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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主宰蛇     归航txt下载     归航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九节 仓促的智谋

    靠着临时求来的石板,乌恩奇总算吓退了那些前来缉捕丽娅的魔族,他们俩乘上星鲸,在那些骑士虎视眈眈的监视之下回到了东十九区。此刻东十九区的各处游荡着许多前来滋事的暴徒,雾族的老弱妇孺全都被堵在船屋里,根本不敢离开甲板半步。

    比扬卡素衣如雪,站在船屋的艏楼上,在她的背后一双黑色的羽翼在狂风中舒展,飘落的黑羽好似寒秋的落叶。

    乌恩奇连忙走上前,握住了比扬卡是手,问道:“你在生气?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在外面捣乱,抓了男孩子,打断一条腿,打残一只手。抓了女孩子,就剃了她们的头发,用刀子划她们的脸。”比扬卡咬着牙说:“我要把他们的命运之丝都揪断!”

    “你别冲动,他们蹦不了几天。”

    乌恩奇安慰了比扬卡,命令丽娅用风障护住船屋,拉着比扬卡回到了族主的船舱。回到船舱里,乌恩奇就席地而坐,用“诸界之明悟”竭力的感知。乌恩奇的头上闪耀着青色的灵光,无数的文字在他的脑中浮现,仿佛浩瀚海洋里的无数朵浪花。乌恩奇拿着一只鹅毛笔,在面前的羊皮纸上一个字符一个字符的书写,足足花费了三个小时的时间,才写完了一封千余字的信函。

    乌恩奇拿起这封信,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如释重负的说:“这是哈桑写给卡努莱曼的密函,一个字都不差。”

    比扬卡问:“你能确定,它就是哈桑写给卡努莱曼的?你现在越来越诡诈了。”

    “确认无误!”乌恩奇自信的答道:“我身为诸界智者,最擅于感悟文字。假如不知道时间,也不知道内容,想要从万千文字中悟出一封密函,当然难于登天。哈桑老怪得知法雷克诬告他的事,肯定要向灵魁解释。他听闻众多魔王都要来魔都**之扉,必定不敢擅作主张。知道大体的内容,也知道时间,想要感悟出来就容易得多了。”

    “这上面都写了什么?”比扬卡好奇的问。

    遂灵帅哈桑写给灵魁卡努莱曼的密函足有千字之多,大体上包括五方面的内容:

    其一,逐条驳斥了第二灵帅法雷克的诬蔑之词,坚称黑遂山一脉对白顶原的魁首之位心悦诚服,绝无二心;

    其二,以性命担保,灵族与第十魔王达成的协议依然有效,只要陆战军团或者云帆舰队兵临魔都城下,第十魔王富马波第就会献城归降;

    其三,转述了魔皇塔克埃贝隆和众多魔王,尤其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第一魔王将要在魔都**之扉密会的讯息,请灵魁示下,是否要将魔族的首脑一网打尽;

    其四,禀报灵魁,通过割让土地和实施拉拢,已经成功的将魔族的作战目标引向了舟人占据的矗云山,必定能阻止舟人与魔族结盟;

    其五,询问灵魁,是否可以将第五魔王安特妮埃塔为首的那一群跳梁小丑斩草除根,以防千里长堤,溃于蚁穴。

    乌恩奇指着羊皮卷,有些不甘心的说:“她自称‘奴’,而不是称‘臣’,看来确实是一位女子。居然要出手刺杀一名女子,恐怕会坏了我的名声。开阳废物之名,又要为之蒙羞了。”

    “她要斩草除根呢,你还有心思怜香惜玉?”比扬卡气道:“这一次,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一根手指。”

    “你这么说,让我好心酸,好像我真跟废物一样了。”乌恩奇笑着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哈桑老怪若是一心除掉我们,她根本就不会向灵魁请示。她正在犹豫呢,假如这会儿干掉了我们,她怕打草惊蛇,魔皇就不会再露面了。想要将魔族首脑一网打尽才是她的企图,可惜她力有不逮,所以才向灵魁求援。”

    乌恩奇站起身,在船舱里踱步。他设下了一个圈套,把许多对手都圈了进来。他的对手每一个都不是傻瓜,哈桑老妖坚忍毒辣,心如铁石;第十魔王富马波第,老奸巨猾,两面三刀;剑圣纳格雷德刚毅果敢,武技无双;魔皇塔克埃贝隆,才高志强,胸有城府,这些家伙们随便哪一个都能用一根手指把乌恩奇碾死。

    乌恩奇问比扬卡:“老龙的《屠龙之冬》什么时候上演?”

    比扬卡说:“十三月二十九日,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可以准备。”

    “两个月可不行,”乌恩奇皱眉说:“你能不能跟老龙商量商量,七天以后就开演,请他一定帮这个忙。”

    “七天!?”比扬卡睁大了眼睛,为难的说:“七天的时间,连舞台都修不好。更没有时间排练,他一定会生气的。”

    乌恩奇说:“我们的对手太强,要是让他们有时间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那就一切成空了。现在纳格雷德春风得意,未及思量。哈桑一时想自保,一时又想立下奇功。魔皇塔克埃贝隆和灵魁卡努莱曼都重伤在身,色厉内荏,多有疑惧。只有七天的时间对我们来说太仓促,对他们来说就更仓促。让他们智不及谋,谋不及断,那些家伙们才会乖乖的受我们调动。”

    比扬卡对乌恩奇十分信任,她咬了牙,决断道:“七天就七天,就听你的。但是刺杀哈桑的事,让丽娅动手,你帮她创造出机会就行。”

    乌恩奇一百个不同意,但丽娅和法鲁格都站出来表态:乌恩奇和哈桑,其实并没有非要你死我活的敌对立场,这是他们俩和她的私仇,既然是私仇,就要亲自动手才能称之为复仇。

    乌恩奇对丽娅说:“法鲁格是死鬼一个,没什么可担心的。你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死了哈桑,却又不肯接受魔皇的册封。到了那时,我和比扬卡都没法罩着你,你就连一个容身之地都没有了。我杀了哈桑,当众与魔皇订下同盟的契约,却可以昂首挺胸的回矗云山,像英雄一样被族人敬仰。”

    丽娅扭头道:“你能打赢我,就让你去!”

    乌恩奇面容抽动,但这个时候他的实力十不存一,纵使有法鲁格倾力相助,仍然敌不过丽娅,否则他就不会被灵帅法雷克一指送到黄泉了。

    这一天的午后,丽娅陪着比扬卡去北十区的废弃教堂面见霸海王,随后她们俩又跑到灵台要塞向第十魔王哭诉求助,顺便给了他一摞请柬,邀请他观看东十九区里即将上演的舞台剧《屠龙之冬》。

    第十魔王富马波第与安妮阿布洛特的父亲克米特阿布洛特平辈论交,他瞧了瞧比扬卡煞白的脸和哭红了的眼圈,掂了掂手中的一打请柬,语气温和的说:“贤侄女,圣都里不太平,你这会儿躲出去才好,不要再趟这里的浑水了。”

    比扬卡乖巧的点头,小声说:“演完了《屠龙之冬》我就走,以后再也不来给您添麻烦了。”

    比扬卡和丽娅从灵台要塞赶回船屋,乌恩奇和法鲁格正在甲板上烧纸。黄表纸里夹着舞台剧的请柬,上面写着第一魔王塞恩斯以及祈愿灯灵的名字,乌恩奇和法鲁格一边念念有词,一边把黄表纸和请柬扔进火里。

    法鲁格心虚的说:“老大,这样行吗?太应付了吧?”

    乌恩奇道:“没关系,敬神如神在,他们两位尊神一定收到请柬了。”

    可能是因为乌恩奇的态度太过敷衍了事,当晚雷霆真主海迪亚吼了一整夜,一声高过一声的龙吟好似山洪海啸,吓得魔都里无人入眠。

    到了第二天,阿布洛特家的女孩是魔鬼的传言好似蒸发了一样,在各处滋生的暴徒全都不见了踪影。只有数以千计的六翼天魔士兵和过万的霸海国乞丐匆匆的赶过来向比扬卡报道,不眠不休,废寝忘食的在浅海里修建可供巨龙表演的宽阔舞台和露天剧场。

    时间匆匆流逝,舞台上的油漆尚未干透,粗制滥造的布景未经雕琢,胡编而成的剧目从未完整的排练过,就已经到了《屠龙之冬》上演的日子。

    太一历五一四二年的十一月二十三日,这一天注定非同寻常。天色才蒙蒙亮,魔都**之扉的东十九区里就挤满了数十万虔诚的朝圣者。露天大剧场里一切皆以准备就绪,所有参与演出的雾族女孩子们和霸海国的乞丐全部各就各位。

    族主比扬卡紧握着双手,在后台徘徊,她第一次组织如此规模的演出,难免紧张和忧虑。乌恩奇和丽娅一左一右跟在比扬卡的身边,他们两个同样也是生手,于是乎紧张的气氛笼罩了整个后台。

    及至正午已过,时阳东斜,舞台剧的主演蓝龙海迪亚才慢悠悠的姗姗来迟,这时距离《屠龙之冬》开演只剩下了十几分钟,露天大剧场里已经坐满了应邀前来的宾客。

    为了上演滑稽剧《屠龙之冬》,东十九区的露天大剧场特别建造了一座格外宽阔的舞台,以便于老蓝龙充分的展示他的威武雄姿。而在舞台之下则是各种机关和暗门,以及隐蔽的通道。

    露天大剧场的观众席分成了三处,舞台的正对面是留给特邀嘉宾的贵宾席,舞台的左边是普通席位,舞台的右边是豪华席位。在这个时候,所有的席位上都坐满了观众,就连灰蒙蒙的天空里也泊满了大小各异的飞空船,一些未被邀请的达官显贵只能在空中远观舞台上的演出。

第五十节 致命舞台剧

    在特邀嘉宾的贵宾席上,第十魔王富马波第早就到了。魔都**之扉是星蓝城邦的首府,富马波第作为城邦的大领主自然要尽地主之谊,热情的迎接诸位尊贵的宾客。

    来此观看老龙演出的贵客着实不少,虚空幻魔之王纳格雷德,冥河公主沫沫,八臂狂魔之王希尔德里克,炎魔之王阿克列谢耶,眼魔之王阿巴瑞斯,全都在雅间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距离演出还有三分钟的时候,魔皇塔克埃贝隆带着他的圣殿骑士团如约而至。在万众的欢呼声中,魔皇带着威严的圣光步入舞台对面的坐席。大剧场只是临时修建的,完全没有棚顶,故此温暖和煦的圣光照耀着整座露天剧场和这处拥挤的天空。

    演出即将开始的时候,大剧场里又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一人,生着火红的头发,身材足有三米高,在他的背后千条灵光的手臂构成了一双绝无仅有的千臂之翼。不消说,他便是魔王第一王,圣灵最初的追随者千臂魔灵塞恩斯。

    在塞恩斯的身边,有一位披着灰羽斗篷的女性。她是一位精灵,她拥有完美的生命,永恒的青春,圆满的意志和极致的美丽。她的名字叫,她是祈愿之灵,曾经是魔族的第二魔王,是人类的五大图腾,不过她现在是幻灵界的界神。

    塞恩斯和对贵宾席上的魔皇和魔王们仿若无睹,他们引着十几位化身成人形的龙,挤进舞台左边的看台,席地而坐。他们的身边很快就聚拢了一群朝圣者,他们与那些魔族只消片刻就融为一炉。

    目及此景,乌恩奇冷眼瞧了瞧贵宾席上的魔皇塔克埃贝隆。

    圣人行于世间,一年而所居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因为他们德化四方,乃是民心所向,故此才万众归心。若以此为标准,魔皇塔克埃贝隆徒具圣名,何圣之有?

    至此霸海王邀请来的嘉宾皆已到齐,宽阔的舞台上,帷幕被缓缓地拉来了。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声,一名头戴白羽女帽的影族女孩从暗影中走出来,她恬静美丽,却容色惨淡,眉间也带着一丝浅浅的愁怨。

    影族女孩伊娜以哀怨的声音做了开场白:“圣都**之扉里盘踞着一条恶龙,它叫海迪亚。在十三阳聚空的那个严冬,圣都里饥寒交迫,海迪亚的洞府中却堆满了酒肉。圣都里的圣民怨声载道,海迪亚却依然四处横征暴敛。你们看,他来了。”

    在舞台凸出的一端,许多贫民打扮的影族女孩子从舞台之下的暗道里跑出来。她们边跑边喊:“快跑呀,海霸王来收刮地钱了!”

    她们话音未落,伴着一声高亢的龙吟,一头肥胖的蓝龙从舞台之下跳了出来。蓝龙拍了拍满是赘肉的肚皮,向前迈了一大步,一脚将一位跑慢了的影族女孩踩成了烂泥。

    《屠龙之冬》的开场本来不怎么吸引人,可随着这一脚踩下去,露天大剧场内外鸦雀无声,所有的眼睛都盯在蓝龙海迪亚的脚掌上。

    蓝龙捏了捏大爪子,用极为无辜的眼神四下望了望,仿佛在说“我不是故意的”。这位龙大爷在舞台上蹭了蹭脚,继续摇摇晃晃的向前走。

    坐在雅间里的第八魔王希尔德里克向身边的第十二魔王阿克列谢耶问道:“我没看错吧?这就死一个了。”

    第十二魔王阿克列谢耶沉吟道:“嗯……这一定是障眼法,舞台下面……可能有暗门。”

    第八魔王希尔德里克怀疑的看了看平整的舞台,耸肩说:“他们特效做得不错,飞溅的血迹挺像真的。”

    第八魔王只是怀疑,但在看台上已经响起海潮般的嘘声和惊叫声。

    老蓝龙海迪亚听到满场的尖叫声,勃然大怒,龙气挟着龙威瞬间镇住了全场。露天大剧场里已经站起来的魔族们无不双腿发软,瘫坐下来。由于龙气和龙威,就连舞台的背景音乐都戛然而止。

    负责应急报幕的影族少女妮娜连忙从暗影中闪出来,她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反复重申,舞台上的一切都是剧本的安排,绝非事故。

    听了妮娜的解释,露天大剧场里的观众终于安静了下来。其实就算他们不想安静,连魔王都不敢声张,普通的魔族怎敢出声。于是乎,海景大剧场里致命的闹剧《屠龙之冬》仍要继续上演。

    在凸出来的舞台上,蓝龙海迪亚迈着大步驱赶着飞逃的贫民。他一边追,一边扯着嗓子大喊大叫,参演的影族女孩们惊恐的逃窜,因为逃得慢了,其下场就是当众被踩成肉饼。

    在逃窜中,一个包着围巾的女孩子一跤跌在蓝龙的脚下,其他的女孩子们早已跑光了。

    蓝龙海迪亚低下头,伸出大爪子说:“小东西,你怎么不跑了?”

    那女孩道:“我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我没卖出去火柴,不敢回家。好心的霸海王,你买下我的一根火柴吧。”

    蓝龙抓了抓肚皮上的鳞片,晃着脑袋说:“我为什么要买火柴,我又不冷。”

    卖火柴的小女孩哀声说:“好心的霸海王,求你可怜可怜我。我卖不出火柴,会冻死在街头的。”

    蓝龙翻着白眼,指了指贵宾席上的第十魔王富马波弟,又指了指豪华看台里的魔族绅士和小姐们。

    蓝龙拎起了卖火柴的小女孩,冷冰冰的说:“他们都不同情你,我为什么同情你?反正你也要死了,与其冻死,不如让我一口吃了你。”

    卖火柴的小女孩挣扎道:“不可以的,那样我就见不到火光里的奶奶了。快放开我,你这条大恶龙!”

    大恶龙海迪亚一口把卖火柴的小女孩吞了下去,打了个饱嗝自言自语道:“真扫兴,我才吃了一个,她就叫我大恶龙。他们冻死了那么多孩子,竟敢在这里看戏?”

    露天的海景大剧场里,魔族们面面相觑,没有人敢喝彩,也没有人敢出声。

    唯有乐队在继续奏乐,在欢快的音乐声中,一道高耸的城墙从舞台下方升起来,挡住了蓝龙海迪亚的去路。

    在高高耸立的城墙上,一位勇敢的六翼天魔守卫长枪一挺,拦住了霸海王。

    六翼天魔守卫伸出手道:“大个子的贱民,你要入城先缴纳十个金币的入城费。不交过路费,不许进入市民区。”

    大剧场里的观众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无数魔族都捂紧了眼睛。

    不料,这一次蓝龙海迪亚委屈的吸了吸鼻子,乖乖的奉上了十个金币。他滑稽的动作,引得了观众席上一片爆笑声。蓝龙歪过头,以水汪汪的泪眼望着看台上的第十魔王。

    蓝龙海迪亚长声哀叹道:“唉,唉!枉我背着骂名,四处搜刮,终究还是刮不过你呀!”

    第十魔王富马波第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连忙站起身开口道:“作为圣都的大领主,我在此承诺,从即日起贫民进入市民区不需要再缴纳过路费了,通行完全自由。”

    此言一出,大剧场里欢声雷动,第十魔王富马波第却像吃了十八只苍蝇一样难受。

    在舞台上,蓝龙得意的扭了扭屁股,迈步从布景的城墙上跨了过去。他以目光扫视,一眼就看见了魔都**之扉的财政官佐伊凯特利公爵正坐在一群衣冠楚楚的绅士当中。

    蓝龙拍着翅膀飞到佐伊凯特利公爵的面前,摊开爪子威胁道:“你,交保护费!”

    佐伊凯特利公爵大吃一惊,结结巴巴的说:“这不是演戏吗?我来看戏,怎么还要交保护费?”

    老蓝龙说:“圣都里就你是财主。你不交,不交我就吃了你!”

    佐伊凯特利公爵还来不及开口,蓝龙海迪亚已经拎起他的身体,扔进口中,一仰脖吞了下去。

    大剧场里的观众们全都惊呆了,老蓝龙摆了摆尾巴,他飞在空中又发现了几名难得一见的大财主。蓝龙海迪亚似乎顾不得演戏了,飞过去挨个收保护费,敢说半个不字,佐伊凯特利公爵的一只手臂还塞在蓝龙的牙缝里呢。

    看龙演戏可太危险了,海景大剧场的豪华看台上惊叫声连成了一片,高贵的小姐们已经吓哭了,场面眼看又要失控。

    在剧场的后台,比扬卡急得直跺脚,她看了看身后,强作镇定的命令道:“赶紧敲鼓,放礼炮。海琳,你上去,把海老大给我引回到台上来。”

    饰演屠龙勇者的影族女孩海琳答应了一声,纵身跳上舞台,她箭步旋转来到台边,指着蓝龙呵斥道:“你这十恶不赦的大恶龙,休要乱伤无辜,我要屠龙,为民除害!”

    随着她的一声呵斥,舒缓的音乐骤然变成了隆隆的战鼓声,在广阔的舞台背后数百门礼炮发出了震天的轰鸣。礼炮声和屠龙勇者的话果然把流氓老龙的注意力重新吸引到了舞台上。他飞落到屠龙勇者面前,用爪子挠了挠肚皮。

    蓝龙疑惑的问:“你要屠龙,你不是凯普莱特家族的女孩子,只有十三岁就早恋的朱丽叶吗?”

    饰演屠龙勇者的海琳吓了一跳,她虽是屠龙勇者,不过按照剧本的安排,她要先客串扮演朱丽叶凯普莱特。这会儿情急之下,她穿着朱丽叶的衣服就上场了。

    朱丽叶凯普莱特居然要屠龙,海景大剧场里所有的观众全都睁圆了眼睛。

    幸好海琳甚是机灵,她发现穿错了衣服,没有慌乱,将错就错道:“大恶龙,我虽是女儿身,也不能看你为非做歹。罗密欧,罗密欧快救我!”

第五十一节 巧设计中计

    朱丽叶说罢,掉头就跑,她若能逃到后台,自然算是完满的完成了任务。

    由于太过仓促,比扬卡跟海迪亚约定好了,除了屠龙勇者以外,其他的配角他可以随意吃,唯有屠龙勇者不能吃,因为他被吃了就没有屠龙戏的主角了。但是屠龙勇者成了朱丽叶,朱丽叶是可以吃的,于是蓝龙追在她身后用爪子猛拍。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剧场的后台已经乱成了一团,海琳若是被吃了,那就没人去演屠龙勇者了。

    后台的比扬卡拍着脑门道:“罗密欧,谁演罗密欧,快上去把朱丽叶给我换下来!”

    比扬卡喊了好几声,却没人答应。比扬卡怒道:“罗密欧呢,怎么还不上?”

    一个影族女孩子指了指墙角,小声回答道:“族主,南妮演罗密欧,罗密欧已经被吓哭了。”

    比扬卡望了一眼蹲在墙角里动弹不得的罗密欧,恨声道:“我就知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花花公子不中用!你们谁上去,快把朱丽叶换下来。”

    一个穿着铠甲的英雄应了一声,冲了上去,不过他救场不及,蓝龙已经一把逮住了逃窜中的朱丽叶。

    朱丽叶挣扎着叫道:“罗密欧快救我!”

    蓝龙甩着头说:“罗密欧有什么好的,难道他比我强壮?”

    饰演朱丽叶的海琳即兴道:“我爱罗密欧,罗密欧一定会来救我的。”

    正值这时,穿着铠甲的英雄冲上前,徒手打了蓝龙的脚后跟。

    英雄道:“大恶龙,快放开朱丽叶小姐!”

    蓝龙扭头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嗯?你是谁?”

    穿着铠甲的英雄嘴硬说:“我就是罗密欧,快放开朱丽叶,我来做你的对手。”

    蓝龙用爪尖捅了捅朱丽叶的肚子,质疑说:“这个就是你的罗密欧?”

    台下已经有人笑出了声。朱丽叶看了救美的英雄一眼,她扑哧一声也笑了,因为冲上来的明显就是亚瑟王亚瑟潘德拉贡。她这一笑不要紧,连台上的演员都笑了,台下的观众还有不笑的吗?

    在后台,比扬卡几乎有一种想要横刀自尽的冲动,在她身边丽娅已经笑得直不起腰,乌恩奇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比扬卡瞪了他们一眼,命令道:“奏乐,放焰火,先压住场面。”

    欢快的音乐声响起来,震天的锣鼓敲起来,漫天的焰火照得白日愈发明亮。这一招还真灵,哄笑声渐渐停歇,台上的朱丽叶也终于缓过神来了。

    朱丽叶仰面道:“哦,感谢圣灵,赐给我一位……特别……英勇善战的罗密欧。”

    饰演朱丽叶的海琳已经挽回得很好了,可惜蓝龙却不买账。他用爪子轻轻一弹,特别英勇善战的罗密欧就像流星一样飞出了剧场,可怜的他飙风三万米,扑通一声掉进了冰冷的雾海中。

    比扬卡连忙派人去雾海里打捞亚瑟潘德拉贡,但舞台上的滑稽剧仍在继续。

    朱丽叶伸出双手,哀痛的说:“可爱的,深邃的海呀,请把罗密欧还给我。”

    蓝龙海迪亚这时仿佛却想起了剧本里的内容,他摇身一变,变成了大腹便便的蓝衣神父。

    蓝衣神父端起一杯酒,劝诱道:“朱莉叶小姐,喝下它,你就可以见到你挚爱的罗密欧了。”

    朱丽叶说:“你骗人,我若喝了这杯酒,就再也见不到活着的罗密欧了。”

    “哪个神父不骗人,你不喝也得喝!”蓝衣神父海迪亚凶狠的说:“你要是不喝,我这就去向你的父亲求亲,他一定会把你嫁给我。”

    朱丽叶悲痛欲绝,夺过酒杯:“罗密欧,我为你干了这一杯!”

    朱丽叶将杯中的毒酒一饮而尽,随后倒在舞台上不动了。

    在后台,比扬卡终于松了一口气,不幸中的万幸,屠龙勇者总算是保住了。不料,蓝衣神父又变成了蓝龙的模样,他从舞台上拎起朱丽叶的“尸体”要往嘴巴里送。

    朱丽叶诈尸了,大声说:“霸海王,我喝了毒药,你不能吃我。”

    蓝龙海迪亚点了点头,把尸体扔在地上,一脚踩成了肉饼。

    哄笑声再次响起来,剧场后台里的比扬卡万念俱灰,勇者海琳终于还是没了,这幕《屠龙之冬》可怎么演下去?

    比扬卡敲着桌子怒道:“这头流氓老龙想要干什么?他存心给我捣乱!”

    乌恩奇捂着肚子说:“海老大还在生气,他故意在把戏往砸了演,你怎么挽救也是白搭。尽量拖延时间才是正经,时间差不多了就落幕,赶紧换下一场景。”

    比扬卡听从了乌恩奇的建议,下令奏乐,继续放焰火分散观众的注意力,以拖延时间。又是一阵音乐和焰火,及时的稳住了即将崩溃的场面。

    趁着场面重归平静,乌恩奇站起身对比扬卡说:“族主,我也该登场了。”

    比扬卡看了乌恩奇一眼,神情坚定的说:“你去吧,这里我能应付。”

    乌恩奇转身正要离开,比扬卡却忽然叫住了他。她望向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热切,她似乎想要走上前,扑进他的怀抱里。可是在这一刻,她终究是雾族的族主,是第五魔王安特妮埃塔,不是可以小鸟依人的柔弱少女。

    比扬卡转过头说:“你去吧,希望我还能再次见到你。”

    乌恩奇愣了一下,但比扬卡已经不再看他了,她的全部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了舞台上。

    舞台的大幕徐徐升起,在一片汪洋的大海上一艘华丽的海船正在航行。一位美丽的人鱼公主从海水里探出头,攀上礁石,仰望着烟花绚烂的天空。

    人鱼公主惊叹道:“多么美丽的花呀!我在海底的宫殿里,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的美景。”

    这一次蓝龙海迪亚却很配合,他晃着脑袋飞到人鱼公主的身边,不屑道:“海底的珊瑚比这些焰火漂亮多了,你本是大海的女儿,为什么要到岸边来?”

    人鱼公主说:“我们人鱼只有三百年寿命,却没有不灭的灵魂,我非常羡慕圣族有不灭的灵魂。我在海底有一处花园,花园里有圣族王子的雕塑。我从不让任何一名水族进入我的花园,只愿意在寂寞的时候与他独处。”

    蓝龙海迪亚嘲笑道:“你这个小花痴!放着同族你不爱,放着高贵的身份你不要,你却偏要追求那些虚无缥缈的永恒,偏要仰慕他族的败类。你傻透了腔了吧?女子若是如此轻贱自己,自然会被当成贱货。”

    人鱼公主恨声说:“大恶龙,你骂我可以,不许你污蔑王子!”

    蓝龙海迪亚挖着鼻孔道:“什么破王子,过个生日都弄得如此铺张,可见那船上的家伙只是个败家子!”

    蓝龙海迪亚只是吹了一口气,背景中的海船就被狂雷劈成了灰。

    人鱼公主惊道:“哎呀!圣族的王子掉到海里了,我要去救他。”

    蓝龙海迪亚一把拎起了人鱼公主,凶恶的说:“你救他干什么?你若去救他,他只会霸占了你的身体,玩弄了你的感情,然后把你抛在一边另觅新欢。世间的王子还不都一个样,你以为他是知恩知意的心中客,想以身相许。他却只不过是一个贪图美色,是非不明的糊涂虫。海的公主,你还是嫁给我老蓝龙才好,我才是实心待你的有情人。”

    人鱼公主极力的挣扎,蓝龙怒吼道:“你敢不听我的话,我要把你变成海上的泡沫!”

    蓝龙海迪亚双手一撕,人鱼公主惨叫一声在漫天的雷光中,变成了闪耀的泡沫。哀伤的音乐响起来,露天大剧场里的观众皆静默无声。

    蓝龙海迪亚化成人形,一步一步的走向舞台的边缘,在那里耸立着一座巍峨的高山,蓝龙走到山壁前,敲了敲山壁上的石门。

    蓝龙海迪亚晃了晃脑袋,结巴道:“嗯,那个……冬瓜开门!”

    在舞台下面,操纵石门机关的影族女孩子却是个死心眼,她心想这也不是暗号啊,开还是不开,这是个问题?

    在舞台上,蓝龙海迪亚撵了撵手指,自言自语道:“小,嗯,一个挺小东西。让我想想,是什么来的?小冬瓜开门!不对,不对,西瓜开门!”

    坐在贵宾席上的第十二魔王阿克列谢耶大笑着对身边的第九魔王纳格雷德道:“混球老龙忘词了,我猜他想不起来这句暗语是什么。对他来说,西瓜和芝麻都是一样大。哇哈哈哈哈……”

    身边没有回应,大笑着的阿克列谢耶扭头回望,坐在他身边第九魔王纳格雷德面沉如水,其他的魔王也都阴沉着脸。

    第十二魔王阿克列谢耶大惑不解,他心想:“他们怎么都这副样子了?不就是有点小讽刺吗。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呀,他们怎么全都不笑?”

    阿克列谢耶犹如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在远离露天大剧场的天空中,飘泊着的一艘航速极快的飞空舰。在飞空舰的座舱里,女伯爵贝妮塔本尼迪克透过影之晶,早把贵宾席里的状况看得格外分明。

    在正对着舞台的贵宾席上,魔皇和五位魔王泾渭分明的分坐在两处。八臂狂魔之王希尔德里克和眼魔之王阿巴瑞斯,一左一右坐在魔皇塔克埃贝隆的身侧。

    魔皇头戴无边金帽,身穿洁白的圣袍,足踏赤靴,膝上放着一只书匣,书匣正面画着一个金色的三角形,三角形中有一只光芒万丈的眼睛。书匣上的那只眼睛称为全知之眼,而在书匣之内,装着的正是《福音圣书》。

    在雅间的另一边,炎魔之王阿克列谢耶和六翼天魔之王富马波第坐在虚空幻魔之王纳格雷德的两边,冥河公主沫沫柔弱的靠在她父亲的肩上。

    冥河公主穿着一袭白色衣裙,她的头上没有幽冥蝶,却戴着金色的发卡,发卡上雕满了金色的玫瑰花,她的肩上斜挎着一只书匣,书匣上画着一模一样的全知之眼,书匣中另有一本《福音圣书》。

第五十二节 预定生死场

    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的洞察力极为敏锐,只在一瞬间她就看见了沫沫公主的白裙之下也穿着一双红色的圣靴。金色的玫瑰发卡,白衣白裙,赤色的圣靴,全知之眼的书匣,一本《福音圣书》,她的装束俨然就是在以魔皇自居。

    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惊诧得无以复加,她凝神盯着影之晶里魔皇塔克埃贝隆。塔克埃贝隆看上去威严依旧,但他的眼神却飘忽而焦虑,其中透着隐隐的愤怒。

    女伯爵又望向沫沫公主,她低低的垂着头,眼角甚至还挂着一些泪痕。女伯爵再把目光投向沫沫公主的父亲纳格雷德,他竟面如死灰。她又打量了其他的魔王,除了草包阿克列谢耶时不时的放声大笑,其他的三位魔王全都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贵宾席里的情景把见多识广的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也看懵了,她随即又心头狂喜,因为她亲眼目睹魔族已经陷入分裂,这对即将发起进攻的妖灵来说,简直就是意料不到的天赐良机。

    一身华贵礼裙的女伯爵正在凝神观瞧,影之晶里的影像却转到了舞台上。在舞台上,蓝龙海迪亚搞笑的表演看得她焦心如焚,但却毫无办法。因为影之晶里显现的是伊娜和妮娜的视野,这对姐妹需要配合演剧,此刻她们俩谁都没有留心盯着魔皇和魔王们的脸色。

    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气急败坏的急匆匆的冲向舷窗,可是在贵宾席的侧上方悬着两艘肥阔的船屋,那两只船屋恰好将她的视线挡得严严实实。女伯爵恶狠狠的敲碎了舷窗的玻璃,她冲出船舱,纵身跳上飞空舰携带着的轻舟。

    一位亲随冲上前,双手抓住了轻舟的缆绳,低声道:“您不能过去,可能是圈套,您接近魔皇,太危险了。”

    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并不回话,只是一把推开那名亲随,她要操舟入场,才能看得分明。

    女伯爵兴奋的想:“危险?什么样的危险我怕过?我在这艘船上,与魔皇和魔王们相距不过千米之遥,难道就不危险了吗?可笑,太可笑了!大敌当前,愚蠢的魔族居然内讧,这简直就是天翼龙要灭了魔族啊!这一次,我一定要看得清清楚楚,再把最可靠的情报传给灵魁卡努莱曼。”

    女伯爵登上轻舟的时候,在以雾海为背景的露天大剧场里,蓝龙海迪亚主演的滑稽剧终于演完了血腥的第一幕。

    在幕间休息时,乌恩奇踱步到了舞台的对面。魔皇塔克埃贝隆的圣殿骑士们正守卫在此处,他们可不会放乌恩奇这样的陌生人随随便便接近伟大的魔皇和魔王们。

    乌恩奇向贵宾席上瞥了一眼,贵宾席上尴尬和紧张场面尽收眼底,乌恩奇强忍住得意的笑,心中终于有了一丝难得成就感。他不再理睬那些高不可攀的大人物,阔步来到舞台的右侧,不动声色的挤进第一魔王和前任第二魔王的身边。

    在滑稽剧的间隙,魔族第一王千臂魔灵塞恩斯和前任第二魔王赎善魔灵,正在与那群变形的龙商量要事。

    乌恩奇听了几句,已经明白了大概。在精灵界人龙大陆的飞龙大裂谷里,盘踞着成千上万的龙。那些龙打算另觅新居,他们看中了雾海里的岛和山。而圣灵似乎早有此意,所以她派遣千臂魔灵和赎善魔灵代表她,与那些真龙商量迁移的具体事宜。

    乌恩奇听得满头雾水,人龙大陆的龙族即将迁移到原魔界来定居,其深远的影响根本无从考量。

    乌恩奇正在发愣,他的腰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剧烈的疼痛令乌恩奇一阵龇牙咧嘴。

    乌恩奇几乎以为是山中老妖发觉了他的诡计,所以派刺客一刀捅了他。乌恩奇惨然的回头,撞了他的那个人正仰头望着他。从身材辨认,她是一个女孩子。她披着一件宽大的斗篷,带着兜帽,垂下来的帽檐掩盖了她的面容。

    那女孩子将兜帽拉开了一角,乌恩奇顺着缝隙望过去,顿时呆若木鸡。那名女孩子,倾国倾城不足以形容她的美艳,国色天香不足以形容她的气韵,灿若云霞不能形容她容色,梨花带雨不能形容她的哀怨。

    乌恩奇震惊良久,可是那女孩子盯着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恨意。乌恩奇实在想不起他曾几何时竟然得罪了如此美丽的女孩子。

    许久乌恩奇才恍然大悟,惊愕道:“你……难道你是,沫沫公主?”

    “卑鄙的舟人,亏你还认得出我?”沫沫公主恨声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万万料不到,像你这样一位敢于直面妖魁的奇男子,竟然会用如此恶毒的诡计坑害我,你想让我被圣皇绞死吗?”

    乌恩奇无言以对,他在市民区的神秘花园里见过冥河公主沫沫。那时的她看起来只是普通而已,乌恩奇还曾经暗笑她盛名之下,其实难副。显然当时她用了伪装,此刻才是她真正的容貌。

    有道是“英雄难过美人关”,乌恩奇只是从兜帽掀开的一角窥视了沫沫公主一眼,他的心立刻就酥软了。倘若第一次见面时沫沫公主就是以真容与乌恩奇相会,乌恩奇断然不可能将《福音圣书》的摹本交到她的手里。

    沫沫公主和她的父亲纳格雷德确实被乌恩奇害的不轻。

    沫沫公主得到了《福音圣书》以后,第一时间就把这件事情告诉给她的父亲第九魔王纳格雷德。父女俩又是欣喜,又是忧虑,虽然他们深知《福音圣书》非同小可,但毕竟圣书代表着至高无上的权利,第九魔王和冥河公主利令智昏,居然丝毫没有察觉到乌恩奇把《福音圣书》交给他们背后另有企图。

    传书便意味着传位,并无其他的可能。冰释山一战,魔皇塔克埃贝隆身负重伤,魔族诸王早已知晓此事。虚空幻魔之王纳格雷德先入为主,他当真以为魔皇塔克埃贝隆自知重伤不治,所以才让亲信将《福音圣书》赐给了他的女儿冥河公主沫沫。

    虚空幻魔之王纳格雷德曾经到船屋里,向乌恩奇求证,但那时他已气绝身亡。没几天,上域之都典雅之城里传出了可靠的消息。魔皇和数位魔王将齐聚魔都**之扉的东十九区观看蓝龙海迪亚演出的滑稽剧。

    消息传来,第九魔王父女二人想当然的以为,魔皇塔克埃贝隆招来数位魔王当众亮相,自然是要正式逊位,将魔皇的圣杖传于沫沫公主。为了避免出差错,第九魔王纳格雷德用幽冥蝶向魔皇传讯,请示魔皇之位该如何交接。

    魔皇塔克埃贝隆在魔廷里莫明其妙的接到了第九魔王询问他如何逊位的讯息,当真把魔皇的鼻子都气歪了。他舍生忘死在冰释山下独斗妖魁,虽然中了诅咒,但还不至于掌控不了局面。魔皇塔克埃贝隆并未回复第九魔王的传讯,而是叫来了两个死心踏地跟随着他的魔王,领着圣殿骑士团的全班人马,杀气腾腾的赶到了魔都**之扉。

    可怜第九魔王父女俩犹在梦中,纳格雷德甚至还让沫沫公主穿上了女圣皇的服饰,就等着魔皇逊位,正式为沫沫公主加冕了。哪曾想,魔皇塔克埃贝隆果然来了,但他除了拿着圣杖以外,还带来了另外一本《福音圣书》。

    第九魔王纳格雷德和冥河公主沫沫,见到了两本《福音圣书》才如梦初醒,但魔皇岂会听他们解释,于是才有了贵宾席上异常尴尬的气氛。恰恰正是这种尴尬僵硬,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才把原本不想露面的山中老妖紧紧的吸引到了乌恩奇专门为她预设的生死场上。

    诡计得逞,但乌恩奇终究难掩心中的愧疚。他叹道:“公主殿下,您太高看我了。我哪里是什么奇男子,不过是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狠心贼子罢了。你若恨我,也只得由你。我这里有一封信,滑稽剧《屠龙之冬》结束后,一切都会有转机。那时你再拆开我的信,会有你洗脱罪名的机会。”

    沫沫公主道:“你已经把我害苦了,我……我最讨厌你了,我凭什么还要相信你?”

    乌恩奇道:“这封信我早就写好了,即使你不来找我,我也会让人悄悄的把它送给你。我确实存心陷害你,但那也是无奈之举。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求你不要因为忿恨错过了挽回的机会。”

    乌恩奇没有说假话,他的这封信确实不是临时弄出来骗人的。沫沫公主瞪了乌恩奇一眼,一把抢过了他手中的信。乌恩奇希望她能在《屠龙之冬》结束后再看这封信,但焦急的沫沫公主哪里肯等!

    沫沫公主飞快的撕开信封,将乌恩奇的信拽出来,草草的扫了一眼,她顿时神情大变。

    乌恩奇的信中写道:

    “沫沫殿下: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妖帅山中老妖已被诛杀,我却不一定还活着。你若无心权利与地位,可将《福音圣书》奉予圣皇,向他言明你所行之事皆是为了引老妖上钩。圣皇必会信你。若错失良机,便请你自求多福。狠心贼子乌恩奇敬上。”

    沫沫公主惊讶的望着乌恩奇,踮起脚,以双臂抱住他的头,把鲜红的唇凑到他耳边,轻声问:“你说诛杀山中老妖,难道他竟藏身在这里?”

    乌恩奇沉着脸说:“她正在看着你和我呢。快点离开我,否则你我都有性命之忧,我所筹划的一切却将前功尽弃。”

    沫沫公主的身体颤了一下,她很想回头观瞧或者四面张望,但她终究忍住了。她把乌恩奇的信揉成一团塞进袖口里,用力的推开他,匆匆而去。

    “幸好她倒足够冷静,”乌恩奇暗想:“但愿我的一时仁慈,不会坏了大事。”

    乌恩奇向露天大剧场的外围偷窥了一眼,站在一个角落里的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仍在目不转睛的盯着贵宾席上的魔皇和魔王们,她似乎根本就不在意乌恩奇的任何举动。

    在贵宾席,紧张尴尬的气氛仍在延续。虚空幻魔之王纳格雷德正在与他的女儿沫沫公主说着悄悄话。

    纳格雷德怒道:“你既然发现了那个坏小子,怎么不告诉我?我两根手指就把他掇过来,拷问个清清楚楚。”

    沫沫垂首道:“父王息怒,我愿意再信任他一次,我们稍微等一等吧,求您了。”

    纳格雷德十分宠爱他的女儿。沫沫公主降生的时候,天边尽是五色霞光。原魔界里最好的预言师十分确信的对纳格雷德说,他的女儿身上有神性,日后必然能获得神格。

    纳格雷德深信这个预言,为此他甚至没有给他的宝贝女儿起名字。因为获得神格时,姓名会成为获取真名的绊脚石。

    纳格雷德叹道:“随你就是,但他若胆敢再次欺骗你。哪怕他是圣皇的亲信,我也要将他抓来碎尸万段。”

    在这个时候,纳格雷德父女俩的身边只剩下了第十魔王富马波第。第十二魔王阿克列谢耶虽然是个草包,他也终于看明白了风向,于是拍拍屁股的站到魔皇的身后去了。

    六翼天魔之王富马波第近在咫尺,他自然也听到了沫沫公主与纳格雷德之间的对话。

    富马波第看罢书信的内容,扯着稀疏的胡须道:“纳格雷德老弟,你太宠着沫沫侄女了。她能有多少阅历,她又怎么知道这世间的险恶?我断定,那人一定是图谋不轨的奸细,你暂且宽心,我这就去把他碎尸万段。”

    纳格雷德摇头说:“兄长,您此刻出手,只怕圣皇陛下连您也怀疑上了。嫌隙出现容易,却难于修补。幽族和渊族积怨甚深,即使没有今天的事,圣座上的他也断然容不下我们父女。既然已经出了这种事情,就不要再把您牵连进去了。”

    纳格雷德的话,反而让富马波第举棋不定了。富马波第和山中老妖虽然是绑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他们一直是情人,却从来不曾是有情人。富马波第左思右想,扭过头瞧了瞧风姿犹存的女伯爵,这个惯于隔岸观火的奸猾魔王,在忐忑之中熟练的选择了作壁上观,以图自保。

第五十三节 同演两台戏

    幕间休息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十分钟,十分钟过后《屠龙之冬》的第二幕即将重新开场。

    按照剧本的安排,穷凶极恶的蓝龙海迪亚回到他的洞穴里休息,该轮到屠龙勇士登台亮相。可是饰演屠龙勇士的海琳已经被蓝龙一脚踩扁了,比扬卡仓促之下筹备的舞台剧已经完全乱了套。

    比扬卡看了看身边的影族女孩们,急切的问:“你们谁能顶上去,演出结束,有重赏。”

    这些女孩子们全都默不作声,虽然老蓝龙事先给她们演示过,被他吃了或者踩扁都会在雷光中重生,但谁也不想给自己生命中留下一个被龙吃了的可怕回忆。

    比扬卡将期待的目光投向魅族雪莱,雪莱伊连忙摆手道:“我不行的,我没排练过,我的一举一动都不像勇者。”

    比扬卡又看了看冰族席德尔,席德尔虽然很帅,但冷面如瘫,演技太差。

    比扬卡又急又恼,她很想自己冲上去,但她上去了,雾族就没有主心骨了。比扬卡这时极度希望乌恩奇仍在他身边出谋划策,可是他也不在此处。比扬卡一筹莫展的时候,缩在墙角里的“亚瑟王”开口了。

    扮演亚瑟潘德拉贡的女孩子塞西莉自告奋勇道:“族主莫忧,我上。但您先容我吐会儿水,呕…哇……”

    比扬卡深情的看了塞西莉一眼,这个女孩刚从雾海里被捞回来,她很皮,又很勇敢,日后应当是个可造之材。比扬卡略感欣慰,于是吩咐诸人,先临时插一段《石中剑》的桥段拖延时间。

    亚瑟潘德拉贡挺身而出,舞台上总算没有冷场,但由于少了老蓝龙海迪亚的精彩演出,观众们看剧的热衷程度远不如方才。

    在特约嘉宾的坐席处,一触即发的紧张气氛仍在延续。两位魔王和一位公主商量了许久,最终他们还是决定立刻就把乌恩奇的信交给魔皇过目,请他定夺。

    沫沫公主攥着乌恩奇的信,缓步走到魔皇塔克埃贝隆的身边,跪在魔皇的面前,双手捧起了他的手臂。

    塔克埃贝隆面色有些缓和,他察觉到沫沫将一个纸团塞给了他,因为他是魔皇,所以他不需开口就能感知纸团里的字迹。

    虽然沫沫公主和纳格雷德看了乌恩奇的信颇为震惊,但魔皇塔克埃贝隆之所以会来魔都**之扉,本来就不是为了看老龙的滑稽表演,而是为了配合乌恩奇设下诛杀妖帅山中老妖的圈套。

    塔克埃贝隆面若古井不波,心中却满是惊疑。魔皇暗中思忖道:“一条小鱼也要翻起巨浪了,难道我当真看轻了他?其实他只需向我透漏老妖的行踪,我便可以将其镇杀。倒不是我轻视他,就凭他那三脚猫的本领,也能对付得了遂妖帅?”

    魔皇回想起适才幕间休息时,乌恩奇走近贵宾席,他的眼中尽是不逊和挑衅的神情,看起来他似乎胸有成竹。

    魔皇塔克埃贝隆转念又想:“他能把纳格雷德玩弄于股掌之上,也许他确实有资格与我结拜。他亲自出手击杀了山中老妖,有何不好?若是那样,矗云山的舟人就只能彻底的倒向我们圣族了。既然一举两得,有利无害,我且作壁上观。”

    魔皇塔克埃贝隆拿定了主意,沫沫公主的心底便回荡起一个威严的声音:“此事我已知晓,你几时见过我那义弟?”

    沫沫公主向心中忏悔,将事情的每一个经过都原原本本的禀报给魔皇塔克埃贝隆。

    塔克埃贝隆俯视着沫沫,不免心中好笑。在魔皇眼里,沫沫公主除了生得美丽以外,差不多一无是处。她既无谋略,也无胆识,没有高强的实力,亦没有沉稳的心志。

    塔克埃贝隆暗想:“我那兄长当真可笑,除了他以外,谁还会相信一只花瓶竟能封神?我的小兄弟却是了得,一本假圣书就能唬得他们父女俩团团转。那山中老妖为害几十年,我屡次想要除掉他,始终都找不到他的踪影,我的小兄弟却有自信,必能将其斩杀。只可惜他是一名舟人,却不是我们圣族。”

    魔皇塔克埃贝隆的脸色更加阴沉,摔手推开了沫沫公主。可怜的沫沫公主几乎要哭出来了,但在她的心中却传来了魔皇貌似温和却不容反抗的声音。

    “不需忧虑,一切既是他的安排,亦是我的意志。王兄与你协助他为我圣族除掉心腹大患,功不可没。事后自有封赏,退下吧。”

    沫沫公主闻言,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抹着眼泪退回到第九魔王和第十魔王的身边,低声将与魔皇交涉的结果向他们两个禀明。

    第九魔王纳格雷德长舒了一口气,柔声安慰他的宝贝女儿。可是沫沫公主仍然在哭,第九魔王详问究竟,沫沫却只是说,她被圣皇讨厌了,因为她感觉得出来,圣皇塔克埃贝隆轻视她,而且对她全无好感。

    第九魔王纳格雷德恶狠狠的瞪了魔皇塔克埃贝隆,豪华雅间里的气氛顿时由一触即发变得剑拔弩张。第十魔王连忙在一旁苦劝,沫沫也拼命的抱住了她父亲的手臂。若非如此,豪华雅间一定会变成剑圣与魔皇的战场。

    站在露天大剧场的外围,凭借超凡的视力,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将雅间里的每一个细节都看得明明白白。她虽是老奸巨猾的山中老妖,却看不穿这场专为她设下的戏。

    山中老妖见沫沫公主向魔皇塔克埃贝隆跪拜,然而魔皇却拒绝了,他又亲眼目睹了第九魔王纳格雷德眼里嗜命的凶芒。山中老妖只以为他们两方彻底的决裂了,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她自己距离死地已经又进了一步。

    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甚至不自觉的将目光投到了舞台上,舞台上的滑稽剧居然吸引了她。按照临时编造的剧情,亚瑟王拔出了石中剑,带着魔都**之扉里的贫民揭竿而起,他们打败了霸海王的霸将们,攻入了老蓝龙的洞府。

    在舞台上,影族女孩子的歌声婉转动听,她们的舞步轻快飞扬,平心而论她们演得确实不赖,而霸海国的那些乞丐们却更是了得。他们本来就是霸海国的霸将,蓝龙海迪亚的众多霸将里可谓卧虎藏龙。他们在舞台上演得都是真本事,一招一式,每一个绝活都没有半分虚假。

    不只是女伯爵,所有的观众全都看得大呼过瘾,连雅间里的魔皇塔克埃贝隆也深恨没有早来魔都**之扉,他竟然放任如此多的英才埋没在此间沦为了乞丐。

    滑稽剧《屠龙之冬》已经演到了最后一幕,比扬卡悬着的一颗心仍在砰砰的跳。虽然混乱,但大剧场里的演出获得了非凡的成功,因为连魔皇都在带头鼓掌。然而舞台上的那场戏只要不崩盘,就无足轻重,现实中人生亦如戏却事关生死。

    在舞台上,屠龙勇者亚瑟带着魔都里的贫民终于打败了霸海国的所有霸将,他们冲进蓝龙的洞府,打碎酒坛,开仓放粮,将巨龙的财宝搬出洞穴,分发给魔都里疾苦的贫民。

    心中忐忑不安的第十魔王富马波弟眉头紧锁,他向第九魔王纳格雷德询问道:“这头流氓老龙在搞什么鬼,他这不是在鼓动那些泥腿子造反吗?”

    第九魔王纳格雷德只是摇头,龙意难测,他们两个实在猜不透老蓝龙海迪亚的心思。倒是沫沫公主好奇的问:“伯父,圣都里怎么会有那么多贫苦的圣民?我从来没去过围墙外面,一点儿也不知道他们的生活竟然如此艰难。”

    听了沫沫公主的话,第十魔王富马波弟呐呐无语,甚感面上无光。

    其实,百年之内魔族已经失去了广阔下域里的大片领土。接连四块古陆相继沦陷,大量的难民们纷纷涌入星兰城邦,偏偏又赶上了魔阳天劫。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第十魔王富马波弟仍能维持星兰古陆的秩序已经算是非常擅于治理了。饥民流离失所,乃是战争所致,不能怪他尸位素餐。投降妖灵,是为了让六翼天魔一族免遭屠戮,虽然怯懦,却并非愚蠢。

    沫沫公主是个率直的女孩子,但她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向富马波第道歉。

    富马波第叹了口气,对纳格雷德说:“老龙的这幕剧,让我坚定了一个想法。我们一定得平了矗云山,否则任由哪些蛮子劫掠我们从上域运往下域的物资,圣都**之扉终有一天会因粮食不足而沦陷。”

    纳格雷德接口道:“王兄所言极是,事不宜迟,我们应当立即就调集三族联军攻打矗云山,一定要将舟人的威胁彻底根除。”

    此时,舞台上的《屠龙之冬》已经演到了最终场景,被调虎离山之计骗走了的蓝龙海迪亚回到了他的龙穴。他的老巢已经被连锅端了,蓝龙怒不可遏,屠龙英雄亚瑟提着圣剑与其对峙。

    蓝龙海迪亚大喝道:“小爬虫,你们竟敢向我挑衅,我要把你们统统吃掉,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乐声激扬,屠龙英雄朗声唱道:“这世道已经坏透。我等遍尝劳和苦,仍不免饥与寒。尔两手闲闲,却饱食盘中餐。你若仍有满腔难平的忿恨,我等滔天恨意却向何处昭雪?”

    蓝龙海迪亚大言不惭的唱道:“我勤奋聪颖,故而成为人上人。尔等胆小如仓鼠,怯懦如羔羊,愚昧懒惰,自甘堕落。尔等不怨去自怨自艾,却敢与我为敌?我这就用我天才般的智商,代表月亮消灭了你!”

    屠龙英雄奚落道:“我从未见过你这般自恋的蠢物!看你那厚厚的一圈死宅腰,看你那朦胧惺忪的死鱼眼,你这个连芝麻和西瓜都分不清,里外拐都弄不明白的糊涂东西,哪来的脸面自称天才?”

第五十四节 远去的龙群

    蓝龙海迪亚无言以对,恼羞成怒的扑向屠龙勇者亚瑟,亚瑟悍然无畏举剑迎战。一场恶战在即,所有的观众都屏息以待。可是在舞台上蓝龙一把就抓住了勇者亚瑟,将他扔进嘴里,一口吞了。

    跟着亚瑟前来屠龙的贫民们吓得四散奔逃,蓝龙海迪亚追在后面,连拍带打,将参与演剧的影族女孩子们一口一个悉数吃了。

    舞台之下的观众们一片哗然,如此血腥的场面和突兀的转折让他们全都惊掉了眼珠子。负责应急报幕的妮娜连忙从暗影中现身出来,怎料她还未及开口,吃人已经吃上瘾了得老蓝龙就一把抓住了她,要往嘴里送。

    妮娜的姐姐伊娜已经忘了这是在演戏,她慌张的从暗影中冲出来想要营救她的妹妹。可是蓝龙海迪亚毫不费力的也抓住了她,他将她们姐妹俩一同塞进了嘴巴里,嚼了几下,咽入腹中。

    蓝龙狂吼,众皆胆寒。

    在特约嘉宾的坐席上,第十二魔王阿克列谢耶向第八魔王希尔德里克摊手道:“我的圣灵!这支影族部落为了配合老龙演剧,她们已经死了多少个女孩子了?你算没算?”

    第八魔王希尔德里克说:“你不是说,那些是特效吗?”

    第十二魔王阿克列谢耶摇头道:“我怎么越看越觉得是真的?虽然出了名,他们部落的损失可老大了。”

    第八魔王希尔德里克不以为意地说:“都是些贱民,何必管它。只是那条老龙如此演剧,莫非他在向我们示威?”

    在剧场的后台,比扬卡对此早已经习惯了,她镇定的下令道:“奏乐,放礼炮。你们再上去几个,跟他拖延时间,时间到了我们就算胜利了。”

    又有十几个女孩子换上演剧的服装,冲上舞台,但蓝龙海迪亚故意在捣乱,不过几十秒的时间,那些女孩子们就全被吃了。

    比扬卡求助的望向雪莱,救场如救火,雪莱和席德尔二话不说,换上行套,操着家伙冲上了舞台。他们俩在此时算得上是雾族里最强大的战力,但在蓝龙海迪亚的面前同样走不了三个回合。

    片刻以后,负责向比扬卡报告的小男孩禀报说,雪莱小姐被蓝龙吃了,席德尔也被蓝龙放进了嘴里,蓝龙嫌他塞牙,又把他吐进雾海里去了。

    比扬卡恨道:“没见过他这么捣乱的,我跟他拼了,你们都上去,给我狠狠的揍他。”

    那小男孩说:“族主,女孩子都被吃了,只剩下男孩子了,演剧的衣服也不够用了,怎么办?”

    比扬卡说:“让他们在头上绑一条红巾,冲上去就是了。”

    数十名绑着红巾的男孩子冲上舞台,拿起各种家伙揍向万恶的蓝龙海迪亚。

    他们是真的恨他,因为他们原本就是魔都里的孤儿,备受霸海国的欺凌。

    蓝龙海迪亚飞向空中,龙爪乱抓,龙翼横扫,但那些男孩子们也极为顽强。于是观众们亲眼目睹,一只巨大了蓝龙在舞台上肆虐,几十名衣衫褴褛的孤儿绕着它群殴。那场面已经不再是演戏,而是搏命的扭打。

    然而反抗只是徒劳罢了,大约几分钟以后,空荡荡的舞台上只剩下了蓝龙海迪亚在得意的拍着鼓鼓的肚皮。

    舞台之下一片悲戚,数以万计的魔族观众同声落泪,另一些激愤的魔族则忿然的要冲上去与蓝龙死拼。

    在剧场的后台,比扬卡的身边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

    比扬卡强作镇定的向凯瑟琳娜婆婆道:“你让博舍尔和亚迪士他们继续奏乐,放礼炮,压下场面再说。”

    凯瑟琳娜婆婆哭诉说:“族主,没法奏乐了,刚才乐队也被老龙吃了,部落里只剩下您和我们了。您不会是被龙骗了吧,他不想演剧,被他吃下去的那些孩子也不会在雷光中复生。因为我们想利用他,所以他要惩罚我们,他要把我们全部吃光。”

    比扬卡愣住了,眼前血淋林的事实告诉她,凯瑟琳娜婆婆所说的话极有可能是事情的真相。倘若那样,她就是为虎作伥,眼睁睁把自己的部族送入龙腹的罪魁祸首。

    如此的一部《屠龙之冬》,确实是一个上好的乐子,是一顿丰盛而美味的大餐,是一种杀鸡儆猴的好手段,也是一场能让老龙也开怀大笑的滑稽剧。

    两行悔恨的泪水顺着比扬卡的苍白的脸滚落下来,她抓着头发,痛哭道:“婆婆,难道我……我是害死了所有人的罪人!”

    凯瑟琳娜婆婆紧紧的抱住比扬卡,哀哭说:“族主,我们不怪你,要怪都怪那条恶龙,都怪我们太懦弱。那些可怜的孩子们都不在了,我们也跟她们一起去死吧!”

    听了凯瑟琳娜婆婆的话,比扬卡激动的从地上拾起一块红巾绑在头上,她带着雾族还剩下的老幼病残,拿着明晃晃的刀剑,忿恨的登上舞台。

    在舞台上,老蓝龙海迪亚似笑非笑的冲着比扬卡勾了勾手指。在龙威的震慑下,比扬卡几乎想要跪下来向他求饶,但愤怒支撑着她,让她勇敢的拔出利刃,冲向死亡。

    于是舞台之上又演绎了一场愤死的搏杀和无情的屠戮,直至鲜血和断羽将宽阔的舞台变成了一处地狱般的修罗场。

    片刻以后,蓝龙摇着独角,孤零零的立在修罗场的中央,雾族所有的成员全被他吞了。

    蓝龙海迪亚忧伤的唱道:“她们舍生忘死究竟为了那般?她们打烂了我的巢穴,瓜分了我的宝藏,粉嫩的拳头打得我老腰生疼,耀目的刀剑吓得我心惊胆战。我留在此间已了无趣味,只好逃往别处,再去祸害一番。”

    蓝龙唱罢,纵声长鸣,展开龙翼破空而起。

    龙翼之下,雷光奔流,在一朵朵电火绽放出的绚丽光华里,数百名男孩和女孩带着明媚的笑脸,于雷光中塑魂重生。她们张开闪耀着紫电的翅膀飞向空中,从悬停着的船屋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花束,将鲜花抛向露天大剧场里被惊呆了的众人。

    蓝龙凝眸,俯视魔都,毫不留恋的离尘而去。

    在蓝龙海迪亚的身后,第一魔王挥舞着千臂灵翼,第二魔王化身为浴火的凤凰,十几条巨龙舒展开翅膀跟随着他飞离了魔都**之扉。送行的礼炮再次鸣响,悬空的船屋里飞出了几十名被雇佣的风族少女。她们用风旋卷起花瓣,在漫天的飞花中轻歌妙舞。

    及至此时,露天大剧场里的众多魔族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幕滑稽剧确实没有死人,所有的杀戮果然都是奇异的特效。然而虽然是演剧,但龙族概不虚言,雷霆真主海迪亚既然已经说了“留在此间了无趣味”的话,他显然不会再回来了。

    这幕滑稽剧《屠龙之冬》,其实是老蓝龙海迪亚为自己安排的一场送别仪式。因为他是一条神通广大的流氓老龙,所以即使要走,他会走得风风光光。

    盘踞在魔都**之扉里赶也赶不走的流氓老龙就这样离开了,露天大剧场里数以万计的魔族欢声雷动。就连魔皇塔克埃贝隆也情不自禁的站起了身,对渐渐飞远的龙群以目相送。

    然而所有人都忘记了一个非常血腥的事实魔都**之扉的财政官佐伊凯特利公爵不幸葬身龙腹。那个以好色、薄情、贪婪和吝啬而著称贵族并没有被复活,他彻底的死了,变成了龙的甜点。

    在露天大剧场外围的一个角落,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的身边也飘满了落花,她抬头望向远去的龙群,在震惊中梳理着纷繁的思绪。魔族的分裂已成定局,几千年来一直盘踞在魔都的雷霆真主海迪亚竟然走了,难道他也抛弃了魔族吗?他演这幕《屠龙之冬》有何深意?他留下了数百名经雷霆塑魂,浴电火洗礼而重生的男孩和女孩,究竟所为何事?

    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的心思还在万千思绪里徘徊,却有一道风旋飞过她的头顶,操纵着风旋的少女从背后的花篓里捧出大把的花瓣,信手抛向四方。蓦然间,那名少女的身形急速下坠,长剑出鞘的声音宛若龙吟,一柄两米长的禁魂剑在万花丛中划出一道匹练般的剑光,迅疾的劈向女伯爵的顶门。

    贝妮塔本尼迪克女伯爵先是一惊,她正是遂灵帅山中老妖,她仇家遍地,久历生死,但还从未有过哪个刺客能毫无杀气的接近她,近到如此距离却不被察觉。

    丽娅能顺利的接近山中老妖,一方面自然是因为时机巧妙,山中老妖分了心,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丽娅没有杀过人,她的手是干净的,她的身上也没有沾染一丝杀气。

    山中老妖吃惊之后又觉得好笑,她是玩暗杀的祖宗,如今居然有人在她的面前班门弄斧。乱花之中夹杂着剑气凝成的片片桃花,虽然乱花迷眼,但山中老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向她行刺的正是黑遂山的叛徒丽娅。

    山中老妖从未将丽娅放在眼里,她对她的底细一清二楚,也在死亡轮盘上见识过丽娅的实力。在她看来,丽娅手中的禁魂剑苍梧虽然是绝世凶剑,但还威胁不到她的生命。

第五十五节 黒遂之终曲

    禁魂剑虽然致命,可是山中老妖却对丽娅劈出的这一招剑法嗤之以鼻,因为在她看来,丽娅根本就不适合使用超长的战剑,她的这一剑简直慢得离谱。

    山中老妖足下一蹬,身形一晃,便闪开了丽娅从半空中劈下的一击。她的判断确实有道理,但这一闪却极不明智,因为丽娅的长剑劈斩本来就不是为了击杀她,而仅仅是为了近身缠住她。

    丽娅深知老妖的实力远在她之上,如果骤然向她施以杀手,老妖拼着被魔皇发觉的危险全力反击,不但不可能伤得到她,反而会丧命其手。所以丽娅不求一击毙敌,她要给老妖造成一种错觉,让老妖误以为自己能够在不被发觉的情况下全身而退。山中老妖果然轻视了丽娅,她以为那轻轻的一晃便能躲开丽娅的攻击,实在是大错特错。

    丽娅是剑技的天才,她对剑速的把握比老妖更精准,她挥出的剑似乎只是稍快了一些,却如影随形的追上了山中老妖的步伐。在山中老妖看来,丽娅的剑招似乎仍然差了一线,伤她不得,她纵身飞退,然而快慢仿佛只在毫厘之间,丽娅手中的禁魂剑离她的咽喉越来越近,看似仍能躲开,实际上却根本躲不开。

    及至山中老妖终于判断出这一剑她躲不开的时候,她早已错过了最佳的时机,无论反击还是用灵术脱身都为时太晚了。

    山中老妖追悔莫及,她顾不得要隐匿自己的实力,封印的灵力骤然全开,炸碎了那一身华美的礼裙。山中老妖右肩一抖,右臂齐肩而断,脱离下来的手臂没有掉落,而是在灵光中瞬间移动,挡向丽娅的禁魂剑。

    在老妖的右袖里藏着一把“山中尺”,为了避免被发现,“山中尺”也被封印了,但它仍然是毙敌保命的神器。

    丽娅的禁魂剑斩在瞬移过来山中尺上,她毕竟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女,而老妖早已登峰造极,与神之领域近在咫尺。剑与尺相击,丽娅手中的禁魂剑脱手而飞。

    丽娅却并不惊慌,她擅于用风旋操纵利剑,禁魂剑脱手只是她自知力弱,不肯与山中老妖硬拼的结果。

    在撞飞了禁魂剑的同一时间时,山中老妖左掌急出,一只阔三米有余的闪耀着灵光的青色巨掌猛击向丽娅的娇躯。老妖施展出的青色巨掌其实是七级灵术“毕格比飞击掌”。只要不是龙和真神,任何生物只要被巨掌沾上,立刻要被击飞到九霄云外。山中老妖想以此击退丽娅,脱身而逃。

    但丽娅轻叱一声,身形急转,间不容发的从灵光巨掌的指缝中穿身而过,一柄闪耀着灵光的八面铁剑适时浮现在她身侧,丽娅双手持剑,抡起铁剑斜斩向山中老妖的胸膛。

    在那铁剑之上燃着彩虹魔火,赤、橙、黄、绿、青、蓝、紫、黑暗、光明、幽邃与虚无,剑锋之处闪着凛凛的异光,老妖识得开阳剑法的这一招“愚者逐日”,但她却料不到丽娅可以不需蓄力,直接发出如此炽热的剑招。

    老妖的右臂还悬在空中,无法再一次用山中尺击飞丽娅的手中剑。老妖向后仰身,猛吸了一口气,张口吐出一字真言。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声音,仿佛是巨龙的长吟,仿佛是魔神的呓语,仿佛可以越过耳膜和耳鼓,直接碰触到灵魂的深处。

    老妖一瞬间发出了“真言术震慑”,对于真言术,丽娅无可防御,也来不及防御,但她的心意早已与剑彼此不分。真言术震慑虽然作用在丽娅的身上,但她却完全不受影响。

    真言术无效,老妖已是技穷,丽娅手中的八面铁剑重重的斩在了她的胸膛上。老妖踉跄着退了数步,咳出了一口逆血,然而高温达到几百亿度的八面铁剑居然没能斩破她护身的软甲。

    丽娅略感失望,但这也在她预料之中,丽娅凭借着如风般的身法已经转到了老妖的背后,她张手松开八面铁剑的剑柄。此刻被击飞的禁魂剑苍梧受回风之力的牵引,重新转到丽娅面前。丽娅握禁魂剑在手,反出一剑,刺向老妖的背心。

    禁魂剑苍梧乃是刚直之剑,锋锐无匹,老妖的软甲虽然能挡住炽热的八面铁剑,却抵挡不了禁魂剑的锋芒。老妖惨叫一声,她的身体竟被禁魂剑贯胸洞穿。

    山中老妖目露凶光,愤怒已极,与她非凡的实力相比,丽娅的雕虫小技根本微不足道。可是连过数招,她却处处受制,憋屈的欲死,此刻更是身受重伤。

    山中老妖嚎叫一声,她的身体瞬间变得晶莹剔透,妖灵的体术与人类和魔族又有所不同。妖灵炼体,但他们的身体不像魔族一样依靠变形来增加力道和防御,妖灵的体术可以将本体化为各异的状态,山中老妖展示出来的正是妖灵体术中的凝晶体,身体化晶,坚如铁石,同时将已经受到创伤冻结,仍保存十足的战力。

    山中老妖将身体晶化,丽娅的禁魂剑就仿佛是插在了牢不可破的晶石之中。

    老妖狂笑一声,以瞬移的右臂提起山中尺砸向丽娅的头颅。假如丽娅不放手,她定然逃不脱被山中尺打中的下场,假如她放手,失去了禁魂剑苍梧,她实际上已经没有办法杀死山中老妖。丽娅咬牙,用尽全身力气扭动剑刃,她早有觉悟,纵然拼死也要让老妖赔命。

    一声闷响,山中尺将一颗头颅打成了烂泥巴,然而那却只是法鲁格的伪骸。在关键时刻从八面铁剑里飘出来的法鲁格,替丽娅挡下了老妖的致命一击。法鲁格是剑灵,即使他的伪骸碎成了齑粉,只要八面铁剑还完好,他的伪骸就仍能重生。

    靠着法鲁格争取来的时间,丽娅已经运足了力道,那禁魂剑何等锋利?在丽娅的全力扭动之下,禁魂剑的剑刃在老妖晶化的身体上绞了一个透明窟窿。明黄色的晶屑纷纷掉落,丽娅已经撤剑而出。

    山中老妖眼中冒火,即使有凝晶体略作延缓,她的伤势也极为严重,只是一时尚能压制得住罢了。老妖暴喝一声,左掌右尺,发疯般的袭向丽娅。山中老妖临敌的经验很丰富,超长的战剑擅攻不善守,尤其是近身战,长剑辗转不灵,因此尽是破绽。

    山中老妖自忖丽娅不死,她定然难以保全,她要尽快将丽娅毙于掌下,只有如此才能安然脱身,或者等到她的情人富马波第的援手。然而山中老妖连出数掌,丽娅险象环生却仍然死战不退。

    山中老妖心中凛然,她的灵山掌出手如电,切金断玉不逊于神兵利器,虽然尽占优势,但丽娅的剑法败而不乱,杀机深藏,她凭借灵活的身法和诡异的剑招,居然履险如夷,想要胜她绝非易事。老妖已经感觉得到一股庞大的圣力如泰山压顶一般笼罩了整个露天大剧场,再不脱身,肯定来不及了。

    山中老妖暴喝一声,抽身疾退,她想靠着凝晶体硬抗丽娅的进攻,拼着重伤也要及时脱身。可是丽娅的剑招比她想象的更快。丽娅的剑招其实是开阳剑法中的“不周云乱”,昔之时共工败阵,头触不周山,绝天维,折地脉,致使天塌地陷,虽败而不屈意恒存。

    “不周云乱”是开阳剑法中的不屈之剑,败而不乱,杀意潜藏,敌若稍有疏失,便有灭顶之灾。山中老妖急于脱身,她的身体一退,正好将自己暴露在禁魂剑最理想的攻击范围里,丽娅以禁魂剑苍梧横斩,竟将山中老妖一剑斩为两段。

    老妖的两截身子轰然而倒,但在她的身体里猛然间冲出了数十道灵魂,那些灵魂的面孔全都是一模一样,厉笑不止,向四面飞遁,仿佛转眼间就要逃之夭夭。

    然而丽娅只是冷冷的,以禁魂剑苍梧果断的斩向身前三尺的一处虚空。这一剑仿佛轻描淡写,漫无目的,但在冥冥中却有因果相牵。丽娅的这一剑正是开阳剑法中必中的杀招“衔沙填海”,此剑以恨意为牵引,若无法命中,便无法施展,但只要施展出来,却是剑出必中。

    “混账!”虚空里传出了老妖的一声怒骂。

    她抛弃身体,牺牲部分魂魄化成幻形,只是为了吸引丽娅的注意力,满心以为即使不能逃出生天,至少也能拖延一时片刻,好容她施展空间灵术逃回原界。不料丽娅竟然全然不被迷惑,一剑就斩中了她躲在虚空中的主魂。

    山中老妖自知必死,她用残存的灵力反戈一击,一只灵光的巨掌再次显现出来,紧紧的握住了丽娅,这是老妖的九级灵术“毕格比擒拿手”。这只灵光的巨手连巨龙的身体都能揉碎,但丽娅依旧面不改色,因为她的剑已经斩中了目标。

    在丽娅身前不足一米远的地方,一个背生透明膜翼的虚影被丽娅一剑断头。山中老妖死了,她施展的灵术尚不及重创丽娅,就溃散于无形。

第五十六节 魔鬼与蟾蜍

    丽娅的嘴角翘了翘,以禁魂剑苍梧挑起山中老妖的脑袋,提在手里。

    在丽娅身边不远处,被老妖操纵了的伊娜和妮娜两姐妹刚刚冲到近前,要救援她们的主子,便看见了老妖被斩断了头颅。

    伊娜和妮娜相互看了看,完全不知所措,山中老妖死了,她安插在她们眉心里的控心菱石自然也失效了。伊娜双手捂住脸,痛哭失声。妮娜跪在老妖的尸身旁,一时间不知是喜,是悲,是解脱,还是失落。

    从丽娅出剑,一直到老妖毙命不过几十秒的时间,许多兴奋的观众甚至完全没有发现大剧场角落里的激斗,这里的战斗就已经决出了胜负。

    虽然普通的观众没有发觉,但从山中老妖解放灵力的那一刻起,嘉宾席上的魔皇塔克埃贝隆就发现了她。除了最初的那一剑,山中老妖与丽娅之间的死斗,魔皇和魔王们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魔皇塔克埃贝隆以圣光的威能震慑了全场,露天大剧场顷刻间安静了下来。在静默的凝视中,丽娅一手提着山中老妖的头,一手倒提着禁魂剑苍梧,用风旋卷着山中老妖的尸体,飘身向魔皇的立身之所。伊娜和妮娜麻木的跟在她后面,幽灵法鲁格拉着她们俩的手,以示安慰。

    露天大剧场里的众多魔族惊疑不定,纷纷让出道路,让丽娅一行径自来到了魔皇的面前。

    第十魔王富马波第率先扑过来,探查了老妖的遗体,目露凶光,面色阴晴难辨。

    第九魔王纳格雷德此时早已用魔法封锁了附近的空间,身为精通空间法术的幽族之王,他也确认,山中老妖的魂魄没有逃出去,她确实死了,死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手里。

    魔皇和魔王们都将目光都凝视在丽娅的身上,她穿着不值钱的白色衣裙,赤着双足,倒提禁魂剑浮在空中。她的身体正笼罩在如幻如烟的魔能里,在圣蓝色光晕的照耀下,她的身躯几近透明。在丽娅的胸口处,依稀可以看见明亮犹如朝阳的魔能的漩涡正在凝聚,新生的魔核即将孕育而出。

    魔皇和魔王们无不骇然,因为丽娅正在经历魔血觉醒和魔核凝聚。山中老妖是妖帅中的元老,实力登峰造极,距离获得神格只有一步之遥。丽娅此时才觉醒魔血和凝聚魔核,说明丽娅在斩杀山中老妖的时候,非但没有超凡入圣,连魔族的血统都没有觉醒,然而她却在几十秒的时间里就将山中老妖彻底诛灭。

    魔血尚未觉醒就能击杀遂灵帅,一旦依靠自身的力量达到超凡入圣的境界,又将厉害到何种程度?

    魔皇塔克埃贝隆望向丽娅,她不卑不亢的傲立于风中,即使面对魔皇和众多的魔王亦全无畏缩。丽娅将山中老妖的首级扔在魔皇塔克埃贝隆的脚下,拉过伊娜和妮娜姐妹俩,傲然道:“灵族子嗣丽娅,斩杀山中老妖于此,特将其头献与您。影族姐妹伊娜与妮娜,她们俩不惜以身犯险,勇入虎穴,才引出了山中老妖。她们昔日所行,皆是迫不得已,恳请您宽恕她们的罪过。”

    伊娜和妮娜双双跪在魔皇塔克埃贝隆的面前,她们姐妹的命运如何其实全看丽娅怎么说。丽娅说她们是奸细,她们就会被施以酷刑,严刑逼供,然后捆在火刑柱上活活烧死。丽娅说她们是卧底,她们姐妹就摇身一变,成了诛杀山中老妖的大功臣。

    魔皇塔克埃贝隆此刻心情正好,当即开口赦免了伊娜和妮娜,连同出身于妖灵,对他立而不跪的幽灵法鲁格,魔皇也并未追究。

    魔皇塔克埃贝隆向丽娅道:“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他是少年英雄,你是女中豪杰,我虽是圣灵的忠仆,却没有识人之明,惭愧之至。山中老妖乃是我圣族的心腹大患,你今日将其斩杀,可谓大快人心。你可愿意加入圣殿骑士团,成为圣灵的侍从。”

    丽娅不卑不亢的说:“我是灵族,出于私怨,擅杀遂灵帅,所犯判族之罪,罪不容恕。请您允许我带走她的尸骇,赴白顶原领死。”

    魔皇塔克埃贝隆愣住了,因为丽娅的话与乌恩奇之前的请求全然不同。

    魔皇道:“你不必急于拒绝,我知道他与你关系匪浅。你可以与他商议以后,再做定夺。”

    至此,露天大剧场里的《屠龙之冬》宣告落幕,然而在幕后策划的乌恩奇却没有亲眼见到终局。

    在露天大剧场的万米之外,乘着黑舟的乌恩奇被几十名妖灵影舞者围困在当中。他本打算在《屠龙之冬》尚未落幕之时,就趁乱离开这座杀机重重的魔都。然而非常不幸,他的对手并没有太过轻视他,那几十名眼中含恨的妖灵影舞者手中的反曲刀就是明证。

    乌恩奇环顾了四面八方围过来的妖灵影舞者,自嘲的笑了笑。虽然机关算尽,但他终究还是没能全身而退。乌恩奇向着露天大剧场的方向最后望了一眼,抽出藏于袖中的忌器弃如刀,割开了自己的咽喉。

    乌恩奇以忌器弃如刀自裁了,那些恨意难平的妖灵影舞者们一拥而上,又将他乱刃分尸。在这个血腥的冬日里,乌恩奇与他的对手同归于尽。

    乌恩奇的灵魂再一次翻滚着掉进了黄泉里,他从奈何桥下爬上岸,向四面张望。

    此处以星空为穹顶,以白骨为立柱,地坪浸血,其下设有一十八层。小溪弯弯曲曲,名为黄泉,别致的小桥上铭刻了“奈何”二字。奈何桥的对面,有一桌一椅,一纸一笔,一块惊堂木,一篓生死牌。案桌的背后,一道黝黑的巨轮高高耸立,那是幽冥地府里的终命之轮。

    第三次来到黄泉路的尽头,然而这一次坐在生死判桌后面的人,却不再是那名玉雪可爱的小司命,而是一位油腻、肥胖,眼神也不好的大司命。

    “哦,少年人,我们又见面了,快来这里坐下,让我们畅饮一杯。”肥胖的大司命举着酒杯,向乌恩奇招了招手,不无得意的说:“我与太一对垒,因为你,我终于小胜她一局。侥幸,侥幸啊!我虽然赢了,但你却输得挺惨,输得一无所有,佳人与霸业皆成空梦一场,仅有的几十年寿命也被克扣一空。太惨了,惨不忍睹哇!”

    乌恩奇走向生死判桌,在桌前坐下来,一言不发的喝下了面前的那杯酒。

    “你知道我是谁吗?”肥胖的大司命明知故问。

    “不知道!”乌恩奇说:“大概,你是个傻蛋吧!”

    肥胖的大司命笑道:“一点儿不错,我既不是大神,也不是小神。虽然他们都说我是魔鬼,可其实我只是个傻蛋。太一跟我打赌,她说只要她夺走一名少年所有的好运,让他从巅峰摔向深渊,然后再给他一个翻身的机会,他一定会心甘情愿的向她效忠。我说,‘不可能,他只会在叛逆中走向癫狂’。”

    乌恩奇恍然大悟道:“所以你们两个就找到我了?”

    “正是如此。”大司命喝干了杯中酒,得意的笑道:“太一虽是人心所化,但她却完全不懂人心。好比目不能自见,所以才需要镜子;人不能自明,所以才要通晓往事,锤炼自身的修养。你的修养不错,听了我的话,没有像那些蠢夫一样赤足顿地,只晓得张口骂天,也没有像那些愚妇一样哭天怆地,哀嚎命运之不公。”

    乌恩奇被气歪了鼻子,含恨说:“听你这么讲,所谓的圣灵要让我来勾引你的棋子,其实根本没有那回事儿?”

    大司命神秘兮兮的说:“当然没有那种事,那是假的,连同你做的那些梦,全都是假的。世上哪有什么前定的命运?我不妨告诉你,就连这处黄泉地府都是假的。你想想,人都死了,死后的审判还有什么意思?我只是让引梦蛇把那些蠢夫愚妇的灵魂勾过来,捏造一个恐怖的梦境,吓唬吓唬他们,让他们活着的时候多一点儿戒惧罢了。”

    大司命不知从哪里拎出了一只鸡腿,咬了一口,吃得满嘴流油,他在衣襟上擦了擦两只脏手,对目瞪口呆的乌恩奇说:“少年人,你天赋不赖,可惜并没有悟透出人生的真谛。人生最大的真谛就在于‘臭不要脸’!做人居然敢要脸,怎么能活得爽?”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乌恩奇瞪了油腻的大司命一眼,起身道:“如此的真谛,果然受教了!既然黄泉和命运都是假的,那么说我仍然还活着?”

    大司命道:“你的魂魄被忌器弃如刀吸了进去,三魂完好,七魄不缺,肯定还没死。只可惜你的肉身被捅得稀巴烂,那叫一个惨呀!现在都流行穿越,所以你也得换个身体才好。忌器弃如刀捅上什么活物,你的魂魄就会被注进去。唔,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希望下次再见面的时候,你能混得比现在好一些。”

    话音即落,一股莫名的力量攫住了乌恩奇的灵魂,如同前两次一样,完全无法抗拒的把他拖出了黄泉。

    苏醒过来的乌恩奇在滚烫又坚硬的岩石上翻了个身,此刻的他耳聪目明,四肢完好,体力充沛,活蹦乱跳,唯一的不足之处在于他变成了一只满身毒疙瘩的大癞蛤蟆。

第一节 乌玄之夏娃

    矗云山七峰傲立,二十八岭横若列屏。熊熊的幻火之海燃于山脚,天际白河横亘于群山之间。奇秀壮丽的矗云山,是舟人的家园,亦是困住他们的囚笼。

    矗云山下的幻火之海似幻似真,将这处断崖上的岩石烤得滚烫。在崖顶的灌木丛里趴着一只大癞蛤蟆,他的名字叫乌恩奇,他本来是舟人的世子,是一位学识渊博的诸界智者。他曾经在魔都**之扉里呼风唤雨,把魔皇和魔王们玩弄于股掌之上。然而乌恩奇意气用事,致使圣灵输掉了赌局。

    圣灵就是原魔界的天,获罪于天,无所祷也。于是乎,乌恩奇现在变成了一只丑陋的癞蛤蟆。

    在癞蛤蟆乌恩奇的身边,落着一只十双翅膀的幻翼蜻蜓。那只曾经如同梦幻彩球般美丽的蜻蜓,此时几乎要被熊熊燃烧着的幻火烤干了,它转着头,红宝石一般的眼睛无助的望着天空。

    癞蛤蟆乌恩奇爬到幻翼蜻蜓的身边,伸出舌头舔了它的翅膀,用他的口水防止它被烤焦。这种相濡以沫的感觉,让乌恩奇感到格外的心酸。

    “这只蜻蜓还没死啊?”乌恩奇翻着眼睛想:“它是丽娅的宠物,它在这里,比扬卡和丽娅应该也在。”

    乌恩奇四处寻觅,然而在这处荒凉的崖顶并没有比扬卡和丽娅的踪迹。此刻是午夜,幻火之海汹涌澎湃,哔哔啵啵的火焰之声分外的恼人,天空却昏暗一团,只能看见白河的河底在火光的映照之下泛着滚滚的波涛。

    “这里是矗云山,万万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再一次见到我的故乡。”乌恩奇蹬腿坐起身,叹道:“该死的司命傻蛋和太一贼妮,你们竟待我不薄啊!”

    想归想,叹归叹,有命活着毕竟是福。乌恩奇张开嘴巴,叼起奄奄一息的幻翼蜻蜓,费劲吃奶力气才爬到了灌木的树梢上。在这株火沼木上居然还结着几颗浆果。乌恩奇大喜过望,连忙把幻翼蜻蜓吐了出来,扑过去抱住一只果子,张口便咬。

    倒霉的时候,喝凉水都塞牙。咬了一口浆果,里面居然有半口虫子。乌恩奇把嘴里的浆果和虫子全都喷了出来,不忿的仰天狂笑。呱噪的蛙鸣声在冬夜里响彻,听起来分外悲凉。

    然而不久以后,口中有了回味,火沼木结出的浆果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但那些虫子黏黏的,味道还挺鲜美。癞蛤蟆,学名蟾蜍,是两栖类肉食性动物,浆果对于此时的乌恩奇来说难以下咽,浆果里的虫子才是他的开胃大餐。

    乌恩奇扭过头瞧了瞧半死不活的幻翼蜻蜓,它的味道看起来也特别美,让乌恩奇垂涎三尺。

    “想我堂堂乌某人,八岁开辟气海,十岁心剑合一,年十三封终焉剑使,乃挂剑习经藏。我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三界诸技,莫不精通。我本是智勇双全之英雄少年,不料竟沦落到吃虫子的地步了!”

    想起这些,乌恩奇满心的气恼,气得连肚皮都鼓胀起来了,再也没有任何一

    丁点儿的食欲。乌恩奇历来极有苦中作乐的品格,此刻闲极无聊,他干脆用长长的舌头卷起来那些看起来味道不坏的胖虫子,把它们喂给濒死的幻翼蜻蜓。那只幻翼蜻蜓扑扇着被幻火烤焦了的翅膀,转着头颅,大快朵颐。

    喂饱了宠物,乌恩奇就仰在一根树枝上,翘起二郎腿,用前爪拍着肚皮。他的肚皮上有一条深深的口子,好似被钝器所伤。

    “谁那么缺德,居然用忌器弃如刀扎蛤蟆?可把我害惨了!”乌恩奇晃着脑袋自言道:“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我身为癞蛤蟆一只,不如就躺在这舒服暖和的地方,了此蟾生吧。”

    树欲静而风不止。蓦然间,银色的光芒遍铺山野,就连幻火之海都黯然失色。乌恩奇被刺眼的光芒吓了一条,他惊讶的发现,在他的面前,有一个身披七彩霞衣的女孩子正伏在晶闪闪的银光里。

    她缓缓地抬起头,用玉臂撑起身体,有些惊恐的四处张望,她嫣红的眸子空灵如水,长长的睫毛上仿佛凝着露珠,她的面容精致甜美,明透无暇。她有一头黑缎子般的长发,一直垂到脚踝,掩住了她背后、手臂和脚踝处十双朦胧的幻翼。

    那个美丽的女孩子,伸出白玉般的双手,捧起了癞蛤蟆乌恩奇,甜甜的说:“蛤蟆先生,谢谢你没有吃我,还救了我,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那女孩子的美丽,不似人间姿色,却似雨梦仙灵。被如此美丽的女孩儿捧在手里,乌恩奇顿时觉得如在云端。

    他眨了眨眼睛,试探着问道:“你……难道你是幻翼……对了,你的名字是……乌玄罗夏?”

    “你怎么知道?”乌玄罗夏水灵灵的眼睛注视着乌恩奇,用手指按住他的脑门说:“蛤蟆先生,你真聪明!我就是乌玄罗夏。圣灵说,其实我就叫罗夏,但是出嫁以后要从夫姓,所以也叫乌玄罗夏。”

    “从夫姓?”乌恩奇瞪大了眼睛。

    “嗯,没错!”罗夏愉快的说:“圣灵教导我说,乌和玄,貌似不黑,实际上已经黑透了,黑之又黑,是为乌玄。我的丈夫就是一个乌玄的坏蛋,名叫乌恩奇,他是我的大仇人。”

    乌恩奇听了罗夏的话,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蹬腿从罗夏的手中跳出来,瞪大了眼睛问:“他怎么是你的仇人了?我为什么不晓得还有这回事儿?”

    罗夏说:“我记不得了,但圣灵的话肯定没错。圣灵告诉我,那个坏蛋曾经亲手杀了我,把我的身子冻在冰里,弄得死去活来,又把我交给一个小妖女百般折磨。我们蜻蜓明明是肉食性昆虫,她却逼我吃草叶;我衰弱得动不了,她竟把我摔向半空逼着我飞;她经常把我捏在手里,怪笑着好像要吃我,几乎把我的翅膀和腿都捏断了,弄得我生不如死。这些全都是那个坏蛋授意的,我绝不会放过他!”

    乌恩奇脑门冒汗,因为罗夏说的全都是事

    实。乌恩奇把复活了的幻翼蜻蜓交给了丽娅,虽说丽娅非常喜爱她的幻翼蜻蜓,但在幻翼蜻蜓看来似乎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乌恩奇心虚的问:“圣灵还说什么了?你打算怎么报复你的大仇人?”

    罗夏说:“我们幻翼蜻蜓本来隶属于仙灵族裔,仙灵族裔的牧者死了,所以大家都失去了灵智,变成了普通的兽。慈悲的圣灵允许我加入太一族裔,她刚才把灵智赐给了我,命令我必须嫁给那个坏蛋,给他生成千上万个的孩子。”

    罗夏看了癞蛤蟆乌恩奇一眼,吃惊的问:“蛤蟆先生,你为什么在流口水?”

    癞蛤蟆乌恩奇翻着白眼说:“生成千上万个孩子呀?那你可太不容易了。”

    “不容易?为什么不容易?”罗夏疑惑的说:“我们幻翼蜻蜓生下生几十万个宝宝也不算难呀!我只要找到他,把他吃掉就能够受孕了,然后我就可以在漫长的一生中繁育我们的孩子们。我最喜欢小宝宝了,只是想一想都觉得幸福。蛤蟆先生,你怎么啦?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

    乌恩奇不但脸色难看,而且正在拿脑袋往树干上撞。乌恩奇暗想:“我就知道,那个号称圣灵的贼妮没安好心!我都变成这副摸样了,她还不肯放过我吗?乖乖不得了,她竟然是想要让蜻蜓把我吃了呀!”

    癞蛤蟆乌恩奇把脑袋从灌木丛里拔出来,苦笑着说:“人海茫茫,寻找一个叫乌恩奇的无名之辈好比海底捞针。你要到哪里去找他呢?这世间美味的坏蛋挺多,你随便找一个将就将就,其实也挺好的。”

    罗夏点了点头,黯然道:“谢谢你的忠告,蛤蟆先生。你真聪明,我却总是笨笨的。但我相信,我一定能找到他。圣灵说,她赐给我的这具身体,就是抽取他的一根肋骨做出来的。他是亚当,我是夏娃,我和他是魂梦一族的始祖。因为我是他的一部分,所以冥冥之中我必定能遇见他。”

    魂梦一族的“夏娃”展开翅膀在夜色中急匆匆的飞走了,然而却有近百艘无当飞舟疾驰而至。每一支飞舟之上都立着一名彪悍的舟人勇士,他们各个面色凝重,手里都提着明晃晃刀剑。从衣饰上看,这些舟人全都是玉衡世家的精锐之士。

    矗云山有七座主峰,贪狼峰、巨门峰、禄存峰、天权峰、玉衡峰、开阳峰、瑶光峰。七座主峰分属于矗云七王,但矗云七王并不和睦,彼此攻伐是常有之事。占据了开阳峰的开阳世家与占据了玉衡峰的玉衡世家是累世的仇敌,乌恩奇是开阳王阿育奇之子,无论他是人还是癞蛤蟆,他若是落到了玉衡世家的手里,那可就惨透了。

    癞蛤蟆乌恩奇暗叫了一声:我的娘呀!掉头要逃,可惜这处断崖上竟然连一个可供藏身的石头缝都没有,那些玉衡世家的家将们很快就发现了躲在灌木从里的癞蛤蟆乌恩奇,好几十人扑过来,挥刀舞剑,斩树拔根,把无处可逃的大癞蛤蟆当场缉拿。

第二节 癞蛤蟆发飙

    “世子殿下,您还好吧?”一名玉衡世家的家将怯声的问。

    被扣在一顶头盔里的乌恩奇斜眼瞥着他,默不作声。

    那名家将扭过头问身边的将士:“这个到底是不是咱们家的世子呀?我瞧着怎么不太像。”

    被问话的裨将答道:“瞧他的眼神,肯定是阿莱夫殿下没错。除了咱们家的世子,大冬天的,哪还有癞蛤蟆会在外面活动。咱们赶紧把世子送回廉贞宫,再晚一点,大王的胡子都要被王妃揪光了。”

    这两名玉衡世家的家将向乌恩奇告了罪,匆匆忙忙的登上无当飞舟,携着一只大癞蛤蟆,风驰电掣的飞往玉衡峰的方向。逃脱不掉的乌恩奇叫苦不迭,心中更是充满了疑惑。

    时间不长,那两名家将已经一路闯关,径直把癞蛤蟆乌恩奇送到了玉衡峰顶的廉贞宫里。在廉贞宫的慈安殿,玉衡王卓力格图背着手,急得团团转,一名美艳的王妃坐在榻上,哭得两只眼睛像桃一样,不住的数落着贵为一方尊者的玉衡王。

    一名侍卫冲进来,禀报道:“大王,世子找到了!阿尔斯楞将军捧着他,就候在宫门外。”

    “混蛋!”玉衡王卓力格图骂道:“还不快点让他进来。”

    那名侍卫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过了片刻玉衡世家的大将阿尔斯楞双手举着癞蛤蟆乌恩奇,跪倒在玉衡王卓力格图的面前。玉衡王卓力格图看见了他的宝贝儿子,顿时长舒了一口气,流下了一把浑浊的老泪。玉衡王妃也顾不得许多了,一把搂过大癞蛤蟆乌恩奇,对着他又亲又吻。

    癞蛤蟆乌恩奇两眼发直,本来玉衡世家和开阳世家就是世仇,此刻他的身份若是被揭穿了,单是非礼玉衡王妃这一项罪名,就足以让他被判个乱刃分尸了。

    癞蛤蟆乌恩奇头大如斗,但玉衡王卓力格图和玉衡王妃似乎都认准了他就是他们的宝贝儿子。

    乌恩奇转着眼睛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阿莱夫那个蠢蛋公然辱骂魔母,被变成了癞蛤蟆,难道被忌器弃如刀捅了的居然是他。我被妖灵刺客围杀,脱身不得,所以才用弃如刀自尽。当时的魔都**之扉戒备森严,魔皇和魔王们都近在咫尺,那些妖灵刺客们想必也逃不掉。这柄弃如刀,怎么会流落到矗云山,还偏偏刺中了阿莱夫?”

    乌恩奇带着满腹的疑惑望向玉衡王卓力格图,这老家伙的脸上尽是喜色,在他的身后背着一柄长剑,那柄剑乌恩奇却认得,那是征远军上将军仲子由的战剑禁魂剑苍梧。丽娅以这柄剑斩杀了山中老妖哈桑,然而此时此刻,它却成了玉衡王卓力格图的战利品。

    乌恩奇错愕了片刻,心中大觉不安。玉衡王卓力格图见他的癞蛤蟆儿子直勾勾的盯着禁魂剑苍梧,拍着他的头大笑道:“吾儿可认得此剑?禁魂剑苍梧,上将军持之号令三军,莫敢不从。这柄剑就好比是舟人的玉玺,而今它终于属于我们玉衡世家了。”

    乌恩

    奇眯着眼睛,眉头紧皱。

    一旁的玉衡王妃接口怒道:“什么破剑,为了它,让我的王儿以身犯险。幸好我儿没出事,否则我要你赔我儿子的命!”

    玉衡王卓力格图向玉衡王妃百般解释,他领兵截杀魔族的劝降使者,夺得了这件舟人的至宝。此等大事,阿莱夫身为玉衡世子如果不参与其中,日后继承王位之时恐怕要难以服众。虽说险些酿成大错,但此举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乌恩奇听到此处,心中俨然明白了大概。玉衡王卓力格图口中的魔族使者想必就是比扬卡她们,比扬卡和丽娅带着禁魂剑苍梧赶到矗云山,想必没有什么恶意。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所以在玉衡王卓力格图的口中,她就成了魔族的劝降使者。

    安抚好了发怒的玉衡王妃,玉衡王卓力格图笑着对癞蛤蟆乌恩奇说:“吾儿,幸好你平安无事,本王总算放心了。”

    “的确如此!”癞蛤蟆开口道:“那些魔族的使者,究竟怎么样了?”

    玉衡王卓力格图道:“那些可恶的魔族实在太狡猾,她们劫持你,以此为要挟。为父投鼠忌器,居然让她们从我的手心里逃掉了。但是那个劫持你的丫头被我抓住了,吾儿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将她凌迟碎刮,泻我心头只恨。既然吾儿还活着,本王就将她交给你处置如何?”

    逃脱了的幻翼蜻蜓,还有被缴获的禁魂剑苍梧,被玉衡王卓力格图捕获的女孩子想必是丽娅。乌恩奇忧心如焚,但玉衡王妃只是拉着他嘘寒问暖,玉衡王卓力格图也绝口不提截杀魔族使者的事情了。乌恩奇虽然又忧又急,只好暂且隐忍,生怕勾起了玉衡王卓力格图的疑心。

    然而相处的时间稍长,玉衡王卓力格图便察觉到了异样。他从玉衡王妃的手中接过那只大癞蛤蟆,沉声道:“孤王上了年纪,有些事情记不清了。王儿,你可还记得你阿母的闺名?”

    玉衡王妃以嗔怪的眼神望向玉衡王,玉衡王向她微微颔首,沉着脸盯着乌恩奇。舟人有避讳的传统,何况还是王妃的闺名,玉衡王妃的闺名叫什么大约只有她最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作为外人的乌恩奇怎么可能知道?

    乌恩奇暗叫糟糕,假如他是玉衡王妃的儿子阿莱夫,他不可能忘记自己母亲的名字。这个问题无法推诿,可是乌恩奇又实在答不出来。

    乌恩奇猛甩头颅,他是诸界智者,诸界智者是知识的传播者,也是秘闻的宠儿。乌恩奇瞪大了眼睛,在他的脑海中无数种文字仿佛流星般闪现,在白驹过隙之间,三个人类的文字浮现在乌恩奇的脑海里。乌恩奇使用的特技叫“诸界之明悟”,诸界智者是先知的一种,诸界智者的技能不能洞悉未来,而是专注于文字,尤其擅长猜谜。

    乌恩奇吁了一口气,开口道:“请阿母恕罪,您的名讳乃是‘纯洁’之意,叫阿茹娜。”

    阿茹娜王妃笑容灿烂,玉衡王卓力格图颇为尴尬,他疑虑尽去,便

    命人带着阿莱夫世子回世子府休息。乌恩奇满头都是冷汗,千恩万谢的告了罪,由亲卫捧着,来到了专门为玉衡世子建造的别院芳妩园。

    来到了芳妩园,癞蛤蟆乌恩奇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是这里的主子,装主子总比装儿子容易得多。于是,满心怒气的癞蛤蟆主子趴在虎皮垫子上勃然大怒,拍着桌子喝道:“长史在哪里?让他滚过来见我!”

    世子府里除了世子本人以外,长史的权力最大。但在玉衡世家,世子长史和玉衡世子之间矛盾重重,因为世子长史是玉衡王卓力格图为玉衡世子阿莱夫选中的管家,他的职责就是要监督顽劣的玉衡世子,不让他胡作非为。

    过了片刻,一脸正气的世子府长史巴图,快步来到了芳妩园的书房,向癞蛤蟆世子请安。

    癞蛤蟆世子用前爪拍着桌子说:“玉衡王有命,那个刺伤我的魔族交与我处置。你快去廉贞宫要人,慢了我要你的脑袋!”

    长史巴图劝道:“殿下,天还没有亮,您在外遇险连日劳顿,不若先修养几日……”

    癞蛤蟆世子打断了巴图的话,骂道:“你个没用的东西,让你办事,别跟我推三阻四的。你立即就去,我一刻都不等!”

    长史巴图奉命离开了芳妩园,乌恩奇就仰在虎皮垫子上,将每一个试图接近他的人都骂得狗血喷头。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长史巴图带着两名侍卫,把一名半个身子都冻在寒冰里的少女押送到了乌恩奇的面前。她的身体呈跪姿,双手和双腿都被冻在冰里,垂着头,长发掩面,奄奄一息。

    乌恩奇让巴图给那名被冻住了的少女解冻,巴图回绝道:“殿下,她是影魔,不用冰把她冻住,她会化成影子逃走。为了保障您的安全,请您收回成命。”

    看清了被冻在冰里的影族少女,乌恩奇悬着的心已经放下了,让乌恩奇放心不下的女孩子无外乎是比扬卡和丽娅,被玉衡王卓力格图捕获的这名女孩是影族少女妮娜,乌恩奇跟她几乎没什么交集,当然也没有任何一点儿信任。

    乌恩奇眨了眨眼睛,心想:“怎么是她,我还以为是丽娅呢。也对,若是丽娅,卓力格图也未必能在她的剑下讨到便宜。这丫头曾经是妖灵的奸细,不可轻信,我还是先弄清状况再决定怎么办才好。”

    乌恩奇赶走了巴图,命令那两名侍卫给妮娜喂了些粥和热水。

    乌恩奇用爪子指着妮娜,向那两名侍卫问道:“你们觉得应该怎么处置她?”

    那两名侍卫一阵大眼瞪小眼,其中的一名壮着胆子道:“殿下,给她戴上封魔环,再冻她几天,耗尽她体内的魔能。然后您怎么处置她都可以了,比如纳了她做宠姬。”

    刚刚恢复了一些精神的妮娜听了乌恩奇与那名侍卫间的对话,眼里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仰在虎皮垫子上的乌恩奇拍着桌子,叫道:“这个主意太妙了,还不快去把封魔环给我拿过来!”

第三节 往事难回首

    第二天清晨,世子府的长史巴图来到芳妩园的小书房向玉衡世子问安。癞蛤蟆世子盘着腿坐在书架上,可怜的影族女孩妮娜头上戴着封魔环,跪在书房里,她的手臂和双腿仍然被冻在寒冰中。

    乌恩奇冲着巴图勾了勾爪子,向他耳语道:“你知道我把她留下来,是什么意图吗?”

    巴图瞧了癞蛤蟆世子一眼,暗想:你这小子狠辣好色,除了想折磨她取乐,还能有什么意图?这小姑娘唇红齿白,是个美人坯子,不幸落到你的手里可谓是一桩惨事儿。

    虽然这样想,但这话却绝不能说出来。长史巴图摇头说:“卑职驽钝,领会不到殿下的意图。”

    乌恩奇小声道:“你可真蠢!我中了邪恶的诅咒,才变成现在的样子。传言说,被变成了癞蛤蟆,唯有用少女真情热吻才能将其解除。园中的那些女子,居然没有一个真心爱我,我要把她们全部都赶走!这个魔族的小妞儿,她一定以为自己将受尽折磨而死。我偏不让她死,我要假装宠爱她,让她迷恋上我,只要她主动吻了我,我就可以变回人形了。”

    长史巴图听了乌恩奇的话,将信将疑。

    乌恩奇低声对巴图说:“她身上的魔能已经耗得差不多了,有你在场,她肯定逃不掉,你配合我,咱们两个演戏给她看。”

    今天的玉衡世子似乎格外聪明,长史巴图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盯着面前的大癞蛤蟆。玉衡世子居然打定了主意要从被俘的魔族女孩那里骗取一个吻,作为世子府的长史,巴图自然要全力配合。

    没过多久,癞蛤蟆世子就拍着桌子大骂巴图,严令他立刻解开冻住妮娜的冰封术。巴图不肯答应,但禁不住世子的逼迫,只得走到妮娜的背后,把两只手放在冻住妮娜的坚冰上,以巫力破除了玉衡王施下的寒冰巫法。

    妮娜脱离了禁锢,倒在书房的地面上,她此刻已是油尽灯枯,不要说带着乌恩奇逃跑,能不能安然的活下来都成了疑问。巴图叫来了两名侍女,让她们把垂死的妮娜安置在书房的卧榻上,又命人叫来了巫医,为妮娜疗伤。他们忙活着的时候,癞蛤蟆乌恩奇就蹲在妮娜的枕边。

    然而长史巴图向他鞠了一躬,禀告说:“殿下,今天该是您到廉贞宫向王上和王后请安的日子,您再不去,王上就该派人过来催促了。”

    乌恩奇心里一万个不情愿,玉衡世子每隔数日都要到廉贞宫向玉衡王和玉衡王妃请安,他今天若是不去,万一玉衡王和玉衡王妃来到这处芳妩园,事情只会变得更加麻烦。

    装儿子不比装孙子简单,乌恩奇只好硬着头皮,由一位美姬用紫檀木的盘子托着,来到了廉贞宫。

    来到夏明殿,玉衡王卓力格图抚着大癞蛤蟆的头,欣慰的说:“我儿且耐心等候,再过些时日,我就让开阳峰上的那些家伙向我俯首称臣。你不是喜欢武弛宫里的那个小妮子吗?我就让开阳世家乖乖的把他们的小郡主送给你做妾。”

    若是真正的玉衡世子阿莱夫听到了玉衡王的这句承诺,一定会乐得合不拢嘴

    。但武弛宫里的那个小妮子珠兰图雅是乌恩奇的亲妹妹。乌恩奇听了卓力格图的话,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问道:“此话当真?”

    玉衡王卓力格图笑道:“孤王何时对你失信过?开阳世家的那个野种背叛舟人,投靠了魔族,他死到临头还阴谋杀害了遂妖帅哈桑,让矗云山腹背受敌。开阳世家出了个大叛徒,正在被诸王打压。不久以后,魔族联军兴兵来犯,开阳峰首当其冲,开阳王阿育奇内忧外患,必定要来求我。到了那时,无论孤王提出什么要求,都不怕他不答应。”

    乌恩奇听罢,又是气恼,又是忧心。玉衡王卓力格图是一位心思缜密的王者,玉衡世家的“冰心斗气”可以窥破对手的内心。万一玉衡王卓力格图起了疑心,他的冰心斗气必定能窥透乌恩奇的心意。若是那样,一切就全完了。癞蛤蟆乌恩奇不敢在夏明殿里多做停留,更不敢冒险去套卓力格图的话。

    从夏明殿里出来以后,心情忧郁的玉衡世子又到慈安殿里拜见阿茹娜王妃。在阿茹娜王妃的眼里,她的儿子永远那么可爱,但这个儿子是真是假她却辨不出来。

    阿茹娜王妃是个溺爱儿子的母亲,但她不像玉衡王那样老奸巨猾。乌恩奇不敢套玉衡王的话,却敢于向阿茹娜王妃询问开阳峰的情况。其实乌恩奇早已有了大概的判断,魔族、妖灵和舟人诸王多方施压,开阳世家的处境应该非常糟糕。

    阿茹娜王妃的话证实了乌恩奇的忧虑,由于他的所作所为,矗云七王中只有瑶光王查干巴拉还对开阳世家保持着友好的态度,其他的五位舟人之王都对开阳世家充满了敌视。

    瑶光世家对开阳世家之所以友善,一方面是因为开阳王阿育奇刚刚迎娶了瑶光王的女儿娜仁托雅;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瑶光峰和开阳峰都位于矗云山的最外围,面对魔族的进袭,瑶光世家与开阳世家同命相怜。

    按照舟人的习俗,舟人之王可以娶三位妻子,长妻,正妻和少妻。世家之男子继承家业,同时也要继承前一位家主的少妻,作为自己的长妻。乌恩奇若是继位成为开阳王,素有瑶光贱货之骂名的娜仁托雅必然会成为他的长妻。

    虽然继承家业希望渺茫,但乌恩奇还是转着眼睛,试探着说:“我听闻,瑶光郡主其实十分美丽,只可惜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不过再漂亮的女孩子,也没有我阿母更美。”

    阿茹娜王妃笑道:“混小子,别跟你亲娘油嘴滑舌。就算传闻中的瑶光天女再漂亮,她注定不是你的,她是开阳王阿育奇的少妻,是下一位开阳王的长妻。他们那些蛮子就喜欢靠姻亲来维持家族之间世代交好,那都是一群可笑的糊涂蛋,好姑娘嫁到他们家,都被糟蹋了。”

    乌恩奇气呼呼的问:“开阳世家究竟哪里可笑了?”

    阿茹娜王妃轻蔑的哼了一声,抚着大癞蛤蟆的头说:“当然可笑!好比现在的开阳王妃就是个苦命的女人,她被当成了两个家族间的玩偶。她的蠢儿子更可笑,他自以为他是开阳王阿育奇的儿子,其实他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他明明是开

    阳王的弟弟,却跟人家的亲儿子争宠,稀里糊涂的把自己弄得身败名裂。”

    阿茹娜王妃又说了些什么话,乌恩奇一句也没听见。阿茹娜王妃只是随口说说仇家的家丑,但乌恩奇听了,却犹如被五雷轰顶。无数往事在他的脑海里重现,乌恩奇放声大笑,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

    玉衡世子发病了,廉贞宫就像天塌了一样。玉衡王和玉衡王妃相互埋怨,侍女、护卫和大小官吏全都战战兢兢,不敢言语。直到时阳西斜,两眼发直的玉衡世子才被重新送回到芳妩园里静养。

    到了第二天,情绪不佳的乌恩奇告病在床,没去廉贞宫向玉衡王夫妇请安,蹲在书房的窗台上不时地冷笑。以往玉衡世子这幅模样的时候,肯定有人要倒霉了。世子府里的男丁和芳妩园里的女婢们全都心惊胆寒,幸好玉衡世子只是在发笑,并没有突然间发狠,下令把谁绞了,投进化尸井里。

    癞蛤蟆乌恩奇的那一幅可怖的表情,吓退了身边所有的男男女女。在这间小书房里,除了乌恩奇以外,就只有被严重冻伤了的妮娜,卧在榻上迷迷糊糊的昏睡。

    在这个时候,乌恩奇的心态终于平稳了一些。他自嘲的想:我跟人家的儿子,争人家的王位,真是何苦来由?既然世人都以为我死了,我何必还给世人添堵?比如在玉衡峰就很好,只要身份不被戳穿,我的日子就无比的滋润。

    乌恩奇怪笑了几声,却把可怜的女孩子妮娜给吵醒了。因为忌惮玉衡世家的冰心斗气,乌恩奇没有向妮娜透漏任何一点消息,所以她此时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处境。妮娜茫然的坐起身,乌恩奇跳到她的面前,怎料他还未及开口,忠心护主的长史巴图就急匆匆的跑了进来,生怕玉衡世子再次被胁为人质。

    乌恩奇瞪了巴图,翻着眼睛说:“这些天我想了许多,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之所以惹得祖灵太一震怒,都是我身边的这些坏家伙们教唆的,你说是不是?我要把他们统统绞死,祖灵太一就一定会原谅我,你快快替我把这件事做了。”

    长史巴图对玉衡世子的愚蠢和凶残早就习惯了,他平日里十分看不惯平玉衡世子身边的那些亲随和婢女,不过要把他们统统绞死实在太过分了。

    长史巴图一本正经的劝谏道:“殿下,他们惑主有罪,但罪不至死。您在问天台上撒泼,触怒了祖灵。罪不在人而在己,还请殿下以责人之心责己,以恕己之心恕人。”

    乌恩奇瞧了巴图一眼,这位世子府的长史倒是个耿直之士。看起来玉衡王卓力格图除了溺爱一个残暴的蠢儿子以外,任用官员时却知人善任。

    乌恩奇这会儿心情不好,但他却并非是杀人的狂魔。他只不过是想找个借口,把世子府和芳妩园里熟悉玉衡世子的那些家伙全都调离自己的身边。与那些家伙们接触多了,难免要露出马脚。

    长史巴图在一旁苦劝,乌恩奇顺坡下驴,呲着牙道:“那就把他们全都流放了,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当中的任何人,我要换一批忠勇的随员,都像你这样才好。”

第四节 双面玉衡王

    这几天,历来不受待见的长史巴图成了玉衡世子眼里的红人,忙得不可开交。世子府里的书童、侍卫、婢女和美姬却被一股脑的扫地出门,任凭他们自生自灭去了。

    因为人手不足,对妮娜的监视也削弱了许多。这一天的午后,左右无人,已经能独自行走的影族少女妮娜靠在书房的窗前,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但体力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癞蛤蟆乌恩奇跳到妮娜的肩上,向她耳语道:“墙上挂着一张弓,你若想走,就用弓弦勒住我的脖子,他们肯定不敢拦着你。”

    妮娜用复杂的眼神瞧着癞蛤蟆乌恩奇,低声说:“这里除了火海就是荒山,即使你放了我,我又能逃到哪里去?我知道你不是原来的那只癞蛤蟆,你究竟是谁?”

    乌恩奇反问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原来的那一只?”

    妮娜说:“原来的那只癞蛤蟆,被我用影矢戳进屁股里,用影弩把它射入了幻火之海。它决不可能还活着,即使它活着,也决不可能善待我。你不是他们的人,我可以相信你吗?”

    乌恩奇两眼发直,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臀,张大了嘴巴想:“我勒个去,你这丫头白长了一张可爱的娃娃脸,下手可真够狠辣的。我若是玉衡王卓力格图,肯定也得把你冻在冰里。”

    “你是不是曾经用一把刀划伤了那只癞蛤蟆?”乌恩奇向妮娜坦白了一半的事实:“我的灵魂本来寄宿在那柄刀上,你弄死了癞蛤蟆阿莱夫,所以我的灵魂寄宿到了他的身体里。”

    妮娜若有所思。乌恩奇打量着这名影族的少女,她曾经是投靠了山中老妖的间谍,被乌恩奇当作鱼钩,诱使山中老妖落入了圈套。以此为背景,乌恩奇实在没法信任这个表面上温柔可爱,实际却辣手无情的女孩子。

    乌恩奇皱眉道:“你把你所知道的事都告诉我,我保证会帮助你,让你与自己的家人团聚。在这座矗云山里,大概只有我才能帮助你。”

    妮娜犹豫了一会儿,把她所经历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乌恩奇。

    此时距离《屠龙之冬》落幕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遂灵帅哈桑被当场诛杀,她蛊惑第十魔王富马波第,要把战火引向矗云山的阴谋也被揭穿了。第十魔王无奈逊位,被囚禁在斯盘岛,混乱的星蓝城邦暂时由诸位魔王画地共管。

    妖灵安插在魔都**之扉里的谍网已被根除,魔皇塔克埃贝隆派使者到矗云山与统领矗云诸王的天权王代钦商议魔族与舟人同盟之事。天权王代钦向魔皇提出要求,想要达成同盟,魔族必须归还舟人的至宝禁魂剑苍梧,同时还要送回开阳世子的灵柩,让他魂归故里,入土为安。

    于是,魔皇塔克埃贝隆派遣第五魔王安特妮埃塔作为他的代表,携带禁魂剑苍梧,魔皇的一封亲笔信,两族的结盟文书,扶灵赶往矗云山。

    但是在矗云山的外围,她们乘坐的核融舰遭遇了“开阳世家”的突袭。“开阳世家”的人骗走了禁魂剑苍梧,将魔皇的亲笔信和同盟的文书撕得稀烂,还把盛放着乌恩奇“遗体”的苏生水晶推进了幻火之海。

    那些“开阳世家”的舟人还想要把核融舰上的魔族全部灭口,在激战之中,他们大占上风。妮娜是影魔,一直潜伏在暗影里,她自知没有能力刺杀那位领头的王者。却发现有一只大癞蛤蟆在许多侍卫的保护之下,和五幺六的甚是威风,而且人人都称它为世子。

    身为魔族的妮娜虽然不知道世子究竟是什么玩意儿,情急之中她就对那只好像很有地位的癞蛤蟆下了狠手。妮娜从暗影中偷袭,劫持了癞蛤蟆世子作为人质,要挟那些“开阳世家”的人,放走了比扬卡她们乘坐着的核融舰。

    乌恩奇听了妮娜的描述不禁火冒三丈,玉衡王卓力格图骗走了禁魂剑苍梧也就罢了,居然还将他的“尸体”扔进了火海里。他们蓄意破坏舟人和魔族之间的和谈,杀死魔族的使者,然后再嫁祸给开阳世家。他们的所作所为,每一样都堪称阴狠毒辣。

    “你们出使矗云山,竟然没带上几个能打的?”癞蛤蟆乌恩奇瞪着眼睛说:“比扬卡真是笨哪!丽娅和法鲁格呢?她们俩都躲到哪去了,怎么只让你冲锋陷阵?”

    妮娜好似没注意到乌恩奇直接点了她们的名字,垂着头回答道:“丽雅若在核融舰上就好了,她离开的时候留下了身边所有的东西,连衣服和口粮都没拿,就带着法鲁格赴白顶原领死去了。”

    “赴白顶原领死!”乌恩奇气歪了鼻子。

    在这个悲凉的寒冬岁末,被阴谋算计的开阳世家危如累卵,遭遇袭击的比扬卡一行生死未卜,死犟的丽娅居然带着法鲁格到白顶原赴死去了。在这危难重重的时候,本该力挽狂澜的乌恩奇却偏偏只是一只手无缚鸡之力的大癞蛤蟆。

    癞蛤蟆乌恩奇从妮娜的肩上跳下来,急得用脑袋撞墙。乌恩奇癫狂的举动,把妮娜也吓着了,她连忙用双手把乌恩奇捧了起来,紧紧的搂在胸前。听到书房里有异响,长史巴图领着两名新来的侍卫冲了进来,巴图看清了眼前的情景,却不明就里,不由得暗生感慨。癞蛤蟆世子居然当真骗得了少女的芳心,这可真是……女人心,海底针,一根海底针插到了牛粪上。

    这一天的下午,乌恩奇仰在暖呼呼的虎皮垫子上,心情极度糟糕。心情糟糕的时候,似乎运气也格外的差。在这一天的黄昏,玉衡王卓力格图毫无征兆的来到了芳妩园。玉衡世家的冰心斗气能窥视别人的内心,玉衡王卓力格图是玉衡世家的家主,自然深谙此道。

    玉衡王卓力格图坐在桌案旁,长史巴图跪在地上,把世子府里最近发生的各种事情全都逐一禀明。他们说话的时候,趴在虎皮垫子上装睡的癞蛤蟆乌恩奇胆战心惊,无

    力反抗的影族少女妮娜则再一次被玉衡王用巫法冻在了寒冰里。

    “我的王儿居然看中了这个魔女?”玉衡王卓力格图一脸的疑惑。

    长史巴图叩首道:“臣只是猜测,但世子似乎对她情有独钟。”

    玉衡王卓力格图面色阴沉,举起手按在癞蛤蟆乌恩奇的头顶上。乌恩奇的心都凉了,但卓力格图只是抚了抚他头上的疣疙瘩,自言自语道:“我这笨儿子,他难道是个受虐狂?谁虐他,他就喜欢谁。开阳郡主虐他千百遍,他对她情根深种。这个魔女心黑手狠,好比是一条冻僵了的毒蛇,岂能让她留在我儿的身边?”

    卓力格图说罢,举手拍向妮娜的头颅。这一掌去势甚急,却悬而未落,在玉衡王的足下冰芒状的斗气光晕里浮现出了一面明鉴的冰镜。被斗气凝成的冰镜映照,妮娜所有的思绪都在疯狂的外泄。

    玉衡王卓力格图以冰心斗气窥视了妮娜的心意,他的脸色越发阴寒,好似整个人都沉在了冰潭里。乌恩奇心知不妙,同时追悔莫及,在玉衡王冰心斗气的笼罩下,想要逃跑也来不及了。

    玉衡王卓力格图冷笑了几声,皱眉道:“这小妮子是个狠角色!她是一条双头蛇,连灵帅哈桑都被她咬了一口,我的笨儿子被她摆布得像个傻瓜,倒也不足为奇。”

    长史巴图跪着不敢答话,但玉衡王卓力格图伸手托起妮娜的下颌,注视着她明净的眼眸,神色十分复杂。

    玉衡王卓力格图转过头,沉声问道:“巴图,你跟随世子的时间最长,对他最忠诚。你说说看,本王百年之后,阿莱夫他究竟能不能掌管玉衡世家?”

    巴图讷讷不敢言,玉衡王卓力格图负手而立,叹道:“舟人诸王皆妻妾成群,唯有本王独宠王妃一人。可叹皇天负我,让我只有这么一个愚顽的孽种。她是一条毒蛇,正因如此她也会成为他的毒牙,或许这亦是冥冥中的天意!”

    玉衡王卓力格图解开了妮娜的禁制,但却命令侍卫把她押解到廉贞宫去了。在虎皮垫子上装睡的癞蛤蟆乌恩奇被玉衡王拎起来,劈头盖脸的臭骂了一顿,玉衡王卓力格图拂袖而去,侥幸逃过一劫的乌恩奇用爪子摸着满脑门子的冷汗,瘫在书桌上如同虚脱了一般。

    芳妩园里的日子虽然衣食无忧,但却绝非久居之地。乌恩奇转着眼睛左思右想,依靠妮娜逃出去似乎不可能了,靠着他自己的蛤蟆之躯在矗云山寸步难行。乌恩奇盘算了一整夜,连一个靠谱点儿的主意也没想出来。

    第二天清晨,魔阳高照,长史巴图亲自捧着紫檀木的托盘,举着癞蛤蟆世子到廉贞宫里向玉衡王请安。请安是假,硬着头皮来要人才是真的。但玉衡王卓力格图忙于政务,挥挥手把癞蛤蟆世子赶走了。提心吊胆的乌恩奇在夏明殿里碰了一鼻子灰,只好极不情愿的到慈安殿去拜见玉衡王妃阿茹娜。

第五节 脱险毕乌峡

    在慈安殿里,长发垂肩,肤光胜雪的影族少女妮娜,盛装华服的端坐在妆镜前,玉衡王妃倚在妮娜身后的卧榻上,正指挥着几名宫女为她盘发梳妆。那和谐融洽的氛围,差点儿把乌恩奇看得热泪盈眶。

    玉衡王妃瞧见乌恩奇,笑逐颜开的命人把他捧到卧榻上。

    阿茹娜王妃向乌恩奇笑问道:“这位妹妹美吗?一会儿我要带着她去毕乌峡,让毕乌公和毕乌夫人认她为义女。王儿,你觉得可好?”

    癞蛤蟆乌恩奇傻眼了。毕乌士族是玉衡世家的附庸,毕乌公认妮娜为义女,不过是玉衡世家要给妮娜一个尊贵些的身份,让她有资格嫁给玉衡世子做宠姬。

    “瞧你的样子,你都乐傻了吧?”阿茹娜王妃点着癞蛤蟆的鼻子说:“你和毕乌家的妹妹说会儿话,为娘有些倦了,休息一会儿才好出门。”

    阿茹娜王妃将大癞蛤蟆放在了妮娜的肩上,随后就绕过屏风,回到暖阁里闭目假寐。阿茹娜王妃想让癞蛤蟆世子与妮娜独处,慈安殿里的宫女全都识趣的离开了。

    妮娜向着乌恩奇眨了眨眼睛,悄声说:“首相大人,妮娜没有误事吧?”

    乌恩奇翻着眼睛说:“你做得非常好,你能猜出我是谁,我不觉得奇怪。你居然能瞒过玉衡王,真令我刮目相看。”

    妮娜动情的说:“您是妮娜的英雄,是您把姐姐和我从罪恶的斗场里营救了出来,也是您让我和姐姐从哈桑的魔爪下安然脱身。在圣都**之扉的时候,我和姐姐被置入了控心菱石,哈桑和她的手下时时刻刻都在窥视我们姐妹俩的心思,怎么应付读心术,妮娜和姐姐最擅长不过了。”

    乌恩奇哑然失笑,玉衡王卓力格图的冰心斗气虽然厉害,但以斗气窥察人心毕竟比不上直接置入脑中的控心菱石。妮娜有被控心的经历,应对冰心斗气的窥视自然是小菜一碟。

    乌恩奇虚心的求教:“你是怎么瞒过玉衡王的,可不可以把诀窍交给我?”

    妮娜说:“其实很简单,尽量回想一些不愉快的经历,再把虚假的心思夹在其中。真实的情感和虚假的心思混淆在一起,最高明的窥心术也难于区分。”

    妮娜的方法虽然巧妙,但对乌恩奇来说完全不适用,乌恩奇曾经的经历一旦被玉衡王知晓了,他立刻就能确定他的身份。

    乌恩奇失望的问:“还有别的法子吗?”

    妮娜回答道:“还有一个办法,被窥心的时候不要试图抵抗。越是想藏着的心思,越容易被窥心的法术揪出来。只想些身边的事,细细的去想,任凭他们去窥视,窥心术反而窥不到什么秘密。”

    乌恩奇连连点头,对妮娜说:“你简直太可靠了,有了这个办法,我就不用再害怕玉衡王了。一会儿你和玉衡王妃外出,不要尝试任何冒险的举动,保住你自己,就保住了我们最后的希望。”

    “我们现在就挟持王妃,一起逃出去好不好?”妮娜压低了声音说:“不知道姐姐她们究竟怎么样了

    ,我好担心。”

    乌恩奇想了想,劫持阿茹娜王妃是个冒险的举动,但有些时候必须要冒险。此时开阳世家正被多方算计,比扬卡和丽娅都命悬一线,此时不敢放手一搏,以后恐怕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了。

    乌恩奇念头一转,即刻拿定了主意。他用前爪握住了妮娜的手指,坚定的说:“成败在此一举,你有这份胆量,我们就即刻行动。一会儿我缠着玉衡王妃,非要跟你们同去。离开廉贞宫,前往毕乌峡的路上,我们就动手。”

    乌恩奇的目光和妮娜的眼神撞在一处,好似有火花飞溅,妮娜顺手摸走了梳妆台上的一根金簪子,将它藏在袖口里。乌恩奇呱呱大叫,从妮娜的肩上跳下来,在地上撒泼打滚。阿茹娜王妃在屏风后面听到声音,连忙赶过来询问究竟。

    乌恩奇又跳又叫,拽着阿茹娜王妃的裙摆哭道:“阿母偏心,出门为什么不带我?我天天在书房里闷着,没病都会憋出病来。你们去外面逍遥快活,却让我跟巴图那个愣木头瞪眼相面,还不如不让我死了呢!”

    “别总说什么死呀活呀的,多不吉利!毕乌家的妹妹还在这里呢,你也不怕被她笑话!”阿茹娜王妃板着脸训斥撒泼的大癞蛤蟆,却一直把他捧在手心里。

    时间过去了许久,阿茹娜王妃和“毕乌家的妹妹”妮娜都梳妆完毕,盛装等在慈安殿的门外。一艘华贵的凌云战舰从云端降落下来,阿茹娜王妃就捧着癞蛤蟆世子,带着“毕乌家的妹妹”,在一群女官和侍卫的簇拥下,登上凌云战舰,驶出廉贞宫,飞往毕乌士族所在的毕乌峡。

    清风微寒,碎雪飘飘,凌云战舰在群山之间穿行,转眼间已经绕过玉衡峰的主峰,驶入一处林木茂密的峡谷毕乌峡。在毕乌峡里动手,即使失败了,也有机会跳船逃脱,不必担心落入幻火之海被烧死。而且这里是毕乌士族的领地,玉衡世家的人想在毕乌峡里抓捕乌恩奇和妮娜,想必不那么容易。

    机会稍纵即逝,然而与阿茹娜王妃近在咫尺的乌恩奇和妮娜却都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提不起精神。因为玉衡王卓力格图居然也是此行的随员,玉衡王卓力格图从凌晨就忙于政务,只是为了能陪同阿茹娜王妃一同外出。在凌云战舰上,玉衡王揽着玉衡王妃,谈吐风趣幽默,气度高雅不凡,红尘佳侣相伴,信手指点江山,如诗如画的撒了一路的狗粮。

    乌恩奇偷眼瞄了玉衡王妃,她笑得像小姑娘一样纯净,无愧于阿茹娜之名。

    妮娜捅了捅癞蛤蟆世子的肚皮,小声说:“首相,我怎么觉得,心里酸溜溜的。”

    乌恩奇白眼望天,与他的母亲和大多数女性相比,阿茹娜王妃简直幸福得让人嫉妒。

    乌恩奇不忿的说:“你把那根金簪给我,我去给他们助助兴。”

    妮娜把那根险些成为凶器的金簪从袖口里取出来,癞蛤蟆乌恩奇叼着它,在玉衡王和玉衡王妃的面前,像耍活宝一样蹦来蹦去。乌恩奇此举,本是打算给玉衡王夫妇添点儿

    堵,让他们想起来他们只有一个傻瓜儿子。不料这对矗云山的模范夫妻居然完全不受影响,依旧其乐融融。

    凌云战舰抵达了毕乌士族的城寨,玉衡王夫妇带着妮娜去认亲,叼着一根金簪又蹦又跳的癞蛤蟆世子实在太煞风景,被留在了凌云战舰上,由世家的大将阿尔斯楞负责看护。

    阿尔斯楞以勇猛著称,擅用长枪劲弩,精通斗气剑技,驾舟楫冲锋陷阵是一把好手,让他看管一只癞蛤蟆却极不称职。癞蛤蟆世子还在摇头晃脑的左右张望,看护他的阿尔斯楞却仰在甲板上鼾声大作。

    乌恩奇的眼睛转了转,虽然把妮娜丢在这里,有点儿不仗义,但这会儿玉衡王和玉衡王妃都对妮娜格外友善,妮娜不怕被冰心斗气窥心,她留在玉衡世家理应没有性命之忧。与妮娜不同,乌恩奇留在玉衡峰却命悬一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为了帮妮娜洗清嫌疑,乌恩奇用金簪在甲板上划下了一行字:“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为得一人心,永意不相负!阿莱夫叩首拜别,唯愿来世不复生于帝王之家!”

    乌恩奇瞧了瞧留下的字迹,妮娜看了第一句,应当会暂且安心,等候他的救援。玉衡王夫妇看了后面的一句,应该会相信逃跑的癞蛤蟆完全是出于自愿,与妮娜毫不相关。

    乌恩奇对他的杰作十分满意,于是便趁着阿尔斯楞仍在熟睡,避开众人的耳目,悄无声息的逃离了玉衡世家的凌云战舰。他在密林里穿行,又在溪水里洗了个澡,随后就寻了一个树洞,洋洋得意的躲了进去。乌恩奇估摸着,再过一会儿毕乌峡里就要大乱一场了,与其逃窜,不如安安静静的躲一会儿,睡上一觉养养精神。

    一切如同乌恩奇所料,大约半个时辰以后毕乌峡里锣鼓齐鸣,乱成了一团。然而玉衡王卓力格图虽然神通广大,但在植被茂密的山峡里寻找一只癞蛤蟆谈何容易?

    喧闹声渐渐平息,魔阳也落入了山谷,暴雪却越下越大。在雪夜里,一簇猩红的光芒由远及近,红芒白雪,分外耀眼。

    更有轻柔的歌声和铃音,婉转悠扬:“青萱草,路迢迢,男儿苦志慕舜尧;枉生花,倩影纱,与君牵魂步天涯。青丝乱,柔肠断,千年痴梦,若在廊桥畔。”

    伴着歌声和猩红的光芒,一个美丽至极的身影出现在乌恩奇的眼帘里,她在漫天飞雪中越走越近,似乎不消片刻就来到了乌恩奇的近前。那个雨梦仙灵一般的女孩子,身穿七彩霞衣,扶着铜杖,向乌恩奇深深的鞠了一躬。

    她的铜杖约有两米长,上面盘着一条洁白晶莹的小蛇,铜杖的顶端弯成半弧,上面悬挂着一盏七叶莲灯和一串摇曳的风铃,猩红色的光芒就是从莲灯里释放出来的。

    乌恩奇却被吓得魂飞天外,因为向他鞠躬的女孩子,正是魂梦一族的夏娃乌玄罗夏。乌玄罗夏低下头,静静的望着大癞蛤蟆乌恩奇,她的眼神仿佛寂夜一般宁静深邃。在她的头顶,影影绰绰的神之环若隐若现,看上去竟然十分眼熟。

第六节 不积阴功德

    “蛤蟆先生,我们又见面了。”美丽的女孩子罗夏蹲在乌恩奇的面前,开口道:“我第一次出来做任务,担心得不得了。幸好直接遇见了你,真是太幸运了。”

    乌恩奇挠头脑袋,用前爪指着罗夏头顶上的神之环,心有不甘的问:“几天不见,你居然成精了!哇,神格啊?你可真是了不得了呀!”

    罗夏红着脸说:“谢谢您夸奖我,在遇见了圣灵以后,我又遇见了大司命之神。大司命之神赐给我七千八百八十一年的寿命,还赐给我一重神格,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一只蜻蜓了。”

    乌恩奇瞪着眼睛,心里愤愤不平。大司命之神赐下的寿命居然还有零有整,可不是嘛,七千九减掉十九,正好是七千八百八十一。乌恩奇冷笑一声,忽然觉得大事不妙,七千八百八十一年的寿命以及一重神格全都给了罗夏,那他的寿命还剩了多少?

    乌恩奇张开嘴巴吐了一口凉气,幡然道:“不会吧?你出来做任务,莫不是要勾走我的魂魄?”

    罗夏点了点头,轻声说:“你的阳寿已尽,命数该绝。大司命之神让我带一本功德簿给你,只要你做些有功德的事,大司命之神就会增加你的寿命。功德积得越多,寿命就越长。”

    罗夏从怀中取出一本功德簿,放在癞蛤蟆乌恩奇的面前。功德簿上白纸黑字:为富不仁至人饿死,奖励寿命三十天;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奖励寿命一年;逼修女、教士或僧侣还俗,奖励寿命两年;拆毁一座神庙,奖励寿命三年;杀死大小君王,奖励寿命五年;破除一种道德,奖励寿命十年;宣扬一种邪说,奖励寿命十五年……

    乌恩奇看得眼睛都直了,气道:“这些是功德?据我所知,这些可都是造孽!”

    罗夏看了乌恩奇一眼,强辩说:“大司命之神说是功德,就是功德。他自有他的道理,你照着做就是了。”

    乌恩奇较真的说:“我平生不为恶,更不愿为了苟且偷生受人要挟。你给我解释解释,为富不仁至人饿死,功德何在?”

    罗夏说:“为富不仁当然有功德,你富说明你有本事,他穷说明他无能。有本事的人辛苦劳累,没本事的人自在逍遥,天理何存?所以为富就应当不仁,让那些自甘堕落的穷鬼们全都去死,才是天地正义。”

    乌恩奇冷笑说:“好啊!为富不仁乃是天地正义,那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功德何在?”

    罗夏毫不迟疑的说:“贪赃枉法中饱私囊当然有功德。你以为法是什么?法不过是保护统治者既得利益的邪恶制度。天下的利益有十斗,他们独得八斗,你贪赃枉法才得一斗,剩下的一斗天下共分之。你帮着天下从他们那里多分来了一斗,自然算是功德。”

    乌恩奇说:“甚是甚是!那么逼修女、教士或僧侣还俗,有何功德?”

    罗夏说:“司命之神说,他从没见过有哪个人比起好财好

    色,更好仁好善。天下人皆好财色,才熙熙攘攘,忙忙碌碌,才有子孙繁衍,生生不息,如此世间才能兴旺发达。若是天下人皆不好财色,唯好仁善,世间便无新奇之物,无鸿鹄之志,无心头之喜,无继承之嗣,浑浑噩噩,行将就木。修女、教士和僧侣,违背好财好色之至理,实属大逆不道。逼其还俗,功德甚大。”

    乌恩奇又问:“那拆毁一座神庙,有何功德?”

    罗夏答道:“拆毁一座神庙,就会少一些无聊的信仰。信仰是世间最坏的东西。没有信仰,你的心意为你做主;有了信仰,就是让别人的心意替你做主。你想自己为自己做主,还是想让别人替你做主?所以毁了神庙,断了信仰,方是大功德。”

    乌恩奇想了想,罗夏说的话全都是狡辩,但又都有些歪理。想要驳斥她的这些歪理,恐怕空耗许多口舌也辩不出个所以然来。

    乌恩奇耸肩道:“这些话都是撒旦对你说的吧?听其一席话,好似茅厕顿开。不,是茅塞顿开。如此说来,杀死君王,破除道德,宣扬邪说也都是大功德了,请你再为我指点一番。”

    罗夏一本正经的回答说:“君王全是大贼,除掉民贼,大功德。道德更不好,假如法令是维持秩序的最低标准,道德就是维持秩序最反动的标准。道德不除,旧的秩序就不能自新,必须除之。至于邪说,邪说重复一万遍,就成了真理。假如你能开创一种邪说,自圆其说,再让别人也替你说,大司命之神奖励你十五年寿命,你若不满意,还可以再加几年。”

    乌恩奇大笑起来,拍着肚皮说:“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好人命不长,恶人活千古呢!傻蛋果然是傻蛋,魔鬼果然是魔鬼。你愿意听从他们的摆布,我自然管不着,但我这个人,惟愿我行我素,见了棺材不落泪,到了黄河不死心。这本功德簿,你还是自己留着好了。”

    罗夏黯然的站起身,泪水夺眶而出。

    乌恩奇见罗夏哭得梨花带雨,心也软了,换成柔和的声音问道:“你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罗夏哭着说:“你救过我,可是我却救不了你……你若是不肯答应……没有棺材……”

    乌恩奇愣了一下,缠身在弯头铜杖上的那条蛇嘶嘶的叫着,吐着长长的蛇信。蛇吃青蛙,当然也吃癞蛤蟆,被蛇吃了,当然不需要有棺材。

    乌恩奇恍然大悟,原来冥冥中他躲进树洞里,竟会成为一条蛇的开胃大餐。

    乌恩奇自嘲的笑了笑,对罗夏说:“人活一辈子,总少不了为他人做嫁衣。我成全了你,也算死得其所。希望有一天你迷途知返,不要一直被那两个邪神蛊惑。我曾经帮过你,所以厚着脸皮求你帮我一次,我不想葬身蛇腹,请你将我送到开阳峰的埋剑峪,我会自己撞死在那里,不会让你为难。”

    罗夏哭得更凶了,她头顶的神之环上霞光缭绕,罗夏挥手在身前一划。随着

    她的动作,光明和黑暗如栅栏般分隔,一座古朴的小桥浮映在纵横交错的光明与黑暗之上。时空的径流仿佛是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由远及近,从桥下经过,而那座古朴的小桥似乎长久以来就独立于此,亘古而未改。

    “蛤蟆先生,你快去吧!”罗夏带着哭腔说:“‘时空渡桥’的对面就是你想去的地方,我在这里等你,你若不回来,我就去为你收殓。”

    乌恩奇头也不回的爬上了那座桥,桥的对面果然就是开阳世家的族陵之地埋剑峪。

    埋剑峪里,近万株的千年苍松遮天离日。在茂密的松林里,一条古木铺成的步道回旋九曲穿林而过。在步道的两旁有许多坟丘,每座坟前都没有墓碑,唯有一只剑匣半截埋在土中,剑匣中的铁剑也都长眠于此,永久的陪伴着它们的主人。

    埋剑峪是开阳世家的族陵,开阳世家以勇武立族,每一代都英雄辈出。开阳世家的每一位强者,最终都会埋骨于此,连同他们生前使用过的铁剑也被安葬于主人的坟丘前。

    昔日为了练成开阳剑法,乌恩奇没少往埋剑峪里跑。再一次行走于埋剑峪,苍凉、悲壮、孤寂、肃穆的气氛不知不觉间就感染了乌恩奇的内心。这处埋剑峪,述说着一个伟大家族的千年往事,述说着他们一代又一代的砥砺拼搏和兴衰起落,也映衬着舟人据守矗云山傲立原魔界的万年征战。

    乌恩奇沿着满是青苔的步道向前爬行,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那样的卑微,他能降生在一个伟大的家族,当以此为傲,而不是因为屡受挫折就落落寡欢,自暴自弃。

    乌恩奇吸了吸鼻子,懊丧的反思:“我这些天究竟在烦恼什么?不论我是先王的遗腹子,还是庶出的混血儿,我不都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儿吗?男儿到死心如铁,试看手,补天裂。司命判我命该绝,绝与不绝,不挣扎一番怎么知道?找个地方一头撞死,肯定绝了;继续垂死挣扎一番,说不定仍有活路。”

    乌恩奇一边自责,一边继续用心感受着埋剑峪里的剑意。有道是,天下殊途而同归,一致而百虑,埋剑峪里潜藏着的同源剑意何止千万种,但每一种的剑意都不离自强不息之心。乌恩奇在剑术方面天赋极佳,他来到了这处埋剑峪,立刻就被埋藏于此的自强之剑意激发出了满腔的斗志。

    乌恩奇还在慢慢的向前爬,但心境却全然不同了。或许是因为心境的变化,在这一刻乌恩奇似乎变得耳聪目明,他听见在松林的深处传来了女孩子幽幽的叹息声。乌恩奇循声爬过去,在一处低矮的坟丘旁站着一个素衣如雪的少女,她蜂腰猿背,窈窕婀娜,如瀑的长发直垂到腰际,仅仅是一个背影就散发着一种芳华绝代的气韵。

    能够在夜晚进入开阳世家的族陵埋剑峪,那名少女想必是开阳世家之人,然而乌恩奇却并不认得她,只是觉得她的声音似乎格外的亲切。

第七节 相逢未相识

    那名少女听到身后有声音,回过头发现了青苔上的大癞蛤蟆乌恩奇。

    那名少女沉声道:“你的身上有极重的诅咒,你不是兽类,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闯进埋剑峪?”

    乌恩奇答道:“我是埋剑峪的常客,来自家的族陵从不用闯。我却不认得你,你又是什么人?”

    那名少女迟疑了一下,道歉说:“对不起,是我唐突了。我挡了你的路吗?”

    乌恩奇其实早已无路可走,他向周围瞧了瞧,在这里有一座新坟,却不知是什么人埋葬在这里。

    乌恩奇皱眉问:“这是谁的墓?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那名少女轻声说:“是我丈夫的。”

    乌恩奇怔住了,他上下打量了那名少女,由于是深夜,看不清她的容貌,但凭感觉她应该不会比乌恩奇更年长。

    “对不起,请节哀,是我太失礼了。”

    乌恩奇道了歉以后,他和那名少女谁也没有再说话,时间不停的流逝,然而新坟前女孩子和癞蛤蟆全都静默的伫立着,只有呼啸的风声在林间回荡。

    过了不知多久,那名少女开口道:“我能感觉到,你的身上至少有三重诅咒。誓言之咒,将你从人形变成了兽形。背义之咒,让你注定要与相亲相敬的人决裂;回溯之咒,令你徘徊在过去的时空。你从未来回到现在,又趁夜赶到埋剑峪,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转告给我吗?”

    乌恩奇听了那名少女的话,顿时惊喜交加,他既然回到了过去,他的阳寿自然还没有用尽。

    “绝妙至极!想不到还有这样的一条生路。”乌恩奇情不自禁的说:“罗夏那么美,她果然是个善良的好女孩!对了,请问现在究竟是何年何月?”

    那名少女说:“现在是太一历五一四二零年十二月初五。”

    癞蛤蟆乌恩奇伸出爪子掐指一算,差点气得吐血,敢情他的时间只回溯了一天,一天以后照旧还是他的死期。

    乌恩奇揉了揉鼻子,丧气至极的说:“原来……如此。哈哈哈,我没什么话要对你说,我本来并没有期望在这里遇见什么人。山不高,水不长,日暮途穷太荒唐,我们各自珍重好了。”

    那名少女狐疑的望着乌恩奇,语气诚恳的说:“你身上的背义之咒我解不开,施咒的人远比我精于此道。誓言之咒我也解不开,因为那是你自己的誓言化成的心结。但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暂时驱散你身上的诅咒,让你恢复成人形。”

    乌恩奇听了那名少女的话,略感欣喜,连声的道谢。

    那名少女冲着乌恩奇淡然一笑,将双手捧在胸前。在她的胸中有一点光,忠诚、勇毅和快乐的种种情感融合在星火一般的光明里,倏忽间已化做漫天星芒,挥洒于天地间。在涌动的星芒里,癞蛤蟆乌恩奇佝偻着的躯体渐渐舒展,满身的疣粒消失无踪,健壮的肌体和古铜色的肌肤重现生机。

    乌恩奇几乎以为自己再世为人,然而十分可惜,这具身体不是他的,而是曾经属于阿莱夫的。于是乌恩奇在欣喜之余,又吓出了一头的冷汗。玉衡世家与开阳世家是世仇,玉衡世子阿莱夫赤身裸

    体的闯进了开阳世家的族陵之地,万一让人认出来,必定会被乱刀剁成肉泥。

    用“星魂术”帮乌恩奇压制住了誓言之咒的那名少女,在此刻却羞红了脸,乌恩奇也大觉尴尬,慌张的夺路而逃。

    埋剑峪是开阳世家的族陵,乌恩奇年幼之时常来此处修炼剑法,对埋剑峪十分熟悉。他趁夜溜进守陵人的小屋,偷了件衣裳穿戴整齐。然而当乌恩奇再一次赶回到那座新坟前的时候,为他驱散了诅咒的那名少女早已经不在原地了。此刻天色将明未明,又有另一名少女沿着步道走过来,扑在那座坟前失声痛哭。

    乌恩奇偷眼瞧了瞧,新来的这名少女眉目如画,英气勃勃,她正是乌恩奇一奶同胞的亲妹妹珠兰图雅。

    “这丫头越来越漂亮了!”乌恩奇在心底由衷的赞叹,同时又是一阵心绪不宁。珠兰图雅在坟前痛哭,那么这会是谁的坟丘?

    乌恩奇快步走向珠兰图雅,拍了她的肩膀问道:“妹,谁去世了?”

    珠兰图雅回头望了一眼,不禁火冒三丈,在她的石榴裙下飞起一脚,踢中了乌恩奇的胸口处。

    “不要脸的臭癞蛤蟆!”珠兰图雅指着玉衡世子的鼻子怒骂道:“我父王不在了,你们玉衡家的人高兴了是不是?想趁机落井下石,别做梦了!”

    乌恩奇差点被亲妹妹一脚踢死,她说出来的话,更是让他如同被冷水泼头。珠兰图雅杏眼圆睁,瞪着面前的“玉衡世子”,从腰间拔出了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

    “我们秘不发丧,还是被你们发现了。”珠兰图雅咬牙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我垂涎三尺,你们玉衡世家但凡还有点良心,就别在这种大敌当前的时候,从我们背后捅刀子。”

    珠兰图雅的眼里寒芒隐现,似乎对“玉衡世子”动了杀机。乌恩奇在心里大叫糟糕,他的妹妹珠兰图雅可不是一位温良柔弱的世家小姐,而是一头野性难驯的云豹,她这会儿真敢一刀把“玉衡世子”送上西天。

    乌恩奇连忙高举双手,扑倒在那座以剑为碑的坟丘前,放生恸哭,竭力的叩头。坟丘前的石阶上,尽是斑斑的鲜血,但“玉衡世子”仍旧哀哭不止。

    珠兰图雅用刀柄敲了“玉衡世子”的后脑勺,怒道:“你在这里假惺惺的哭什么?咦!你好像真的有点伤心?”

    玉衡世子哭诉道:“父王,无论我身世如何,您若在天有灵,请一定庇佑我力克仇敌,诛尽奸佞,让妹妹终身有托,让阿母平安终老,不孝之子……”

    珠兰图雅一脚踢翻了“玉衡世子”,骂道:“别套近乎了,让我看着都恶心!你再敢混进来,我就宰了你!”

    开阳世家的小郡主习以为常的将“玉衡世子”一顿痛打,此前在开阳王阿育奇的坟丘前伫立着的那名少女听到声音,赶过来查看。她指着被打得鼻青眼肿的“玉衡世子”问道:“你为什么殴打他?他不是我们开阳世家的人吗?”

    珠兰图雅在玉衡世子的脸上又打了一拳,气呼呼的说:“他是玉衡家的癞蛤蟆,是跟你齐名的矗云四大傻。你们两个倒是可以亲近亲近。呸,不要脸的下贱女人!”

    珠兰图雅

    向那名少女的脸上唾了一口,扭头就走了。被她羞辱了的女孩子,其实正是开阳王阿育奇的少妻瑶光郡主娜仁托娅。娜仁托娅抹掉了脸上的唾沫,走上前扶起了惨遭毒打的“玉衡世子”。

    假如换做开阳世家的其他人,他们深知开阳世家和玉衡世家的累世之仇,绝不会轻易的放走混入埋剑峪的玉衡世子。但娜仁托娅在开阳世家仍然还是个不被接受的外人,她对开阳世家与玉衡世家的敌对立场不甚明了。

    娜仁托娅向乌恩奇致歉道:“我身为家主,没能管教好女儿,对不起。我相信,您对开阳世家没有恶意,埋剑峪里发生的事,请您为开阳世家保守秘密。”

    乌恩奇苦笑了几声,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面前的少女。按着目前的辈分,他和珠兰图雅确实应该管娜仁托娅叫一声“妈”。

    开阳王阿育奇已死,他的死讯秘而不宣,此刻在开阳世家内部的权利争夺一定如火如荼。然而那些都不会影响到娜仁托娅在开阳世家里的地位,她是前任开阳王的少妻,是下一位开阳王的长妻,她不是嫁给了某一个男人,而是嫁给了开阳世家。在权利争夺的胜利者出现之前,她是代理家主;在那位胜利者出现之后,她是他的一件战利品。

    与玉衡王妃阿茹娜相比,瑶光郡主娜仁托娅是一个苦命的女子。

    “我绝不会把任何消息泄露出去。”乌恩奇有些同情的说:“我来过埋剑峪的事情,同样是秘密。您帮我驱散了身上的诅咒,这份恩情……我一时间……”

    娜仁托娅答应了乌恩奇的请求,命守陵的卫士将他送出了埋剑峪。

    埋剑峪地处开阳峰的后山,僻静荒凉,人迹罕至。满脸是血的乌恩奇垂首坐在栈道的旁边,心头宛如压上了一座大山。他命在须臾,转眼就要命丧黄泉,可是若在此际一命呜呼,死亦不能瞑目。

    “我得干点有功德的事情了!”乌恩奇惨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很好,我先苟且活着,看看你们还要怎样!”

    乌恩奇回想起功德簿里面的内容,虽然都是造孽,但罪孽的程度大不相同。比如拆一座庙,就奖励三年的寿命,似乎并非伤天害理。比如逼迫神职者还俗,换个角度看,也算美事一桩。

    乌恩奇站起身,沿着盘山的栈道向开阳峰峰顶的方向攀爬。在矗云七峰中,开阳峰的面积仅比天权峰略大一些,在矗云七峰中排倒数第二。然而开阳峰却格外挺拔,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刃直刺天穹。

    开阳峰的峰顶没入在白河的干流里,朦胧不可见。在白河与火海之间,雄壮的开阳峰壁立千仞,在陡峭的石壁上舟人的先祖开凿出了数以万计的岩洞,大约有近千户舟人定居在那些岩洞里。由鱼骨搭成的栈道绕峰盘旋,连接着那些岩洞以及依山而建的大小石台,那些石台是停泊无当飞舟的码头。

    乌恩奇就趁着天色未明,沿着开阳峰的鱼骨栈道继续向上爬,及至天色大亮,乌恩奇已经沿着栈道爬到了白河的岸边,他纵身跳入到温暖的河水里,逆流而上,游向玉衡峰的方向。身为一名舟人,乌恩奇水性极佳,依靠体力泅渡于两座山峰之间完全不成问题。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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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航介绍:
原魔界的造物主阴险又邪恶,自私又贪婪,她诳来了无数种族,把他们圈在自己的花园。他历经千辛万苦,带领族人冲出了她设下的囚牢。然而他们离开的地方,才是天堂。归航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归航,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归航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