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市井出真龙
龙灵五元,魂元、魄元、精元、气元、神元。拥有五元,方为真龙。
(套用流行的说法:龙是五维生物,精灵是四维生物,太一族裔只是三维生物。)
《蛇的脑洞》
乌恩奇花了二十个圣水晶从眼族阿方索那里买来了他的小本子,这只小本子中画了魔都**之扉的详细地图,标注了许多五花八门的注释。按照阿方索的注释,第十魔域著名的工匠疯子迪高就居住在魔都**之扉的西北九区。
跟在乌恩奇身边的丽娅不解的问:“异端,你找工匠做什么?”
乌恩奇笑道:“我这里有一颗魔王的门牙,我想请疯子迪高帮我把它打造成指环,就叫‘狂王的大牙’,这是我跟比扬卡早就约定好的事。”
丽娅板着脸道:“你有那么闲吗?”
乌恩奇说:“开句玩笑而已,你怎么还生气了?想要完成漆黑女王给我的考验,首先得先混进魔都的上流世界。因为天籁水晶的事情,冥河公主欠我们一个人情。她委托疯子迪高为她制作万花筒,那名工匠与她之间一定有联络的渠道。通过他的引荐,让我们结识幽族最受宠爱的公主,想在魔都里飞黄腾达可就容易多了。”
乌恩奇的想法很靠谱,但丽娅杏眼圆睁,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丽娅怒道:“不行!”
“为什么不行?”乌恩奇劝导丽娅说:“巴结上艳名远播的幽族公主,借势腾挪,是一条通天大道;在贫民区和市民区里摸爬滚打,就像阿方索一样,折腾一辈子也别想出头。我们时间有限,当然要走捷径。”
丽娅抓着裙子,委屈得潸然落泪。丽娅抽噎着说:“主君要我盯着你,不许你花心!”
乌恩奇自负智计百出,可是当他遇见了丽娅的眼泪,那就像是狐狸遇见了刺猬,虽然狡诈却无从下口;就像周公瑾遇见了诸葛亮,只能慨叹生不逢时;就像隆美尔遇见了蒙哥马利,百战不败,终于遇见了对手;就像佐佐木小次郎遇见了宫本武藏,纵有长刀在手,仍然敌不过人家的一根木棒。总之,她的泪水就是他命中注定的克星。
因为丽娅的阻拦,一条通天大道就此关闭,幸而还有无数条羊肠小道都走得通。
乌恩奇估量着,他最优先的目标就是先赚来五百万金币,然后从克米特阿布洛特那里拿到第五魔王的王权金印。在原魔界其实没有真正的天空,魔母希罗就是原魔界的天,拿到了魔母授权的金印,乌恩奇就有了与魔王们打交道的资格。能够与魔王们对等的交流,他才有机会纵横捭阖为雾族的子民们争取来一块安身之地。
想要获得五百万金币其实并不难,莎琳娜交给乌恩奇的那只箱子里的珠宝和饰品个个都是难得的上品,将它们送到拍卖行,至少也能换来四百多万的金币,乌恩奇要做的只是赚来剩下的零头。想要赚几十万金币,在边陲之地的雾玫镇自然难于登天,在车马繁华的大都会魔都**之扉,就要容易得多了。
乌恩奇拍了丽娅的头,对她说:“我们先去市民区,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你饿不饿,我们先去吃一顿大餐。”
丽娅摇头,她左顾右盼,显得非常紧张。这倒不能怪她胆小怯懦,毕竟她是灵族,灵族和魔族缠斗的数千年,积累的仇恨比雾海还要深。丽娅来到了魔族云集的魔都**之扉,不害怕才是奇怪的事情。
乌恩奇小声对丽娅说:“我和你差不多,我们的身份要是暴露了,肯定要被绑在火刑柱上烧死。不过不用害怕,低调一些,没什么人会注意到我们。”
丽娅明显没有相信乌恩奇的鬼话,因为在他们的周围已经聚拢来了许多围观的魔族,正对着他们俩指指点点。乌恩奇失算了,若是只有他和丽娅,确实不怎么显眼,但飘在他们身后的那条二十多米长的星鲸宝宝十分显眼,偏偏星鲸这种温顺的魔兽还是人来疯。
这条星鲸宝宝瞧见许多路人都在盯着它,立刻左摇右摆的开始了它的口技表演。星鲸是天生的语言大师,它虽然不能像鹦鹉一样学会说话,但各种奇妙的声音它全能模仿。星鲸宝宝扬起它那讨喜的大头,拍着前鳍,晃着尾巴,在它的大嘴巴中却发出了夜莺的歌声。
围观的魔族们无不拍手叫好,赏赐来的铜板和银币稀里哗啦的扔了一地。
丽娅拽着乌恩奇的手,小声说:“异端,我们被当成叫花子了。”
按说乌恩奇英武强壮,丽娅清丽脱俗,不可能会被当成沿街表演的杂耍艺人。但是比扬卡送给乌恩奇的那件华而不实的全身铠被炽天神侍雅娜伊毁掉了,他此刻穿着角魔特雷德借给他的破烂皮甲。兼之在庄园地牢里施展苦肉计留下的伤痕还没有好,而他又刚刚掉进雾海里,身上的水还没有干,看上去形象极差。
丽娅本来生得文秀清丽,但她为了不招人注目,只穿了一件粗布的裙子,还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他们两个站在一起,还带着一身的鱼腥味,就像是一名流浪汉带着一名村姑,被当成杂耍艺人毫不奇怪。毕竟不是每一个魔族都像方才卖给他们小本子的眼族阿方索一样慧眼如炬,能看出他们的不凡之处。
被当成了杂耍艺人的乌恩奇哭笑不得,他看了看一地的铜板,对丽娅说:“收钱,不收白不收,一会儿我领你喝酒去!”
丽娅瞪了乌恩奇一眼,按照《灵训》,妖灵从不饮酒,在他们面前提酒是一种冒犯。乌恩奇自觉失言,连忙抓住丽娅的手表示歉意。丽娅甩手挣脱了,她用风旋卷起地上的零钱,却将它们全都堆在了乌恩奇的脚面上。
星鲸的口技表演大获成功,但乌恩奇还来不及收钱,就有六七名乞丐推搡开围观的众人,气势汹汹的来到了乌恩奇的面前。
为首的那名乞丐指着乌恩奇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混账东西,谁允许你们在东十九区表演了?你们交保护费了吗?是不是不把我们的霸海王放在眼里?”
乌恩奇干笑了几声,在不用遥想的一个多月以前,乌恩奇刚刚来到雾玫镇的时候,他可曾把谁放在眼里?这会儿可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了。不过乌恩奇最近脾气好了许多,他向那几个乞丐摊手道:“兄弟们言重了,我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哪敢瞧不起霸海王他老人家呀?地上的钱你们随便拿,快请快请!”
那几名乞丐弯下腰去捡钱,乌恩奇暗自冷笑,足下用力。这时他才猛然想起来,他的斗气无法调用,根本无法用磅礴的捍山劲将那些乞丐们压在地上。乌恩奇无奈的摇了摇头,虽说他不用斗气和造化法也能收拾得了这几个笨蛋,但堂堂终焉剑使跟乞丐们动手,未免太**份了。
那些乞丐们收够了保护费,对识相的乌恩奇大有好感。为首的那名乞丐,锤了乌恩奇的肩膀说:“你小子还算上道,你的那条鱼是星鲸吗?”
那名乞丐头扭身对他的同伴们说:“喂,伙计们,你们说霸海王会不会好这口,这么大一条鱼,可够肥的,应该能让他吃个饱了。”
同行的乞丐们无不赞同。
为首的乞丐转过身对乌恩奇说:“兄弟,你好运来了。你知不知道圣都里有三个王,住在灵台要塞的是圣王,夜晚在圣都里徘徊的是死灵王,住在废弃教堂里的就是咱们的霸海王。霸海王吃了你的星鲸,你可就发达了!怎么样?跟我们去一趟北十区,保证你不虚此行。”
乌恩奇冷哼了一声,暗想:“这群泥腿子还得寸进尺了,我不给你们点厉害,你们真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想到此处,乌恩奇便向丽娅使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他们俩乘上星鲸宝宝,任由那几名乞丐在前头开道,一路赶往废弃教堂所在的北十区。
在魔都**之扉,只要你拥有足够的圣水晶,你就拥有了一切,健康、寿命、忠诚、贞洁、爱情、亲人、权利、荣誉,尘世间的一切全都应有尽有,甚至还可以买得到进入天堂的权利。总之在这所**沸腾的魔都,想要获得美妙无比的生活是如此的容易,当然失去它们也往往只在须臾之间。
魔都**之扉市民区之外的贫民区里有一处荒凉的墓园,假如被埋葬在墓园的地穴中,曾经拥有的一切就全都成了水月镜花,而被埋葬的那个人终将变得一无所有。
这处墓园所在的北十区里除了死人和被埋葬的人以外,还住着许多乞丐,乞丐头子霸海王就住在墓园旁边的一间废弃教堂里。
乌恩奇和丽娅跟着那几名乞丐,一路来到了墓园旁边的废弃教堂,此时天色已晚,借着废弃教堂昏暗的光亮,乌恩奇看见在教堂华丽的圣座上大模大样的坐着一名蓝衫怪客,他正值壮年,身强力壮,体阔腰肥,被一群瘦弱的乞丐拥簇着显得格格不入。
蓝衫怪客派头十足的大笑道:“哈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你不认得我吧?圣域有圣皇,上域有圣王。我不是圣皇与圣王,贫民窟就是我的海,我就是海里的霸海王。孤王看你这小子还不坏嘛,你愿不愿意在我的麾下做一名霸将?”
乌恩奇却呆若木鸡,因为他感受到了如岳临渊的雄浑龙气,那名蓝山怪客根本就不是魔族,也不是人类,他是一条盘踞在魔都中的真龙,传说中的神龙雷霆净空者独角蓝龙海迪亚。
第五节 魔都的新客
乌恩奇是舟人,舟人源起于精灵界的人龙大陆,自居是龙的传人。在人类和龙都极为罕见的原魔界,乌恩奇见到了独角蓝龙海迪亚就像是见到了矗云山的长辈一样。
在龙气的感染下,乌恩奇奋力扑到了那名蓝衫怪客的脚下,情不自禁的失声恸哭。独角蓝龙见状仰面大笑,龙族拥有真实视域,他自然看得穿乌恩奇的血统和身份。
“好小子!”蓝衫怪客道:“难得你如此念旧,本王十分高兴。孤就封你为霸海国刮地上将军,还不叩头谢恩?”
乌恩奇听了独角蓝龙的话,暗自咋舌,初见时的尊重顿时烟消云散。这条龙玩得够嗨的,乌恩奇少不得只好陪陪他了。
乌恩奇俯拜道:“臣领命,自当效死以报龙恩。”
蓝衫怪客拍着肚皮,得意的怪笑起来,直震得废弃教堂几欲坍塌。
废弃教堂里的魔族乞丐们不晓得老蓝龙和乌恩奇本是同乡,他们全都被乌恩奇闪电一般的升迁速度吓坏了,纷纷对乌恩奇投来了嫉妒和鄙夷的眼光,看不出这小子年纪轻轻,抱大腿的功夫居然练得如此圆润自然。就连与乌恩奇同来的灵族少女丽娅也对他投来了瞧垃圾一般的眼光。
由于认了位不得了的同乡,被阴谋送入龙口的小星鲸总算保住了性命,乌恩奇和丽娅在魔都**之扉的北十区有了一处落脚之地一栋靠近墓园,因为闹鬼而无人居住的破屋。
魔都规模还没有这么大的时候,北十区已经是城市的边缘,所以魔都的墓园便设在此处。然而魔都**之扉的规模越来越广大,曾经的郊外墓园已经被繁华的街市所包围,但墓园仍旧是墓园,并没有被迁走。
如今北十区是魔都**之扉里著名的鬼区,一到夜晚便人流如织,鬼影憧憧。幸好区分活人和死鬼的方法很简单。在北十区里,破衣烂衫,口吐污言秽语的全都是乞丐,他们是活人;衣饰光鲜,面容苍白,谈吐彬彬有礼的家伙们全都是死鬼。
除了昏暗的墓园以外,北十区还有许多街巷,乌恩奇带着丽娅在北十区的街道上漫步。
一个富商模样的死鬼拦住了乌恩奇,以空洞的声音说:“小伙子,我看你印堂发暗,有血光之灾。你大概离死不远了,你要买一件魂驱法衣预备着吗?你将是我们死灵一族的新伙伴,算你半价。”
乌恩奇撇嘴道:“多谢前辈厚爱,我的命硬着呢!这件魂驱法衣您还是自己留着好了?”
死鬼富商说:“别生气嘛!魂驱法衣的用途可大了,有了这件魂驱法衣你的鬼魂离体后便不会消散,它不但能保护你的鬼魂,还能受魂力的驱动,因为它是一件魂驱物。你的鬼魂有了它,就像有了身体一样,可以移动物体,可以释放魔法。魂驱法衣是鬼魂的必备品,就像我身上的这一件,它值二十万金币。你若喜欢,十万金币卖给你。”
乌恩奇瞠目道:“前辈,你不是鬼吗?你都死了,还要金币有什么用?”
死鬼富商沉痛的说:“你有所不知,我已经死了。但临终前的执念让我死而不亡,临死时的执念便成了我仍然留在这个世界的唯一理由。”
乌恩奇点头道:“原来如此,那你是怎么死的?”
死鬼富商说:“我是穷死的。”
乌恩奇两眼翻白,奚落道:“穷鬼!我说你怎么漫天要价呢,敢情你想钱都想疯了。我还没死呢,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向你这种财迷心窍的穷死鬼买东西。”
穷死的死鬼富商居然一点也不生气,他一笑道:“那可不好说啊。冤死鬼全都报冤去了,战死鬼全都留恋在沙场,蠢死鬼你永远无法估量,饿死鬼正在地穴里肯尸体呢。我们北十区里做买卖的鬼都是穷死鬼,不是穷死的鬼,谁还呆在城市里?你还是买一件魂驱法衣比较好,我猜不久以后你一定用得上它。”
乌恩奇挥手赶走了这名生前的穷鬼,死后的富商,带着丽娅继续向前走。没走出几步,居然又有一位美艳的女鬼缠上了他。
女鬼妖媚的说:“英俊的小哥,要找点乐子嘛?”
乌恩奇诧异道:“我是人,你是鬼,生死相隔,怎么找乐子?大姐,你还是找你的同类做生意去吧。”
女鬼缠着不放道:“狠心贼,别拒绝人家嘛,人家可以带着你的灵魂脱离躯壳,与你共沐爱河。来嘛,我的小心肝!”
乌恩奇动心了,毕竟那个女鬼虽然面色惨白,但容颜却美得让人惊叹。可是乌恩奇还未及张口,跟在他身后的丽娅纤手一挥就刮起了暴风,暴风卷起这名纠缠不休的女鬼,直接把她送上了西天。
丽娅气呼呼的说:“天晚了,还出来做什么?不如早点回去。”
乌恩奇哀叹不已,心想:“这回你怎么不藏在我身后不吭声了?我的艳遇啊,就这么飞上天了!”
乌恩奇本想在闹鬼的北十区里继续向那些穷死鬼们打探些情报,但丽娅害怕除了艳鬼以外所有的鬼,她死活也不肯跟着乌恩奇在飘满了幽魂,挤满了吸血鬼、丧尸和死亡骑士的街道上闲逛。乌恩奇想让丽娅独自在闹鬼的房子里休息,丽娅委屈的望着乌恩奇,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往下落。
乌恩奇毫无办法,只好带着她,回到他们的居所,用魔法卷轴召唤出了“魔邓肯豪宅”和“魔邓肯灵沼”,让丽娅和星鲸宝宝住进去休息。
到了第二天,在丽娅强烈的要求下,乌恩奇带着她离开了鬼影憧憧的北十区,在魔都**之扉里另寻落脚之处。
魔都**之扉是个巨大的都市,堪称广袤无边。乌恩奇带着丽娅,乘着星鲸在魔都**之扉里缓慢的飞行,观览着魔都的街景。
魔都**之扉几乎就是一座建立在水网上的都市,高耸的石门、石桥,石头围墙和岩石构造的坚固建筑遍布了整个城区。魔族的建筑高耸挺拔,突兀陡峭,在**之扉至少有上万座塔楼和钟楼,数十万座石桥和石门,除了这些奇异的建筑便是茫茫的雾海,蔽日而至的白河,以及在天海之间数不尽的黑舟。
仰望着川流不息的漫天黑舟,乌恩奇却被勾起了满腹的心事。他早就听说过魔都**之扉是魔界下域的核心,是一所**沸腾的奇迹之都,然而身临其境乌恩奇才感受到了魔都**之扉的繁华和恐怖。
矗云山的舟人,总共只有六十余万。相比之下,居住在这座魔都里的魔族,其数量足有六百万,超过了舟人总人口的十倍还要多。与魔族长久的对抗下去,矗云山舟人果真能在原魔界里屹立不倒吗?虽然三万年来一直如此,但只要在与魔族的战争中有一次败北,矗云山舟人便将彻底覆亡。
或许净土宗的那些人才是对的,对于孤悬在原魔界的人类孤军来说,他们在这处险恶的异域里没有未来,只有重新回到太阳升起的地方,回到人类的故土,他们才能拥有可以期望的明天。然而想要逆水而上三万万里,回到人龙大陆,又岂是易事?
乌恩奇不禁再一次回想起了他在珍珠山身陷囹圄时预见到的两个梦境:织彩河畔富饶欢乐的凝月之乡仿佛梦想正在呼唤,朔风莽原上送葬的队伍和他们高举的招魂幡,好似凄惨的终结就摆在乌恩奇的眼前。
乌恩奇狠狠的敲了自己的头,自言自语道:“别胡思乱想,哪有什么预知?肯定都是幻觉。我只是个二流货色,矗云山的事情轮不到我操心。我爹开阳王阿育奇,身经百战,未尝一败,被誉为烈火战雄。我弟弟巴木巴尔,心、体、技、仁、智、勇,气量和胆识都远超于我。还有那邬中仙,那老妖怪至少也活了三万年。天塌下来,高个的去顶着,没我什么事儿!”
乌恩奇正在安慰自己,不料丽娅却听见了他的话,这位灵族的女孩子扬着头对乌恩奇说:“异端,你叨咕什么呢?你就是我们中最高的。”
乌恩奇听了丽娅的话,差一点把一口逆血喷在她那清丽的脸上。男人有时候也会退缩,但因为丽娅的一句话把乌恩奇的退路堵得严严实实,乌恩奇便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
乌恩奇干笑了几声,对丽娅说:“哈哈,你说得对!我就是高个的,天塌下来没处躲。丽娅,你大概也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吧,你喜欢什么?我们就去买。”
结果乌恩奇和丽娅在贫民区里转了大半天,丽娅只喜欢罩纱的礼帽和明晃晃的短剑。作为用剑的行家,贫民区出售的剑哪里入得了乌恩奇的法眼?于是乎,乌恩奇为丽娅买了十六顶礼帽,被她用风旋托着,绕身回旋,姹紫嫣红好似群花绽放。
乌恩奇想了想,他们现在的样子果然更像是流浪艺人了,以这个身份作为混迹于魔都**之扉的起点,简直太过糟糕。
乌恩奇拍了丽娅的头,让她把漫天飘飞的帽子收好。丽娅这一次倒是很听话,她随手就在面前拉开了一条风隙,把十六顶帽子都扔进去,关闭风隙,乖巧的坐在乌恩奇的身后。风魔法“储物风隙”,丽娅已经运用得十分熟练了。
乌恩奇夸赞道:“你真厉害,六级的风魔法你也会用了,天才少女和我这种凡夫俗子就是不一样呀!”
丽娅歪着头,鼻子都要翘到天上去了。其实丽娅是妖灵与风魔的混血儿,她的身体里继承了来自父亲的灵脉和血液,同时也继承了来自于母亲的对风的亲和性和能够接纳外来魔能的独特体质。
丽娅说:“主君的魔能非常纯净,还蕴含着不息的灵力。她滋养着我,用不了多久我就比你更强了!”
乌恩奇暗想:“黑阳把三成的力量分给了你,你没爆体而亡才是奇迹,用这份伟力碾压我这种二等货色,算什么本事?嗯,可别让她知道她有那么强,否则我就没有好日子过了。”
乌恩奇嘿嘿的笑,完全没有发觉自己已经被巧妙的误导了。
乌恩奇带着丽娅穿街过巷,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道高耸的城墙之下。城墙之内就是魔都**之扉的市民区,想要大笔的赚钱,挤进魔都**之扉的上流世界,这道城墙必须要跨过去。
乌恩奇抬起头瞧了瞧那道城墙上严阵以待的六翼天魔卫兵,一座座高耸的炮台,以及炮台之上威力巨大的魔导巨炮。乘着星鲸宝宝强行飞过去的打算就不要想了,乖乖的走城门才是进入市民区的正途。
乌恩奇和丽娅在进入市民区的城门前观望了好一会儿,有些入城的魔族未受任何盘查,趾高气扬的进入了市民区,有些魔族刚刚靠过去,就被守门的六翼天魔卫兵严加盘问,甚至验魔血以证明身份,还要收取十个星石币才允许入城。
乌恩奇是舟人,虽然他服用了紫心草令血液变成了紫色,但一验魔能就要原形毕露了。丽娅同样不能被查验,她的身体里除了魔能和血液以外,还有灵脉,一旦查出来肯定会被当做妖灵的奸细酷刑拷问,然后当众处死。
第六节 闻香遇故交
裁决者、守护者、荒天统领、炽天神侍,都是众多灵魂的聚集体。
作为灵魂的聚集体,若群体的意志压倒了所有个体的意志,则为代表公正的裁决者(无面人)和代表慈爱的守护者(天使)。倘若某一个体的意志压倒了群体意志,则将成为代表杀戮的荒天统领,和为复仇而生的炽天神侍。因为个体意识尚存,觉魂完好,所以荒天统领和炽天神侍并非死灵,而是生者。
《神学入门》
为了能混进市民区,乌恩奇带着丽娅一起来到了东十区的衣帽店。他们需要换一身行套,才能不被当成流浪艺人。
时阳的光芒越过街市的屋顶,照耀在东十区繁华的街道上。此时乌恩奇已经换上了笔挺的燕尾服,戴上了黑色的宽沿礼帽,穿上了高筒的皮靴,一把华而不实的长剑悬在腰间,一件拉风至极的短披风披在身后,乌恩奇看上去英武潇洒,极似出身高贵的魔族绅士。
丽娅也重新换上了一件黛色的罩裙,系上了洁白围裙,登上吊带袜,戴好了女仆的头饰,看上去和普通的风魔女仆一般无二。
丽娅抓住乌恩奇的衣角,心怯的问:“能行吗?”
乌恩奇同样没有把握,他安慰丽娅说:“我们先去试一试,实在不行你就用风把他们都吹走,咱们强行冲进去,我就不相信他们还能向城区里面开炮。”
丽娅指了指在一旁摇着尾巴的星鲸宝宝,问道:“它怎么办?”
乌恩奇想了想,走上前拍了拍星鲸宝宝的大头,让它自行飞上高空,到流经天际的白河里捉鱼吃去了。准备皆以完成,乌恩奇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胸,趾高气扬的走向通往市民区的城门。丽娅畏缩的跟在乌恩奇的身后,因为她是风魔女仆,表现得胆怯一些也不会招致怀疑。
守卫在城门前的六翼天魔卫兵,放过了走在乌恩奇前面的胖老头,却架起战戟拦住了乌恩奇的去路。
一名士兵喝道:“贱民!入城要先去登记查验,还要交过路费十个星石币,否则不许入城!”
乌恩奇详怒道:“混账东西,你瞎了狗眼吗?管谁叫贱民!”
士兵冷笑说:“你这个无赖,你这样的贱民我见得多了,别以为你穿上一身不值钱的衣服就能蒙混过关。我告诉你,你们这等贱民一身穷酸味,隔着五百米我也闻得出来。”
乌恩奇诧异道:“啊!?你说我有穷酸味!我可告诉你,老子根正苗红的大家出身,想当年,我打个喷嚏都能震死你这种小爬虫。你说说看,你哪只鼻孔能从我的身上闻出穷酸味?”
拦住乌恩奇的两名六翼天魔卫兵瞪着眼睛,不过他们到底心虚了。
一个卫兵悄悄地问他的同伴:“伙计,咱们是不是看走眼了?这小子的派头不像冒充的。”
另一个卫兵小声说:“老哥,我从他身上能闻出书卷气,哪个满身书卷气的家伙不是穷酸?”
两名卫兵一致点头,指着乌恩奇的鼻子大骂道:“招摇撞骗的贱民,快去登记查验,交过路费!一个铜板也不能少,否则别怪我们翻脸无情!”
乌恩奇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倒是无话可说。蒙混过关看来是不成了,乖乖的去查验身份,那不是自投罗网吗?然而扭头就走也不行,那样只会让守卫在此的卫兵们对他和丽娅的身份起疑心。
乌恩奇假意愤然道:“你们这些莽夫,你们居然敢瞧不起我,我可是一名堂堂的博物学者,圣王都对我的学识及其钦佩。”
一名卫兵道:“博物学者!哦?你知道河马是被谁发现的吗?”
乌恩奇哑口无言,虽然他有丰富的学识,但究竟是谁率先在冥河里发现了奇异的动物河马,他还真的不知道。
幸好乌恩奇是一名诸界智者,他双目微闭,猛甩头颅,发动了技能“诸界之明悟”。乌恩奇是诸界智者,诸界智者是知识的传播者,亦是秘闻的宠儿。在乌恩奇的脑海中无数种文字仿佛流星般闪现,又在白驹过隙之间悄然消散,最后只有一串魔族的文字停留在乌恩奇的脑海里。
乌恩奇睁开眼睛,自信的答道:“伊恩奥克利先生。”
那名士兵又问:“是谁在幻灵界里带回了第一颗爱神之果?”
乌恩奇故技重施,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俄罗达里公爵。”
两名六翼天魔士兵问了一连串的问题,乌恩奇虽然答得慢一些,但都应对无误。守门的士兵面面相觑,六翼天魔一族在魔族中最为开化,对饱学之士也还比较尊重,虽然学究们都是些穷酸,但他们好歹不是贱民。
那两名卫兵拉开拦路的战戟,其中的一名毕恭毕敬的说:“先生您请进,在北四区的政务厅,您可以申请成为圣都的正式居民。持有政务厅颁发的市民水晶,通过城门时,我们就不会再阻拦您了。”
居然侥幸过关,乌恩奇连忙拽着丽娅溜进了城门对面的东九区。隔着一道高耸的城墙,市民区里的道路宽阔而整洁,街边种着垂柳和茉莉花,浓郁的花香弥散在整个市区里,让人流连忘返。乌恩奇吸了吸鼻子,又摇了摇头,他头一次觉得花的馨香也如此令人羡慕,嫉妒,兼之恨意如狂。
为了能在魔都**之扉里自由出入,一块市民水晶是必不可少的。但为了一块市民水晶,就跑到魔都的政务厅里招摇撞骗似乎太过冒险了。然而事情既然有正规的渠道,想必也有不正规的渠道,想要拿到市民水晶有许多办法可想。
坐在街边的长椅上,乌恩奇拿出了从阿方索那里买来的小本子,仔细的翻阅。然而他对这个本子不够熟悉,一时间怎么也找不到制作市民水晶的非法窝点。倒是在里面找到了一家冒险者公会,就坐落在据他们不远的地方。
冒险者公会自然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乌恩奇拿定了主意,就让丽娅从风隙里拿出他们的背包,从里面找到了当初比扬卡在雾玫镇冒险者公会里伪造的冒险者铭牌。乌恩奇从一大堆冒险者铭牌里选了一个吟游诗人的铭牌,系在腰间,至于丽娅,只要她维持风魔女仆的打扮,大概没有谁会因为一个十四岁的女仆没有正式的身份而疑心大起。
魔都**之扉里冒险者云集,冒险者公会比比皆是,为了相互区分每个冒险者公会都有自己的名字。乌恩奇和丽娅来到的这家冒险者公会名为“茉莉花香冒险者公会”,在魔都**之扉的五百多家冒险者公会里毫不起眼。
拉开冒险者公会的大门,大厅里许多千奇百怪的冒险者正喧嚣的谈论着什么。乌恩奇本是世家出身,历来清高惯了,根本不屑于与普通的冒险者们同流。他拉着丽娅穿过大厅,来到冒险者公会的前台。
冒险者公会的前台必不可少的有一名公会书记,负责接待外来的冒险者,记录他们的身份和职业,以便于公会的管理,薪金的发放和任务委派。
茉莉花香冒险者公会的书记此刻正低着头在做记录,她察觉到乌恩奇和丽娅就站在她的面前,仍然头也不抬的忙个不停。
乌恩奇打招呼说:“女士,我们是外来的冒险者,想要在此登记,服从茉莉花香冒险者公会的任务指派和管理。”
“你的身份铭牌。”公会书记语速极快的说:“有什么特长,自己介绍一下。”
乌恩奇看了她一眼,笑道:“我嘛,我这个人沉毅果决,多谋善断,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弹指可灭一国,堪称万夫莫敌。我所会的专长可太多了,三界诸技,万般绝学,无不登峰造极,若是全都说出来,用上一个月都讲不完啊。”
公会书记嗤笑了一声,抬起头,她赫然就是先乌恩奇一步来到魔都**之扉的大小姐贝蒂。此时,她金色的长发编成了辫子盘在头上,看上去不那么英姿飒爽,却多了几分女性的柔媚。
贝蒂小姐笑道:“我道是谁这么狂妄,原来又是你这个混蛋!你也来圣都了,我就说嘛,在珍珠山你肯定斗不过菲比斯骑士,你果然逃出来了吧。”
乌恩奇面现尴尬,贝蒂小姐最擅长哪壶不开提哪壶,不过乌恩奇同样精于此道。
“大小姐,您的冰玫义勇军呢?”乌恩奇不怀好意的问:“作为义勇军的统帅,您应当率众横扫妖灵,克复故土,踏平白顶原,血洗灵山,怎么到这里当起书记员了?”
贝蒂小姐抡起板凳,要砸乌恩奇。事实就像冰魔席德尔所说得那样,到了魔都**之扉,雾玫镇的大小姐贝蒂只不过就是个没本事又不懂礼数的乡下野丫头,谁还会买她的帐?但与席德尔所预见的不同,贝蒂小姐没有成为魔都大佬们的金丝鸟,更没有沦为娼妓,她靠着对冒险者业务的熟悉,在茉莉花香冒险者公会里自食其力。
第七节 魔皇的诏书
在茉莉花香冒险者公会里遇见了贝蒂小姐,可是他们却来不及叙旧,因为公会的大厅里人山人海,来找贝蒂小姐登记和做任务记录的冒险者络绎不绝,乌恩奇站在一旁,贝蒂小姐却根本就没空儿跟他说话。
“你每天都这么忙吗?”乌恩奇插空问。
“那样我还不累死了!”贝蒂小姐头也不抬的回答:“一会儿要颁布《典雅赦令》,公会里所有的冒险者都必须赶回来听宣。”
乌恩奇恍然大悟,暗想:“这道拖延已久的诏书终于要颁布了,我且听听魔皇究竟怎么说。”
时间又过去了一个时辰,直到冒险者公会的大厅里挤满了冒险者,茉莉花香冒险者公会的会长查尔斯拉夫林勋爵才姗姗来迟,跟他一同到来的还有当地的治安官本沙明以及一队气宇轩昂的星族士兵。
治安官本沙明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子,他迈着大步走到了公会大厅的中央,紫檀木的方桌早已摆放在那里了。治安官本沙明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勇士们,小伙子们,我带来了圣谕,所有圣族子民都跪下,聆听圣皇训示。”
说罢,治安官本沙明神情庄重的从怀中取出了一只圣蓝色的水晶球,恭谨地摆放在方桌上,随后便第一个俯身单膝跪倒,查尔斯拉夫林勋爵紧随其后,也跪在了水晶球的面前。大厅里所有的魔族齐刷刷的跪了一地,只有乌恩奇和丽娅还傻乎乎的站着。
乌恩奇在心底骂了一句,暗想:“早知道还要跪拜,我就不在这儿听了!”
身为舟人,乌恩奇可并不想向魔皇跪拜,但是形式所迫,他好学着一干魔族的样子伏下身,然而他的膝盖并没有碰到地面。乌恩奇拉了丽娅一下,想让她也学着自己的样子假装叩拜,但那名倔强的少女把脸一扬,骂了一句“懦夫”,然后就给了乌恩奇一个后脑勺。
乌恩奇气恨得直撇嘴,暗想:“死丫头,你看清楚了吗?谁说舟人不能在魔皇面前蹲着了!”
挨了白眼的乌恩奇,忍气吞声,维持着艰难的动作。
仿佛回应众多魔族的跪拜,水晶球里释放出了明澈圣洁的光芒,在光芒中屹立着一个傲岸的背影,他披着宽大的星月法衣,戴着无边的金帽,足踏赤靴,手扶圣杖。他缓缓的转过身,带着无比圣洁的威压。
大厅里的魔族全都低下头,不敢直视魔皇的容颜。可是拜丽娅所赐,乌恩奇此刻心情极为糟糕,他挑衅般的抬起了头,想看清楚魔皇的样貌。出乎乌恩奇的预料,他只看见了一张霸气四溢,却年轻英武的面孔。魔皇紧闭的双眼缓缓地睁开,扫视了整个大厅,最后他的目光理所当然的落在了乌恩奇和丽娅的身上。
“糟了,他看见我了!”
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袭上心头,乌恩奇连忙低下了脑袋,然而只是那一瞬间的对视,乌恩奇便觉得他所有的秘密全都被魔皇看得一清二楚。
乌恩奇大汗淋漓,同时追悔莫及。
在他的耳边,响起了魔皇威严的声音:“吾乃圣灵之仆从,圣灵子嗣之指引者,圣皇塔克埃贝隆。吾之子民,谛听此谕。时临丧乱,妖灵肆虐。圣域不分上下之差,族裔不分贵贱之别,子民无论男女之异,皆应戮力同心,共诛妖邪!”
圣谕余音绕梁,圣皇的虚像则在一片神圣的辉光中逐渐消隐。治安官本沙明再次走到了大厅的正中央,宣读魔皇诏书的具体内容。诏书的内容有三:
其一,宣布魔域自此不再分上界和下界,都是平等的魔族领土;
其二,宣布魔族的十八个族裔,外加夜族,一视同仁,相互之间停止杀戮,一致对外;
其三,宣布魔族承认魔域中的四大蛮族,舟人、血族、沙族和甲壳族与魔族一样享有在魔域中生存的权利;
其四,宣布无论男女老幼,无论出身与种族,只要杀死妖灵皆有封赏,但暗通妖灵者罪不容诛。
《典雅赦令》宣读以后,冒险者公会的大厅里群情激动,仿佛荣耀和富贵突然间变得垂手可得一般,魔族们全都疯狂了。受到他们的感染,乌恩奇连忙拉起丽娅,想要溜走。然而贝蒂小姐插着腰,挡住了他的路。
“混球!你要往哪里逃?”贝蒂小姐大声说。
乌恩奇吓得心脏都要掉出来了,幸好此刻冒险者公会的大厅里人人都像打了鸡血,根本没有人理会他们。
“嘘,嘘!”乌恩奇连连摇手说:“我的大小姐,我的姑奶奶,你可小点声呀!”
贝蒂小姐不以为然的说:“你怕什么?你没听见刚才的赦令吗?你们舟人现在不是异端了,是合法的圣民。走吧,圣民先生,这会儿没有谁来做记录了,本小姐最念旧情,这就请你去喝一杯。”
有人愿意做东,乌恩奇自然乐得白吃白喝。他们一行三人来到附近的酒馆,酒馆里人声鼎沸,这里的魔族也正在因为《典雅赦令》的颁布而大肆喧嚣。
在酒桌旁坐好,贝蒂小姐为自己点了一杯的麦酒,为乌恩奇点了一杯著名的烈酒“巨龙之息”。丽娅摇头表示不喝酒,贝蒂小姐就让侍者给她送来了一杯樱桃汁。
“庆祝你成为圣民。”贝蒂小姐与乌恩奇碰杯,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丽娅那凶恶的眼神。
“哦,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乌恩奇言不由衷的说。
所谓的《典雅赦令》其实是魔族为了拉拢魔界里的各个势力,一同对抗妖灵,不得已而为之。但此刻妖灵百战百胜,魔族屡战屡败,又有哪个蛮族会愿意在此时绑在魔族的战车上?
乌恩奇朝着丽娅望了一眼,假如任由贝蒂小姐自说自话,她的下场就将与北十区的艳鬼一样,被突如其来的狂风送上西天。
乌恩奇小声对丽娅说:“丽娅,别动手!她可是比扬卡最好的姐妹,和我们一样都来自雾玫镇。”
丽娅点了点头,既然是主君的好姐妹,那就不是需要监视的对象了。丽娅放松下来,捧起桌上的樱桃汁喝了一小口,她很喜欢这种甜甜的略带苦涩的滋味。
贝蒂小姐嬉笑着对乌恩奇说:“你们家的小女仆挺凶呀?你好像挺有钱的,在圣都里居然还雇得起佣人。”
乌恩奇说:“她是比扬卡的女仆,跟我可没关系。非要说有关系,她是监工。”
贝蒂小姐伤神的说:“比扬卡她还好吧?我还以为你把她抛弃了呢,看来你虽然是个混球,还有点良心,不像我遇到的那个负心人。”
乌恩奇举杯无语,半晌才说:“我觉得你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席德尔与你分开以后,就接下了寻找天籁水晶的任务,几乎死在冥河里。他急于赚到大笔的酬金,说不定就是为了你。”
贝蒂小姐摇着酒杯不置可否,感情的事外人很难插嘴,何况乌恩奇也并不了解席德尔究竟是什么想法。乌恩奇让丽娅把席德尔留下的永冻冰尖从“储物风隙”中拿出来,交给贝蒂小姐。
乌恩奇说:“我们前些天在冥河里遇见了他,这根永冻冰尖是他的伴生之物,交给你保管了。”
贝蒂小姐有些诧异,但还是把那根永不融化的冰尖接了过来,握在手中。
贝蒂小姐喝了一大口麦酒,笑问道:“你还没跟我说比扬卡的事情呢?你来圣都了,她没来吗?”
乌恩奇想了想,把席德尔的伴生之物交给贝蒂小姐未必是件好事,但那种爱恨纠葛他就管不了了。贝蒂小姐可算是他和比扬卡为数不多的朋友,将他们最近的经历说给她听似乎并无不可。
于是,乌恩奇就将贝蒂小姐离开雾玫镇以后,他和比扬卡的经历简要的讲了一遍:
他们伪造灵魁的信件于危难之际挽救了夜族,然而却不被夜族的长老会所认可;他们在惊澜港买了一处海崖,把那里的灯塔改建成了一处大图书馆;他们在混沌裂隙里救援了二十五名冒险者,还开辟出了一处冥河灵原;他们又在雾海上挫败了妖帅伊尔汗,为了庇护那些欠下了巨债的渊族水手,他们决定建立起一个全新的王国雾之国,雾之国的子民皆为雾族。
因为要建立雾之国,所以乌恩奇奉女王之命来到魔都**之扉,他的任务就是取回王权金印,同时向雷族、星族、渊族和幽族宣示雾之国对孤鹜崖和冥河灵原两处领土的主权。
乌恩奇讲完了他们的事,贝蒂小姐的眼睛里闪出了兴奋的光。
贝蒂小姐兴致勃勃的说:“伟大的圣灵啊!你们俩还能不能玩得更大些了?跟你们一比,我还筹建什么义勇军了。对了,你们的雾之国需不需要内务大臣,我自告奋勇加入你们雾族,好不好?”
乌恩奇说:“那当然好,我身为雾族的首相,现在就任命你为内阁第二大臣,总揽雾族内务。”
贝蒂小姐唾了一口:“拉倒吧,我跟比扬卡是好姐妹,谁要你来任命。你们还是先把雾之国建起来再说吧,别只会撑嘴上功夫。对了,前些天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是珍珠山里地震了,还有一道白光直通天际,有这回事儿吗?”
第八节 初踏黄泉路
贝蒂小姐果然很擅长揭别人的疮疤,乌恩奇听了她的问话,手捂着胸口,思潮起伏。这位名叫贝蒂的女孩似乎与荒天统领菲比斯的关系非同一般,她从不叫他菲比斯领主,而是一直称呼他为菲比斯骑士。
“菲比斯骑士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吗?”乌恩奇沉声问。
贝蒂小姐此时正把玩着手中的永冻冰尖,因为这支仿佛永远都不会融化的冰凌,贝蒂小姐已经喝下了好几杯麦酒。
贝蒂小姐的脸赤红如火,她瞥了乌恩奇一眼,托着滚烫的腮说:“我猜他跟你一样是个舟人,至少曾经是个舟人。”
假如荒天统领菲比斯是舟人,他与净土宗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两次放过乌恩奇就说得通了。
乌恩奇暗自点头,追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舟人。”
贝蒂小姐:“我猜的,不要低估了女孩子的直觉,我敢保证他就是舟人。”
乌恩奇还要询问,但贝蒂小姐不待他发问就自顾自的说了起来。
“阿布洛特家和卡芬家,我一点都不同情他们。你知道他们是做什么的?卡芬家曾经有一支私人舰队,他们在各处捕猎落单的冒险者和蛮族,把他们抓起来交给阿布洛特家,然后再转手卖给渊族和幽族作为奴隶。靠着这种生意他们赚来了数不尽的昧心钱,卡芬家用那些钱养着星鲸,阿布洛特家成了星蓝城邦的首富。”
“大概是伤天害理的事情做得太多,为杀戮而来的荒天统领和为复仇而来的炽天神侍在同一天到达了雾玫镇,向他们清算。我的父亲贝尔曼曾经是卡芬家猎头舰队的一名舰长,他因此失去了一条腿,但我并不恨菲比斯骑士,那是他们应得的报应。比扬卡应该是为家族顶下了罪孽,所以才变得厄运缠身。”
“至于莫妮卡,”贝蒂小姐气愤的说:“菲比斯骑士怎么偏偏就会喜欢上她了呢?那个小妖精有什么好的!”
乌恩奇说:“你怎么知道,荒天统领喜欢莫妮卡?”
“我怎么不知道?”贝蒂小姐敲着桌子说:“是爱是恨,瞒得了一时,还瞒得了一世吗?他看她的眼神,他在她面前的举动,他与她说话时不一样的语调,明明白白的就是爱意。”
乌恩奇还想问些什么,但饮酒过量的贝蒂小姐已经趴在桌子上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乌恩奇背着她回到冒险者公会,让丽娅照顾着她,自己则在公会的大厅里来回踱步。
贝蒂小姐明显已经喝醉了,酒后吐真言,她的话应当比克米特阿布洛特的话更为可信。因为乌恩奇对菲比斯的挑衅,比扬卡曾经发怒过。她也说,她的监护人绝不是恶人。由此推测,荒天统领菲比斯大概真的不是什么恶棍。
“可他也不是块好饼!”乌恩奇依旧放不下他的成见,捏着拳头,恨恨的说。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到了第二天,贝蒂小姐带着乌恩奇和丽娅去拜访东九区的治安官本沙明,因为这老头子不是别人,正是比扬卡的外公,或者说他是安妮阿布洛特小姐的外公。
在前往治安官府邸的路上,贝蒂小姐对乌恩奇百般叮嘱:本沙明老先生可是大有来头的人物,他不是夜族,而是战族,不但是战族,还是战族中的王族。
按照贝蒂小姐的说法,星蓝城邦的前首富克米特阿布洛特野心很大,他一心想要让夜族复国,因此才不惜重金买来了第五魔王的封号和王权金印。但只是这样还不行,因为魔王必须要有魔王的血统。本沙明是战族的王族,因为在斗争中失势,不得不带着家人躲在魔都**之扉的贫民窟。
克米特阿布洛特为了让阿布洛特家族获得魔王的血统,花言巧语,软硬兼施终于把本沙明的女儿骗到了手,可惜她却没有为他生下儿子,只生下了一个女儿就溘然长逝。至于那位拥有魔王血统的女孩子,就是沉睡在苏生水晶中的夜族少女安妮阿布洛特。
贝蒂小姐嘱咐说:“本沙明老先生痛失爱女,脾气变得十分古怪,喜怒无常,你千万要顺着他说话。”
顺着老人家说话自然没有问题,乌恩奇却疑惑的问:“他既然是失势的王族,应该被第八圣王通缉才对,怎么还能在圣都里当个小官,颐养天年?”
贝蒂小姐做了一个三根手指捏田螺的动作,小声说:“本沙明老先生是霸海国第一霸将,狂战上将军本沙明。霸海国的霸海王是一条独角蓝龙,敢抓霸海国的上将军,哪怕是圣王也会被龙掇过来,当成小点心。”
霸海国刮地上将军乌恩奇如醍醐灌顶,寻思着:“原来我还有这么强的一座大靠山呢,好啊!这我以后还怕个什么?”
来到治安官的府邸,乌恩奇小心谨慎的说明了来意。然而他们却白担心了,本沙明见到孙女婿,乐得老脸都笑开了花。他二话没说就给乌恩奇和丽娅各开了一张临时居住的证明,有了这两张证明,经过城门的时候就再也不用害怕被卫兵们盘查了。
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了的霸海国第一霸将狂战上将军本沙明,搂着他的后辈刮地上将军乌恩奇,哈哈大笑,立刻就让下人们准备酒宴,他们两人要开怀畅饮。
在酒桌上他狂战上将军本沙明把他的女婿克米特阿布洛特骂成了狗屎一坨,却对乌恩奇大加赞誉。
乌恩奇暗想:“假如有谁娶走了我的女儿,却让她郁郁而终,我也会把他骂成臭狗屎。不过我那名义上的老岳父还真是个人物,抛开善恶不说,他几乎就要成为窃国的巨贾了。”
本沙明和乌恩奇两人言谈甚欢,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乌恩奇左右观望,贝蒂小姐和丽娅却都不见了踪影。本沙明会热情的招待乌恩奇自然不是没有原因,想必漆黑的女王正在暗中助力,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乌恩奇就泰然处之,与本沙明一起喝得酩酊大醉。
带着酒意,乌恩奇仿佛来到了一处奇异的境地。周围一片幽深,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其上是寂寥的虚空,其下是无底的幽冥。在仅有一尺宽的小道上,无数的灵魂在徘徊中缓缓前行。乌恩奇也夹在其间,一步一步的向前走。已经不知走了多久,乌恩奇早已饥疲交加,而道路却仍旧望不见尽头。
乌恩奇拍了拍走在他前面的灵魂,急躁的说:“喂,老兄,你能不能快一点?或者你稍微往旁边挪一挪,让我先过去。”
那个灵魂慢悠悠的转过身,温吞吞地说:“你着什么急,黄泉路上你也抢道!你不慢慢的走,赶着去喝孟婆汤吗?”
“黄泉路!孟婆汤!”乌恩奇大声惊叫道。
黄泉路上本来寂静无声,乌恩奇这一声喊,前前后后所有的灵魂都将目光投到了乌恩奇的身上。他们亲眼看见乌恩奇横冲直撞的插进他们的队伍里,本以为这样就算了,他居然还不思悔改,硬要往前挤。
“这小子加塞,还抢道,太可恶了!”站在乌恩奇背后的一个灵魂忿忿不平的说。
“现在的年轻人真没礼貌!唉,唉……人心不古啊。”另一个灵魂发出了一声长叹。
他们两个开了个头,所有的灵魂全都向乌恩奇投来鄙视的眼光,对着他品头论足,横加指责。
在一阵声讨中,乌恩奇终于缓过神来,挠着头暗想:“乖乖不得了,我怎么跑到黄泉路上了?黄泉路上的死鬼之间还也相互排挤和鄙薄,人性不外如此啊。算了,大爷我不陪你们了。”
想到这里,乌恩奇双脚猛地用力,纵身跳出了那条羊肠小道。他仿佛从无底的幽冥里坠下,四仰八叉的摔在一道溪水里。
又是一处幽邃的空间,以星空为穹顶,以白骨为立柱,地坪浸血,其下又设了一十八层,乌恩奇摔进来的那条小溪弯弯曲曲名为黄泉,黄泉岸边一座桥,铭刻了“奈何”二字。在那幽邃空间的正中央有一桌一椅,一纸一笔,一块惊堂木,一篓生死牌,案桌的背后,一道黝黑的巨轮高高耸立,牵引着三界之中所有的命运。
黝黑的巨轮名为“终命之轮”,终命之轮滚滚的转动,仿佛永不曾停歇,其上有六道三十六司,三十六司之内幽光闪烁,勾勒着或凄美,或悲凉,或戚戚然,或坦荡荡,或缠绵反侧,或气荡山河的种种百态人生。
乌恩奇的灵魂不知被什么力量牵引着,飘出黄泉,头重脚轻的摔在案桌前。
他猛然间抬眼望去,在终命之轮上方的黑暗里,盘踞着一条蛇。黑暗看似漫无边际,却仅仅只容纳了这条蛇的头和颈,它那望不见尽头的身体则仍然停留在无底的虚空中。这条蛇通体雪白,闭着眼睛正在打瞌睡,在它的头上悬着一盏巨大的七叶莲花灯,莲灯释出猩红色的光芒,仿佛一轮红日照亮了此处幽邃的空间。
乌恩奇的面容抽动了一下,他知道这条蛇,他是人类五大图腾中的世界蛇,自号主宰,实名为蛊,他乃是三界六域的司命之神,掌管众生的命运,但因为司命不公,在魔界里被魔族咒骂为撒旦。
乌恩奇揉了揉眼睛,暗想:“完了,看来我真的死了,想我堂堂‘乌某人’……算了,人都死了,还有什么堂堂的。”
第九节 天劫再将临
乌恩奇在生死判桌前不知跪了多久,他的膝盖都麻了,评判生死的那条蛇仍在酣睡。乌恩奇实在等得不耐烦,他活动活动腿脚,站了起来。周围静谧无声,仿佛只有他自己进到了这处无人之境。
乌恩奇暗想:“跟我同来的那些鬼魂都哪里去了,为什么只有我跑到这里听判?莫非我生前曾有杀戮,所以大司命要把我下油锅炸了?”
乌恩奇想到此处不禁胆战心惊,他壮着胆子,蹑手蹑脚的走向判桌,偷眼向案上观瞧。案上有一卷生死簿,生死簿上记录着:乌某人,寿七十九。罪大恶极。当死!
乌恩奇脱口道:“胡说,我怎么罪大恶极了?”
“你真没礼貌!”一个女童稚嫩的声音说。
乌恩奇寻音望去,他猛然间发现在生死判桌的后面还坐着一个小女孩,她仿佛只有五六岁,生的粉砌玉琢,她有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穿着干干净净的土布衣服,看上去玉雪可爱。
乌恩奇忽然间有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但他实在想不起来何时曾经见过这个小女孩。
乌恩奇申辩道:“对不起,你也是来这里听判的灵魂吗?这生死簿上有问题,我明明寿七十九年,今年我才十九,却说我罪大恶极,当死。”
小女孩向生死簿上瞥了一眼,又回过头望了望终命之轮,责怪道:“才没有错呢,你是灭族的屠夫,怎么不是罪大恶极?”
乌恩奇瞪大了眼睛申辩说:“若说我杀人,在战场上我倒是杀过几个魔族。要说我灭族,我什么时候灭过族了?”
小女孩道:“就在上个月,你砍死了世间最后一只雌性的幻翼蜻蜓,十双翅膀的幻翼蜻蜓一族就此灭绝了。这不是灭族吗?你还有什么话说。”
乌恩奇叫屈道:“这也太冤了,只因为杀了一只蜻蜓,就说我罪大恶极,再说我又不是故意的。幻翼蜻蜓一族若是枝繁叶茂,怎么可能死了一只就全族灭绝?它们本来就行将就木,即使灭绝了,也不能怪我呀!”
“在司命的面前,芸芸众生并无高低贵贱,蜻蜓的命也不比你的命轻。”小女孩板着脸的问:“你认错吗?”
乌恩奇心头火起,暗想:“认错怎么样?不认错又怎么样?我还……等等……她说‘在司命的面前’,这个小不点儿也是司命吗?在司命面前我还逞什么强?”
乌恩奇蹲下身,半是哄半是骗的说:“司命小神女,我知错了,求您给我一次悔改的机会吧?你放我回尘世,我一定逢人就说,芸芸众生无高低贵贱之分,蜻蜓的命就和人命一样重。你就放过我这一次,好不好?像你这么善良的好孩子,一定不会忍心拒绝我。”
司命小神女用水灵灵的眼睛盯着乌恩奇,小声嘀咕说:“十双翅膀的蜻蜓,我都没见过呢。”
她伸手向空中招了招,一只红蜻蜓的灵魂凭空出现,翩翩起舞。那只蜻蜓约有两寸长,生着晶莹剔透火红的尾巴和一双红宝石一般的大眼睛,它的十双翅膀色彩各异,赤红如火,金橙若霞,杏黄嫩脆,碧翠欲滴,青比苍空,紫似罗兰,在幻翼蜻蜓五光十色的翅膀上,一条条银光的脉络若隐若现。十双翅膀交相辉映,金闪闪,亮晶晶,犹如梦幻彩球。
幻翼蜻蜓的美丽无与伦比,然而乌恩奇的心都凉透了。把如此美丽的生灵一剑斩尽杀绝,不是罪大恶极又是什么?看来他死定了,到了地狱里不知是要下油锅,还是点天灯,反正没好了。
司命小神女如痴如醉的望着飞舞在空中幻翼蜻蜓,拍手道:“好美!就这样灭绝了,未来的孩子们就永远也见不到它们了吗?反正先生睡着呢,我偷偷的把它复活好了。”
司命小神女吟唱道:“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女倡兮容与,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
歌罢,乌恩奇和那名小神女已然踏波在一片广袤无涯的浊水之上,浊水滔滔,冲天而起,箭指苍穹,不消片刻的工夫,在他们的头上就云气集结,浊云密布,密云化雨,不断的倾泻,举目望去天地之间一片混沌污浊。污浊中却有一处灵光缭绕,盛放着无数娇艳的红莲。小神女欣喜地跑过去,红莲却纷纷凋落,只余下一支花苞仍在狂风疾雨中飘摇。
小神女把花苞怜爱的搂在怀中,撕开花瓣,在花苞里沉睡着一只美丽的幻翼蜻蜓。
小神女把幻翼蜻蜓放在乌恩奇的手里,依依不舍的说:“你要保护好她,我复活了她,再给她起个名字吧。你的假名叫乌某人,这里又是幽玄之地,我看见她就想起了美丽的罗绮和夏天的微风,所以我给她起名叫乌玄罗夏。”
听到乌玄罗夏这个名字,乌恩奇霍然心惊,因为在他预见到的梦境里,在那处朔风呼号的莽原上,为他送葬的人中就有一个身穿七色霞衣美丽得不像人类的少女,自称乌玄罗夏。
乌恩奇面现惊恐之色,但在生死簿上,他的判文已经变成了:乌某人,寿七十九。尸位素餐。当生!
生死既定,便有一股不可抗拒之力量拉着乌恩奇的灵魂飞离了黄泉,将他重重的摔在一处泥坑里。
这里是魔都**之扉北十区的墓园,几个盗墓贼把乌恩奇的尸体从墓穴里拖了出来,扔在地上。
这几个盗墓贼骂骂咧咧的抱怨起来,东九区的治安官亲自来给乌恩奇下葬,本以为陪葬的财物富可敌国,不料却只有一块冰和几套干净的衣裳,简直寒酸得不能再寒酸了。
乌恩奇坐起身,插嘴道:“喂,盗墓的,你们瞧瞧我的墓碑上怎么写的?”
一个盗墓贼道:“你都死了,少罗嗦,闭上嘴给我一边躺着去。”
另一个盗墓贼说:“念给他听就是了,你的墓碑上写着,‘异族勇士乌恩奇之墓,未亡人丽娅,谨立’。”
“未亡人?”乌恩奇摸着下巴说:“那丫头可真敢往上写。盗墓的,我死了多久了?”
那个盗墓贼说:“总有一周了吧。唉,白忙乎一场,咱们走!”
乌恩奇道:“不送了啊,欢迎下次再光临。”
几个盗墓贼垂头丧气的离开了北十区的墓园,他们始终都没发现跟他们说话的就是被他们挖出来的死者。乌恩奇好笑的站起身,一只幻翼蜻蜓从被摔破了的冰玫瑰中飞出来,落在乌恩奇的肩头。幻翼蜻蜓隶属仙灵族裔,擅用幻术,它停留在乌恩奇的肩上,很快就幻化成与墓园相同的色调,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乌恩奇摸了摸肩上的蜻蜓,又看了看自己的墓碑,心中颇有怨言。假如有人该为他立碑,未亡人也应该是比扬卡,怎么能写上丽娅的名字呢?
乌恩奇拍拍屁股站起身,胸口仍然有些痛,他解开自己胸前的绷带,查看了一下伤口。按照伤口的位置和大小,他应该是被人用利刃刺穿了心脏,然后气绝身亡。
乌恩奇觉得一阵头皮发麻,暗想:“我怎么不明不白的就死了?究竟是谁一刀杀了我?丽娅还有空儿将我埋葬于此,说明至少她还没有事儿。幻翼蜻蜓冻成的冰玫瑰是丽娅的心爱之物,她把它埋在这里做我的陪葬,那丫头对我还真是情深义重呢。可是……我怎么总觉得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堆垃圾?”
乌恩奇摇了摇头,把自己的坟埋好,把墓碑也重新立好,坐在旁边冥思苦想。既然被一刀刺穿了心脏,他没有理由活下来,可是他却死里逃生,这样的结果让乌恩奇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乌恩奇仍在思索,他却被一名不速之客打扰了。
那位不速之客是一位二十几岁的青年,身穿着一件光耀法袍,披着镶金丝缎的短披肩,戴着金顶法冠,蹬着踏圣之靴,他的胸前挂着月银十字架,手中持着一卷《圣书》。他没有拿出圣杖,但乌恩奇相信,他的圣杖也同样是来自于魔域上界的精品。
显然他是一位牧师,乌恩奇对牧师历来没有什么好印象,因为舟人当中没有牧师这种职业。在乌恩奇和所有舟人看来,魔族的牧师信奉的真神就是一个无恶不作的超级魔鬼魔母希罗。然而站在乌恩奇面前的这位青年牧师似乎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气质,让人觉得可亲可近,如沐春风。
“我的兄弟,”年轻牧师躬身,自我介绍道:“我叫塔克,是一名在外游历,感沐圣灵恩泽的朝圣者。前些时日,我听闻有一位皈依了圣教的舟人流浪于此,所以特来拜访。若有冒昧之处,还请您见谅。”
自从离开矗云山以后,乌恩奇已经很久没与礼数周全的上层人物打过交道了。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乌恩奇对这名青年牧师的印象一下子好转了许多,他甚至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乌恩奇以左手抚胸,右手脱帽,恭敬向塔克还了一礼,开口道:“我的兄弟,您的到来令我深感荣幸。愿圣灵的光辉与您同在,朝圣之路,永无孤苦。”
乌恩奇本来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客套话,其实他对圣灵全无好感。乌恩奇一直非常疑惑,魔族信仰邪恶的魔母,他们究竟会得到什么样的启示和神力。
牧师塔克微笑着说:“圣灵的光辉永远照耀着您。我听说您有一艘无当飞舟,是方圆百里最快的船。八月十三日,是十三阳聚空,雾海干涸,冰释山出世的日子。我打算前往冰释山朝圣,您可否愿意与我同行?因为朝圣之旅,当有信徒相伴。”
乌恩奇闻言一愣,十三阳聚空,那不就是魔阳天劫吗?
竟有狂信者想在魔阳天劫到来之日到雾海里朝圣,乌恩奇可不想陪他一起送死。
乌恩奇随口道:“那也成,给我五百万星石币,刀山火海我也载你去。”
乌恩奇本以为五百万星石币这个天价一定能吓走这个狂信者,不料塔克竟然一口就答应下来,他随手扔下一个无尽钱袋,对乌恩奇说:“你自己从里面拿出五百万,多拿些也没关系。五天以后我在东九区的码头等你,我们一起去朝圣。”
第十节 重逢于墓园
乌恩奇赤膊坐在自己的墓碑旁,在他的身边堆着小山一样的五百万枚星石币。为了区区两千块星石币,眼族的阿方索就可以不要命了,五百万枚星石币差不多可以武装起一只正规军。
然而虽然金山在侧,但另一侧就是自己的坟墓,这种分外鲜明的反差感,如论如何都不能让乌恩奇觉得愉悦。
一只三只脚的乌鸦怪叫着飞进墓园,落在乌恩奇的墓碑前,变成了黑衣少女的模样。比扬卡看了看乌恩奇那吃了瘪的脸色,捂着嘴笑道:“我就知道你没死,在这里发什么呆呢?”
比扬卡看了看墓碑上的字,问道:“是不是上面没刻我的名字,你心里不舒服了?”
乌恩奇摇头道:“曾经有那么一点儿,不过现在已经好了。好像我们之间如果有任何一丝猜疑,都会立刻化成裂痕,一直开裂直到破镜难圆。我第一眼看到这块墓碑的时候,确实有一种人走茶凉,物是人非的感觉。丽娅那丫头,她究竟怎么想的,居然把自己当成了未亡人?”
比扬卡说:“《灵训》的戒律,灵族的女孩子只能在父亲和丈夫的面前展示容貌,或者两手相握。你们舟人也有一条祖训,没有娶妻的舟人不许下葬,只能火化扬灰于白河。丽娅把这两条都当真了,她又觉得是因为她在宴会中开了小差,妖灵刺客才抓住机会向你行刺。我说你没死,她又不信,反正一来二去的,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乌恩奇舒了一口气,懊悔的说:“其实我早就应该有所警觉,妖灵的密探和刺客想必已经跟了我很长时间了,我还一直如在梦中。这一次,你明知我没死还把我埋了,做得十分聪明,至少暂时能瞒过他们的耳目了。”
比扬卡撇嘴说:“我本来打算装成睡美人,等着你去吻我,我才会醒过来。想不到你装死的本领比我还高超,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乌恩奇尴尬的说:“算了,不说也罢。这一地的星石币,我们赶紧把它收起来,我的衣服还在下面压着呢。”
乌恩奇本来是脱下了外衣,铺在地上想把五百万枚星石币包走,哪成想五百万枚星石币堆在一处,就像座小山一样。
比扬卡嬉笑道:“一看就是穷鬼,你被人家嘲笑了吧?对了,你哪来的这么多钱?莫非你到了地狱里,把灵魂卖给撒旦了?”
乌恩奇正色说:“别开那种玩笑,这是买我命的钱。虽然冥冥中自有定数,但在凡世间,貌似是一位牧师对我的墓穴用了复活术,然后又用精神控制让几个盗墓贼把我从坟墓里掘了出来。因为他的复活术,放在我胸口的幻翼蜻蜓也复活了。大恩不言谢,再加上这五百万星石币,上刀山下油锅我也得陪他走一趟了。”
这个时候,丽娅也来了,她看乌恩奇的眼神果然就像瞧见了一摊垃圾似的。丽娅的脸红一会儿,白一会儿,抽身要走。幸好她总算忍住了,对乌恩奇不理不睬的拉开了“储物风隙”,用狂风把地上星石币一股脑的卷起来,塞了进去。
趁着夜色幽暗,乌恩奇、比扬卡和丽娅溜出墓园,来到了北十区鬼影憧憧的街道上。
在北十区,生民寥寥,多为乞丐,而死鬼却数不胜数,都无论他们生前是人,是魔,还是妖灵,亦或是蛮族,反正大家都已经做了鬼,鬼和鬼之间倒没有什么种族纠纷。
一位死亡骑士拖着长刀,骑着骸骨战马,来到乌恩奇一行人的面前,他上下打量了这位赤膊的少年乌恩奇的上衣也被慌张的丽娅塞进风隙里去了。
死亡骑士用空洞的声音向乌恩奇兜售一套全身铠甲,这件铠甲是魂驱物,换言之就是用灵魂驱动的物体,所以哪怕乌恩奇瘫痪了,他可以动用灵魂的力量驱动这件铠甲,从而借助铠甲来活动身体死亡骑士都是如此。
乌恩奇此刻斗气消散,造化法亦无法使用,自保很成问题。但他的灵魂久经锤炼,又有了一次死而复生的经历,操纵魂驱物完全不成问题。
乌恩奇感兴趣的问:“你的这套魂躯甲要多少钱?”
死亡骑士以空洞的声音回答道:“七十万星石币。”
比扬卡听到死亡骑士开出的天价,吓得差点咬断了舌头;丽娅倒是毫无反应,因为她对钱没有概念。乌恩奇不愧是诸界智者,诸界智者见识广博,万般皆通,与死鬼做买卖也不会被欺诈。更何况,乌恩奇早已有了与穷死鬼打交道的经验。
“七十万星石币!你怎么不去抢?”乌恩奇反驳说:“这种诅咒铠甲穿上就脱不下来,销路很窄,根本卖不出去。你以为我是外行吗?我顶多给你五十个星石币。”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乌恩奇花了一百枚星石币,买下了这套金黑两色的死亡骑士铠甲。
回到曾经落脚的闹鬼破屋,比扬卡和丽娅替乌恩奇把那身金黑两色的死亡骑士铠甲穿在身上,替他绑好了肩甲、腰甲、护臂、护腿,穿上铁靴,戴上铁手套和头盔。
因为是一名诸界智者,各种秘籍都信手拈来,乌恩奇所学甚杂。他修炼过神识和预知,他的八面铁剑其实也是一种魂驱物。乌恩奇试着以灵魂的力量来驱动这身死亡骑士铠甲,以此来活动身体,感觉虽然极其怪异,但至少防护力极佳,又容易掩人耳目。但乌恩奇却并没有意识到,熟悉了使用魂驱物的他,已经向着成为死灵的大道上越走越远了。
由于夜色深沉,乌恩奇他们决定,今夜暂且就在这间闹鬼的破屋里休息一下。丽娅自告奋勇要守夜,乌恩奇这会儿体力虚弱,草草的吃了些干粮,他把活过来了的幻翼蜻蜓交给丽娅照顾,很快就沉沉的睡去了。
穿着铠甲入睡,乌恩奇睡得极不舒服,不但酷热难忍,胸前也好似压了一座泰山,让他难于呼吸。乌恩奇挣扎着坐起身,睁开眼,一片焦红的大地映入他的眼帘。
乌恩奇挠了挠头,心想:“我怎么又做梦了,这里为什么这样热?简直就像掉进了火炉里一样。”
随着乌恩奇的心念,梦境中的画面转向天空,灰蒙蒙的天上,红阳、橙阳、明阳、绿阳、青阳、蓝阳、紫阳、圣阳、灼阳、寒阳、颓阳、巨阳、时阳,十三颗魔阳排成十字高悬于天顶,灼热的光芒犹如一支支天罚之箭,直射向星蓝古陆**的胸膛。
乌恩奇仿佛看见湖泊和溪流全都会被蒸干,森林和草原会被烤成飞灰,整片星兰古陆上的庄稼颗粒无收,饿殍遍野,饥民相食,惨况堪比传说中的修罗地狱。
“原来这就是魔阳天劫!”乌恩奇暗想:“大战在即,魔族的统治本来就风雨飘摇,偏偏在这个时候降下天劫,莫非苍天要灭了魔族吗?不对,原魔界里哪有苍天?原魔界里只有冰释山顶的那尊邪神只手遮天。”
思虑至此,乌恩奇仿佛看见浩瀚的雾海被魔阳蒸干,海水枯竭,迷雾消散,一座巍峨壮丽的晶石之山于飘渺之中现出真容。在壁立千仞的晶山巅峰立着一条婀娜的巨龙,她的身躯仿佛是凝聚的光明,她的背后两幅明亮的光翼遮天蔽日,一纵一横,形如十字,将原魔界的天空分割成了四份。
屹立于冰释山顶的光之界龙,人类称其为祖灵太一,妖灵称其为天翼龙,魔族称其为圣灵,她是三族的牧者,是原魔界的界神和创世神,包含十个原界和十九个魔界的原魔界只是她的后花园。
乌恩奇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十三阳聚空,雾海干涸,冰释山现于世间,只要攀上那座山,便可以朝拜至高无上的圣灵。转念之间,乌恩奇又觉得好笑,虽然那条光之界龙是魔族眼中的圣灵,虽然她孤傲的站在山巅等着信徒前来膜拜,但那又与他何干?
乌恩奇冷笑了一声,从梦境中醒来。他依旧躺在闹鬼的破屋里,夜风掀动着窗棂,房间里幽暗可怖。乌恩奇左右看了看,比扬卡靠在房间的一角,披着外衣,发出轻微的鼾声。丽娅倚在她身边,正逗弄着乌恩奇交给她的幻翼蜻蜓,她的侧脸看上去秀雅绝俗,兼之清纯如水。
丽娅发觉乌恩奇醒了,立刻转过头,给了他一个背影。
乌恩奇知道因为“未亡人”事件,她在害羞,于是小声说:“丽娅,师徒如父子,下一次我再被埋在土里的时候,你在我的墓碑上刻‘长女丽娅谨立’好不好?”
丽娅默默的点了点头。
乌恩奇平摊双手,在面前划出一道圆弧状的辉光,青色的辉光中飘着九本《诸界遗典》。丽娅转过身,在里面熟练的选出了一本。被丽娅选中的诸界遗典从辉光中掉落出来,化成了一卷竹简,这是一卷失传的剑谱。
丽娅展开剑谱,向里面扫了一眼,便把秘笈小心的放在一边。乌恩奇再次召唤出九本《诸界遗典》让丽娅选择,丽娅选了一本,又是剑术的残谱,丽娅看了几分钟,残谱的内容就烙在她心里了。丽娅抬起头,乌恩奇就继续召唤出了九本《诸界遗典》,丽娅选了一本,还是剑术的残卷。
丽娅对剑技的专注和天赋都无与伦比,所以她每挑选一部《诸界遗典》都与剑技有关,每看一卷《诸界遗典》都用不了三分钟。一直到天色将明,小屋里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剑谱、剑典、剑诀、剑论和铸剑术的典籍,丽娅仍然聚精会神的坐在乌恩奇的面前专心研读。
每次为丽娅召唤《诸界遗典》,乌恩奇的心中都有一丝落寞和不甘在悄悄地滋长着。他曾经以为自己也是剑道的天才,可是与丽娅一比,无论是专注的程度还是领悟的速度,他都非常符合那句自谦的评价二等货色。
第十一节 巫剑与巫法
在东九区治安官府邸的地下室里,乌恩奇见到了一刀把他送去了黄泉之地的祸首一名只有十四岁的妖灵刺客,被一根麻绳拴着,头下脚上的漂浮在室内。
那名妖灵刺客看清了乌恩奇的脸,悻悻的抽了抽鼻子,开口道:“原来你还没有死,难怪天翼龙不肯收留我。呸,该死的异端,阎浮提东方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遂,无日月光,有大地狱,号极无间。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尔将永堕此界,尽受终极之苦。”
乌恩奇说:“你小子省省吧,什么天翼龙,那个家伙才不是真龙。她是三界六域的万恶之源,昔日她统帅着妖魔鬼怪为非作歹,所以才被精灵领域驱赶到了无底深渊里。她在无底深渊里创建的世界就是这处原魔界。她麾下的‘妖’就是你们妖灵,‘魔’是魔族,‘怪’是我们人类,妖、魔、怪死了以后都是鬼。本来我们也曾追随她,幸好人类的先祖识破了她的本来面目,对她敬而远之。”
妖灵少年怒道:“所以你们人类才是最邪恶的异端,我们灵族一定要把你们连根斩除!”
乌恩奇不屑的说:“算了,我不跟你争那些没用的。我要去冰释山了,我倒要亲眼瞧一瞧,你们的圣灵和天翼龙究竟长成什么模样。”
妖灵少年不肯罢休的继续辱骂乌恩奇,但丽娅冷眼盯着他,那少年见她脸色不善,立刻缄口不言了。
乌恩奇对丽娅说:“他好像很听你的话?”
因为比扬卡也在场,所以丽娅只是无声的说了些什么。
比扬卡帮她转述道:“丽娅说,她在黑遂山的极乐园里,就是专门摆弄他们的,他们都是被灌输了狂热心念的可怜孩子,请你原谅他。”
乌恩奇苦笑道:“我要是死了,自然没法原谅他,既然我还活着,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这个脑袋朝下的家伙叫什么名字,你们打算怎么处理他?”
比扬卡说:“他叫法鲁格,我想再过些天他应该会相信丽娅说的话不是谎话。我想让他加入我们雾族,有他在,丽娅也就不孤单了。”
乌恩奇瞪了法鲁格一眼,暗想:“这混小子,捅我一刀就算了,你要是胆敢勾引我们家丽娅,看我不打死你!”
想归想,这话却不好说出口。离开这间地下室,乌恩奇又跟比扬卡谈论起他所预见到的魔阳天劫,以及天劫过后的种种惨况。
乌恩奇说:“荒天统领命令你以命运之力引发洪灾,我一直不理解他的做法,现在看来无论有没有那场洪灾,星蓝古陆都将颗粒无收。不管怎么说,从白河里落下来的那些鱼,在这大半年里勉强能让古陆上的魔族活下来了。只是魔阳天劫的当天,不知有多少生灵要被烧死。”
话说到这里,乌恩奇以复杂的眼光望向比扬卡。比扬卡愣了一下,嬉笑说:“我知道了,那十三个家伙都在,实在不行我也去凑凑热闹。”
比扬卡这样说,乌恩奇心里踏实了许多,毕竟只要黑阳升上天空,光和热就会被尽数吸走,魔阳天劫也就不那么可怕了。但比扬卡的心里却格外苦涩,她所爱的人果然被误导了,但她却并不是黑阳啊!
比扬卡岔开话题说:“你要去冰释山朝圣,本来我打算跟你一起去,可是你给我安排了一个重要任务,我就没法陪着你了。你去朝见圣灵,给她准备礼物了吗?”
乌恩奇笑了笑,回答道:“准备好了,就装在一个特别的箱子里,我相信圣灵一定特别喜欢。”
比扬卡说:“你们舟人的想法很奇怪,你们对神明一点都不尊重。你不会是想把那只亵渎怪当作礼物,献给圣灵吧?”
乌恩奇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怎么样,不错吧?这是我平生想出来的最精彩绝伦的主意了。就凭我这点儿实力,我即使拿着天下最锋利的剑也无法伤害她分毫。我就假装要送她一样礼物,打开盒子,里面恶心至极。然后我抽出八面铁剑,图穷匕见,寒芒一扫。能吓着她更好,吓不着她也要恶心恶心她。”
比扬卡责怪的说:“你这个样子去朝圣,我还能看见你活着回来吗?请你多想想我,别总想着干傻事儿。”
乌恩奇答应着,但仍然找来了一只背包,把那只装着亵渎怪的宝箱放了进去。这时乌恩奇才想起来,由于他之前的诡计,“金剪刀失窃案”说不定就要事发了,若是赶在魔阳天劫的时候塞西莉和那些影族的女孩子被从雾玫庄园里赶出来,那可就要成为自作孽的悲剧了。
乌恩奇和比扬卡商量着,赶在魔阳天劫到来之前把那些女孩子们接过来的任务交给贝蒂小姐最合适不过,她对雾玫镇和雾玫庄园都很熟悉,由她带走那些影族的小女孩也不会引人疑心,毕竟贝蒂大姐头的野心和担当在雾玫镇可算赫赫有名。
安排好了这些事,乌恩奇就在治安官本沙明府邸的一间密室里集中精神翻阅《诸界遗典》,他希望能从中找到解除他力量枷锁的办法。
但依据《诸界遗典》中的记载,乌恩奇让另一个灵魂居住在他的黑暗所在里,寄居在黑暗所在里的灵魂就成了那处未成形的虚世界的守护界灵。守护界灵出于自身的意愿,可以禁锢和驱散黑暗所在中的全部力量,除了与守护界灵沟通以外,黑暗所在的主人想要恢复力量别无它法。
得到如此的信息,令乌恩奇哭笑不得,他敞开心门让雅娜伊住进去,可真是引狼入室呀!也不知道雅娜伊还有没有意识,但无论乌恩奇怎么用心念与黑暗所在中的那团光沟通,那团纯粹的光都毫无反应,它除了不断的吸取乌恩奇的斗气,又把黑暗源力排斥一空以外,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恢复斗气和黑暗源力遥遥无期,幸好乌恩奇所学甚杂,倒不至于因此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废物。
乌恩奇从心中召唤出八面铁剑,那柄黝黑的铁剑握在他的手里,双刃连柄,六棱八面,厚重坚实,却当中熔断。然而随着乌恩奇的心念,他的铁剑仿佛在生长,长出了剑尖,变得更加厚重和坚实,似乎重若千钧。乌恩奇在密室中抡起这柄巨剑,举重若轻,剑法诡异飘忽,完全不合常理。
丽娅来到密室给乌恩奇送午餐,见到他的剑法,就赖在这里不走了。其实舟人的剑技分为两个流派,气剑术和巫剑术。乌恩奇的气剑术登峰造极,对于巫剑术还只是稍通门径。
修炼巫剑术不需要斗气,而是要兼修巫法。舟人的巫法是简化的造化法,将自身的觉魂分出一部分,寄宿在某一个灵契物上,在灵契物中构建一处黑暗所在,虽然不像造化法一样随心所欲,夺天地造化,但危害也小得多,不会因为力量失控而导致觉魂崩溃,也不会逆天而不入六道轮回。
同时巫法还有一个好处,就是获得了一个与自己心意相连,可以随心变化,又能共同成长的灵契之物。对于巫剑术的修炼者来说,他们的灵契之物就是剑,乌恩奇的八面铁剑之所以可以藏剑于心,因为它正是乌恩奇的灵契之剑。
乌恩奇瞥见丽娅,炫耀的说:“我们舟人的技艺博大精深,随便拿出一样,都足够一个小种族当做立族的根本了。怎么样?羡慕不羡慕?”
丽娅撇嘴:“又不是你发明的,美什么?”
“这丫头真不会说话!”乌恩奇总结道:“你除了内心柔善,再没有任何可爱的地方了。”
乌恩奇吃过了午饭,便开始回顾他曾经修炼过的巫法,巫法也依赖于黑暗源力,但巫法的黑暗源力以灵契物为依凭,不受雅娜伊残魂的支配。乌恩奇曾经修炼过的巫法名为淤泥巫法,来自舟人典籍《坞仙录》。
《坞仙录》共一百零八卷,号称包罗万象,是舟人巫法的汇总。
昔之时,春风得意的乌恩奇跪在问天石前,向人类征远军的督师坞中仙求乞秘术。那个坐在问天石前三万余载,却从不曾面壁思过的糟老头子,牙齿都掉没了,操着难懂的古腔古调,磨磨唧唧,唧唧歪歪的乱说了一大通,最后才把一卷《淤泥巫法》传授给了乌恩奇。
可是只看了一个开头,乌恩奇就对《坞仙录》中的淤泥巫法大失所望。
淤泥巫法只有五种法术:“淤泥法球”、“泥中呼吸”、“泥潭术”、“泥甲术”、“化石为泥”。
这五个巫法平平无奇:“淤泥法球”就是用巫力创造一个大泥球,然后把它慢悠悠的扔出去;“泥中呼吸”就是掉进泥里不会憋死也不会淹死;“泥潭术”就是单手指向地面,将土地化成烂泥塘;“泥甲术”就是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泥巴,可以防止灼烧,提供额外的防护;“化石为泥”可以把石头化成泥巴,入室行窃,打洞逃跑,极为方便。
乌恩奇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把这五种法术都学会了,并非他是巫术的天纵奇才,而是淤泥巫法实在太过简单。
乌恩奇几乎失望透顶的时候,他在那卷《坞仙录》的最后一页,看到了几句简短的话。话的大意是说:淤泥是刚柔交融的存在,是所有生命源起的处所,淤泥中曾经孕育了一切,淤泥中也会诞生出所有的奇迹;淤泥存在的意义简直是太伟大了,比魔族最伟大的魔母希罗还要更伟大十万亿倍。
乌恩奇当时几乎有一种冲动想要撕了这卷胡说八道的《坞仙录》。可是后来他却逐渐明白了:淤泥可以困敌,可以毙敌,可以封闭伤口,可以止痛止血,可以化作毒泽,亦可以滋生绿野,对淤泥的了解越多,淤泥巫法的用处就越宽广,淤泥巫法的威力也就越强大。
只可惜淤泥巫法的卖相实在太差,堂堂的开阳世子玉树临风,怎么可能甘心变成泥巴怪呢?于是乌恩奇在学会了随心所欲的造化法以后,就将灰头土脸的淤泥巫法束之高阁了。
第十二节 雾海三人行
舟人的无当飞舟有两种操纵方式:直接以斗气操纵,航速极快,如臂指使,但消耗很大;以弄海笛操纵,速度和灵活性差一些,操舟过程中要占用一只手,同时不能分心说话,但适于长时间的远航。
《蛇的脑洞》
转眼间就到了太一历五一四二年的八月十三日。
这一天的清晨异常寒冷,除了时阳以外,只有一颗没什么热量的颓阳,悄悄地爬出了地平线,有气无力的放着微光。乌恩奇甚至怀疑牧师塔克和他的约定出了问题,不过虽然如此,乌恩奇还是早早的来到了魔都**之扉东九区的码头。
乌恩奇本想悄悄地离开,不过在东九区的码头除了牧师塔克以外,还是来许多为他送行的故人:他的女王比扬卡,天才少女丽娅,脚上穿着铁靴被包成了粽子一样的妖灵法鲁格,白发苍苍的第一霸将本沙明,酷爱酗酒的老舰长亚迪士,雾玫镇的星族贝蒂小姐,角魔特雷德和一大群影族的小女孩。
乌恩奇颇有些感动的与他们一一拥抱告别,轮到贝蒂的时候。
乌恩奇悄声问:“贝蒂小姐,你回到雾玫镇的时候……庄园里可好?”
贝蒂小姐回答说:“庄园里没什么变化,莫妮卡让我转达她对你的谢意。因为你的提醒,她们能提前预防,圣阳劫造成的损失就会小得多了。”
乌恩奇笑了笑,自从来到了雾玫镇以后,发生了许多难忘的事。但是他即将启程了,带着这些记忆,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乌恩奇吹响了弄海笛,随着悠扬的笛声,一只仿佛已经历世千万年的无当飞舟自天际中飞降下来,停靠在乌恩奇的脚下。乌恩奇的无当飞舟长约七米,只有一尺宽,半尺厚,舟体莹润仿佛象牙却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孔,飞舟没有风帆而是生出了一双薄薄的骨翼。放眼整个魔界,比这只飞舟更快的船也屈指可数。
乌恩奇跳到飞舟的正中央,牧师塔克立在船头,无当飞舟即将扬帆。正在这个时候,一位火红头发的男子,急不可耐的冲进了码头区,他一眼就看见了乌恩奇的无当飞舟,还有飞舟上的乌恩奇和塔克。
红发男子撞开众人,大声叫道:“你们要去冰释山吗?算我一个。”
乌恩奇和塔克对视了一眼,乌恩奇不在乎多带一个人,塔克犹豫了一下,含笑点了点头。
红发男子见状大喜,他纵身跳上了飞舟的舟尾。乌恩奇再次吹奏起弄海笛,无当飞舟的双翼伴着笛音一收一张,便如离弦的箭矢一般冲向高空。
送别的众人已经望不见了,乌恩奇的心中满是萧索。可是那名临时搭上无当飞舟的红发男子却开怀大笑起来,震得乌恩奇耳鼓都发颤。
红发男子不知道乌恩奇和塔克已经在事先约定好了,谁也不问谁的来历和目的,大刺刺的开口道:“我叫维奇米哈伊,炎族的,你们都是什么来头?”
乌恩奇听到炎族两个字,顿时有一种冲动想把维奇米哈伊从无当飞舟上扔下去,让他掉进雾海里喂王八。塔克见这个炎族的家伙如此粗鲁,也甚是不喜。
乌恩奇愠怒道:“他是塔克,我叫乌恩奇,你问我们的来历,怎么不先自报家门?”
维奇米哈伊道:“那我就先说,我是煌焰骑士团的下士,在家乡呆够了,出来游历。我听说十三颗圣阳都升起来的时候,雾海上会出现通往冰释山的航路,我打算去看看。如果有可能就从冰释山脚下的传送门去别的圣域,第十圣域就快完蛋了。”
塔克冷冷地说:“大家都像你这样想,圣域才会沦陷,到了圣域尽失的时候,你又能逃到哪里去?”
乌恩奇也觉得第十魔域快要完蛋了,但是他讨厌炎魔,因为炎魔是舟人的死敌。
乌恩奇接过塔克的话头,尖刻的讽刺道:“煌焰骑士我最了解,你们见了强敌只会逃跑,残杀手无寸铁的民众才是你们的拿手本领。三个月前我路过洁滢雪原,你们在雪原烧杀抢掠,无所不为,那些手无寸铁的雪族究竟怎么得罪了你们?”
“还有这等事?”维奇米哈伊吃惊的说:“你把事情的详情讲给我听,我要好好惩治……哈哈,我一个普通的炎族下士,听了也没办法。”
乌恩奇和塔克自然不信,一个普通的下士怎么敢在天劫之日出来闲逛。不过一场不欢快的谈话到此告一段落,因为在天空的十三个不同方向,各有一颗魔阳正冉冉升起,天空中的温度骤然升高,上升的热气吹得无当飞舟猛烈的晃动起来。乌恩奇不敢再分心说话,塔克和维奇米哈伊也都小心翼翼的维持着飞舟的平衡。
乌恩奇仰头望向天空,红阳、橙阳、明阳、绿阳、青阳、蓝阳、紫阳、圣阳、灼阳、寒阳、颓阳、巨阳、时阳,十三颗魔阳,一颗也不少。十三颗魔阳投下或强或弱,或明或暗,或冷或暖,或暴虐或和煦,种种各异的光亮。第十魔域的天空成了光怪陆离的舞场,星兰古陆却即将变成灼热的炼狱。
此时,乌恩奇的飞舟早已经飞临雾海的上空。雾海正在沸腾,无当飞舟上的乌恩奇、塔克和维奇米哈伊仿佛置身于蒸锅之中,闷热、压抑、举目四望,周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蒸汽。乌恩奇操纵着飞舟在紊乱的气流中盘旋上升,总算避免了被蒸熟的下场,然而蒸汽之上却犹如烤炉,乌恩奇几乎闻到了烤肉的香味,不过即将被炙熟的就是他自己。
乌恩奇从背包里取出了许多冰袋,一部分绑在背上,另一部分绑在胸前。绑好了冰袋,乌恩奇紧接着对自己用了淤泥巫法中的泥甲术,淤泥巫法极其简单,但想要发挥出它的威力,却要不断地了解各种淤泥。乌恩奇如今已经掌握了数十种淤泥,含有剧毒的淤泥,坚韧的淤泥,能够治疗的淤泥,能够充饥的淤泥,还有可以反射光和热的淤泥。
乌恩奇的泥甲银光闪闪,仿佛是半流半凝的水银,这是混了星银土淤泥,十三颗魔阳投下的光和热全被闪亮的泥甲挡在了外面。乌恩奇紧接着又对无当飞舟用了同样的泥甲术,以免鱼骨制成的飞舟毁于阳光的灼热。
施法已毕,乌恩奇好整以暇地望向塔克和维奇。这两个家伙敢于在魔阳聚天之日勇闯雾海,乌恩奇以为他的两个同伴也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以应对魔阳天劫的高温和辐照。不料这两个家伙却是一对儿猪队友,他们一阵大眼瞪小眼,齐声说:“我的兄弟,请把你的冰袋和法术,给我们来份儿同样的。”
因为这近乎是一趟赴死之旅,所以乌恩奇毫不吝惜的把冰袋分给了塔克和维奇,又把他新开发出来的“星银土泥甲术”也用在了他们两个身上。牧师塔克和维奇下士都对乌恩奇的慷慨大方极为赞赏,浑身银亮的维奇下士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维奇下士大笑说:“我的兄弟,朝圣的路上有你,简直是太棒了。你准备得非常周到,哈哈哈哈哈。”
乌恩奇没好气的问道:“你们两个该不会是什么都没准备,就出来了吧?”
维奇下士摸着亮晶晶的泥巴脑袋,大声说:“索菲娅婆婆昨天午夜才传讯告知我说,今天可能会有十三阳聚空的圣阳劫。因为时间太紧了,我没时间准备。”
牧师塔克说:“我出门前做了祈祷,圣灵将会庇佑我。”
乌恩奇翻着白眼,他实在受不了塔克这种白痴的神棍,和维奇这样的莽夫。不过事已至此,乌恩奇只好载着他们继续前行。无当飞舟闪电般的向着雾海的深处飞驰了近百里,前方是一团遮蔽了天空和海洋的无尽迷雾。十三颗魔阳还没有升至中天,因此盘踞在雾海上方的迷雾仍然没有散尽,乌恩奇只好停住飞舟,在十三颗魔阳的照耀之下,徘徊不前。
牧师塔克回头问:“你怎么停下不走了?我们要抓紧时间前进。”
乌恩奇答道:“迷雾还没有散,飞进去太危险了。没有人能活着从迷雾里出来,必须等迷雾散尽,我们才能继续前进。”
塔克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圣灵会庇佑我,我们尽快,否则就来不及了。”
乌恩奇憋不住了,气愤的反驳说:“圣灵会庇佑你,但她不会庇佑我。‘圣域十三王,恰如十三阳;雾海不可逾,各领一方。’这是你们圣族的谚语。连圣王也过不了雾海,我可不觉得我比十三王更强。迷雾不久就会散,那时再走,我们仍然会捷足先登。”
维奇下士也同意乌恩奇的观点,雾海上的危险,巨大的漩涡和混沌裂隙只在其次,那无边的幻雾更胜一筹。千万年来,从未听说过有谁进入迷雾,还能侥幸生还。
听了他们两个反对的话,塔克显得有些急躁,他踏着飞舟的甲板走到乌恩奇的面前,质问说:“关于雾海你能知道多少?你的消息从何处而来?”
乌恩奇正色说:“我是一名诸界智者,我们诸界智者是知识之灵的追随者,我的知识来自于《诸界遗典》。或许你比我更有实力,但我确信你不可能比我更博学。”
塔克摇头说:“《诸界遗典》太老旧了,你不晓得时过境迁的道理吗?前人做不到的事,我们未必做不到。你若拘泥于前人的经验,就只是一个腐朽之辈。”
塔克抬手从随身的书箱里取出一本书,书的长和宽按黄金比例设计,长约一尺二,厚三寸三,书的硬皮封面上鎏金烫银,钻石镶边,一颗明艳的红宝石镶嵌在封面的中心处,其下写着“福音”二字。
其书不翻自开,扉页上一行鎏金的精灵文字跳入乌恩奇的眼帘。
“小野兽,由我做你们的牧者,必将至于饥贫。小妖精希罗”
这本书又自行翻至末页,末页上也写着一句话。
“小妖精,欺人者不可自欺,骗子们当需谨记。小野兽希罗”
第十三节 离奇的结义
塔克单手阖上这本怪书,朗声问道:“小妖精,小野兽,请您赐下福音,我辈凡人应当如何涉渡雾海?”
怪书再次自行翻开,一行精灵文字浮现在洁白的书页上:“求渡者,当不畏迷途,永持初心,方可登达雾海之彼岸。”
塔克合上书,直视着乌恩奇。乌恩奇紧紧地皱着眉,雾海不可逾是《诸界遗典》里的古训,但塔克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此一时彼一时,何况他此行本来也没有奢望能平安无事。
乌恩奇被说服了,他扭过头望向维奇下士。
维奇下士把眼睛瞪得像铜铃,半响才说:“我不能做无谓的冒险,所以我不同意。除非我们都把底牌亮出来,彼此相知,才不会误判。我们不如按照舟人的规矩,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我们兄弟三人戮力同心,才能征服雾海,你们两个觉得意下如何?”
乌恩奇沉默不语,维奇提出按舟人的规矩歃血为盟,自然是早就看破了他的出身,但乌恩奇可不想与一个炎魔称兄道弟,况且维奇米哈伊也不可能仅仅只是一个炎魔军团的下士。
牧师塔克也未应允,他也不想公开自己的身份和底牌。
维奇迈着大步走向乌恩奇和塔克,盯着他们俩的眼睛说:“冰释山是圣灵的寝宫,胸中若如冰释世间一切成见的胸襟和气魄,怎么到得了冰释山?敢于勇闯雾海,证明你们两个都是当世豪杰,可你们若是始终放不开身份和立场,不如尽早回头,以免枉送了性命。”
乌恩奇和塔克闻言俱是心头一振,维奇的话不见得正确,但却极有煽动性。生死同舟尚不能尽弃前嫌,何言信义?豪杰当前,却不敢敞开心扉与其结交,何谈霸业?
维奇把二人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便从背后拎出了一只酒壶,一记手刀将酒壶削成了两半。维奇将酒壶的上半随手扔进雾海里,剩下的半个酒壶就成了一只装满美酒的海碗。维奇咬破指尖,将自己的血滴进酒里。维奇的血中魔能极其充沛,海碗中的美酒沸腾起来,变成了一碗灼热的蓝焰。
维奇将这碗蓝焰美酒递给了乌恩奇。乌恩奇毕竟只是少年,热血上冲,毫不犹豫的以八面铁剑割破了手腕,也将血滴进碗中,乌恩奇的血呈现出触目的深紫色,那是伪装的缘故。紫色的血液落入蓝焰中,只是片刻就被蓝焰湮没了,乌恩奇的血统远不如维奇米哈伊,但是维奇却对此不以为意。
乌恩奇转身将酒碗递给塔克,塔克却犹豫了,他迟疑了许久,才将一滴血滴入酒碗中。
塔克饮了碗中的血酒,把酒碗递给乌恩奇,乌恩奇接过酒碗,一口饮了半碗,维奇便将酒碗夺过去,一饮而尽。三人各伸出了一只手,把空空如也的酒碗奉给漫天的魔阳。三人相视,皆纵声大笑。
维奇说:“我自认年纪最长,从此我就是大哥。”
塔克接口道:“既然如此,我便自认是二哥。”
乌恩奇耸了耸肩,他的年龄最小,自然是三弟。
此刻他们头上是魔阳,足下是雾海,除了他们三兄弟,左右并无其他的人类、魔族、亦或妖灵。
因为没有外人,维奇下士放心的问道:“二弟,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我在码头见到您的时候,可把我吓坏了。我还以为是认错了呢,直到您拿出《福音圣书》,我才敢相信居然真的就是您。”
塔克轻笑说:“你会害怕?你要给我当大哥,我可没觉得你在怕。闲话少说,那个家伙也在雾海里,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斗斗他?世间能与我平等一战的只有他,你应该知道他是谁。”
维奇朗声道:“敢不遵命!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只是不知道我们的三弟心里怎么想?”
乌恩奇听到他们两个的对话,他左看看塔克,右看看维奇,敢情这两个家伙早就认识,而且还惺惺相惜。维奇下士想结交的应该只是牧师塔克,牧师塔克之所以会答应,因为提出结拜的是维奇下士,他们两个结拜的时候把他也带上了,只不过是恰逢其会,他们俩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儿。
世上有哪个热血男儿愿意被别人无视?
乌恩奇想通了这些不禁分外恼火,他极想把这两个目中无人的混蛋掀进雾海里去,然后驾着无当飞舟一走了之。可是毕竟他们三个刚刚歃血为盟,刚结交就翻脸,那样倒显得太没气量,也太没义气了。
乌恩奇冷笑道:“我只是三弟,小兄弟怎么敢不听从两位义兄的话。既然大家意见统一了,我们就快点赶路,我急着投胎呢,你们可别拉我的后腿。”
乌恩奇言罢,凭着一股激愤,驾着无当飞舟一头冲进了雾海之上的漫漫迷雾之中。
迷雾里寒气扑面,与迷雾之外大相径庭。出乎乌恩奇的预料,在无边无垠的幻雾之中却仿佛烟云散尽,周围的一切都异常的清晰。但迷雾之中却不再是明亮的白昼,而是沉寂的黑夜。在黑暗统治的夜空之下并没有耀眼的魔阳,只有十三颗颜色各异的圆月挂在天河两岸,月光挥洒,海阔天空。
乌恩奇抬起头,作为一名舟人,他没见过月亮,因为魔界里并没有月亮。乌恩奇只是在典籍中看到过关于月亮的记载,但是不知为什么,乌恩奇明明是第一次见到月亮,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惊奇,仿佛这一幕他早就司空见惯了一样。
乌恩奇歪着头,望向夜空,月色皎洁,令他感到心旷神怡。因为心旷神怡,刚才的火气也悄然消散了。
乌恩奇强掩心头的兴奋,举目远眺,除了十三轮皎洁的明月和那条匹炼般的天河以外,在天与海之间,还漂浮着无数奇秀嶙峋的灵山,于雾海的狂澜之上,还伫立着无数祥云缭绕的仙岛。
在这片被幻雾掩盖的夜空之下,何止有万岛千岛?何止有千山万山?然而却唯独看不见那座最巍峨、最雄壮、最神圣、最炫丽的冰释山。
无当飞舟驶入迷雾之中,牧师塔克显得轻松了许多,他抖落身上银光闪闪的泥甲,负手立于船头,傲然仰首,望向魔月高悬夜空。他古井不波的面容表明,他对迷雾中的情景并不陌生,至少是毫不惊讶。
维奇下士则显得分外兴奋,他一边左右张望,一边兴致勃勃的说:“其实很久以前我就想进来迷雾里冒险一番了,只是一直下不了决心。这片全知之雾当真神妙,置身于雾中,就仿佛处在宇宙的中心,宇内之事尽收眼底。哈哈,让我先看一看,我们家的索菲娅婆婆正在做些什么?”
维奇下士全然没有留意迷雾中的万千海岛和仙山,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更远处。他在寻找雾海中的一处大陆,炎魔聚居的寂寒古陆。然而随着他的寻找,维奇下士的嘴巴越张越大,他炯炯有神的眼睛因为惊愕,瞪得几乎要掉出眼眶。
乌恩奇见维奇下士表情怪异,不由得也好奇起来,他顺着那个方向极目远眺。按照维奇下士的叫法,雾海里的迷雾又叫全知之雾,在全知之雾里,乌恩奇的视力被强化到了极致。
乌恩奇本来只能看到天与海之间一线相隔,但随着注意力的集中,一片片本来看不到的远景仿佛扑面而来。他看见了雾海的海岸,看见了海岸边的星兰古陆,看见了惊澜港和雾玫庄园。
乌恩奇把目光移回海岸边,沿着海岸看下去,绵延的古陆上尽是各异的奇景。然而没过多久,乌恩奇就发现了异常,因为他看见了他的家乡矗云山。矗云山屹立在一片红色的荒土中,与星兰古陆陆路相连,在两者之间只隔了一座冰原,那片冰原乌恩奇也认得,那是他来到第十魔域之前所穿越过的第九魔域寂寒古陆。
乌恩奇感到惊讶的时候,维奇下士已经大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圣域所有的十九块古陆竟是连在一起的!我疯了,我疯了!这一定是假的,十九块古陆应该孤立在雾海里才对,怎么居然连成了一个环?”
乌恩奇闻言,也用目光扫视了一整圈。果真如维奇下士所说,一片连绵的大陆把雾海围在中间,在大陆的另一侧,却不再是雾海,而是原界的浊洋。
乌恩奇和维奇面面相觑,他们此刻的所见完全颠覆了他们以往对魔界的认知。他们本来一直坚信不疑,魔界是十九块不相连的陆地,陆地被雾海包围分隔。因为雾海不能逾越,所以魔域也必须分治。可是他们亲眼所见,魔界根本就不是十九个分离的魔域,而是一块巨大古陆,雾海只是陆地中间内海,海里有无数的仙岛,海上漂浮着数不清的灵山。
乌恩奇和维奇都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塔克,塔克却仍然望着夜空。
乌恩奇循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在天的对岸,乌恩奇看见了倒悬着的山岭,看见了倒悬着的河川,看见了倒悬着的原野,看见了倒悬着的妖灵,还有他们倒悬着的城市。妖灵的老巢果真就在天空的对岸,但那里其实并不是天空,而是浊洋,在浊洋里有一片和魔界大陆同样广阔陆地,仿佛一个巨大的十字,高悬于灰蒙蒙的天顶。
从魔界向上方看,那灰蒙蒙的颜色其实只是浊洋的色泽。在这处原魔界里其实根本没有天空,它是封闭的,形如巨蛋。在内壁的两侧,一侧是原界,另一侧是魔界,原界和魔界遥遥相对,天际白河横亘其间,十三颗魔月沉浮于天河之内。没有天空,没有白昼,只有永恒的黑夜,以及原魔两界不可调和的对立,这才是原魔界的真实面目。
第十四节 千年的转折
乌恩奇一屁股坐在了无当飞舟上,他的脑袋里已经乱成一锅粥。因为无数《诸界遗典》里都有关于雾海迷雾的记载了,故此乌恩奇可以确定,他看见的不是一种幻觉。
乌恩奇和维奇下士近乎痴呆的坐在狭长的无定飞舟上,两个人都是双手抱头,一副冥思苦想的痛苦模样,只有塔克依旧站在船头,神色如常。
“你们两个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我初次进入全知之雾时,也和你们两个一样。”牧师塔克平静地说:“不要怀疑你们看到的一切,因为那才是真实。但你们要在心里对她发誓,绝对不会将你们所见到的真实说给任何人听。不要试图欺骗她,否则你们便绝对走不出这片全知之雾。”
维奇下士痛苦的说:“可是,这究竟是为什么?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以前知道的都是谎言,难道我们所有的圣族都活在一个巨大的幻境里,活在谎言中?”
乌恩奇则压低了声音问:“塔克,你是谁,她又是谁?”
塔克指了指头顶,平静的说:“能将整个魔界布置在幻法里,除了她还能有谁?我是她的仆人,是她的代言者。她不希望原魔界的秘密被泄露出去。意图泄露天机者,唯有永远留在迷雾之中,包括我在内,任何人都不例外。”
牧师塔克口中的她,自然就是魔母希罗。乌恩奇和维奇都合上了眼睛,以此来减轻他们受到的震撼。可是虽然眼前变得一片漆黑,但他们纷乱的心情却犹未平复。
塔克再一次引用了《福音圣书》里的话,引导乌恩奇和维奇说:“‘求渡者,当不畏迷途,永持初心,方可登达雾海之彼岸。’因为真相就是最大的迷途,你可以看穿一切虚妄,却看不穿真实。你们两个不要再想着那些事情了,不要再怀疑所谓的真实。想一想你们为什么要来雾海,为什么要前往冰释山。不忘记我们来这里的初衷,因为只有它才能指引我们离开迷雾。”
维奇下士闭目道:“我觉得我的意志要崩溃了,在心里想怕是不行。我把初衷说给你们,你们帮我想着。我们炎族在圣域不被待见,他们只看到炎族野蛮,看不到炎族苦难重重;只看到炎族放肆,看不到炎族豪爽奔放;只看到炎族残忍,看不到炎族率真善良。我游历四方,增长见识,为了要让炎族脱离悲苦的寂寒古陆。我本来不想去冰释山,因为看见塔克我才跟过来了。”
塔克微微一笑说:“那我也说说,我其实也不想去冰释山,但我知道他会经过那里,我来雾海就是为了与他一战。我不能说出他的名字,因为他会听见。我们是老对手,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我知道他会来,他也肯定正提防着我。所以我不能使用自己的圣力,唯有这样才能混淆他的感知。我要深入雾海,潜入到他的身边。我来雾海,要为魔族夺得首胜!”
牧师塔克的话慷慨激昂,但更让乌恩奇和维奇吃惊的是,他作为一名魔族的牧师,却并没有把魔族称为圣族。
维奇下士惊道:“你刚才说,魔族!?”
牧师塔克说:“没错,就是魔族。她滴血化魔,吹气为妖,捏土成人,她可没给我们魔族封圣,她自己亦不自居是圣灵。我和我们魔族只是她的仆从,我们怎敢妄自尊大。”
维奇下士哑然,乌恩奇也半晌无语,塔克没有妄自尊大,但他的口气非常大。乌恩奇已经隐约猜出了塔克的身份,维奇下士应当早就知晓塔克的身份,但他却并未挑明。
维奇下士敲了乌恩奇的肩膀,大声的催促说:“三弟,该轮到你了,你为什么要到雾海里来?”
乌恩奇皱了皱眉,这一阵子,他的心情十分混乱。自从得知比扬卡是黑阳的化身以后,他就觉得一道巨大的鸿沟横亘在她与他之间,好比人鬼殊途,仙凡两别。想要与她站在一起,成为她的助力和依靠,乌恩奇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可是在提升实力的道路上,乌恩奇早已遇到了瓶颈,剑术和造化法都无可进境,何况他现在连这两种力量也无法动用了。
乌恩奇的内心因为相形见绌,而自惭形秽,再加上那些混乱的梦境,预示了乌恩奇悲壮的结局。因为想要变强,因为想要摆脱那悲催的命运,所以乌恩奇才忘乎所以的想要到雾海里冒险,甚至到冰释山去挑衅圣灵。
然而,为了不被两位结义的兄长嘲笑,乌恩奇撇了撇嘴,扯谎道:“我来这里不为什么,只为寻一份机缘,我们舟人相信机缘。但我要活着出去,我必须变得更强……我想要和……建立雾之……唔,不对,我想要重返矗云山,带领舟人……嗯……一同抵达凝月之乡,让舟人安居乐业。”
维奇下士皱眉道:“三弟,你到底想干什么?凝月之乡,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牧师塔克也并不知道凝月之乡,他捧起《福音圣书》,圣书无风自翻,从头翻到尾翻了一遍,一直翻到最后一页。《福音圣书》的最后一页上写着:“小妖精,欺人者不可自欺,骗子们当需谨记。小野兽希罗”
乌恩奇看到这句话,不禁面红耳赤,因为他说的确实只是假话,而且立刻就被《福音圣书》戳穿了。
幸好牧师塔克没有意识到乌恩奇说了假话,他皱眉说:“《福音圣书》告诉我,三界六域里根本没有凝月之乡。那个地方并不存在,不在魔界,不在人间,亦不为众生所知。三弟,看来你必须换一个初衷,虚妄的追求不会指引你登达彼岸。”
乌恩奇的两条眉毛拧在了一处,他的话本来只是随意胡说的,自然不可能算做初衷。假冒的初衷转眼间就被否决了,然而乌恩奇却觉得更加疑惑。在预知的梦里,他确实梦见了富足安和的凝月之乡,梦见了水网如织的织彩河,梦见了舟人在那里过上了快乐的生活。
假如凝月之乡和织彩河根本就不存在,那么他究竟预见到的究竟是什么?或者是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预知的梦,而只是普通的梦境,亦或他的梦只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操纵或篡改了。
乌恩奇摇了摇头,他忽然间有了一种明悟的感觉。
这一次远行,他根本到不了冰释山,因为魔母根本就不屑于见到他。他如今既没有强大的实力,也没有坚定的意志,他困在这里了,恐怕无法靠自己的力量冲出雾海,重返世间。
乌恩奇苦笑了一声,心中却一片释然。作为一名舟人,他有一种越艰难,就越要迎头而上的气质,处境险恶只会激发他无边的斗志。
于是,乌恩奇昂首道:“无妨,初衷并不重要,我一定能活着离开雾海,离开这片全知之雾。二哥,感谢你们为我指点迷津。就让我跟着你们,先去把我们的仇敌揍成猪头。”
太一历五一四二年八月十三日,十三颗魔阳齐聚于第十魔域。妖魁卡努莱曼亲率三千艘云帆战舰,从几个沦陷的古陆分进合击,意图一日之内横渡雾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陷危如累卵的星兰古陆。
然而魔皇塔克艾贝隆识破了他的阴谋,他只身孤舟,于冰释山前拦住了妖魁的百万大军。
魔皇塔克艾贝隆和妖魁卡努莱曼在冰释山下决斗,只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山河为之破碎,江海为之干涸。没有人知道这一战的胜负,但魔阳天劫过后,第十魔域里猖獗的妖灵刺客一夜之间销声匿迹,在雾海和白河之上猖獗一时的云帆舰队也全部藏匿得不知所踪。
于是所有魔族都深信,在魔阳天劫之日魔皇塔克艾贝隆于冰释山下重创了妖魁卡努莱曼,滚滚碾压过来的战争车轮,竟被魔皇以一己之力挡在星兰古陆之外。
一时间,魔域上下群情激昂,突如其来的灾荒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在星兰古陆上,大大小小的庄园均开仓放粮,赈济灾民。古陆的各处冒出了许许多多的流浪义勇军,他们一面维持秩序,一面打出了鲜明的口号,要追随魔皇,反攻魔域外围,克复那些被妖灵占据的故土。
在太多时候,初胜意味着转折,魔族与妖灵千年征战的转折点似乎悄然来临。
转眼已是这一年的深秋,在一个寒夜里,一具浮肿的死尸被雾海的海浪冲上了魔都**之扉的滩头。“死尸”向着魔都爬了几步,刚刚远离海岸,便无力的瘫倒在沙滩上。
一个收尸的女孩子蹦蹦跳跳的走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死尸道:“喂,收尸的,我还没死呢,请离我远点。”
收尸的女孩子猴急的说:“你可太慢了,这样都不死!简直没天理。反正你早晚要死,就让我好心直接把你送进焚尸炉里,一把火烧了才干干净净。”
收尸的女孩子拖起死尸的两条腿,拉着便跑,死尸翻着白眼仁呼唤出八面铁剑,以剑脊敲在她的后脑勺上。收尸女孩的脑袋上又生出了个小脑袋,她把死尸的两条腿一扔,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死尸乌恩奇艰难的坐起身,没好气地说:“行了行了,别哭了!好像我才是受害者吧?怎么你……怎么是你?”
乌恩奇差一点就要被吓得魂飞天外,因为被他在头上敲了一个大包,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的女孩子歪扎了一只羊角辫,披着一条破旧的麻袋,她看上去貌不惊人。而在此时此刻,乌恩奇早已知晓,她就是三界六域的万恶之源魔母希罗。
第十五节 万恶莅临时
“呵呵,你认出来我啦!”那女孩子坏笑道:“瞧你那脸色,好有意思,太好玩儿了。”
猫捉住老鼠以后,总要把老鼠戏耍一番,耍够了才一口吃掉。猫觉得很好玩,被戏耍的老鼠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好玩。乌恩奇面色铁青,他并非不够勇敢,但在魔母面前,无论如何他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和颤抖。
乌恩奇明故问道:“你是谁?你就是魔母希罗吗?”
那女孩生气道:“别把我叫得那么老,我是一只小妖精、小野兽,你可以叫我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我听了才喜欢。”
乌恩奇听得眼睛发直,魔母的想法果然非人类所能揣度。乌恩奇有一种奇特的秉性,越是处在艰难的逆境里,他就越发狂放不羁。虽然魔母捏死乌恩奇不费吹灰之力,可是乌恩奇却放声大笑起来。
“你这麻袋小贼,你来干什么?”乌恩奇满不在乎的问。
“这样说话才好玩儿。”披着麻袋片的小贼笑道:“浊洋呢,是我和泥的池子,魔域呢,是我晾泥的台子,雾海呢,是我糊泥巴的园子。你从我的园子里出来,不打算留下点什么吗?”
乌恩奇道:“我如今一无所有,就连无当飞舟也毁了。虽然你是一个贼,你再能偷,我也不怕!对了我本来还给你准备了一样礼物,可惜卡努莱曼非要跟我打架,结果就掉进雾海里去了。”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嘻嘻的笑着,她指了指自己的肩膀,在她的肩上趴着一只亵渎怪,正是乌恩奇放在魔法宝箱里面的那只。亵渎怪睁着数百只眼睛盯着乌恩奇,它的数百张口一同流着恶心的绿液,仿佛它对满身浮肿即将腐烂的乌恩奇垂涎三尺。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歪着头,得意洋洋的说:“这样礼物我太喜欢了,大哥哥,还是你了解我。他们都不肯把这么好玩的宠物送给我,我要好好惩罚他们。我已经收了你的礼物,你弄坏了我的园子,我就不追究你了,但是我可不许你把园子里的秘密说给别人听。”
乌恩奇逞强说:“我这个人喜欢说梦话,还喜欢著书立说,嘴巴长在我身上,除了我以外,谁也管不了它。”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把贼脸凑到乌恩奇的面前,神秘兮兮的说:“你知道吗?我很坏,很阴险,而且我的宠物饿了,它现在非常想吃肉。”
乌恩奇闻言打了个寒颤,假如魔母将他喂给这只恶心的亵渎怪,让它把自己活生生的吃掉,那可真是一件搬石砸脚骇人听闻的超级惨事儿。可是乌恩奇笑了笑,仍然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别这么谦虚,听起来好像你只是个三流的小角色。”乌恩奇回答道:“你想拿我喂宠物,那也随你,男儿到死心如铁,何况我又不是没去过黄泉。”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板着脸说:“你可能不知道吧,我的本性贪婪又懒惰,诡诈又邪恶,好奇又残忍,每一样美好东西,我都要把它据为己有。比如有一枝花,我要把她揪下来,用小针扎她,把她的花瓣一片一片全拔下来,再把她的花苞掰成两半,揉成烂泥。”
乌恩奇的眼睛转了转,魔母说得隐晦,但乌恩奇听懂了。她在威胁他,她将要对他的挚爱下手,会让她惨受折磨而死。
乌恩奇不动声色的说:“我没有喜欢的花,无所谓,你随意就好。”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的眼睛眨了又眨,忽然间扑上来,抱住乌恩奇的胳膊左右摇摆,放声大哭道:“好哥哥,你帮帮我嘛,不要把人家的秘密说出去,人家才不想在园子里玩的高高兴兴,却总被一些坏人打扰。好哥哥啦,你就替我保密嘛!”
不答应就哭,丽娅用这招百试百灵,披着麻袋片的小贼一试,居然也能奏效。
乌恩奇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连忙的说:“好了好了,我保证不说出去,你快放开我!你可千万别管我叫哥哥,我怕五雷轰顶,死无全尸啊。”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不依不饶的说:“你发誓。”
乌恩奇无可奈何的说:“好,我发誓。我以圣灵妈妈的名义起誓,绝不把我在雾海里见到的一切说出去。”
“呸,你以为我傻呀!”披着麻袋片的小贼说:“你以我的名义起誓,那怎么成?你要这样说,‘假如我乌某人所行不当,就让我的母亲中年丧夫,晚年丧子,辛辛苦苦将孙辈养大,他们又都先她而去。她余下的残生,忧思如泣,泣血如涟,孤苦无依,受尽欺凌,一直活到九十九岁才病饿而死。死后她化为冤魂,永世徘徊于轮回之外,惨受各种恶鬼折磨。’”
乌恩奇瞠目结舌,他从未听过如此恶毒的誓言,与其说是誓言,不如说是**裸的威胁。魔母在威胁他,假如他不肯就范,她就要杀死他的父亲,再杀死他和他的孩子,还要让他的母亲永远在苦难中备受煎熬。
乌恩奇脸色无比苍白,他一点也不怀疑,他面前的麻袋小贼绝对说得出做得到,因为她本来就是三界六域里的万恶之源,是在原魔界里只手遮天的邪恶化身。
瞧见乌恩奇苍白的脸色,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满意的大笑起来。乌恩奇怒从心起,他捡起海滩上的八面铁剑想要跟魔母希罗拼命,可是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已经悄无声息的隐匿于夜色之下,就仿佛她从未出现过一般。
乌恩奇叹了一口气,仰面躺在雾海的滩头,有许多东西他虽然有心去挑战,却无力与其为敌,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就是其中之一。她暂时离开了,但乌恩奇的心却并未丝毫放松。
乌恩奇知道,魔母希罗的本体其实并没有来,与他沟通的只是她的一段神识。传说她全知全能,世上没有任何机密能瞒过她,也没有任何事情能难住她。与魔母为敌,即使想一想也觉得恐怖,乌恩奇虽然暂时还没有向她服软,但他已经不敢轻易的把原魔界的秘密说出口了。
在魔都**之扉,只要拥有足够的圣水晶,你就拥有了一切,健康、寿命、忠诚、贞洁、爱情、亲人、权利、荣誉,尘世间的一切全都应有尽有,甚至还可以买得到进入天堂的权利。总之在这所**沸腾的魔都,想要获得美妙无比的生活,是如此的容易,当然失去它们也往往只在须臾之间。
魔都**之扉的贫民区有一处荒凉的墓园,两名墓园乞丐在雾海的滩头发现了奄奄一息形如乞丐的乌恩奇,他们认出他就是三个月前走马上任的霸海国刮地上将军,于是便架着他来到了墓园旁边的废弃教堂里。
一名乞丐拎着木桶粗鲁的用冷水把乌恩奇泼醒了,乌恩奇睁开眼睛,借着废弃教堂昏暗的光亮,他看见独角蓝龙海迪亚化身的蓝衫怪客正歪坐在圣座上,不怀好意的看着他。
“刮地上将军,”蓝衫怪客道:“孤王任命你刮地三个月了,份子钱呢?别告诉我你什么都没做,只是泡了个澡。”
乌恩奇两眼发直,暗想:“啥!还要份子钱啊,世上还有这回事儿吗?早说呀,我现在只剩下份子命了。”
因为交不出份子钱,霸海王大发雷霆。
于是这一天的下午,弱体未复的霸海国刮地上将军乌恩奇在魔都**之扉的南十区开始了他的刮地之旅。霸海王手下的大小霸将们从一开始就恨透了溜须拍马的乌恩奇,他们自然不会分派给他什么精兵强将,三个七八岁的小魔崽子,一个背着箩筐,一个敲锣,一个打鼓,他们三个就是乌恩奇的全部手下。
所幸此时的乌恩奇极具苦中作乐的本领,他把破烂的乞丐衫系在腰间,袒开胸膛,其上遍布了大大小小的新伤和旧伤。乌恩奇左手抢过鼓槌,右手夺过锣棒,乒乒乓乓的敲了起来。一边敲,一边扯着脖子喊:“呔,南十区的贱民们听着,我乃是霸海王麾下刮地上将军乌恩奇,有闲钱的全都交出来,有漂亮女子的全都献出来,否则本将军定斩不饶!”
魔都**之扉是个巨大的都市,仅仅是南十区也广袤无边。南十区里无数的魔族被乌恩奇的大喊声惊扰了,他们无不惊叹这不知是从哪里蹦出来了个超级二货。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一队负责治安的六翼天魔巡卫乘着黑舟赶了过来,他们要捕捉喧哗闹事的刮地上将军乌恩奇。乌恩奇见势不妙,拔腿便跑,一边跑一边继续喊。乌恩奇虽然身体并未康复,但他身法灵活,脚程极快,几个加速急转就甩开了他的手下和巡卫们。
离开了他们的眼睛,乌恩奇立刻就恢复了正常。他抖了抖破破烂烂的衣裳,在魔都**之扉里阔步直行。时间已经过去了三个月,也不知道比扬卡究竟怎么样了。乌恩奇很想立刻就见到她,因为他看到了原魔界的真相,在原魔界里其实根本没有魔阳,只有十三颗魔月。在这处黑白不分,是非颠倒的异界,黑阳才是原魔界里唯一的那一丝希望。
第十六节 幽灵的绝意
乌恩奇独自在**之扉的第十区里徘徊了一个下午,他现在身无分文,衣衫褴褛,想要像上次一样混进市民区绝无可能。只是凭借现在的这副身体,想要强行冲过去更是作死的行为。
傍晚的时候,他跟着几个乞丐回到了霸海王的破教堂。教堂里残破不堪,面积却很大,足足聚集了上百位种族各异的大小乞丐,他们全都是霸海国的霸将。每一位霸将都要上交收入的三分之一给他们的国王。轮到乌恩奇,他自然一个铜板也交不上去。
霸海王眯着眼睛盯着乌恩奇,喝问道:“刮地上将军,你的份子钱还能不能交上来了?不要告诉孤王你溜达了大半天,只是一直在闲逛。孤王胃口不错,而且从不挑食,你是知道的。”
乌恩奇暗中发笑,他知道霸海王根本不在乎乞丐们的那点收入,因为它是一条龙,龙无生无死,亘古永存,它们留恋于各个世界只不过是为了在漫漫长生中找些乐子,排解排解无聊罢了。
乌恩奇鬼扯道:“启禀陛下,末将以为,本国当扩充领土,唯有如此才能财源广进。所以末将一直在侦察圣都里的布防状况。臣斗胆向陛下请求精兵十万,一定能一举攻克市民区,为陛下开疆拓土。”
霸海王大笑道:“臭小子,你以为本王老糊涂了吗?本王告诉你,找人应该像我这样找,你弄出的那点儿动静太小了。”
霸海王深吸了一口气,大吼道:“呔,南十区的贱民们听着!我乃霸海王麾下刮地上将军乌恩奇,有闲钱的全都交出来,有漂亮女子的全都献出来,否则本将军定斩不饶!”
霸海王发出的声音极像是乌恩奇的喊叫声,但那却是一声龙吟,龙吟挟着龙威,直把方圆千里震得地动山摇。毫无疑问,只凭着这一嗓子,整个魔都里所有的魔族全都听到了乌恩奇如雷贯耳的大名。
在魔都**之扉的最中心,第十魔王六翼天魔之王富马波第,第九魔王虚空幻魔之王纳格雷德,第十二魔王炎魔之王阿克列谢耶正在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商谈如何组建三族联军围攻舟人的矗云山。骤然传来的一声龙吟,吓得六翼天魔之王富马波第差点没把手中的茶杯扔在地板上。
魔都之主,星蓝城邦的大领主富马波第因为失态而极为恼火,愤然道:“海迪亚那条混账老龙,他又在搞什么鬼?该死的!我真该把他从贫民区里赶出去。”
贫民窟的那条老蓝龙海迪亚如果能赶得走,一万年前就被赶出去了,他之所以能在魔都**之扉里站住脚,是因为万余年来所有的魔王和魔皇们全都拿他没辙。撂下狠话的第十魔王,只是痛快痛快嘴儿罢了。
第九魔王纳格雷德耸肩说:“别管他,随他胡闹去。那个刮地上将军乌恩奇,又是个什么人物?”
三位魔王相互看了看,乌恩奇是谁,高贵的魔王们自然无从知晓。
到了第二天,乌恩奇又一次趾高气扬的在第十区的街道上大喊大叫,这一次乌恩奇所到之处,所有的魔族全都乖乖的献上了银币和铜板,稀里哗啦的,转眼间就收了半箩筐。跟着乌恩奇出来刮地的三个小魔崽子乐得嘴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他们从出生一直到跟着乌恩奇混,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
小魔崽子们高兴的时候,乌恩奇也达到了他的意图。转过一条巷子,他看见英姿勃勃的贝蒂小姐和一名英俊的冰族剑士正站在一处狭窄的石桥上。贝蒂小姐冲着乌恩奇友善的伸出手,她身边的冰族剑士席德尔则厌恶的扭开了脸。
支开了那几个小魔崽子,乌恩奇跟着贝蒂小姐和席德尔来到南十区的一间小酒馆里暂作休憩。
贫民窟里的酒馆里门窗漏风,白涂墙,可墙角和屋顶都发霉了。桌子和凳子全都油腻腻的,触手发粘,挂在桌子下面的蜘蛛网倒是历久弥新。酒馆的招待一幅爱答不理的样子,等了许久才把菜单拿过来,不耐烦的摔在桌上。
乌恩奇他们三人坐在歪歪斜斜的小凳子上等了许久,他们的午餐和麦酒也没有端上来,倒是隔桌的几个恶形恶相的汉子大口嚼着烤鱼,打着难闻的酒隔,发出恼人的喧嚣声。
又等了好一会儿,侍者才把他们三人点的午餐端上来,那盘熏鱼带着盐粒子也掩不住腥臭的味道,黑乎乎的面包薄的透光,麦酒却混得像泥坑里的污水,至于那片不知什么材料做出来的烤肉排,嚼上一口,还带着些馊味。
乌恩奇勾了勾手指,叫来侍者,说:“把你们的胡椒拿来!多给我撒上点儿。”
侍者依言把装着胡椒粉的小瓶子拿了过来,放在他们的桌上。
贝蒂小姐看了乌恩奇一眼,歉意的说:“我们没什么钱,只能这样招待您了。您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了,是我的错觉吗?”
乌恩奇说:“本性还和原来一样,只是眼睛里容得下沙子了。要是觉得几个月的苦难就能改变一个人的本性,那也太小瞧那些久历苦难与沧桑的过来人了。席德尔先生,您说是吧?”
出身贫寒的席德尔瞪了乌恩奇一眼,冷着脸说:“我没把你当朋友,别跟我废话!”
乌恩奇笑了笑,转而对贝蒂小姐说:“我不在的这三个月,你们的情况还好吗?比扬卡,她怎么样了,跟没跟你们在一起?”
“你究竟是想问我们怎么样了,还是想问比扬卡怎么样了?”贝蒂小姐以开玩笑的语气说:“我们挺好的,我们在东十九区买了一艘船屋,好几百人住进去,挤了点,花销大一些,勉强还能应付。比扬卡去紫云岛了,没跟我们在一起,她的日子就不那么好过了。天天有讨债人带着一群暴徒去催账,她的父亲克米特阿布洛特先生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季了。”
乌恩奇纳闷道:“怎么会有好几百人?”
贝蒂小姐气恼的回答:“问你们家丽娅去。她看见没饭吃的流浪儿就往回领,我要不拦着她点儿,几千人都有了!吃过饭,你跟我们回船屋,还是去紫云岛找比扬卡?”
在小酒馆里饱餐了一顿,乌恩奇就与贝蒂和席德尔告辞,独自一人来到了南十区的码头。在魔都**之扉,河道密集,连成了一张水网。魔都街道虽宽,没有人生的水面更宽,与其有如飞的豪车,不如划得了逆水的船。
乌恩奇本来就是舟人,划船不在话下,他从随身的破口袋里掏出了大把的银币和铜板,在码头租了一艘破破烂烂的黑船,划着它赶往紫云岛。
魔界的深秋寒意彻骨,浊浪翻腾的雾海之上冷雨霏霏,乌恩奇顶着风雨赶到紫云岛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去了。在一片昏暗之中,乌恩奇翻过阿布洛特家大宅的外墙,径直走向那栋笼罩在黑暗中的宅邸。
一道黑影窜了出来,倒持着两柄灵光闪耀的反曲刀,拦在乌恩奇的面前,厉声喝道:“何方恶徒来此撒野?阎浮提东方有山,号曰铁围,其山黑遂,无日月光,有大地狱,号极无间。时无间、空无间、受者无间。尔将永堕此界,尽受终极……”
乌恩奇看清了面前挡道的男孩,笑道:“行了,别念了,这三个月我已经尽受终极之苦了。咦,你的身体怎么有点透明?”
拦住乌恩奇的男孩正是法鲁格,他借着反曲刀上的灵光看清了乌恩奇的脸,淡然道:“我死了,这会儿是幽灵,你这异端居然还没死,算你命大!”
乌恩奇伸出手去碰触法鲁格的肩膀,他的手却从法鲁格的身体里穿了过去,那个曾经一刀把他送到了黄泉之地的妖灵刺客果然已经成了鬼魂。
乌恩奇唏嘘道:“你怎么死的?为什么又变成了鬼?”
法鲁格不耐烦的说:“老妖派使者向她们要人,她们俩左右为难,我看着难受。我的身体里有控心菱石,与其活着给老妖当傀儡,还不如死了做鬼更爽快。我就当着使者的面,一刀抹了脖子,变成幽魂守着她们。来这里捣乱的家伙,已经被我吓跑不少了。”
关于妖灵族性格,乌恩奇早有耳闻,他们恩仇必报,视死如归,憎恶束缚,坚忍耐劳,当然他们也跟所有的太一族裔一样有妄自尊大的毛病。法鲁格就是一个典型的妖灵,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因为不肯被仇人控制,干脆一刀结果了自己,但即使死了,因为报恩的心愿未了,所以犹在世间徘徊。
看着面前的幽灵,乌恩奇满心酸涩,近乎难以抑制。
“你做的好,像条汉子!”乌恩奇赞赏的竖起拇指,随即沉声说:“我一定不会让你白死,算上丽娅的仇,还有你的仇,我会让山中老妖血债血偿!”
法鲁格却不满意乌恩奇的话,怒道:“向老妖复仇的事犯不着你管,你只是个异端!黑遂山所有兄弟们的血仇,还有丽娅为此遭受的屈辱,我们俩个绝对会向他讨还公道!”
第十七节 林中无义鸟
乌恩奇在阿布洛特家的大宅里寻找比扬卡,大宅里黑灯瞎火漆黑一团,濒死的前首富克米特阿布洛特依旧躺在那间狭小的斗室里,他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在他的身旁,目光呆滞的老管家博舍尔佝偻着身子,仿佛雕塑一样木然不动。这位博舍尔确实就是本尊,不是比扬卡假冒的。
在隔壁的房间,依旧挂着洁白的窗纱,但白色的纱幔和那块巨大的苏生水晶都已经不见了,两张简朴的木床和一张书桌取而代之。那张书桌上放着许多被乌恩奇召唤出来的诸界遗典,在一张木床上漆黑的织命师长袍叠的整整齐齐,还有一只硕大的玩具熊放在床头。显然,这是比扬卡和丽娅居住的房间,但她们两个却都不在室内。
乌恩奇再次来到克米特阿布洛特的房间,他叫了博舍尔好几声跟他打招呼,那老管家耳朵很背,他以浑浊的眼神盯着乌恩奇的脸,一双手不停的打哆嗦,却连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乌恩奇向博舍尔解释了好半天,想要告诉他,他不是来逼债的,他是安妮阿布洛特小姐的朋友。但老管家博舍尔却完然不肯相信,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比扬卡和丽娅的去向。
乌恩奇看了看窗外绵绵的夜雨,心想:“我的脑袋也是糊涂了。既然这里在下雨,漆黑的女王陛下应该仍在室外,我还是去庭院里找她好了。”
乌恩奇离开阿布洛特家的大宅,沿着失修的小路在深秋的庭院里寻觅,火红的石榴花早已经凋谢了,石榴树上还挂着枯枝和落叶。曾经遍开于这处庭院的银莲花也枯萎了,但在来年的四月银莲花仍会再次盛开,年年岁岁,岁岁年年,虽然银莲花意味着逐渐失去的希望,渐渐淡薄的爱,以及期望被抛弃的苦涩心愿,但这种顽强的花历经岁月磨砺,依旧绚烂于三界六域的各处角落。
乌恩奇在枯萎的花田旁,找到了栉风沐雨的比扬卡,她穿着宽松的睡衣,披散着乌黑的长发,于寂静的雨夜里独自漫步。
乌恩奇走上前,怜惜的说:“比扬卡,我从雾海里回来了!你……”
在夜雨中漫步的少女愣了一下,打断了乌恩奇的话,反问道:“你?你是谁?”
乌恩奇愕然后退了一步,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我就是乌恩奇呀?三个月前,我和你……”
一个可怕的念头攫住了乌恩奇的心:他一去三个月,星蓝古陆早已物是人非。比扬卡其实已经不在了,而醒过来,站在夜雨中的那个女孩子其实是他根本就不熟悉的另一个人安妮阿布洛特。
乌恩奇觉得天都要塌下来的时候,对面的少女却憋不住笑出了声。
漆黑的女王嬉笑着,向乌恩奇行了一个标准的淑女礼,自我介绍说:“许久不见了。我叫安特妮埃塔,克米特阿布洛特之女,夜族之子嗣,出生于星蓝城邦的首府圣都**之扉。因为我的名字太拗口,所以他们都叫我安妮,我取回自己的身体了。喂,呆子,你盯着哪儿看呢?”
乌恩奇连忙收回了不礼貌的注视,恍然大悟道:“黑心的坏丫头,你耍我!”
比扬卡嘻嘻的笑着,扑进乌恩奇的怀抱,只是他们还未能说出恋人间温情的蜜语,就有两只鸟扑闪着翅膀从一旁的石榴树丛里飞了出来。一只猫头鹰抓着一只夜莺,落在乌恩奇和安妮的面前,变成了两个黑衣黑翼的人形。
他们是夜族,其中的一人已过中年,像是高贵绅士的模样。他扑身上前,单膝跪倒,亲吻了乌恩奇的脚面,哀求道:“上将军,我可盼到你回来了。长老会的那些混蛋们,鼠目寸光,亏待了您,只有您才是我们夜族的救主呀!这是一只无尽钱袋,连着我们巴里家的金库,您想拿多少就拿多少。哦,当然,最好也别拿太多。”
夜族绅士伯纳德巴里单膝跪着,将无尽钱袋取出来,捧给乌恩奇,紧接着他又粗暴的把与他同来却一直默不作声的夜族少女拽到乌恩奇的面前,恭敬的说:“这是小女艾尔莎,她自愿终生服侍您。”
绅士伯纳德巴里拧了艾尔莎的胳膊,那女孩子抿着唇,忍痛跪在乌恩奇的面前,垂下头将一支闪着紫芒的短箭双手捧给乌恩奇。那支短箭上淬有夜族的百结毒,被淬有百结毒的毒箭“苍紫恋歌”射中,被伤害的女孩就会不可救药的爱上狠心伤害她的那名男子。
乌恩奇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诧异的问:“你们这是唱哪一出啊?我怎么不明白呢!”
伯纳德巴里颇为自得的说:“昨夜您声震圣都,说‘有闲钱的全都交出来,有漂亮女子的全都献出来’,我最能领会您的意思了,只求您拯救我们巴里家于水火之中,您要什么,我们都献给您!嗯,除了全部的钱。”
乌恩奇啼笑皆非,想不到老龙叫的那一嗓子居然还有这种奇妙的功效。
乌恩奇说:“你果然很能领会,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就在这里?”
伯纳德巴里说:“我是生意人,心思最灵活了,我想上将军您既然来圣都了,那一定是和阿布洛特小姐一起住在紫云岛。您看,我没猜错吧?”
乌恩奇暗想:你果然心思灵活,不过你这老狐狸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肯定不会想着来求我。既然你这样诚心的来求我,我就帮你一次好了。
乌恩奇正要说什么,却又有一对夜行的飞鸟落在了他的面前。
一名解除了变身的夜族绅士,大腹便便,连滚带爬的拜倒在乌恩奇的面前,大叫说:“上将军切莫答应!我叫卡尔卡门,我也带来了无尽钱袋和我的养女迪莱拉。求上将军大发慈悲,先拯救我们卡门家吧。我卡尔卡门言而有信,我比那个守财奴讲究多了啊!”
乌恩奇看了看面前的胖绅士,这一位大概也听到了老龙的那一嗓子,他舍不得自己的女儿,所以不知从哪里弄了个养女来顶缸,连价值一千块圣水晶的毒箭都省下了,果然很讲究。
乌恩奇以为刮钱刮女儿的闹剧到此为止了,却不曾料想这两位只是脸皮厚一点,带了个头,在阿布洛特家庭院的石榴树丛里呼啦啦飞出了一大群鸟,在乌恩奇的面前黑压压的跪倒了近百名家财万贯的夜族绅士以及他们温文尔雅的美丽女儿。
乌恩奇扭头看了看比扬卡,敲了她的脑袋说:“这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漆黑的女王叫屈说:“我又不嫌自己的情敌少,我安排这个干什么?我也糊涂着呢。”
漆黑的女王所说出的话,有几句可信?反正乌恩奇是不信。
他看了看那些夜族,命令道:“你们都站起来,一个一个说话,你们都怎么了?为什么各个都闲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
那些夜族向乌恩奇一五一十的坦白了他们的境况,这三个月他们太惨了。
魔族逼迫他们供出与妖灵暗通的线人,要顺藤摸瓜将妖灵在魔都**之扉经营多年间谍网络连根拔起,限期供不出线人,杀!妖灵为了保住苦心经营的间谍网也对夜族下了死手,胆敢供出一个妖灵的线人,全族男女老幼一个不留,杀!就连被《灵训》保护的女孩子也会被妖灵刺客掳走,转手卖到娼馆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魔族和妖灵两面发力,把夹在中间的夜族逼得如同热锅里的泥鳅,这时他们才又想起了曾经的夜之女王和上一次帮他们解除了危机的诸界智者乌恩奇。
乌恩奇摸了摸脑门道:“你们本来就是在魔族和妖灵之间走钢丝,现在局面已经失控了,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三十六计,走为上策。都这个时候了,你们怎么还不跑?你们夜族擅长隐匿和伪装,想要躲开他们的迫害,总还是有办法的。”
然而,事到如今,逃跑已经跑不掉了。
那些夜族向乌恩奇哭诉说,第八魔王希尔德里克给魔皇塔克埃贝隆出了个损招。魔族公开宣称:只要夜族向当地的领主供出其他夜族的居住地,就给他们颁发免死赦令作为获得信任的证明。所有的夜族都是些擅于自保的聪明人,所以你供我,我供他,不出一个月就把魔域里六百多万夜族全都供出来了。
夜族虽然擅长隐匿和伪装,但架不住六百多万族人,各个都可能是揭发检举以图自保的内鬼。夜族出卖夜族,魔族只需挥起屠刀放心的杀就是了,所以逃不掉的。
乌恩奇听得连连摇头,气愤的问比扬卡:“都这个样子了,你们长老会的夜之司铎们还不出面约束族人吗?”
比扬卡委屈的说:“你别怪我呀,我早就不是夜之司铎了。阿布洛特先生朝不保夕,这些天我一直守在他病榻前,尽一个女儿应尽的义务。毕竟这副身体是他给我的,他是安妮的父亲。”
伯纳德巴里也插嘴说:“上将军,这事情不怪阿布洛特小姐。长老会已经尽力了,可是那些妖灵太狠毒,十三位夜之司铎被他们的刺客暗杀了五位,还有两位下落不明。长老会剩下的几个蠢猪没有办法了,才让我们来求您的。”
乌恩奇又气又恨,伯纳德巴里却说错了,夜族中没有一个人是蠢猪,他们都是猴精。只可惜一群蠢猪被逼到绝路还能困兽犹斗,一群猴精被逼到绝路却只能在自相残害中自取灭亡。
第十八节 魔母的劝诱
在深秋的雨夜里,乌恩奇背着比扬卡,在阿布洛特家的庭院里漫步。比扬卡的头挨在乌恩奇的脸上,她的面颊好像格外的烫。
“你的身体好像变重了,三个月不见,居然胖了不少。”乌恩奇开玩笑说。
“我讨厌揣着明白装糊涂的家伙。”比扬卡小声嘟囔着说:“在雾玫镇的时候,我只是出窍的灵魂,穿着附有‘伪骸术’的织命师法袍,好像拥有身体似的。现在我把身体取回来了,是一个真正的女孩子。丽娅出去了,一晚上都不会回来,我们回房间里……好不好?”
乌恩奇两眼发直,比扬卡推了他一下,不高兴的说:“喂,你怎么了?”
乌恩奇揉了揉眼睛,他看见一名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比划着两只沾满了泥巴的脏手,斜着眼睛瞧着他。在她那脏兮兮的手中,还捏着一朵被污泥玷染了的白玫瑰。
就是那个小贼,她滴血化魔,吹气为妖,捏土成人,成了太一族裔的图腾。她贪婪又懒惰,诡诈又邪恶,好奇又残忍,可她那一脸坏笑表情又是如此之纯真,因为她的坏出于本性,她就是太一族裔的恶根。
披着麻袋片的恶根坏笑着说:“大哥哥,你想我了吗?”
空中响起了一声炸雷,乌恩奇被吓得差一点儿一个跟头趴在地上,虽然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已经坏透了,但她确实是人类的图腾。被图腾称为大哥哥,乌恩奇是要被雷劈的。
乌恩奇畏惧道:“你又来找我做什么?我可没把你的秘密说出去。”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狡辩说:“才不是我去找你呢,是你的神识来找我。我非常非常忙,你没看见我正在揪花和糊泥巴?”
乌恩奇挠了挠头,不可否认,那个贼的说法可能更接近于事实。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十分伟大,她主动找上乌恩奇的可能性确实不高。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坏坏的说:“我已经救你三次了,你知道吗?你要感激我,领我的情。”
乌恩奇质疑说:“我可不记得你曾经救过我。”
“真没良心!”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扳着手指说:“幸亏我帮你想着呢。六年前在冰释山,如果没有我看着,你以为那个大个子幽族会放虎归山?我让我的神侍留在你的心里,化成了魔核,让你不死不灭,所以你挨了一刀才没死。你在我的池塘里漂了三个月,没被淹死也没被怪鱼吃掉,当然是我在庇护你。”
乌恩奇想了想,这些事情倒是无可辩驳。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说:“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报答我了?告诉你哦,我在和虫子下一盘棋,一盘很大的棋。虫子找了一个女孩子当棋子,你去帮我把它的棋子勾引过来,让她专心做你的妻子,她就不会再替它做棋子了。哈哈,我不战而胜,你也抱得美人归。两全其美的事情,我们合作吧。”
乌恩奇思考着不说话。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不耐烦了,继续劝诱道:“你想好了吗?要不要投靠我?虫子就是三界里最大的恶棍,你帮我挪走了他的棋子是古往今来最大的善行。”
乌恩奇不动声色的问:“虫子是谁?”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说:“你已经见过他了,他叫傻蛋。”
“傻蛋?”乌恩奇恍然大悟道:“是撒旦吧!撒旦不就是你的仆人吗?你们两个狼狈为奸是一伙的。”
“你猜对了!”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大言不惭的说:“往日呢,我坐在七叶莲灯上,他顶着莲灯,驮着我四处横行。我是主宰,他是主宰的蛇,可是他不想当主宰蛇了,非要去给引梦蛇当牧者。坐骑居然叛逃了,你说可不可气?”
乌恩奇暗想:“就你那品行,撒旦若是甘心给你当坐骑,那才是傻蛋呢?”
乌恩奇不说话,披着麻袋片的小贼又道:“所以我要给他捣捣乱,你已经见过傻蛋和傻蛋的棋子了。他为自己挑选出来的小神女是不是很漂亮?一个才那么小的女孩子每天跟一条邪恶的蛇呆在一起,多可怜呀!你去帮我把她勾引出来,我一定会好好的奖励你。”
乌恩奇回想了半天,敢情魔母要他勾引的对象竟然是在黄泉之地帮他篡改了生死簿的小司命。
乌恩奇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脱口道:“太不靠谱了,她才多大呀?你会不会算数啊?年龄差得太多了!”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掰着手指算道:“哪里多了?今年你十九,她六岁,才差十三岁,不多呀?二十年后你三十九岁,她二十六岁,也算般配。二百年后,你二百一十九岁,她二百零六岁,其实没差什么。七千年以后,你7019岁,她7006岁,你们完全就是同龄嘛。反正她是小司命,寿命随便添,让她给你添上七千年寿命,你不正好可以跟她长相厮守了?”
乌恩奇暗想:“什么‘傻蛋的棋子’,那分明就是‘撒旦的妻子’。我又不是傻,我有几条命,没事儿跑到邪神头子那里去引火烧身?”
乌恩奇拒绝说:“你还是找别人给你帮忙吧。我没想活那么久,我更不想与你同流合污。”
披着麻袋片的小贼恨恨的说:“那可由不得你,我先做个法子,帮你偷偷的弄来七千年寿命。你拿了我给你的好处,若是不帮我……”三界的恶根将她手中的那朵白玫瑰撕成两半,揉成了花泥,威胁说:“大哥哥,我可是一个非常坏的贼,最擅长偷走别人心爱的东西。”
乌恩奇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和比扬卡都摔在了浑浊的积水里,满身污泥。
乌恩奇抓住比扬卡的手,急切的问:“你怎么样?没事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比扬卡歪着头说:“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那些家伙们的请求,让你感到为难了吗?”
乌恩奇甩了甩头,面色铁青的说:“原魔界不能再待下去了!比扬卡,我带着你,我们修好本芭莎号,一起去幻灵界好不好?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远离这暗无天日的鬼地方。”
比扬卡指着自己的胸,疑惑的说:“我倒没什么顾虑,可是黑阳就在这里,我不可能去得了幻灵界呀?”
乌恩奇呵呵的傻笑,暗想:“我可真是糊涂了!我与比扬卡也和那些夜族一样,陷在这原魔界里,逃不掉了吗?算了,我还是别胡思乱想了。魔母全知全能,世间根本没有她做不到的事情。我既不是潘安再世,又不是天纵奇才,魔母想挪走‘傻蛋的棋子’,何必找我帮忙?一定是我的幻觉。”
虽然这样想,但乌恩奇坐立不安,犹如没头苍蝇一样在阿布洛特家的宅邸里到处乱撞。撞翻了比扬卡的桌子,撞飞了博舍尔那糟老头子,一头撞在门框上把病榻上的克米特阿布洛特先生也给吵醒了。
早早就换好了睡衣的比扬卡,搂着她的玩具熊睡觉去了,把乌恩奇扔在了魔都前首富的房间里。
乌恩奇慌张的样子让濒死的前首富极为不满。克米特阿布洛特用嘶哑的声音说:“冰释山倒了,还是雾海干了?什么事让你慌成这样?没出息的东西!”
被骂了的乌恩奇反而镇静下来了,他长长的吐了口气,试探着问道:“阿布洛特先生,你应该见过圣灵吧?”
克米特阿布洛特说:“那是当然,圣灵嘛,她和我一样出色。我用五亿金币买来的金印,到头来成了替他人做的嫁衣裳,我被圣灵耍了呀!”
乌恩奇恳切的说:“阿布洛特先生,与圣灵打交道的经验,你能跟我说一说吗?另外,我已经知道了,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些根本不是实话。应该就是你把安妮祭献给了黑阳,才致使她灵魂出窍。你为了掩饰自己的愧疚,才假意不承认她是你的女儿,是不是这样?关于祭献的细节,还有你当时的意图,请你告诉我。假如应对得当,或许安妮还有希望能摆脱极恶的命运。”
克米特阿布洛特指了指自己的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脚,冷冰冰的说:“我头顶上长疮,脚底下冒脓,早就坏透了。别以为你们俩惺惺作态的样子能让我感动,也别以为我死到临头就会悔改。你想知道的那些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吐露给你!”
乌恩奇费尽了唇舌,从克米特阿布洛特那里果然问不出任何一句有用的话。乌恩奇摇了摇头,独自走到窗前,召唤出八面铁剑,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此刻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服用紫心草了,但从他的指尖处流出的血液却不再是嫣红的颜色,而是明亮的艳蓝色。乌恩奇捻了捻指尖的血液,他的血液中充溢着魔能,与上等魔族的魔血一般无二。
“我现在还能算作是舟人吗?难怪我凝聚不出斗气,也用不了属于人类的造化法。”乌恩奇面容抽搐,愤懑的想:“原来我受骗了,我的心脏里黑暗所在中的那团光,果然是一具魔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