“是”。

    这下反倒是博士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愣了几秒后,嘴里嘀咕了两句谁也没听清的脏话,然后也一巴掌拍在了桌上,悻悻然地喝道:“烦死了!有罪!”

    最终,这一轮中,二号兰斯,四号杰克,七号薛叔,十号富兰克林博士,十二号索利德,都很快地投了有罪;化身为影织的六号暗水,五号车探员,也在等待了片刻后,加入了他们行列。

    投“有罪”的票数,从上一轮的三票,一下变成了七票,已经过半了。

    而其他陪审员,则仍是全体投弃权票,没有人投无罪。

    待他们全都投完之后,桌上的电话铃又响了,杰克一言不发地把那部老式电话推到了车戊辰的面前,车探员也是理所当然一般将其接了起来。

    “喂?”在说完这个字之后,车探员默默地听了一分钟,然后就挂上了电话。

    “三号,‘摆渡人’,孟寒,自称是正一道门下的道士,与多起诈骗和盗窃案有关,虽然联邦官方没有发布任何关于他的通缉令,但有不少联邦高层都在不遗余力地试图暗中将其抓住。”车戊辰没有半句废话,直接就报出了三号陪审员的身份。

    在说这段话的同时,他已经刚才收到的密码解锁了自己手中的i-pen,并打开了一个文档。

    “各位没什么意见的话,我要开始念这第五份文档了。”

    接着,他就开始读了。

    车戊辰花了十分钟左右将这篇文字读完,读的过程中没有遗漏、也没有什么异常。

    但当他放下i-pen的时候,在座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立刻忽略了刚才听到了什么。

    他们也不是“遗忘”了那些内容,只是莫名地对其感到不在乎……

    我们的大脑,每天都会接收海量的信息,就在此时此刻,你视线范围中的每一个细节,以及你听到、闻到、尝到、触到的所有声、味、感……其实都传入了脑中,但这些信息的95%以上都被视为垃圾信息给过滤掉了。

    举个例子,你去街上走一圈,回来的时候,除了你刻意去记的、以及那些能让你留下深刻印象的东西,其他你什么都不会记得。

    这一路上你经过了多少个信号灯、多少个垃圾桶、有多少行人跟你擦肩而过、你每天都经过的路上有多少个窨井盖……这些信息全都曾进入过你的大脑,但也全都像从没来过一样无迹可寻。

    这种过滤机制,是一种保护措施,因为我们普通人的大脑无法时时刻刻都去处理如此庞大的、不断涌入的信息量。

    但眼下,陪审员们对这“第五篇文档”的忽视,却与他们本身的大脑机能无关,而是某个人的“能力”所致。

第二章 打杂的

    时过午夜,荒僻的小街上早已空无一人。

    在魔都,你行走在冬夜的冷风中,飘散的、踩碎的绝对不是梦,而是一些别的东西,比如雾霾、垃圾、痰、或者狗屎……

    潮湿的空气是这座沿海城市的特色之一,它能在夏天带给你难耐的粘热,也能在冬天给你送来彻骨的阴寒。

    不过,今晚,有那么几个人,好像也并不介意到这湿冷的夜里走上一遭。

    凌晨一点,两道人影齐身出现在了街上。

    走在左边的那位是个黄种人,男性,其身高接近两米,长了一张如同鬼神般凶悍的脸;他穿着一袭扎眼的白西装,全身上下那魁梧坚实的肌肉仿佛要把衣裤都撑开般隆起着……别说是在晚上了,就算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你看到这么一位从街对面走过来,你也会有点儿发憷。

    而走在右边的那位,是一名小个子白人男子,其身高只有一米六出头,身穿一套十分合身的茶色小西装;虽然他的衣着品味让人不敢恭维,但和左边那位一比,至少在外表上,他绝对算是个平易近人的正常人了。

    夜色下,这两人以不同的步幅和步率前进着,但却保持着完全相同的速度。

    不多时,他们便接近了位于小街中段的一家书店。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扇紧闭着的书店大门和印有“close”的挂牌显然无法让他们停下脚步。

    但,就在他们距离书店还有十米左右的距离时,突然出现的另一道人影,迫使他们停下了。

    那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即便穿着外套,你也能看出他身上的肌肉轮廓来,要形容的话……他简直就像是个从格斗游戏中走出的人物,仅看体型和站姿就能知道他十分能打。

    “‘喧哗师’,花冢葬我……”络腮胡的视线先是在左边那位的脸上停留了两秒,继而又看向了右边的那位,“‘辛迪加’,保罗阿克蒙……”他报完那两人的名和号后,微顿半秒,再道,“这三更半夜的,二位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呐?”

    “呵……”辛迪加冷笑一声,应道,“我们还没进去呢,谈何‘光临’?”他舔了下嘴唇,“亦或是说……你们‘逆十字’的待客之道,就是让客人站在街上吹冷风?”

    “你说的……”络腮胡若有所思地念道,“……没错。”他用很正经的表情点了点头,“我们对待不速之客,一般都是先站在街上跟他们聊会儿,然后再请他们去参观养猪场。”

    “嗯……虽然不知道这两件事之间有什么关联……”辛迪加不想顺着对方那莫名其妙的思路聊下去,故而转变话题、试探道,“但我还是尊重你们的习惯……总之,咱们先来聊聊阁下的身份如何?”

    “我叫cc99,你们可以叫我凯九。”凯九回道。

    “哦。”辛迪加道,“不知凯兄在‘逆十字’是……”

    “打杂的。”还没等对方问完,凯九就抢着说出了这三个字。

    “这样啊……”辛迪加也不跟他客气,“既然只是个打杂的,那我们还跟你聊个什么劲儿呢?你进去帮我们找个能话事的出来聊嘛。”

    “你好像没听明白。”凯九说着,就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雪茄,直接用嘴咬掉一截……并把那截雪茄头给咽了下去,然后再叼起雪茄、点上火;他的下一句话,与一口呛人的浓烟同时从其嘴里冒了出来,“所谓‘打杂的’,就是当有你们这样的杂碎企图靠近书店时……出来把你们打一顿的人。”

    “那就是没得谈了咯?”辛迪加的脸上浮现了微笑,笑容中透出的却是毫不收敛的杀意。

    话至此处,双方确是已经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凯九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人来的目的,这两人也很清楚凯九是不会放他们过去的。

    靠语言不能解决的问题,就用拳头来解决,这是亘古不变的铁则。

    那一瞬,昏黄的路灯下,却见……辟夜之光,破云而升,那是花冢将自身能量外放时所产生的光芒,即“力量”的光芒。

    花冢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用的是全力。

    他并不在乎对方的实力究竟如何,也没有打算跟对手“较量”,只要能完成任务、避免节外生枝,“杀鸡用牛刀”又有何不可?

    霎时,但见拳能爆发,轰凝成轨,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能量的光痕,正中了凯九的胸膛。

    但一秒后……这一拳的能量便消散了;那足以裂山分海的拳能,击打在凯九的身上时,却像是一道水柱冲到了水泥板上,柱碎为珠,化向四方,渐归于无……

    “哦?”看到这一幕的辛迪加,竟是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竟有这种事儿?”

    就在他打算自己动手上去会会凯九的刹那,一声硬物相击的异响忽从他自己的脸上响起。

    辛迪加的右眼在这一刻突然迸出了几点火星,他的上半身也因为某种冲击而朝右后方仰了一下。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摔倒,一息之后他就一使劲儿重新站直了,笑道:“呵……还有个狙击手在是吗……”他瞪着充血的右眼,扫视着夜色下的街,“枪法不错嘛,不瞄心脏、瞄我右眼,用的子弹也是特制的,看起来是想针对我啊……”

    辛迪加无疑是一名能力者,而他的能力就是“硬度”,目前强级的他,全身的皮肤就像一层钻石盔甲一样坚硬,骨骼则像是合金一样结实,即便是他的粘膜组织和内脏,都有着超过普通装甲板的硬度。

    虽然这个能力并不是“无意识情况下也存在”的,但使用起来也并不费劲,只要付出类似于“攥住拳头”所需的体能消耗,就能维持住。

    很显然,早在走近这家书店的过程中,辛迪加就已经开启自己的能力了,为的就是防止这种突然从暗处杀来的冷枪。

    “几点钟方向?”看到同伴的异状后,花冢立刻沉声问道。

    “十一点。”辛迪加的回应也很平常。

    但下一秒发生的事情,就比较可怕了……

    在得到了狙击手的大致方位后,花冢便转过身来,冲着那个方向稍微走了两步,接着,他猛然抬起一条腿,高抬过肩,并朝着地面跺了下去。

    他这一脚若是踩实了,其脚尖所对的那个方向整片区域都将天塌地陷:平坦厚实的路面会被撕裂、震碎;建筑的地基会被毁坏、房屋会因而崩塌;地下的管道也会断裂,从中泄露的瓦斯则会引起连锁的爆炸和火灾……

    这种无差别的破坏是否能杀死那名躲在暗处的狙击手不好说,但至少能将他逼离原本的位置,继而暴露行踪。

    好在……花冢的这一脚,最终没能踩下去。

    因为凯九在对方的脚落下之际,一个闪身就扑了上去……他用一个擒抱动作环臂钳住花冢那条抬起的腿,粗壮的手臂刚好横在了花冢大腿和小腿之间的夹角处;触身之瞬,凯九巧施推力,将花冢朝后挑翻,使其两脚离地,随即再出左手,绕至对手的肩部,将几乎已经横在半空的花冢朝地面推摁而下。

    花冢也不是省油的灯,身为“喧哗师”,他怎会让对手在肉搏中对自己为所欲为?

    说时迟,那时快!已然体势全失的花冢在无处借力的情况下,竟然仅凭自身的腰力和臂力,就朝着凯九的脑袋挥出了一记极为猛烈的摆拳。

    那拳威之盛,骇人异常,别说是血肉之躯,就算铁打的罗汉被这拳头打中,怕是也得碎成瓜瓤。

    可凯九的应对却是泰然自若,他就像理所当然一般歪头一闪,将这又疾又险的奇袭轻松避过。

    紧接着,便是一声闷响。

    花冢的身体摔在地上的动静,好似一头恐龙从高处坠地,其身下的地面都被砸出了裂痕。

    当然了,对花冢来说,这种程度的“摔投”所造成的损伤,跟他自己踩到香蕉皮摔倒的伤差不多……根本不叫事儿。

    比起身体上那连痛楚都算不上的轻微感觉,这一个回合的交锋,对花冢心理上所造成的冲击反而要更大一些;花冢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在“打架”这件事上,自己竟被别人压制住了。

    “给我死!”

    这边的摔投还没完,辛迪加那边已有了动作,他看准了凯九出招后露出的巨大破绽,飞身上前就是一招凌空鞭腿。

    这一脚快若疾风,化为虚影的腿锋如钻石般坚硬、又如鞭子般柔韧,大开大合地扫向了凯九的后背。

    辛迪加已确信对方避无可避,故而口中恶狠狠地念出了一句夺命的宣言。

    不料……

    就在辛迪加飞身而起、扫腿破空的间隙,躲在暗处的那名狙击手又朝他放了一枪。

    之前的那一枪,打的是辛迪加的右眼,因为辛迪加中弹时双脚稳稳站地,故而只造成了他上身的后仰;但眼下这一枪,打得是他的躯干、且瞄准的是身体的重心所在……由于身在半空、无所借力,身材瘦小的辛迪加纵然不会被子弹打穿皮肤,但整个人还是被那股狙击弹的冲击力给推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倒地的花冢也已展开了反击。

    身经百战的打架达人,在被人放倒在地时,自是有无数种反打的套路可以选择;虽然此前的全力一击被对手硬吃了下来,但花冢对自己的攻击能力依然有着坚定的自信,他判断凯九也是用了能力才挡下最初的那波拳能的,要不然凭那防御力根本没必要去避开刚才的普通摆拳。

    因此,花冢这次选择了较为稳妥的战术,以“命中”为最优先,避开赌博式的进攻方式……他先是用双腿抵住了对手的腰部,防止凯九对其上半身施展锁技,随即就用腰力抬起上半身,保持着一个类似“仰卧起坐做了一半”的身体弧度,在弹指之间就对凯九打出了二十几发凌厉的刺拳。

    凯九见状,咧嘴一笑,在用手格挡了几下后,他干脆就向后跳出几米,停止了对花冢的近身压制:“呵……难缠的小鬼,乱七八糟的歪路子还挺多的嘛。”

    “小鬼”这个称呼,确是让花冢有些意外;虽然他自己知道自己其实挺年轻的(和差不多),但因为长相问题,身边的人都把他当成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没想到,今天遇上个真大叔,居然刚见面就能看出他其实还小。

    “呸!”凯九一边说着,一边粗暴地吐掉了嘴里的半截雪茄。

    然后,在这场战斗中,他首次……摆出了一个颇为认真的格斗架势。

    “今天就让九爷我教教你,真正的格斗和小混混打架有多大的区别。”

第三章 镜先生

    就在书店的门口那几位激斗正酣时,另一方面,距离书店一公里外的某栋建筑天台上。

    “真慢啊……”一名黑人女子正端着望远镜,嚼着口香糖,一边观战一边吐槽道,“撇开保罗那货不提,本以为花冢君还算是个可靠的男人……结果也被人给压制住了吗。”

    话音落时,靠在她附近的护栏上、正抽着烟的一名中年男子接道:“别着急嘛……呋”他轻吐了一口烟,“别忘了,他们的首要任务是‘引出’书店周围的所有守卫,而‘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消灭对手’只是一条次要的命令。”

    “你的意思是……花冢他们是在故意放水,以此来试探暗处还有没有人?”黑人女子问道。

    “我觉得是有这个可能的。”中年男子应道,“你想想,假设对方现在还有其他的暗哨没有暴露,那他们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现身呢?”他自问自答道,“至少……换作是我的话,我会选择在战局呈均势乃至胶着时再出手,务求给敌人来个‘突然袭击’,一锤定音。而如果花冢他们表现得过于强大或者过于弱小,那我八成就不会现身了。”

    “嗯……”黑人女子想了想,“那你又有没有想过……万一花冢他们并不是在放水,单纯就是被压制住了呢?”

    “那我们就等到他们快撑不住时再出去支援咯。”中年男子回道,“虽然那样可能会让我们陷入被动,但若是敌人的实力真有那么强,也只能这样处置了。”

    他们说到这里,忽然,第三个声音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可如果……连你们也被逼入了绝境,谁又能来支援你们呢?”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语,让这两位的头皮像是炸了一样……

    他俩从头顶一路麻到脚底,浑身过电般的一阵激灵。

    那一瞬,他们的嘴里并没有蹦出“谁”或者“什么人”这种台词,比起说话,他们的行动更快一步。

    黑人女子在听到说话声的下一秒就直接“隐形”了;而那中年男子则是立即转身,召出了数道血色的浮空铭文……那些铭文如雪花般绽列着,停留在比他头部略高的半空中,发出阵阵血色的光芒,一看就是十分高位的能力。

    “别那么紧张嘛。”而突然插话的那位,却是用十分淡定的语气接道,“既然我主动跟你们搭话,就表明我并没有要动手的意思……至少,现在还没有。”

    待他把这第二句话讲完,黑人女子和中年男子才从最初的惊愕中冷静下来,并将眼前的来者打量了一番……那是一个全身都覆盖在黑袍中的人,从声音判断,应该是一名颇为年轻的男性;由于其身上的黑袍非常宽大、还附带了罩帽,所以他的头发、手、乃至鞋也全都被遮了起来。

    非但如此,这个男人的脸上,还戴了一张面具一张镜子面具。

    “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找我们有何贵干?”中年男子并没有放下戒备,不过他也并不介意先用语言去试探一下这个“镜脸之人”。

    “你们可以称呼我为‘镜先生’。”镜先生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

    这显然不是真名,也不是道儿上的“名号”,一般来说,对方给出这么一个好像是现编的答案来,基本就等同于在对你说:“身份方面我无可奉告,给你个称呼意思意思,你就别多问了。”

    “至于我找你们的目的嘛……就是想劝你们一句。”镜先生道,“趁现在还有机会,赶紧冲出去,带上喧哗师和辛迪加一起撤退;凭你们二位的能力,在尚未受伤的情况下突入战局,应该可以救出同伴、并全身而退的。”

    “哦?”中年男子闻言,思索了几秒,不紧不慢地应道,“你好像很了解我们嘛。”

    他仍在试探……

    “你是‘鲜血魔术师’,休j欧文……”镜先生说着,忽地抬起一手,将戴着黑手套的手指向了自己侧方的一块空地,“她是‘幽鬼’,阿什拉缇法……”他顿了顿,再道,“你们今天的任务是,趁着花冢和保罗将书店周围的守卫全部吸引过去时,悄悄潜入书店,与已经提前混入其中的‘模仿者’隋变会和,随后设法营救出被逆十字俘虏的‘朱里奥吉梅内斯’。”

    这番话,让休陷入了混乱。

    关于身份被人认出一事,他倒也没怎么惊讶,但他和阿什今天的任务内容,是尊亲自下达的,按理说不可能被外人知道才对。

    可是……眼前这个“镜先生”,却将他们的任务内容、参与者、以及每个人的职责都说得分毫不差,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别被他骗了,休。”两秒后,阿什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她的身形还是无法被肉眼所见,但她的声音却如鬼魅的低语般传入了同伴的耳朵,“这人多半是个‘读心’能力者,他只是读取了我们的记忆,借此故弄玄虚罢了。”

    经她这么一分析,休也觉得有道理,当即就冷笑一声,应道:“呵……原来如此。”他吐掉了嘴里那已经快要燃尽的烟头,冲着镜先生道,“这位兄弟,别再装神弄鬼了,你也是逆十字安插在书店周围的守卫之一吧?因为判断靠武力无法战胜我们两人,所以就计划用心理战术骗我们撤退是吗?”

    休以为,自己已识破了对方。

    然而……

    “用武力让你们撤退也可以哟。”镜先生却是从容依旧,“你们若执意认定我是逆十字的人……”他抬起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朝我攻过来好了。”他微顿半秒,再补充道,“放心,我不会杀你们的,我得留下你们去给尊报信;但花冢和保罗……我可就管不了了。”

    他的这种反应,让休和阿什再度紧张起来。

    这位来路不明的“镜先生”,到底是个虚张声势的暗哨,还是某个强大的、他们并不知道的第三方势力?

    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将真相判断出来,因为……另一边的花冢和辛迪加,在这几分钟之间,已然陷入了苦战。

    此刻,即便是不用望远镜也能看出,在狙击手的掩护下,凯九一个人就快要把花冢和辛迪加击败了。

    对方的实力俨然已超出了他们事前的预估,尤其是凯九这个“打杂的”家伙……看那架势,就算暗处没有狙击手帮忙,他也能以一敌二把战斗搞定;若无意外,这凯九至少也是“凶级”的实力,甚至可能更高。

    “我明白了……”片刻后,休终于下了判断,“我们撤退就是。”

    “什么?”阿什的说话声飘然而至,“你确定吗?”

    “他已经把账算清楚了。”休还没回答,镜先生就先道,“但你……脑筋转得就有点慢了。”他说话的同时,已是转过身、准备离去。

    “慢着!”下一秒,阿什一个箭步就冲到了镜先生的身后,一手抓向了对方的肩膀。

    当手抓住对方的瞬间,阿什那隐遁多时的身形也出现了。

    她自己也很讶异,为什么在没有解除能力的情况下,自己的隐形状态会被解除。

    但这……很快就不再是问题了。

    “唔……”一息过后,阿什闷哼了一声。

    惊恐的表情还未来得及爬上她的脸,其大脑也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仅仅就是这一息的间隔,阿什的身体和衣物便一同化成了砂砾,随风散去。

    “你是个聪明人,休。”镜先生不用回头也知道,此时的休肯定已是面如死灰,“为什么我让她死、让你活……你应该能想明白。”他扬起一手,对休示意了一下,并留下一句,“后会有期。”这才缓步离去。

第四章 赌一把

    “那么……投票吧。”念完了手中那份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毫不在乎的文档后,车戊辰直接开口言道。

    短暂的沉默后,上一轮中已经投了“有罪”的二号兰斯、四号杰克、六号暗水(化身为影织)、七号薛叔、十号富兰克林博士、十二号索利德、以及五号车戊辰自己,共计七人,很快就把各自的右手放到了桌上。

    又过了数秒,那位始终没什么存在感的八号,也把右手放了上来。

    “还有人要加入吗?”这时,兰斯扫视众人,用一种颇为随意的口气询问道。

    “嗯……请诸位稍等片刻。”

    没想到,还真有人接话,而那个人正是三号孟寒。

    “且容我算上一卦。”孟寒一边说着,一边已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八角形的小罗盘摆到面前,随即就开始掐诀念咒。

    这一桌人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在那儿鼓捣了半天,最终……

    “有了!”孟寒好像是得到了确切的结论,他迅速收起了自己的“法宝”,将右手摆到了桌上,道了一句,“有罪。”

    见状,兰斯当即冲着他笑道:“兄弟,既然你是用这种方式来做决定的,那为什么前几轮投票的时候你不这么玩儿……非要等到现在呢?”

    “当然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咯。”孟寒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

    “哦……”兰斯念道,“也就是说……你特意等到有超过一半的人表了态,且这些人在表态后的一轮之内都没有遭遇什么不测,才采取行动是吗?”

    “也不尽然。”孟寒回道,“因为我最终要遵循的东西还是卦象,而不是单纯的从众心理。”

    “哦?”闻言,十号方相奇忽地插嘴道,“你好像对算卦挺有自信的嘛。”

    “小朋友,对大人讲话要有礼貌,要叫哥哥或者叔叔知道吗?不可以说‘你你’的。”孟寒应道。

    “你帮我算一卦,我就换个称呼叫你。”方相奇接道。

    “哈!”孟寒笑道,“小鬼……”说话之间,他已站起身来,探出一手,用手指沾了几滴不久前方相奇滴落在桌上的鼻血,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张黄纸,将血抹了些在上面,随即再拿出打火机将黄纸一点、一抛。

    孟寒刚把黄纸抛出手去,那纸就在半空瞬间燃尽,并绽出一小团青烟。

    若仔细观瞧,会发现那团烟在极端的瞬间凝成了某种异兽的影像,紧接着便消散不见。

    “这……”孟寒的视线在烟散之处停了几秒,方才皱眉言道,“小朋友……你的命相合‘天神’、‘异兽’、‘恶人’三相为一体,乃是大凶大恶之相,依我看……你最好还是趁早自杀,脱离苦海……”

    “哈哈哈哈……”他话还没说完,坐在十一号位的厉小帆就大笑出声,“好!好好好……兄弟你可以的,反正我信了!”

    或许是穿越者特有的直觉让厉小帆察觉了些什么,他心中隐隐感到这位算卦的仁兄并非在说谎、而且是真有些本事的,因此,笑意未消之际,厉小帆便将自己的右手也摆到了桌上。

    “哼……臭道士,眼力倒还不错。”几秒后,方相奇也给出了这样的评价,“那我也信你一回。”说罢,他也把手放了手上来,跟投了“有罪”;至于他对孟寒的称呼,也确实从“你”改成了“臭道士”。

    至此,这一桌人当中,只有一号和十三号还没有投票了。

    不投票的理由是:作为一个赌徒,在尚未找到切实的“下注依据”前,不管承受怎样的压力、不管周围的人如何引导或煽动,他都不会贸然行动的。

    而一号陪审员,也就是假扮成燕无伤的“模仿者”隋变,则有着十分明确的、无法投票的理由。

    在同伙潜入书店、与他会合之前,他必须在这里拖延这场“审判”,因为他也不知道这场审判结束后在座的十三人会被如何安排。

    叮铃铃铃铃

    就在这气氛颇为微妙的时刻,桌上的那部老式电话……又响了。

    化身为影织的暗水十分自然地将电话机从车戊辰的面前移到了自己面前,并接了起来。

    他没有说“喂?”或者“你好”,只是拿起听筒,一言不发地默默听着。

    “十三号。”片刻后,他忽然看向,开口道,“‘他’说要跟你赌一把。”

    “哦?”听到了“赌”这个字,立刻露出了微笑,“赌什么?”

    “赌局的相关信息就在你的i-pen里,解锁屏幕的密码就是你用来藏自己毕生积蓄的那个保险柜的密码。”暗水回道。

    的笑容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听这句,他就故意摆出了一副怀疑的嘴脸:“喂喂……这是什么套路?想诓我的密码?”

    他的思路并没有什么问题,不能排除电话那头的人明明不知道他的密码但以此忽悠他自己把密码输一遍的可能。

    “‘他’说,‘早就知道你会这么回答了’,所以让我顺便提一下……”暗水接着道,“‘他’很清楚,你的钱就藏在花月町的神社里,具体位置是捐款箱正下方的一个地下密室中;为了以防万一,你在这个密室里还设了一个假的保险柜,在其中放了40%的现金和真假各占一半的珠宝古董,而真正的保险柜位于这个密室的……”

    “可以了!”赶紧喝止了对方,“我懂‘他’的意思了!”

    不止是懂了,在座的绝大多数人也都瞬间就听明白了电话那头的那位其实就是想说:“我要是想抢你的钱,有没有密码都一样。”

    数秒后,遮遮掩掩地用一个六位数的密码解锁了手中的i-pen,然后打开了那个位于最显眼位置的文档。

    看了大约一分钟后,他放下了i-pen,紧接着,面带一副被逗乐了的表情,将其余十二人扫视了一遍,继而开口道:“嗯……呵,我就直说了吧……”也不知道是什么这么好笑,让边说还边乐,“‘他’想跟我赌的是,如果在座的十三个人突然展开混战,在最后只能活一个的前提下……谁会活下来。”

第五章 推理

    的话音未落,兰斯便笑着接道:“呵……有意思,我对这个赌局的结果也是颇感兴趣呢。”

    “但是……”车戊辰这时说道,“要验证这个结果……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其假设的情况变为现实。”

    “喂喂……”厉小帆闻言,赶紧高声插嘴道,“我可不打算为了这么个假设就去拼命啊。”

    “谁也没这个打算。”笑道,“不过……推演一下总没关系吧?”

    “这种事靠推演是很难得出准确答案的。”车戊辰又道,“‘混战’涉及到的因素太多了……每个人的策略、习惯、反应、异能、甚至是座位的排列、以及运气……都有可能对最终的结果产生影响。”

    “不不,不用那么复杂。”说道,“你说的那种‘推演’是立于第三方视角的客观分析,那的确需要大量的数据支持才能展开;而我的想法是……我们每个人仅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去推测自己能否在这个‘假设的情景’中活下来。”

    “无聊。”隋变瘫在椅背上,“说到底这是‘他’和你的赌局,我们为什么要为了配合你而去掺和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事?”

    “怎么你很忙吗?”反问道,“我们坐在这里本来也是在讨论一件莫名其妙的事啊。”

    “哈!说得好!”兰斯这时突然笑着抢道,“小哥,有前途,我看好你哦。”

    “过奖。”回应得很敷衍,很显然,这会儿他并没有明白兰斯这句话背后的另一层意思。

    “我说……我坐在这儿是不是有点多余了啊?”位于和兰斯中间的隋变用嘲讽的语气吐槽道,“你俩干脆去开个房聊吧。”

    “呵……你坐在这儿是否多余,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兰斯冷笑着回道,“至于开房什么的,真要开的话,我也不会找他啊……”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搭上了隋变座椅的椅背,“……找你多好啊。”

    他这话一出口,在座的人里有半数以上露出了异样的神色。

    当然了,并不是嫌弃或者厌恶的神色,而是类似于“哦~懂了”的那种表情。

    “你离我远点儿行吗?”一秒后,隋变就斜眼瞪着兰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来。

    “开个玩笑嘛。”兰斯这人也是没脸没皮,演了这么一出之后仍能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那么……言归正传,我先说吧。”他舔了下嘴唇,正色道,“如果在座的十三人打起来,别人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我……绝,对,不,会,死。”

    他一字一顿地将这句话讲完,旁边的隋变一听,当即冷哼道:“哼,你还挺有自信的嘛。”其语气中透出的不屑昭然若揭。

    “‘不会死’是吗……”而杰克则是从这话里听出了一些别的讯息,“能做到这点的‘异能’,其实也是蛮难缠的。”

    “唉……你就好啦。”数秒后,孟寒接道,“我呢……不用算也知道一旦打起来自己是必死无疑的。”他说着,还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的杰克,“而且我估计我很有可能会在开打后的五秒内就被这位大叔秒杀。”

    “杀你可用不了五秒。”杰克偏过头,看着孟寒,用他那种“平静地陈述事实”的口吻接道,“当然了,在‘突然爆发混战’的情境中,我存活的时间也不会比你久很多的。”他微顿半秒,再道,“保守估计,在座的诸位当中,至少有两位具备着在遭遇战中屠杀我们其他所有人的实力,还有好几位可以依靠能力从这里稳妥地脱身……总之,如果那个假设成立,最后活下来的人,肯定不会是我。”

    “那应该也不会是我了。”车戊辰这时接道,“混战中我没有什么优势可言的。”

    他说完,就轮到暗水了。

    “我会先杀死一号、三号、五号、十号、十一号、十二号,然后依次杀掉九号、四号,二号和十三号。”暗水的发言,显然是以其自身真实实力为基准来说的,和他所假扮的影织的实力无关,“杀完这十个人之后,房间里应该也不会有其他人了。”

    他这番话里,忽略两个人。

    忽略七号的原因大家都能明白,因为七号可以通过时间回溯避免卷入战斗、并直接消失于大家的记忆中。

    而他忽略八号的原因……其原因本身也被大家所忽略了。

    “我就不多说了吧。”暗水说完后,薛叔便接道,“对你们来说是‘假设’的事,对我来说只是一种‘选择’而已,而我做出选择之后,原本的假设也就不存在了。”

    他话音落后,八号没接话,九号方相奇直接接过了话头:“虽然我觉得这个话题很无聊,但我得承认……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既然六号觉得她能杀我,那我就当是真的好了,所以我应该也不是活到最后的那个。”

    他话音落地,众人很自然地就把视线移到了十号的身上。

    “都看着我看嘛?”鼻青脸肿的富兰克林博士瞪大了眼睛,边握拳敲桌子边嚷道,“把我惹毛了我就毁!灭!地!球!”

    “行,你毁灭地球前通知我一声,我试试能不能靠摸电门穿越到别的世界去。”厉小帆借坡下驴,接了句玩笑般的话语,算是在示弱了。

    “我和四号观点一致。”索利德也接道,“如果给我足够的情报和时间,去制定计划、做好准备,也许我能把你们一个一个都干掉,但若是突发的混战……我应该也是活不到最后的。”

    “嗯……”待索利德的话说完,点头沉吟了一声,然后思索了片刻,才念道,“除了‘不想配合我’的一号之外,各位的观点我都记住了,谢谢你们提供的信息……”

    也忽略了八号什么都没说的事实。

    “慢着。”一息过后,隋变突然用质问的语气对说道,“你自己好像也什么都没说吧?”

    “我没有必要说啊。”耸肩应道。

    “为什么?”隋变追问道,并在一秒后又补了一句,“凭什么?”

    笑了,他用手指轻轻点了点已经被他折起来的那支i-pen,应道:“因为‘他’想跟我赌的,根本就不是‘在座的十三人展开混战后谁会活下来’这件事……”

    此言一出,隋变就心中一惊,一种“被算计了”的感觉也隐隐升腾。

    数秒后,他开始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些问题……

    首先,方才兰斯对的夸奖,很可能并不是随便说说而已;兰斯或许从一开始就看穿了的谎言,所以才会笑着说出那句话来。

    其次,兰斯对隋变说的那段“你坐在这儿是否多余,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还有“要开房的话,找你多好”的言论,此刻再去细琢磨,则更像是一种恶意的、猥琐的暗示……暗示他已经识破了隋变的身份和能力。

    还有更关键的从解锁i-pen、到用十分轻松的态度说出误导信息,总共也只花了一分钟而已,这一分钟里他究竟想到了何种计策?他从i-pen里到底看到了什么?他接下来要说的话又是真是假?会不会又是新一轮的试探?

    这些疑问,让隋变的心绪愈发的混乱和焦急……

    做贼心虚也好、城府不足也罢,就算是早已把卧底任务当成日常生活的“模仿者”,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凶险和莫测的局面。

    这一桌人,每一个人的“智”或“武”,都让隋变感到不安、感到迷茫……这种感觉,甚至比直接被人揭穿更让他透不过气来。

    就在隋变犹疑之际,的后半句话出口了:“他真正想跟我赌的是……”似乎是为了避免众人的怀疑,一边说着,一边已重新拿起了i-pen,将刚才自己所看的文档展示在了众人面前。

    那上面写着【在座的十三名陪审员中,有一个人是某组织派来的卧底,如果你能在十分钟内将其找出来,就算你赌赢了;届时,我会亲自来见你,并将本次审判的目的告诉你】

    “原来如此……”厉小帆看完那段文字,当即言道,“为了找出卧底,你便想出了用虚假信息来试探我们的主意。”他朝前坐了坐,转头看向,“话说……你的脑子转得还挺快嘛,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编了个挺有效果的瞎话出来。”

    “说谎这种事肯定是越快才越自然,想得越久越容易引起怀疑。”接道。

    “那你现在把真相告诉我们,是否表明了……”索利德这时接道,“……你已经有了结论呢?”

    “我就按照号码顺序一个一个来说明吧。”说着,就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索利德,“就从大叔你开始好了……”他抬起一手,朝着对方做了个介绍的手势,“平心而论,你从头到脚都透出一股子老兵油子的气息,无论坐姿还是手上的老茧都显示你在联邦军队服役过很多年,再加上你那张仿佛老派动作片演员的脸……谁要是选了你这种特征鲜明、让人一眼难忘的人当卧底,那真是瞎了眼了。”

    吐槽完了索利德,就把手肘撑到桌上,倾斜身子,将视线投向了厉小帆:“再说十一号这位兄弟,你的问题和十二号大叔类似,你在不说话或少说话的情况下或许不算是个很扎眼的人,可你那白种人长相加上异常地道的龙郡口音着实让人无法忽视……你是卧底发概率的确有、但我认为不高。”

    “小哥,我稍微打断一下你……”此时,厉小帆忽然笑道,“你怎么知道文档所说的、或者说‘他’所传达的信息……一定、且‘全部’都是真的呢?”

    “呵……你说呢?”把问题抛了回去。

    “因为你是‘文档中描述过的人’对吧?”厉小帆明白的回应是一种试探和博弈,他也不介意把话挑明,“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无幻。”

    “正是。”也没打算隐瞒,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大部分人应该都已经猜到了。

    “君,如果我告诉你……”厉小帆又道,“关于‘他’给出的信息,我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呢?”

    “哦?比如……”示意对方接着往下讲。

    “比如说……二号根本不是判官。”厉小帆回道。

    此言一出,众人又一次露出了各异的神色;冷静的、冷笑的、茫然的、不置可否的……

    随着讨论的深入,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

    陪审员们无法断定“他”的话是否确切,也无法断定厉小帆的话又是真是假,即便有着缜密的逻辑和过人的魄力,也很难在这种信息缺失的情况下做出确凿的判断。

    “这么说来……你认识真正的判官?”继续试探着。

    “不认识。”被调整过记忆的厉小帆自是不认得“坐在这里的这个兰斯”的,记忆的偏差让他产生了另一种认知,“但我知道真判官的下落……他根本就不在龙郡,而是在美洲。”

    “哦!”听到这话,孟寒也是反应了过来,“所以在我读完‘第三份(实际是第四份)文档’、四号宣告二号的身份时,你特意问了一句‘是不是那个干掉了fcps欧洲总部部长的判官’。”

    “我问是问了的……”厉小帆接话时,将目光投向了暗水,“但他本人还没有回应,六号就好似要给他打掩护一般……顺势把话题带到了‘复仇保险’上;然后,七号一看气氛不对,为了阻止杀人事件的发生,突然就跳出来投了‘有罪’票。”

    “呵……”兰斯笑了,“那你说我不是判官,又有什么证据呢?”他摊开双手,歪头看着厉小帆道,“要我说,你现在的行为,完全可以解释为‘卧底为了洗清嫌疑而混淆视听’……假设你的描述成立,‘他’的话即失去了公信力,我们也就失去了目前为止唯一一条还算可靠的信息准绳……一旦走到那种局面,‘有没有卧底’这件事就已不重要了,因为我们所讨论的一切话题都将失去意义。”

    “ok~ok~”厉小帆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手势,“那我不说了……免得加大自己的嫌疑,我们继续听君的分析吧。”

    被他打断了这么一段后,众人之间的不信任进一步加深了,的身份也被挑明了;可以说,除了隋变之外,并没有人觉得厉小帆干了件好事。

    “那我就接着说了……”的视线继续朝前推进,“嗯……十号和九号不是卧底的理由我就不提了,我没有歧视的意思,富兰克林博士你别这么看着我……”他赶紧把目光和话题一块儿移走,“然后,七号……”

    很自然地把八号也给跳过去了,且没有人表示任何的异议。

    “你是最先被我排除的人之一,因为你的能力太强了……至少在我这个赌徒看来简直逆天。”望着薛叔说道,“如果你是卧底,那我们现在根本就不应该在讨论谁是卧底这个话题。”

    又看向了六号:“至于这位姐姐,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有多强,但你描述的那个杀人顺序已经说明了很多事……”他的语气变得很严肃,眼神也认真起来,“我要是没猜错……你的杀人顺序是建立在‘知道在座所有人的异能’这一基础上去排的,所以我被排在了最后一个,而七号压根儿就没被提起。

    “尽管我也相信‘一个好的女特工能够发挥的能量,要超过男特工十倍、甚至百倍(戴笠)’这个理论,但我依然认为你是卧底的概率极低。

    “真正的卧底,是不会对我给出的假命题做出你那种回应的既不虚张声势也不浑水摸鱼,这不符合欺诈者的逻辑。”

    那套在赌博世界中磨练出的、分析人心的本领,在其他的地方确实也适用。

    就连兰斯也对其露出了颇为欣赏的神情,可以说兰斯的确是越来越“看好”了。

    “接下来是车探员。”停顿了几秒,便看向了车戊辰,“明面上看,你的嫌疑无疑是最大的,文档里已经曝光了你fcps探员的身份,十号也证实了这点,而且你本身就有卧底的历史……但正因如此,我觉得你并不是‘他’所提出的这场赌局的‘正确答案’,最多……就是个障眼法吧。”

    “可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在利用你的这种逆向思维故意给你下套?”车戊辰问道。

    “当然,我也考虑了这种可能。”接道,“但我随即就回想起了……在身份被公布后,二号所说的那句关于‘卧底’的话,以及你在听到那句话后的反应。

    “想到这儿……我便有九成的把握可以认定,第一份文档里提到的、你参与过的那项卧底任务,就是在判官的身边潜伏,并且,你的身份早已被判官给识破了,只是当时的你还不知道罢了。”

    “哦?”车戊辰仍是面无表情,对说道,“我怎么不记得自己在听到那句话后有任何的反应呢?”

    车探员的心理素质极其过硬,他可不会被对方诈出什么来。

    “是啊,没有反应,恰恰就是你的可疑之处啊……”回道,“那个时候……二号的身份刚刚被揭露,他立刻就冒了句明显意有所指的台词,还特意补了半句‘你也不用太在意了’,好似就是说给在场的某个人听的,这种时候……任谁都会朝他看一眼,确认一下他在看谁;唯有你,完全避开了与他的视线接触,且脸上也是毫无表情,就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

    接下来,是五秒左右的沉默。

    “唉……”五秒后,车戊辰发出了一声叹息。

    他明白,这回真是被抓了破绽,也是心服口服:“不愧是职业赌徒,观察和分析能力地让人刮目相看啊。”

    “巡查官大人……客气了。”对联邦的探员没什么好感,在这儿用个尊称明显是在讽刺,“那么……再来说四号这位大叔……”一秒后,他还没等车探员还嘴,就赶紧把话揭了过去,看向杰克道,“要是七号没有骗人的话……在另一条时间线上,你已经搞定了一场谋杀和一次谋杀未遂……而据我所知、或者说众所周知,干卧底这行的,一般都是在结束潜伏时才杀人、而不是在开始潜伏时就动手,所以你也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下一秒,还没开口呢,仅仅是眼神一对,孟寒就自己抢道,“我是重点怀疑对象没跑了。”

    “对,你这家伙超可疑的,没有理由……”像是讲段子抖包袱一般回了这么一句,然后耸耸肩,真的“不说”他了,而是直接转向兰斯道,“至于你嘛……”他虚起眼,用怪怪的语气接道,“卧底你倒是不像,反而有点像是这个所谓‘审判’的幕后黑手。”

第六章 “共识”

    “哦?何以见得呢?”兰斯这是明知故问,不过他表面还是一副神秘兮兮的神色,让人难以捉摸。

    “截至目前为止……”则是有条有理地回道,“你对那些未发生之事的预测基本全都应验了,并且还在数次的议程进展中起到了推动作用,虽然你的这些行为不是用玩笑的态度加以掩饰了、就是以及旁敲侧击的形式实施的……但在我这个赌徒的眼里,这种程度的花招根本掩盖不了本质。

    “事实上,在本次‘审判’中,你们每个人所说的每一句话、还有发言时周围其他所有人的反应……从表情、微表情,到语言、肢体语言,乃至习惯性的小动作等等,这一切的细枝末节我全都观察到并记下来了。

    “就算我刚才提到的、关于你的那两点异常可以解释为……你的推理能力出众,且‘带节奏’的能力也很强;那另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即‘你每次说的那些、听起来像是垃圾话、但实际上意有所指的言论,实际上全都真的指向了某种事实’这件事,这你又该怎么解释呢?”

    他说到这儿,停顿了几秒,又将整桌人扫视了一遍,随后再次把视线停留在了兰斯的脸上:“是的,你刚才说‘很看好我’的时候,我就从你那阴险的表情和语气里了解到‘你已经识破了我关于赌局的谎言’,但因为当时大家还没发言,我才没有进一步搭理你,只能装作没听懂,以免说多了穿帮。”

    “嗯。”兰斯点点头,还是一脸淡定又阴险的笑容,“那你现在把这事儿挑明了,想必是要借此阐述某个观点吧。”

    “是啊。”接道,“毕竟我现在所接的这个赌局的目标并不是‘找出主办者的同谋’,而是找出‘由某组织派来的卧底’;我刚才说的那些,主要也是为了增加我接下来要说的这件事的可信度……”

    终于,他将脸转向了身旁的一号陪审员伪装成燕无伤的隋变。

    “根据二号刚才跟你说的某几句话,以及从你走进这个房间之后到现在这一个多小时里我对你的观察……”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言道,“我有九成把握认定你就是卧底。而且,你还是一个易形能力者,由此又能推测出……你极有可能不是真正的‘燕无伤’。”

    话音落时,屋内鸦雀无声。

    各怀鬼胎的陪审员们这会儿齐刷刷地把目光聚焦到了隋变的身上。

    “你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事到如今,隋变反倒是不慌了,他很冷静地看着,回应道,“我若是单纯地矢口否认,就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可我确也没法儿像你那样头头是道地讲那么多……”他顿了顿,“所以,依我看……咱们还是用结果来说话好了;假设你赌赢了,那电话里那个‘他’就会亲自现身来给你一个解释的对吧?那我们就等着呗,等‘他’来了再说,而如果‘他’没来……就证明你输了、证明你的推断是错误的。”

    他这是典型的缓兵之计,的确……也是现阶段最正确的做法。

    隋变的想法是:只要那个“他”一秒不现身,自己就能多拖“一秒”,即使“他”真的现身了,说到底……这个房间里的人大部分也还是中立的,他们并不是逆十字的成员,没理由帮“他”,所以自己完全有机会靠突袭去取“他”的性命。

    “拖延时间固然是个好主意……”这时,八号陪审员,忽然说话了,“但很遗憾,你所说的那个‘他’,早已坐在这里了哟。”

    他说话的同时,还拿着手机、低头在发消息。

    几乎在他的声音响起的同一秒,除了暗水之外,在座的其他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突兀的变化,一秒后,他们的心中都猛然浮现了同一个问题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坐在那里的?

    “是你!”又过了几秒,车戊辰更是直接把八号给认了出来。

    “对,就是我。”这时,八号,也就是……子临,方才悠然地接道,“如果你是想问……为什么你刚才一直都没有意识到八号就是我,那我可以告诉你……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前,我已让一名能力者对我施展了某种‘消除类’的能力。”说着,他拿起自己手中的手机,轻轻晃了两下,“直到十几秒前,我发消息让她把能力解除,你们才注意到了我的存在。”

    “呵……除了记忆调整外,竟还有这种手段吗……”博士闻言,冷笑出声。

    子临没接博士的话,只是自顾自地言道:“顺带一提,关于那名能力者身份、以及异能效果,其实在不久前车探员读的那份文档里已有线索……但你们能否解读出来、或者说能解读出多少来……就是因人而异的事了。”

    “慢着……”此时,隋变逼视子临,正色言道,“兄弟,我不管你之前是如何消除自身存在感的,我只想问一句,你现在的意思难道是……你就是那个一直在暗处给我们下指令的‘他’?”

    “是啊。”子临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道。

    “哈!笑话。”隋变自是不信,“你是怎么在这个房间的同时又打电……”

    “那是电话录音。”子临还没等对方问完就打断道,“我事先已经录好了若干段录音,直接用我手上这部手机拨打桌上的电话,然后按按键就能播放了,当然了……我自己的手机这边是不会发出声音的。。”

    “荒谬,难道你打电话我们看不……”隋变刚想进一步否定对方,却在话说一半时意识到了什么,愣是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呵……想到了是吗?”子临往椅背上一靠,“没错,这一个多小时里,我几乎一直在玩手机,只不过在异能的影响下,你们完全忽略了我在干嘛,哪怕我蹲在椅子上挖一个小时的鼻屎你们也不会当回事儿的。”他侧了下头,看了看身边的几人,“再者,你们应该也都清楚,在进入这个房间以前,你们身上的随身物品就都已被‘清理’过了,除了我给你们的i-pen之外,别的电子产品一概都已被收走……而我的手上拿着‘手机’这件事,本就已经是一种异常。”

    “哼……”隋变拧着眉,低声念道,“就算手机的事可以用‘消除存在感’的能力解释过去,但‘用事先录好的电话录音来控场’,你就不怕出什么岔子吗?”

    “是有那个可能。”子临回道,“但从实际的进程看来……并没有发生那种情况不是吗?”他说着,慢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视线定在了隋变的身上,“因为……你,即‘第一个接电话的人’,非常得配合我。”

    子临沿着墙,开始绕桌而行,并用平缓的语气说道:“当你第一个拿起电话听筒、听到我事先录好的录音时,你并没有做出任何反抗或激进的行为,你只是选择默默的把录音听完……既没有打断我、也没有提出什么质疑。

    “至于在你之后接电话的二号就不必说了,他跟我是一伙儿的嘛;当第二次电话打来,你听到那句‘让二号接电话’后,你毫不犹豫地就把电话给了他,而他……自然不会拒绝、也不会去拖延或者打断我的录音……

    “就这样,你们两人的这套流程,无形中就成为了一种固定的‘模式’,影响了之后所有接电话的人。

    “总而言之,归根结底……是你这个‘卧底’自己心里发虚,不敢乱来,才让我们的这出戏进展得如此顺利。”

    话到此处,子临已经走到了隋变的身后,并用双手把住了对方的椅背。

    这一刻,隋变的脸上虽还是强行绷出了镇定的表情,但他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肾上腺素正在他的血管里奔流,他已做好了在任何一个瞬间出手与对方扳命的准备。

    而子临,却是毫无防备的样子。

    他缓缓俯身,用一个淑女般优雅的动作,将头探到了隋变的脑袋边,在其耳畔轻声念道:“隋参谋,你进门之前,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有点异状啊?”

    听到“隋参谋”这三个字时,隋变就知道,自己的身份早就已经彻底暴露了……就连他在尊麾下担任的职位对方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一息之间,一股寒意便从其心中升腾而起,让他的汗毛竖起、头皮发麻。

    “你……对我做了什么?”隋变现在关心的已经不是任务了,而是自身的安危。

    说他不怕死,那是假的,但隋变面对死亡时的姿态,应该会比绝大多数普通人都要更从容一些;只是……现在他所面对的,恐怕并不是单纯的死亡,而是比“死”更可怕的东西。

    “为什么你会觉得是‘我’对你做了什么呢?”子临直起身,离开了一号座椅,踱了两步,“‘上一次’把你撕碎的人分明是九号好吗?”

    “‘上一次’?”隋变并没有完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不记得自己有跟他动过手?”方相奇也是一脸的不解。

    没想到,下一秒,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接过了话头。

    “因为‘这一次’审判中,你的确没有跟他动过手。”杰克用他那近乎冷酷的神情接道。

    “哈?”话音未落,厉小帆便听出了一些端倪,他即刻对杰克道,“这不对吧……”他边说边扫了眼薛叔,“七号不是说他只回溯过一次时间,而那一次和这次的区别仅仅是十号在那条时间线上被你杀了而已吗?”

    “这么说来七号撒谎了咯?”孟寒也顺着这话问道。

    “不,他没有撒谎。”杰克回道,“只是他‘不记得了’而已。”

    此刻,薛叔的神情也变得疑惑、凝重,他望着杰克道:“你到底知道了什么?”

    “我知道的信息并不比你们多多少,不过……”杰克说着,拿出了自己的i-pen,打开了此前自己已读完的那篇文档,“这段你们并没有看到、也没有听到的话,让我联想到了一些可能。”

    他所说的那段话,正是【安德森先生,在你叙述下面这篇文档的过程中,可能会发现一些事情,但请你不要因此而停止叙述,并对其他陪审员发动攻击;在你产生攻击的意图那一刻,请先思考一下,你的行为是否有意义,以及“现在是否已经迟了”这句话,我想你就会冷静下来了】这一段。

    “我在阅读文档的过程中,也一直在思考这段话的意思。”杰克将这段信息放大、展示给了众人,并继续说道,“很显然,这段话中所指的、我会去攻击的人,只可能是燕无伤、薛叔或方相奇,因为这段文档所描述的事件中只提及了他们三个,而并没有明确提及在场的其他人。”他微顿半秒,再道,“那么……我到底会去攻击谁呢?

    “至少在当时看来,燕无伤是肯定可以排除的,我跟他没有任何交集,他的能力也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方相奇的话……倒是得防着点儿他的暴走,但在读文档之前,我已经做出过把他绊倒并摔出鼻血的举动了,那样他都没暴走,说明他的克制力还是很强的,对他发动真正的攻击反而会让他暴走。

    “那么……剩下的、唯一的可能,就是薛叔了。

    “他的时间回溯能力的确是很棘手,而且与我的能力存在着一定的克制关系,但这并不是我对他动手的理由;有着决定性意义的理由,被藏在了后半段信息中,那句‘现在是否已经迟了’,就是隐晦的提示……

    “我渐渐想到了……或许,我正在经历的这场审判,也是经历过数次回溯的。

    “那样的话,杀死薛叔,无疑就是阻止更多次‘轮回’的一条捷径。”

    他说到这里,大家基本上也都明白了其中的逻辑关系。

    “但你终究还是没有杀我。”薛叔看着杰克道。

    “是的。”杰克应道,“其实也不是不想杀,只是在怀疑是否能杀得掉……所以,我一念完文档就问了你‘我之前有尝试过杀你吗’,结果……虽然动机与这次不同,但我果然是已经尝试过了、且没有成功,这就应了那句‘请先考虑一下你的行为是否有意义’。”

    杰克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来,叼上一支、点起火,吸了一口再道:“呋随后,你便告诉我们,这是你所经历的‘第一次审判’,而且你只进行过一次‘短暂的回溯’,目的是为了救下十号的性命……据我判断,你当时并没有说谎,只是……有时候,即使当事人以为自己在说真话,他说的话也未必就是事实……”

    “明白了。”薛叔接道,“眼下,八号所说的话,和十号关于‘记忆调整’的推断,让你确定了……‘回溯’绝对不止一次,只不过,我这个回溯能力的使用者自己,也只记得‘一次’而已了。”

    啪啪啪

    待薛叔说完,兰斯当即给那二位鼓起了掌。

    “不愧是时间系的能力者,思考这方面的布局时,思维就是比别人要快。”兰斯拍完手,笑道,“what?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嘛……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在反复被清除记忆、反复被回溯的前提下参与进来的……此刻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人的记忆既不会被调整、也不会被回溯所影响……”

    虽然兰斯没有明确指出那个人就是子临,但他那仿佛化为箭头的眼神早已把同伴给出卖了。

    “那么……”这时,索利德忽然开口,问了一个很务实的问题,“八号陪审员……你能否告诉我们,这究竟是第几次审判了呢?”

    “第六次了。”子临回道,“之前的五次全都以厮杀或回溯而告终,细节比较惨烈我就不一一描述了……好在我们所处的这个‘空间’是无法靠回溯能力脱离的,要不然薛叔每次用能力脱身时我们还得去找到并调整他的记忆……”他在房间的边缘、也就是陪审员们的后方缓步走着,边走边道,“其他的工序都不算麻烦,回收并重组尸体在这个空间里是很容易的事,就像拾起散架的积木……搞定之后再调整一下记忆,就可以开始新一次审判了。

    “就像我最开始所说的……今天我们来此是为了在某件事上‘达成共识’;而在此之前,谁也别想离开,就算是死也不行。”

    他说完这一段时,正好又绕回了隋变的身后。

    这次,他调皮地朝桌面歪下身体,侧脸看着隋变道:“综上所述,隋参谋,你应该也已意识到了……此刻,距离午夜早就不是一个多小时而已了……事实上,这会儿天都快亮了。”他又重新站直了,双手插袋,用轻松的语气接道,“你的同伙儿自是不会来了,他们在凌晨一点多就已经撤退,你那份拖延时间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我还是得跟你说一声……抱歉。”

    隋变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溃,他的最后一丝希望,就此被扑灭,而他的反抗欲……更是在几分钟前就已消散。

    “你想怎么样?”隋变用脱了力一般的状态,呼着气问出了这个问题。

    “你不是人称‘模仿者’吗?”子临的声音忽然变冷,“既然你今天代替我的客人坐到了这个位置上,那就拿出觉悟……把你的角色扮演到底啊。”

    隋变听到这话,眉头深锁地犹豫了几秒,然后,将自己那只颤抖的右手,摆到了桌上。

    “有罪。”

    这是他的答案。

    既是一种屈服,也是他在这短短的几秒内领悟到的真理。

    “我也投有罪。”片刻后,也把手放了上来,仰起头,看着自己侧后方的子临道,“别问我为什么,赌徒不回答这种问题。”

    “呵……没事,我本来也没打算问。”子临笑了笑,接道,“因为……”说话间,他又一次迈开了步子,其视线逐一与在座的每一个人进行了短暂的接触,“……我们每个人,都有罪。”

    “我们人类所遵循的信仰、建立的制度、谱写的历史……每一样都充斥着罪恶。

    “诸位今日聚集于逆十字的旗下,首先要认清的,就是这点……

    “毕竟,这是一切的基础。

    “当然了,我可以看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明白了自己选择有罪的意义;即使自认为明白了的那些人,也可能各自怀着迥然的认知。

    “但没关系……只要投了有罪,你们就都是正确的。

    “走在这正确的道路上,你们或早或晚、终会寻觅到……属于自己的那份真理。”

    这句说完,他刚好走到杰克的身后,后者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抬起一手,拦住了他。

    “你是在说……你想当我们在座所有人的领路人?”杰克沉声问道。

    “不是‘想当’……”子临拍了拍杰克的肩膀,俯身低语道,“就算我不想……我也已经是了。”

    “兄弟,我都不认识你。”这会儿已翘起了二郎腿,改了个特市井的坐姿,“你好歹先报个名儿给我嘛。”

    “呵……好啊。”子临微笑着,略微提高了嗓门儿,冲桌边的十二人道,“尽管在‘记忆调整’的影响消除后,你们中的某些人自然就会想起我的身份,不过,在此……我也不妨再说一遍……”他回到了原本的座位上坐下,将双手的手肘撑到桌面上,十指交错、置于鼻前,再言道,“吾名子临,天子之子,君临之临。”

第七章 被忽略的文档(零)

    你能想象吗?联邦的那帮混蛋竟然把女监和男监分别建在了大坝的两侧,且几乎是完全分割开来进行管理。

    不仅如此,根据我从狱警那里套来的情报……女监里的各种设施都明显比男监的要好。

    这简直太离谱了!

    这是歧视!**裸的歧视!

    凭什么女监可以有坐便器,而男监只有“屎胡同”?

    凭什么女监两个人一间房,而男监却是四个人一间?

    凭什么女监里的伙食是平价套餐,而男监只能吃到营养素和碳水化合物搅和成的糊糊?

    还有最关键的一点……凭什么老娘在没有被人征询过意见的情况下就被关进女监了?

    哦,对了,还没自我介绍。

    我叫莉莉娅赞娅娃,双鹰郡人;前赏金猎人,现任女权组织“霸王龙骑士”的领袖,“硬核女权”的提出者和先驱,当然了……眼下已成了联邦的阶下囚。

    你们可别误会了,我并不是因为自己所提倡的理念而被抓的,抓我是为了别的事情。

    若非要说个罪名嘛,应该就是“异能犯罪”了吧。

    唉……说起这事儿,我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大约两周前吧,那是个周末的晚上,我骑着自己那辆哈雷在街上溜达。

    快到午夜时,我恰好经过一家夜店,我一看门口排队的人不算多,便打算进去喝一瓶伏特加解解渴,顺便去舞池里运动运动。

    于是,我停好车,摘了头盔,朝队尾走了过去。

    没想到,在走过门口时,负责放人的保安竟然叫住了我,跟我说什么“美女不需要排队”。

    去他娘的!他这是看不起我啊。

    凭什么那些男的都在门口排着队?而且也有些女同胞在门口吹风啊,你小子是觉得我这身板儿弱不禁风……还是讽刺我靠脸吃饭呐?

    当时我就一个箭步上前,半句废话没有,三拳两脚就把他放倒,然后把所有排队的人都放进去了。

    接着,我就坐到吧台边上开始喝酒。

    半瓶酒还没喝完,就有三四个家伙过来搭讪;有几个听到我说“滚蛋”之后转头就走了,也算懂事儿,但还有个特别死皮赖脸的,不但不走,还自说自话地在那儿显摆起来了。

    他跟我说什么……他爸是双鹰郡总警督,而他是整个双鹰郡所有夜店幕后的总瓢把子,只要我肯陪他“玩玩儿”,明天就送我一辆跑车。

    这小子一边说,还一边在我面前晃他那土鳖气十足的大金链子小金表。

    我被他烦得连蹦迪的心情都没有了,只得一口气灌完了剩下的半瓶伏特,拍下钱扭头走人。

    结果你们猜怎么着?我稍微上了个厕所再出来,他就叫上一伙儿人,在店门口把我给堵了。

    我也是很震惊啊,这朗朗乾坤,昭昭日月,他居然做出这种事他的同伙里一个女人都没有!

    这是典型的职场性别歧视!就跟那种给饮水机换水时理直气壮地挽起袖子让女人靠边站的家伙一样……凭什么女性就不能干体力活儿了?凭什么女人就不能当打手喽了?

    为了给那小子上一课,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硬核女权,当晚我把他的打手统统放倒后,特地把他逮住、当街就给他抽成了个胖子。

    万万没想到,半小时后,我还没回到家呢,就在一个十字路口被好几队警车给围了。

    我心想……抓个酒驾也不至于出动这么多人啊?后来被带进警局才知道,他们要告我蓄意谋杀。

    那我肯定不服啊,我明明是正当防卫才对吧?

    我跟他们说我要找律师、让他们调监控,但他们连个电话都不让我打,而且我还隐约听见关押室外有人在鬼鬼祟祟地说着什么要把我交给谁谁谁去动私刑之类的话。

    这摆明要阴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吧?所以我就一路打出去跑了呗。

    跑出去之后我又想,因为得罪了这么个玩意儿,我从今以后就成黑户了?感觉光揍他一顿不够本儿啊!

    于是,我立刻又潜回了警局,查出了那位警督家公子的下落这货被我抽完以后,也没去医院,而是直接叫了私人医生到他的别墅里帮他治了。

    十几分钟后,我就溜进了他的别墅,剁了他三根手指算是打个招呼,再用水刑逼他发誓不再来骚扰我,否则我还来找他,把他削成人棍为止。

    当然,我也不傻,我知道这只能吓住他一时,我还是得跑的。

    那晚,我连夜逃离了双鹰郡。

    大约五天后,虽然我成功摆脱了双鹰郡警方、或者说是警督家那位少爷的追捕,但却又落入了eas的法网……

    滥用私刑什么的我倒是不怕了,但牢狱之灾还是难逃。

    既然连eas都出动了,那很显然我是被视为“能力者”来处理的,被送进的也是专门关押能力者的监狱。

    但说句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

    起初我以为自己的能力就是超越普通人极限的体能,但后来发现,好像只要是“纸级”的能力者,稍微训练一下,谁都能具备我这种实力。

    无论如何吧……被eas逮捕的第二天,我就被送到了这个叫做“九狱”的鬼地方。

    这是一个位于切尔诺贝利北部的秘密监狱,其主体被建在一座废弃的核电站地下,横越普里皮亚季河的河床,并由一道水坝分割;整体来看,是一个类似横着的保龄球的形状(因为男监那一侧关的人多,所以那边的空间更大)。

    关押在这里的人,倒也不全是能力者,但无一例外都是被联邦认为“不适宜回归社会的人”。

    这些“犯人”们,基本都没有接受过什么公开的审判,“公正”更是无从谈起。

    囚犯也没有“刑期”一说,反正离开这里的方法通常只有两种,一是“死亡”,二就是某天联邦忽然觉得你这个人有用,来和你谈交易。

    除了性别之外,九狱的犯人会根据“危险程度”来分开关押,我所在的是危险级别最低的第九狱,代号“泉考焚”。

    这里是最接近外界那种“普通监狱”的一狱,只要你有钱,你甚至可以让狱警帮你从外面捎东西进来……

    常见的“外来品”有烟酒、零食、护肤品、一些不可描述的电动玩具等等;但比较精密的电子产品基本是搞不到的,因为曾发生过一次“犯人把成堆的游戏机处理器拼接成微型服务器并利用无线局域网黑掉了监狱的主控系统”的事件,听说那回差点儿就有犯人趁乱跑了,但最终还是被监狱长亲手击毙在了出逃的路上。

    另外,狱警还可以帮你跟外界的人传递信息,这也是必须的……否则你怎么联系别人帮你付钱给狱警呢?

    当然了,狱警们有一套自己的联系网络,不会让外人知道你被关押在哪儿,你也不可以通过语音或视频等形式对外传递信息;在这里,唯一被允许传递给外界的东西就是“信件”,而且每一封信狱警们都会检查……所有信件都被要求只能传递直白的信息,什么藏头诗、谐音暗语、摩斯密码、冷僻的古代方言……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只要出现了、只要她们看出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信就会被退回,而你在接下来的半年里也都不用再写信了。

    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写信给外界的亲属或是部下,让他们往一些难以追查的户头、即狱警们专门用来受贿的户头里转账,以此来购买自己在狱中的“奢侈品”。

    但,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得到回信的……

    像那种在头几年还有回信进来,后来回信就越来越少,最终彻底没有了的例子……在这里比比皆是。

    每次一想到若干年后我可能也会变成她们中的一员,我就特想抽几个人冷静冷静。

    不过,正所谓今朝有酒今朝醉,反正现在还有人能回我的信不是?

    我都倒霉成这样了,让“霸王龙骑士”的姐妹们给我筹钱捎点伏特加来,不过分吧?

    必须承认的是,狱警们的效率还是挺高的,前天才送出去的信,今天就有回信来了,想来也是因为这里离双鹰郡很近的缘故。

    可让我有些意外的是,给我回信的人,并不是组织里的姐妹,而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家伙。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信到了他的手里,而且他好像很了解我似的,不但按照我的要求给我寄了伏特加,还跟我唠了很多理应只有我自己知道的家常。

    而我对他的了解,却只有一个写在信上的署名子临。

第八章 九狱

    师曰:九泉者,北都罗酆幽泉,恶狱也。事系天庭,不可轻行。故酆都天下鬼神之府,专检制魔妖之权行,今宣威莫大於此。

    凡狱有九:

    一曰酆泉号令之狱。

    二曰重泉斩馘之狱。

    三曰黄泉追鬼之狱。

    四曰寒泉毒害之狱。

    五曰阴泉寒夜之狱。

    六曰幽泉煞伐之狱。

    七曰下泉长夜之狱。

    八曰苦泉屠戮之狱。

    九曰泉考焚之狱。

    凡九狱,各有所主,第一狱主摄天魔;第二狱主摄不职典祠;第三狱主摄山魁精魅;第四狱主摄江湖水怪;第五狱主摄血食邪神;第六狱主摄山林木客;第七狱主摄古墓伏尸;第八狱主摄师巫、逆鬼;第九狱主摄刑亡横死。

    《无上玄元三天玉堂**》

    …………

    2218年,12月4日,切尔诺贝利。

    二十世纪的一场核泄漏事故使这里变成了一座荒废的“死城”。

    当时的专家们认为要消除这种级别的灾难后遗症至少需要800年,而要让反应堆核心下方的辐射自然分化则要几百万年。

    这种说法的准确度有待时间的考证,但无论如何,至少在这两百多年后的二十三世纪,这里的状况依旧没有太大的改变。

    无论是曾经的帝国,还是如今的联邦,都将这里设为了隔离区。

    相比之下,联邦做的更彻底一些……他们用一堵长达上百公里的、高耸厚实的围墙,将大半座城市都给圈了起来。

    那堵围墙由特殊的混合合金材料打造,通体乌黑,其顶部每隔几百米便安装着一个带夜视和录像功能的智能电子眼,不分昼夜地监视着墙内外的一草一木。

    由于墙外的建筑基本都已被拆除,所以朝外望去,直接就是一片开阔的雪原,让人无所遁形;而墙内的地带,虽然还保留了许多老旧的危楼,但那些建筑里也安装了无数和围墙上方一样的电子暗哨,也就是说……墙里的监视网络反而更加周密。

    那些被关押在“九狱”的犯人们将这堵墙称为“深渊之壁”,它不仅是防止外部力量入侵的屏障,更是防止内部人员逃离的保险。

    自从九狱建成以来,这整整一个世纪里,还从没有任何一名犯人能越过那堵墙……其中逃得最远的人,也没能摸到墙根儿。

    “深渊之壁”,就像是横在“九狱”和“人间”之间的绝望鸿沟,是许多人这一生中回首所望的最后一道风景。

    …………

    是日早晨,九点。

    三架军用装甲飞梭从雪原上疾驰而过,靠近了深渊之壁的南部大门。

    由于守门的卫兵已事先接到过通知,所以交换文件、身份验证等手续办得很快;简单地走了个过场后,其中的一架飞梭便从开启的入口处驶了进去,而另外两架护卫飞梭则停在了墙外待命。

    五分钟后,驶入墙内的那架飞梭已停在了“九狱”的入口处,一名军官和两名士兵迅速将她们此行押送的犯人带下了船。

    被推出飞梭的时候,影织的第一感觉就是冷;此时她身上穿的仍是昨天被捕时的那身衣物,虽然也不算单薄,但在这冰天雪地里肯定是不够的。

    而押送她的士兵和接手她的狱警,皆是穿着全覆式的金属机甲……当然了,他们穿的不是b17那种战斗用型号,而是专门为此地的环境打造的“扛冻扛打还能扛辐射”的特种型号。

    “上午好,长官。”一名已在此等候多时的女监狱警冲着从飞梭上走下的军官敬了个礼。

    “你好。”负责这次押运任务的斯里科娃中校敷衍地回了对方一个军礼,随即就举起了手中的电子密钥,轻轻晃了两下,“行动编号‘160’,最高安全级,我需要至少一名副监狱长在场才能完成交接。”

    “明白。”那名狱警点头,让过身去,抬手道,“请这边走。”

    于是,在两名狱警的带领下,中校和两名士兵押着影织步入了九狱的大门。

    那是一扇很普通的金属门,大约能供五个人并肩通过,门后也是一条很普通的、灯光明亮的走廊。

    走了一段后,前方便出现了岔路;这里,就是前往男监或女监的分叉口了,而影织自然是被押往女监的那一侧。

    往那边拐去后,她们又走过了比刚才更长的一段路,这才来到了一部电梯前。

    在狱警的带领下,众人乘上了这部需要多重身份验证才能启动的电梯,并往地下驶去。

    这部电梯内的所有按钮都没有标识,因为每个按键的功能都会随着时间改变;也许这个按钮在今天上午还代表了地下五层,但到了下午它就代表地下三层了,而到了晚上呢,没准它就成了关门键或者紧急呼叫键……只有监狱里的军官和狱警才知道按钮功能变更的规律,如果换成犯人的话,就算她们能潜入电梯、通过身份验证(只要获取狱警的眼珠子和手指就可以通过),也不知道按哪个键才能回到地面上。

    咕噜噜噜

    由于这电梯是传统的悬吊式技术(且已经用了很多年),而不是时下常见的悬浮式设计,所以在下降时众人耳边还能听到钢索和滚轴的动静。

    影织本来还打算通过这种声音和自己的体感来推测下降的距离,但她很快发现这是没有意义的,因为降得太深了……当你已到了地下很远的地方,那么“几层”的概念也就毫无意义了。

    过了一会儿,电梯便抵达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楼层;众人再次经过了一段无人、但有很多监视器的走廊后,停在了一扇门前。

    “这边请,中校。”狱警开门的同时,还跟斯里科娃中校打了声招呼。

    随后,她们就走进了一个看起来像是医务室的房间。

    此刻,房间内,已有两人在此等候,其中一名是女监的医生一名看起来早已过了退休年龄的白发大妈;而另一人,则是九狱的四名副监狱长之一“梦师”,萨拉安布罗林。

    由于九狱关押的犯人众多,且在二十四小时内都有可能出现突发状况,所以必须设立四名副监狱长以及三十六名“狱警长”不断轮班才能管得过来。

    这天的早晨,女监这边刚好是萨拉值班,因此收押影织的交接工作便由她来完成。

    没有寒暄,也没有半句公务以外的废话,萨拉只是看了下文件,并接过中校手上的密钥、下载了犯人的档案,就完成了交接。

    直到两名狱警领着中校和士兵离去后,她才开口,对影织说道:“我现在给你解开手铐,希望你不要轻举妄动。”

    在被捕后,影织就被戴上了特制的净合金手铐,而且被注射了一定量的、被称为“异能抑制剂”的针剂,所以这一路上,押送她的人并不担心她会用异能逃跑。

    “放心吧,找死的事我不做的。”影织面带微笑地歪着脑袋,摆出一副可爱的样子,伸出双手,将手铐举到了对方面前。

    早在前往水晶郡之前,子临就已经把关于九狱的一些细节告诉了影织;因此,她知道接下来的步骤应该是检查身体,检查完了,她就会被拉去淋浴、换囚服、收监。

    她也知道……在九狱里,她是无法使用异能的;因为联邦利用了此地残留的辐射,将一种化学气体融入其中,制造出了一个几乎可以自给自足的“天然抑制环境”。

    进入九狱的能力者,强级以下的基本都会变回普通人;凶级水准的才能勉强发挥一成左右的超常身体素质;到了狂级,才可以稍微使用些能力,但强度和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影织本身就只有并级实力,她到了这里就是个普通人了,而她眼前穿着防护服的萨拉可是妥妥儿的凶级能力者,她怎么可能会动反抗的念头?

    “你的来头貌似不小嘛……”当影织躺在一台类似核磁共振仪的扫描机器内接受检查时,萨拉拿着一支i-pen,边翻她的档案边道,“居然有两位内阁十辅联名在你的档案下备注留言,说什么……‘此人不可妄动,只要在规则之内,请尽量优待之’……”她说到这儿,故意停顿了一秒,抬头扫了影织一眼,“莫非……你是他们的情人?”

    “呵……”影织也是老江湖了,她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妩媚一笑,“这个嘛……谁知道呢……”

    这似是而非的回应无疑是很高明的,比起给出明确的答案,这种“让对方自己去胡思乱想”的答复更加安全;在拿不准状况的前提下,谨慎的人一般都倾向于做较坏的打算不管你有没有靠山,当你有就是了。

    “哼……”闻言,萨拉冷哼一声,心里直接就骂了句,“狡猾的婊子……”

    毫无疑问,她讨厌眼前的这个新囚犯。

    事实上,若不是档案里那几句话,她这会儿恐怕早就已经把影织双手的指甲盖都给挑了。

    九狱的女犯人几乎都知道,萨拉安布罗林这个女人,最讨厌的……就是美女。

    虽然她本身也不算丑,但确也说不上有多漂亮,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介于“普通”和“比较漂亮”之间那个有点微妙的区间。

    年轻时的萨拉也曾有过不少追求者,但她的眼光显然远远高过了她自身的条件,即“她看得上的人都看不上她”的那种情况;三十岁过后,当岁月开始在她脸上留下更多的痕迹,对她感兴趣的男人也越来越少了。于是,她陷入了一个很常见的情感怪圈,即“再等下去可能也不会有理想中的好男人出现了,但降低标准屈就的话,眼下能选择的家伙比起过去自己曾拒绝掉的那些还要差,想想就觉得不甘心”……就这样,年华在执拗和纠结中慢慢逝去,眼瞅着2219年的年关就要来,过了年她就35岁了。

    有些单身的女人会在岁月的沉淀中变得洒脱、自信、智慧;还有一些,则会走向极端……

    那些走向极端的剩女,一般都会在达到一定的年龄之后,产生几个十分相似的共识,比如男人看不上我并不是我的问题,而是因为他们没眼光、肤浅、愚蠢,只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至于那些受男人欢迎的小婊砸,一个个儿全都是空有一张好脸或者胸大无脑的妖艳贱货……可以的话,这些人全都去死就好了。

    萨拉,自是属于极端的那一型;她只要看到长得漂亮的、比自己年轻的女犯人,心里就会起一股子邪火儿;没被她遇到也就罢了,但碰上了,她就会恨上你……也不需要什么太具体的理由。

    “哼……烂货……”数秒后,萨拉关掉了手中的档案,面露狞色地啐道,“别以为上头有人给你撑腰,你就能高枕无忧了……我很快就会让你明白,到了‘九狱’,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

第九章 被忽略的文档(一)

    2218年,11月26日,九狱。

    又到了午饭的时间,在铃声和广播的催促下,第九狱“泉考焚”女监部的数百名犯人纷纷来到了食堂中,自觉地聚到了派饭的窗口前,排起了长队。

    在九狱,无论是男监还是女监,犯人的数量都与“狱级”挂钩:被关在第九狱的犯人无疑是最多的、第八狱次之,这两个狱级……也是仅有的、设有大型食堂的地方。

    而再往上的级别,即第七狱到第四狱的那些犯人,吃饭时就有不同的规矩了……

    由于这四狱的犯人即使在监禁期间也得戴着特制的手铐脚镣,而且人数分别只有一百到三十不等,所以也没必要让他们搞排队打饭这一套;这些犯人,每天只要在规定的时间、到固定的用餐房间、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吃已经摆在桌上的伙食就行了。

    至于第三到第一狱的那些犯人……基本都已被完全剥夺了自由活动的权利,尤其是第一狱里那些家伙,有不少都是用“特制牢房”关押的,其中还有几个“需用活物投食”……让他们走出来吃饭根本不现实;因此,他们可以享受到“送饭上门”的待遇。

    无论如何吧,被关押在第九狱的犯人们,要吃饭还是得排队的。

    不过,也有例外……

    莉莉娅,就是个例外。

    因为……她是这儿的“大姐大”,或者说,“大姐大之一”,所以她不必自己去排队,只需找个觉得舒坦的位置坐下,等着别人把饭端到她面前就行。

    虽然莉莉娅被关进来的时间不长,只有短短两个多月,但如今的她,无疑已是女监部第九狱里能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了。

    很多人觉得,在监狱里当大佬,靠的是“个子大”、“能打”……

    其实,这是一种典型的错误认知。

    在大家都是普通人的前提下,你再强壮、再能打,也敌不过人多势众。

    那种一个打五个以上、甚至在一大群人的围攻下还能有来有回的梦幻场面,是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的……

    现实中,即便是精于格斗之人,在面对身体素质与自己相差不多的对手时,以一敌四通常就是极限了。

    所以,再能打的人,进了监狱,也得低调点……并不是说你去找某个帮派的老大单挑一场,打赢了,你就是他们的新老大了……别做梦了,就算你真能找到机会把某个老大给揍趴了,随后等着你的也绝对不是臣服,而是一波gank……

    在真正的监狱里,最管用的东西,永远只有钱,或者说……“来自外部的资金支持”。

    有了钱,你就能办成很多事,而这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贿赂狱警。

    搞定了狱警,你就搞定了这里90%的事儿你可以挑选自己的室友,可以让惹你的人被关禁闭甚至被打残,还可以受到许多特殊的关照和保护……

    当然,除了钱以外,你在外面的名声和事迹也有一定的作用。

    在这个“种族歧视”和“旧宗教”几乎都已绝迹的时代,监狱里也早已不兴用“肤色”和“宗教”来拉帮结伙的那一套了;因此,你在外面的“事迹”,就成了别人区分和定义你的凭依因“劫富济贫、报仇雪恨”而进来的那类人,自不会跟因“奸淫掳掠”被捕的那些家伙一起混。

    考虑完钱和名声的因素之后,接下来……才是看你这个人的能力;“能打”固然是好,但除了打斗能力外,智商、情商、谋略、城府、以及个人魅力……也都是很重要的。

    莉莉娅的综合能力就很强,打架水平就不说了,能开创“硬核女权”这种理念的人,脑子也绝对是很好使的;除了脾气有点爆之外,她的领导力、执行力和忽悠人的水平都不低。

    入狱以来,因为有着子临给予的资金支持,莉莉娅在女监这边获得了相当高的人望,俨然已成了女监部泉考焚狱的第一大姐大。

    但“老大”这一行,在享受权力带来的好处之余,也是有相应的责任的。

    这不……这天中午,麻烦又找上门来了。

    莉莉娅刚拿起勺子准备吃饭,另外一个帮派的大姐大就带着一大群人气势汹汹地杀到了近前。

    那位大姐看着三十多岁,拉丁裔,留着莫西干头,满身纹身……她径直来到了莉莉娅对面的位置上坐下,一巴掌就朝后者桌上的饭菜扫去。

    哐啷啷

    餐盘落地,剑拔弩张。

    莉莉娅的手下们和那位大姐带来的人马在这张餐桌旁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瞬间就展开了一副要开打的架势。

    见此情景,莉莉娅倒也不慌不忙。

    她先是略微抬头,看了一眼正在高处站岗的几名狱警,一见对方没什么反应,她便知道,这意思就是“你们两边都给过钱了,所以今天这事儿我们得一碗水端平,至少得站着看一会儿再来处理”。

    想明白这点后,莉莉娅又看了看两边的人数,预估了一下打起来的后果。

    等到心中对各种可能的变故都有数了,她才开口言道:“婕茜姐,这是唱的哪出啊?今儿怎么这么大火气啊?”

    “少他妈给我装蒜!”婕茜抬起一腿,直接驾到了椅子上,摆出一个相当标准的地痞坐姿,再道,“你现在可嚣张了哈?明目张胆地从老娘手底下挖人……我看是我该叫你姐才对……”她啪啪地拍着桌子、一字一顿地嚷道,“你这是要一!统!江!湖啊?”

    “你好像误会了什么吧?”莉莉娅将双手的手肘撑在桌上,上身朝前倾了些,“这些姐妹都是自愿投到我手下的,我可没有主动去拉她们过来……”她顿了顿,用一种颇为不屑的语气接道,“另外……对你来说,在这破地方当个‘武林盟主’可能就是毕生理想了,但我可是一点兴趣的没有……就算这里所有人都认你当大姐大,你还不是个阶下囚?”

    “哼,嘴尖舌利……我早就知道你是不会承认的……”婕茜恶狠狠地念道,“你认也好,不认也罢,老娘今天就是要收拾你!”

    话音未落,她就翻过桌子朝莉莉娅扑了上去。

    婕茜显然是个打架老手,什么插眼、锁喉、抓头发、撩阴腿……管用的招儿都会。

    好在莉莉娅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进监狱她就主动要求剃了个寸头,现在俩月了头发也才一指长,所以抓头发这招对她基本就没啥用;而另外那几手,她也是司空见惯,防得游刃有余。

    事实上,轮单挑的实力,莉莉娅在这第九狱中绝对是数一数二的;她在外面领导的那个“霸王龙骑士”组织,平日里的掩护就是个女子综合格斗俱乐部,没有接受过专业训练的人跟她一对一只有死路一条。

    婕茜应该庆幸眼下是两大帮人在打群架,若不是周围的人多,让莉莉娅有所顾忌……莉莉娅只要把婕茜拖向地面然后随便来几个关节技就能让她去医务室躺上半个月(虽然这个时代的医疗技术已非常先进,就算是骨折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痊愈,但九狱会故意给犯人用落后的医疗手段,让犯人多受些苦)。

    长话短说,这场群架很快就结束了;一是因为真正的斗殴本来也不会持续太久(有规则的竞技格斗和电影里那种经过设计的套路打斗才会持续较长的时间,而现实中的街头斗殴大多都会在一分钟内就分出胜负,因为绝大多数普通人的体力和技巧根本无法支持他们完成长时间、高质量的搏斗内容,就算缠斗下去最后也只会变成打打停停、且双方都气喘如牛的闹剧),二是由于闹得太大了会让狱警们不好做……毕竟上头还有狱警长和副监狱长压着,即使收了钱,她们也不能完全不顾职责。

    于是,几分钟后,狱警们便从四面八方小跑着行来,装模作样地喝了几声“住手”,并将那些还在撕打的人拉开。

    穿着普通囚服的囚犯们自然不是身着全覆式铠甲的狱警的对手,人群很快就被冲散了。

    不多时,已经鼻青脸肿的婕茜和满脸写着“老娘还能打”的莉莉娅就双双被抓了起来,和她们一同被抓的还有她们各自帮派里的几名小头目;这些“出头鸟”无一例外都被送进了禁闭室,而那些被打得比较惨的囚犯则被陆续送进了医务室。

    短短五分钟,狱警们就轻车熟路地走完了这套“狱内群架处理流程”,对她们来说,这不过就是一个稍有些冗长的中午而已。

    …………

    嘀叱

    伴随着电子门关闭的声音,莉莉娅头顶的灯也亮了起来。

    禁闭室的灯,是只要有人在里面,就不分昼夜开启着的,且亮得刺眼。

    禁闭室里也没有床,有的只是角落里的蹲厕和一卷手纸。

    这无疑是一个被刻意制造出的、让人睡不好也吃不香的环境;而且,比起吃和睡这两方面的不适……孤独和乏味,才是更令人抓狂的问题。

    在这种环境里,时间的流逝往往会显得格外缓慢。

    但莉莉娅不这么想,因为她并不觉得无聊……

    当门外狱警的脚步声远去后,莉莉娅就来到墙边坐下,将手伸进了自己的领口;摸索了几秒后,她便从内衣中取出了一张纸来。

    准确地说,那是一封信。

    从进入九狱以来,虽然莉莉娅寄出的信已有不少,但她收到的回信就只有这一封,即子临写给她的那封回信。

    这封信莉莉娅总是贴身带着,信纸就藏在她自己缝出的、嵌于内衣内侧的夹层里,只有换洗衣服或拿出来“用”时,信才会离她的身。

    “子临,你在吗?”莉莉娅这句话,并不是通过嘴讲出来的,而是在心中默念。

    念完后,她便看着手中的那张信纸,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又过了数秒,那信纸上还真就浮现了一行新的文字“在,前几天有些事,没能及时回应你,抱歉了。”

    看到文字出现,莉莉娅的嘴角也是略微勾起、露出一丝笑意。

    这两个月来,她一直都用这种方式和子临进行联络,根据子临告诉她的信息:只要她在心中把想说的话“默念”出来,子临就会在一张与这封信类似的纸上看到其内容,而子临的回话则会浮现在她手中的这张信纸上。

    如此一来,二人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对话,根本无需通过一般的信件交流。

    看到这里可能有人会问,既然他们可以这样沟通,那莉莉娅为什么还要往外寄信呢?

    很简单……掩人耳目罢了。

    子临不回信可以,但莉莉娅如果也不往外寄信,那子临在外面帮她汇款的事情就没法儿解释了;所以莉莉娅的信还是要写的,也不用多说什么,把汇款金额写清楚就行。

    在这番操作下,那些收受贿赂、并负责检查信件的狱警们便产生了一种错觉莉莉娅在外面有一个财大气粗的情夫;在狱警们的眼里,这位名叫子临的仁兄简直就是台人形提款机……莉莉娅要多少,他就给多少,半句废话都没有,两人除了汇款数额之外别的什么都不聊。

    “没关系,在就好。”莉莉娅稍微思索了一下,又在心中念道,“我今天又被关禁闭了,你陪我唠会儿磕嘛。”

    “可以啊。”子临回道,“我也正想问你呢,我教你的东西,你练得怎么样了?”

    看到这句,莉莉娅的眼中泛起了些许得意之色,心道:“哈!说出来可别吓着你,我现在已经可以‘抹除’直径两米左右的物件了哦。”

    “哦?”子临道,“你已经实验过了?”

    “是啊。”莉莉娅回道,“就在前几天,我把牢房的门给‘抹除’了,然后我就看着我的室友在房间外面的走廊上来回走了半天,愣是没找到进来的方法。”

    这句念完,子临过了片刻才回复道:“你进步很快,不过你刚才说的那种实验,以后还是不要再去尝试了,你也应该明白……关在第六到第九狱的犯人,按理说是不可能使出任何异能的,虽然你的‘无’是一种非常特殊的能力,也很难被察觉到,但万一有人观察到了异常、并推测出这是由能力者所引发的……那你的处境可就不妙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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纣临介绍:
死而以行为谥。残义损善者,谓之纣。然,此恶谥之祖,实是文治武功,一代枭雄。比之无数上谥之庸才,又当如何?若纣为罪,罪当再临。当这第五王国再次腐朽之时,逆十字的旗帜自当再现。那旗下之恶才、罪徒……亦将再次掀起一场颠覆时代的狂潮。纣临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纣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纣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