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三章 万界骄阳（四）
无穷无尽的烟云，骤然出现在道辰仙界上空。
知晓事态紧急的辰道人，用最快的速度展现出本体。
那是一团聚合起来，堪比大半个木星体积的超巨型气态生命。
若是放在主宇宙，完全可以装作是一颗气态行星。
但此时现出本体的辰道人并没有选择保持球状，而是让构成自身存在的海量烟云，尽可能地往外延伸开来，铺成一张看似足以将整个道辰界日星包裹起来的云膜。
至于道辰仙界本身，即便是以辰道人之强，也绝无可能整个遮蔽起来。
“既然不能遮住身后的景象，那便遮住能够看到的眼睛。”
一层厚厚的烟云，拦截住了绝大多数来自日星的光芒。
不仅是道辰仙界，道辰万界的天空，都在同一时刻变得昏暗，因为它们都共享着同一个太阳。
“人肉戴森球……”站在极远处围观的基尔科夫吐槽道。
一百多年前，白之大地还没有在地球出现，人类仍雄心勃勃开拓着月球的时候，便曾经有人提出过在太阳上建造一个覆盖太阳表面绝大部分的巨大球壳——“戴森球”，来全方位获取太阳能的做法。
只可惜当时因为技术有限，“戴森球”的设想不了了之。
到近两百年后，帝国终于有这般技术手段，也有足够物质建造的时候，太阳却已经不属于他们了。
哪怕他们要下手，也只能考虑别的恒星，比方说三体星系。
不过以帝国目前的技术水平，建造这般宇宙巨构，至少需要两百年时间。
定居在一个地方两百年，对于一个仍然处于半逃亡状态的文明来说，确实是有些奢侈过分了。
但类“戴森球”巨构建筑，在帝国设计院里的优先度一直很高，这是源于六十年前白墨讲道时对真阳星君的介绍。
真阳者，噬阳而化真阳，通过吸食炼化恒星的质能，获得堪比恒星的体量。
而“戴森球”类建筑，便是这吸食炼化的仙器模板之一。
事关诸多大人物的道途，哪怕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可能这一生都没有机会摸到八阶洞玄星君的门槛，更遑论之后的真阳星君，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投入大量的资源去研究。
……
伴随着每秒钟亿万吨物质的转移，主位面的太阳质量开始以微不可查的速度缩小。
此时主位面唯一能确切证明，它的质量确实在以超越正常速度缩小的，只有帝国领舰上的引力测定仪。
数千艘大千领舰，每一艘的舰载AI，都在根据太阳引力的微弱变化，主动调整自身引擎的出力，以尽可能减少消耗。
至于道辰仙界，那是除了瞎子，其他人都知道天变了。
特别是位处最前线，正在以自身存在，化为人肉戴森球包裹整个日星的辰道人。
每一秒钟，他“怀里”的这个大火球都在膨胀，逼迫着他只能也跟着膨胀。
哪怕他的本体庞大得有如半个木星，但想要整个裹住不断膨胀的日星，也是越发的吃力。
“元老鬼，如果里面的人不出手，我顶多能撑住两千个沙漏时，如果里面的人主动出手，我只能撑两炷香的时间，你好自为之！”
“……”
“二千个沙漏时，还行。”元始道人直接忽略了后半句，因为他知道，日星里的那个存在，现在已经是处于突破的关键时点，除非他想要前功尽弃，否则绝不会出手应战。
但即便是不主动出手，就站在那被动接受攻击，光他一个也根本打不动。
每秒钟从主位面传输过来的亿万吨太阳物质，就是身处核心的白墨最强的防御。
只有彻底打碎由这个由高温等离子体构成的庞大外壳，他们才有机会接触到位处最里面的白墨。
“以道德仙宗跟圣辰门之名，发出道尊令，召集道辰仙界所有真仙以上的修士，无论宗门修士、魔修、散修，全数真身降临！违者，格杀勿论！！！”
道辰界的修士大致可以分为十一个等阶，从炼气开始，到筑基、金丹、元婴、化神、合体、炼虚、渡劫、真仙、金仙、道尊。
站在最顶点的，自然是元始道人跟辰道人两位道尊，其下则是有着位于地球七阶后期到八阶前期战力的金仙，以及七阶前中期战力的真仙。
只有真仙跟真仙之上的层次，才有资格参与这场战争。
至于下面的八个等阶，则是属于凡人修士的分类，放到地球就是一到六阶，这点跟白墨曾经交手过的另一个世界天玄大陆有所不同。
经过一番解析，元始道人内心的预感已经越发清晰，天上的这个存在，一旦让他完成蜕变，整个道辰仙界，乃至下属的无数界天，都会在那种奇异的阳光照射下，逐渐变成对方的食粮。
这是一场保卫家园的战争！
倘若真的战败，道德仙宗跟圣辰门这种超级宗门，也只能启用最后的手段，搭乘宗门底蕴法宝进行虚空流浪，逃避这等怪物的追击。
但若是离了道辰界，他也不知道哪里会再寻找的紫青灵机。
而一旦紫青灵机耗尽，没有东西再能跟道化之毒对抗，那对所有仙阶往上的存在来说，都是死路一条。
他们不能失去道辰界，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不能失去紫青灵机。
“伊西斯道友，你可知道，一旦被这邪魔彻底掌控道辰界，我等仰仗的紫青灵机，都会不复存在。”元始道人向着骑蝉而来的少女传音道。
伊西斯所化的少女，明明后背有两扇透明的巨型翅膀，却偏偏不自己飞，而要骑着一头蝉状的昆虫浮在半空。
只是这时候元始道人无心关注这些小事，甚至对方前阵子为了召唤异界援兵，杀死了自己一个女儿最宠爱的儿子这事，也暂时按下不管。
团结所有人，击破那层乌龟壳，打倒里面的魔王，保护道辰界，才是现在的重点。
至于女儿跟外孙，他元始这几万年下来，对什么血脉亲情看得淡了。
兴致来了宠信一下，没有兴致可能数百年都不会见一面，死了其实也就那样了。
第八百一十四章 万界骄阳（五）
在道辰界，哪怕是道尊的直系血脉，也顶多是只能自然成长到渡劫期，相当于地球人的六阶，十不存一的成仙大劫，仍然只能靠自己渡过。
倘若不能渡劫成仙，一世不过五千寿命。
即便在道辰界的修炼体系中，元婴跟元婴以上的修士，可以带着记忆转劫投胎一次，两世为人，也顶天是万寿。
对已经存在数万年，若是有充足紫青灵机支持，还能再活很多万年的道尊来说，同样只是蜉蝣。
……
短短的数个呼吸交流，元始道人跟辰道人这对万年死对头，便就对抗魔劫的计划暂时达成了一致。
由辰道人利用自身法体的特殊性，尽可能拦截从变异太阳上发出的光芒，避免对方魔染整个道辰界。
元始道人则负责指挥所有身处道辰界的修士，清理包裹在白墨表面的亿万吨物质。
……
伊西斯看着眼前眉头深锁的白发道人，不由得后悔起了当初自己将白墨接引到道辰界的决定。
它怎么也想不到，区区两百年的时间，对方竟然从刚刚晋升仙阶，一步飞跃到如此高度。
无论是道辰仙界的功法，亦或是伊西斯自身的修炼体系，都是注重一步一步积累，打好根基，所以往往千年都不一定踏出一大步，但却是胜在稳健。
对他们这等寿命以万年为单位计算的存在而言，稳步前进才是最好的选择。
修炼之路，错一步便万劫不复。
反正这方天地有的是紫青灵机，他们自然也有的是时间。
像白墨这样主动炼化道毒，不断往死路上跑步前进的操作，他们是实在理解不了。
“跟他一起来的异界人呢？”
“他们已经主动说出了真相，日星上的那位，跟他们并不是一路人。”
“这怕是权宜之计想要脱身罢了。”
“不，修为低于妾身者，是没有办法在妾身面前说假话的。”伊西斯显然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就差用手拍拍自己一马平川的胸脯了。
元始道人跟伊西斯四目对视，似乎是想要分辨清楚，对方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还是说有假话夹杂在真话当中。
双方交手上千年，元始也不清楚对方竟然还有这么一个能力。
当然这也是由于他的修为比伊西斯略高一些，从而无法验证的缘故。
“无论如何，既然他们不是一路人，那为了道辰界的安危，他们也要为对抗这尊魔阳而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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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刚，元始道人跟辰道人共同定下了这次灾劫的名称——魔阳之劫！
意为异界邪魔企图侵蚀太阳，再以异变太阳之光魔染全世界的灾劫。
“恐怕你要白费功夫了。”
“为什么，难不成区区这群小修，也需要老夫忌惮？”
“倒不是这个原因，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见得是妾身的对手，只是这群佣兵不过为异界人的投影，根本无惧生死。
对于天上那人，他们早已是惊弓之鸟，说什么都不愿意与之敌对，只愿跟我方签订天道誓约，立誓绝不干扰这场战争。”
“一群心气跟脊梁都已经被打断的废物，就这还能成仙？”见事不可为，元始道人也只能暗骂两句。
真要去逼迫他们上前线，对方的投影大不了一死了之回归本体，一拍两散，让元始道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有几个离仙界较近的凡界，已经开始了异变。”元始道人神念一扫，便察觉到下界的情况。
刚刚在辰道人还没来得及现出本体，将魔化之阳团团覆盖之时，这魔化的太阳所发出的异变之光便有一部分已经泄露出来。
最初并没有什么变化，但很快，在元始道人的清明灵目下，他便看到了魔化之光背后的真相。
粉红色的不明物质开始自地表涌现，像洪水一样淹没一切，同化一切。
一头又一头的怪物从里面爬出，开始往整个界天扩散。
但这一切，在常人眼里都是看不到的，只有借助仙阶法术清明灵目，才能察觉到世界背后的真相。
“那也算异变？”伊西斯自然也能看到附近一些下界的变化，但这些变化却让她觉得看起来挺舒服的，有点自家的味道了。
覆盖一切的诡异粉红，不时探出头来的神秘触手生物，这些才是最符合伊西斯审美的东西，如果用地球的语言来描述，那就是“有家乡风味”。
看得多了，她对天上那散播诡异的“魔阳”敌意反而减少了一些。
只是紫青灵机之争，却不是区区“家乡风味”几个字就能掩盖的。
魔化的太阳，到底会不会影响紫青灵机的出产，这点是决定伊西斯到底要站在哪边的关键。
元始道人从伊西斯的眼神中，读出了犹豫。
此时已经过了五个沙漏时。
“尔等都是水道，冰道修士，最适合与魔阳之火对抗。”元始道人指挥起第一批到达的十余尊真仙，让他们去跟天上的魔阳对抗。
在进攻前，他们还需要让辰道人在体表镀上一层“护甲”，以保护元神不被魔阳之光侵染。
以云雾之身包裹魔阳，第一线直面异化阳光的辰道人，如今是整个道辰界中，对魔阳之光了解最深的修士。
这种诡异的光线，可以穿透绝大部分物质，并且能够侵入高阶修士的元神。
至于元婴以下的低阶修士，在这魔阳之光面前更是如同不设防的肉鸡，连情绪跟记忆都会被完全扭曲，修改。
哪怕是普通真仙，长时间被魔阳之光照射，性情也会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
唯有金仙跟道尊，可以仙元力外显化成防护罩，保护自己跟身边的人不受影响。
但金仙跟道尊的仙元力也不是无穷无尽的，要保护的人越多，消耗就越大。
像辰道人这样，以一人之力，彻底裹住异变日星，拦截绝大部分魔阳之光的强大操作，普通金仙顶多坚持一盏茶的时间，身上的仙元力就会被彻底榨干。
更何况，现在还有源源不断的太阳物质，从另一个界空被召唤而来……
第八百一十五章 万界骄阳（六）
隔着重重火海，位于最深处的白墨此时缓缓张开眼睛。
而包裹着他的一层灰雾当中，也骤然冒出了犹如漫天繁星般的千百双眼睛。
无数双眼互相对视，无声的画面中透着死寂的诡异。
白墨没有说话，仅仅是扫了几眼外界的情况，便再次将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了接引太阳之上。
他离真正的真阳星君，还差最后一步。
但这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
……
转眼间，便是十天过去。
“这还有没有个头……”一尊已经在前线连续输出到第八天的某位水道真仙，脸上第一次现出了一丝绝望。
身披防护灰雾的他，不停地用仙器，仙术，向前方的魔阳使出一切大威力的攻击，跟魔阳的光与热对耗。
为了补充那巨大的消耗，他甚至是连随身携带的紫青大药，也当做回复仙元力的丹药给囫囵硬嗑了下去。
但面对那无穷无尽，甚至依然在不住往外膨胀，逼得他们只能缓缓后退的光与热，所有的努力都显得是那么的杯水车薪。
足以冰封一整片大陆的禁术，落到那魔阳上，确实能够打出一片大陆面积的深坑。
不过问题是，光在一秒钟的时间里，从界空另一端转移过来的物质，就能重构出五十块同样大小的大陆。
紧急召集而来的一百余尊真仙，配合二十多座浮空战堡，在日夜不停的轰击下，也不过是减慢了魔染之阳一半的扩张速度。
身为总指挥的元始道人推算，哪怕是自己也加入到全力输出的行列当中，也无法彻底挡住对方扩散的步伐。
更遑论随着魔阳体积的增加，从异域界天中接引质能的速度，也同样地在提升。
“难道真的是天要亡我等？”他的本体在战场外围来回踱步，思索着道辰界的未来，以及最坏的打算。
道德仙宗库房里的紫青大药连同半成品，大概也只能支撑两千年的消耗，一旦选择离开，所有仙阶修士都会进入生命倒计时。
不到万不得已，谁都不会做这个决定。
“等等，天？！魔阳这般肆意妄为的毁灭界空，天道绝不会坐视不理，可为什么……”
道辰界有天道。
天道，无情。
传说中这一界最初的修道人，便是从感悟天道中得到的功法。
即便是现在，高阶修士仍然可以在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感悟天道的状态。
往日困扰许久的修道疑难，在感悟天道状态下，大多会迎刃而解，困扰修士的瓶颈，也有机会在这种情况下悄然突破。
而身为这方世界修为最高深的存在，元始道人对天道的存在方式跟规律更是熟悉。
别说是魔染整个道辰界，哪怕只是上界真仙出手破灭一个下界，天道的反噬也能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破灭一方界空，便会沾上无尽因果，气运也会生生被削去一大截，在接下来的时间里，破灭下界的真仙都会倒霉透顶。
包括但不限于炼丹不停失败，出门就遇到仇人，经常被卷入无谓的争端，跟敌人争斗时，对方发挥莫名其妙地好等等……
而且修为足够高深的修士，都能看出天道给这些可怜虫的标记，主动出手对付这些被标记的家伙，甚至还能得到天道垂青。
但是，眼前的这尊神仙，却是什么标记都没有。
脑子里转过了好几种猜想，最后元始道人却无奈地发现，或许答案是自己最不希望的那种——连天道，都无法制裁此魔头。
毕竟他是道辰仙界修为最高之人，传说中的天道，在元始眼里已经不是什么完全无法捉摸的存在。
“若是如此，恐怕此战希望也是有些渺茫……”
想到要与一个跟天道相当的对手战斗，哪怕是可以率领全道辰界的力量一起上，元始道人也还是觉得有些无力。
但若是要他现在就放弃远走，那又是万万割舍不得。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见一步走一步。
……
自知理亏的伊西斯，这时候倒是颇为卖力地消耗着魔阳的力量，甚至还派出大量麾下的虫子，到诸多受到魔染的下界处理。
因为它跟元始道人、辰道人已经推演发现，被魔染的地界，往后都不会再诞生紫青灵机……
阻道之仇，不死不休。
不过说到底，白墨也是它召唤来的，如果不是它的召唤，对方根本就来不了道辰界。
最为讽刺的是，白墨在召唤太阳以前，还将所有的紫青大药都交还给了它，并且额外附带了一些颇为珍贵的仙材。
要是平日里收到这些，伊西斯会觉得是一份非常不错的回礼，但跟能够维持不被道毒侵染的紫青灵机相比，这只能算是无声的嘲笑。
……
“有意义吗？”
白墨再次睁开眼时，已经是半个月后。
在这前后加起来接近一个月的时间里，整个道辰仙界前前后后来了超过七百尊真仙级数的人物。
他们当中有不少，都是半截入土，只剩最后一口元气自我封印来守护宗门的存在。
此刻也被请了出来。
因为天上的魔阳，想要破灭所有的紫青灵机，断众生仙途。
“轰！”
一尊强行激发出剩余潜力的真仙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油尽灯枯，仙灵之心收缩自爆，在虚空中炸出了一个奇异的空洞。
一道散灵气柱直冲云霄，然后又徐徐消失在空洞当中。
元始道人在散灵气柱消失的位置上轻轻一抓，手上便多了一团绿光。
“这是冲虚子归墟后所化的小世界坐标，行剑，你亲自将坐标带到虚灵宗，交给虚灵宗的掌门。”
“是！师尊。”
道辰界的积年真仙，在身故后仙灵之心收缩自爆，遗蜕都会化成一个附着在道辰仙界外围的小世界。
这些小世界内一般资源颇为丰富，对一家宗门来说也是重要的底蕴，只不过跟一尊活着的真仙战力比，只剩一个小世界那算是血亏了。
冲虚子的归墟仿佛亮起了某个信号，没过多久，又是两个空洞生成，两道散灵气柱，意味着另外两尊真仙的陨落。
第八百一十六章 万界骄阳（七）
但真仙接二连三的陨落，并没有让任何人退缩。
因为他们本来就是只剩一口气的冢中枯骨，一直以各种秘法封印自身，等待最后一个发光发热的机会。
短短半日，便有三十余道散灵气柱先后生成。
单论损失的真仙人数，这甚至已经超过了多次的仙界大战。
毕竟正值盛年的真仙，滴血重生那都是常规操作，哪怕是参与惨烈的仙界战争，只要不作死陷入重重陷阱当中，或是正面对上更高位的存在，一般也不会战死当场。
时间，寿命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真正殒落在战场上的反而是少数。
他们的牺牲并非徒劳无功。
在数百尊真仙的共同努力下，魔化太阳的膨胀速度减慢了七成。
“我们还有五十年时间。”元始道人通过计算，马上便得出了结论。
他们拦不住。
再这样下去的话，最多二十年，魔阳就会污染掉整个道辰界。
“万虫之母，给我另一边的坐标。”与其跟着计算结果坐以待毙，元始道人决定孤注一掷，行险换家，趁着对方在道辰界突破之时，前往对面的界空。
“不，已经迟了。”骑蝉的小女孩说道。
“我原本也有到太阳系世界的想法，结果却发现他在来到道辰界后不久，就用莫大的法力撼动空间，引发了好几道空间乱流。
除非等上二三十年，让空间乱流慢慢平复下来，不然我们现在出去，只会迷失在空间层的乱流当中。”
“……看来他是早有预谋。”元始道人神念往天外天一扫，发现空间乱流的生成时间，应该就正是惊世环彻底碎裂的那一刻。
……
“道友真要赶尽杀绝？”从元始的神念交流中得知外层被空间乱流封锁的消息后，一直用法体包裹住魔阳的辰道人也有些坐不住了。
原本他自问哪怕道辰界陷落，以自身的强大修为跟圣辰门的底蕴，全身而退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现在白墨扰乱空间，断绝众人后路的行为，却是让他有了一丝不淡定。
“我杀过谁吗？”无尽的光与热最深处，白墨回答道。
“汝尽灭紫青灵机，还试图改换众生记忆，这不是要将此界修士赶尽杀绝？”
“你们的路，太依赖紫青灵机这根拐杖了。”
“紫青灵机乃是仙人对抗道毒的立身之基，就如灵石之于凡修，粮食之于凡人，何出拐杖之言。”辰道人敏锐地感觉到，白墨可能掌握着一些自己并不知道的，有关紫青灵机的情报，尝试着套话。
“放弃吧，你拦不住我。”白墨没有回答辰道人的疑问，又是自顾自地说道。
“不可能。”辰道人斩钉截铁地拒绝了。
两人的对话到此为止。
……
每天都是要跟看不到头的光与热作斗争，天水宗的真仙涂子临，感觉自己是真的是有些累了。
像个傀儡人一样，不停地重复同样的事情，身上的仙元力一次又一次地被榨干，然后又强行浪费紫青大药回满。
修道数千载以来，他也没经历过几次这样的境地。
每次使出翻云覆雨剑气，将方圆几里的太阳真火熄灭，下一秒又有更多的真火从四面涌来。
他算了一下，约莫是每使出十五次剑气，自己就要往后退上半里地，不然会有被火海包围的危险。
那是纯粹的，量的碾压，万倍，十万倍的量。
堂堂正正，却无计可施。
心里面总有个声音在说：“放弃吧，你又不是什么天命之子，前面没有路了。”
“放弃以后呢？”他下意识地问道。
“重新再来。”
“重新再来？”
涂子临听到这话，第一反应是自己的修为。
他出身的天水宗，当初在道辰界不过是个三流宗门，在他成仙以后，才勉强够得着二流宗门的层次。
哪怕天水宗的核心功法翻云覆雨功，创始人的立意也只是到渡劫期，作者本人更是连合体期都没有突破，涂子临能够超越前人，一路勉强突破到真仙境界，他感觉自己其实已经耗尽了所有的潜力。
事实也是正如他的感觉。
成仙后的千年时间，他的修为一直就停留在真仙前期打转，没有丝毫进步，这种原地踏步千年的无奈，几乎是将他逼疯。
为了突破合体期，他已经转劫过一次，这是他的第二世，他没有机会重来了。
“好像也是哈。”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就接受了那个声音说的话，丝毫没有在意那是传说中的心魔。
“放松，闭上眼睛，关掉神念……再次醒来的时候，你就可以重头再来了。”
“跟转劫一样吗？”
那个声音没再说话。
涂子临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回复。
但这位身心皆疲的天水宗太上长老，还是顺着脑海中那个声音所说的做了，放松了仙元力的防护，也放开了辰道人加在自己身上的灰雾防护，任由远处那魔化太阳所发出的光，悄无声息地渗入自己的身体表面。
一缕又一缕青烟自涂子临的身体冒出，他的修为开始飞速倒退，从真仙前期，到渡劫后期，中期，前期……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他就像时间倒流一样，回到了这一世开始修道前的凡人状态，整个人莫名其妙地就躺在了数百里外。
当他再次张开眼睛时，眼中世界似乎变得极度庞大。
数百里在真仙的记忆中，不过是一个念头便可以跨越的距离，然而对于现在的凡人躯体来说，没有补给，在荒漠中走几百里简直是找死。
更别说天上还有让他完全喘不过气来的异象，以及那任何一个都能吹口气将自己吹死的同道。
同样震惊的，还有其他在战场上对抗魔阳的真仙。
他们都看见了，好端端的一位同道，莫名其妙就修为尽废，变成一介凡人。
这对于常年高高在上的真仙而言，可能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这魔阳的光能蛊惑人心，挑起心魔，销蚀道基，涂道友是着道了，我来送他一程吧。”辰道人说罢，轻叹了一口气，一道灰雾化成一团灰色的跟斗云，载着对方回到天水宗的地盘。
PS：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总感觉才刚更新不久，结果一看又三天了。
第八百一十七章 万界骄阳（八）
涂子临在真仙层面并不起眼，但却是让其他人都物伤其类。
之前陨落的真仙，都是只剩下一口气的存在，解开封印后去世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但涂子临不同，他还有数千年的寿命，是正值盛年的仙人，他的毁灭给其他人带来的震撼无疑更甚。
不过很快，他们也就没多余的精力去分心了。
因为来自太阳的压力，开始成倍成倍的提升。
白墨正在用近乎是燃烧自身的方式，加速牵引起另一个界空的太阳。
“他疯了？”首先感受到冲击的，自然是用法体包裏着整个魔化太阳的辰道人。
他身为“人肉戴森球”，覆盖在魔化太阳表面的灰雾法体，在越加狂暴的冲击下变得越发的凹凸不平，不时有瘤状的团块向外冒出，灰雾层变得越来越薄，仿佛一个已经膨胀到极限，随时都有可能爆炸的肉球。
至于正在第一线对抗魔阳的道辰界真仙，则更是感觉自己就连仙元力的运转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不管是辰道人，还是在外面指挥大局的元始道人，都不能理解白墨这同归于尽般的燃烧自身加速，到底是图的什么。
“他的时间不多了。”依西斯说道。
一番传音交流过后，他们总算明白面前的这尊存在，竟然敢毫不在意的将道毒纳为已用，炼就万毒之身。
道辰仙界的修士修炼速度之所以慢，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要花大量的时间炼化紫青大药，去驱散无孔不入的道毒。
……
“师尊，救我！”
一声来自不远处的呼救，打断了几大巨头的神念交流。
元始道人门下的呼延金仙，因为一时不慎被心魔入侵，修为正在飞速消散，淡绿色的气体不断从仙体上冒出，眼看是又要被打成凡人。
“竖子岂敢！”
元始右手一挥，变出一把金光闪闪的拂尘。
拂尘上丝线翻飞，用最快的速度将呼延金仙全身包成了木乃伊一般，暂时止住了他仙体的继续崩坏。
……
泰拉帝国，首都舰马林乔亚，天神宫。
“报告议长，有一级机要事项！”
金碧辉煌的天神宫内，帝国正在召开日度朝会。
女皇照例作为吉祥物坐在正中间，依然戴着那顶恶意满满的皇冠，而左右则是诸位身居要职的选帝侯代表。
此时主持会议的仍是基尔科夫，这是他连任的第十三个任期。
“引力监测部门的紧急通知，太阳星的坍缩速度突然大幅增加，预计可能会在三年内彻底消失在这方界空。”
“……”
“真是大手笔，居然将太阳整个挪到异界。”
此时的帝国舰队的先锋已经离开了太阳系，进入了半人马座比邻星系外围，主体舰队也已经到达两大星系边沿。
相隔如此漫长的距离，太阳的引力对他们来说影响已经不算太大。
“道辰界骤然被塞进去这么多的物质，整个世界都会被搅得天翻地覆。”
“可这跟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太阳的正常寿命还有至少五十亿年，如果有跟我们天体物理水平相当的文明观察星空，说不好能发现些什么。”
“那又如何？这方宇宙，早已经是星河死斗场。”
早在百多年前的联邦时代，大量的探测器就已经被投放到深空，历经一百多年的飞行，它们当中飞得最远的，已经来到了半人马座比邻星系的中心位置。
根据它们发送回来的信息，比邻星系上共有四颗行星，在灵气催发下，其中一颗已经发展出了初步的文明，其它三颗也有生命活动的痕迹。
“……”
“更何况，看到太阳消失，需要害怕的也不是我们，而是看到的其他种族……”
“能够看到太阳熄灭，此生也算是没白过了。”
“……”
“祝你寿比日月星辰。”
“……”
“会说话就多说点。”
短短的两百年间，看似亘古长存的太阳跟月亮，都遭到了人类的“毒手”，月亮最初被联邦改造成了月球要塞，在占领火星，得到海量的空玄晶后，又被进一步拆解成了多艘月神号领舰。
如今的帝国人，按照看待月球的方式可以分成三类，第一类是没见过真月球的“年轻人”，他们对月球的了解仅限于历史记录。
第二类则是出生在月球的“月球人”，他们出生在联邦离开地球，定居月球的年代，以月球为母星，对拆解月球的意见也最大。
最后一类则是真正诞生于地球时代的“老人”，地球时代离开的普通人，如今都已经故去，只剩下来自地球的少数修士。
……
转眼便是三年后。
最后一缕来自太阳的光，也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宇宙当中。
当然身处超过两光年外的帝国舰队，得到两年多以后，才能亲眼看到太阳彻底“消失”这一幕。
不过他们也早就通过计算机模拟，算出了日期。
为了纪念曾经赐予万物生机的太阳，往后每年的这一天，帝国定为法定节日——太阳节，跟纪念月球的月亮节相呼应。
……
相比起欢庆太阳节又能多放一天假的泰拉帝国人民，道辰界修士却是如丧考妣，因为他们根本顶不住完全体恒星的力量。
曾经包裹着整个魔化太阳的灰雾，如今像一块随意搭在其上的破布，只能堪堪保护住少数地域。
道辰界内广大非两大道尊宗门控制的区域，都已经被战略性放弃。
超过八十尊仙人在精疲力尽之后，遭到心魔入侵，其中大多数跌落凡尘变作凡人，少数几个跟脚最深，有道尊庇护的，则被暂时封印在道尊法器当中沉睡，保住了大半修为。
此时无论是元始道人，辰道人，亦或是万虫之母，在经历了数年的超高强度对抗以后，都不免变得有些憔悴。
来自那魔阳的力量根本就无穷无尽，以区区修士之力去对抗简直是堪比精卫填海。
但他们还没有放弃，因为两大门派还收藏有三张定空仙符，只要等空间乱流再小一点点，同时祭出三符，便可以临时制造出一块稳定区，让早有准备的人逃出生天。
至于紫青灵机的事，他们也只能两害择其轻了。
被魔阳侵染是马上修为尽丧化成凡人，紫青大药的储备则还能支持上很长一段时间。
第八百一十八章 万界骄阳（九）
“一百六十个沙漏时后，空间乱流将会有一个短暂的低潮，我等三人每人激发一张定空符，定空仙符的效用大约可以维持两盏茶的时间。”
“好。”伊西斯悄悄接过来自元始道人的法符，盘算起自己的后路。
来到这方世界数千年，它的本体早已经深深植根其中。
但这些年间，它目睹了一尊又一尊道辰界真仙在阳光下修为尽丧，其中一尊顶尖金仙更是不比自己差太多的程度，心里也明白继续留着不过是等死。
虫族是跟土著有着血海深仇的异族，一旦它被魔染失去力量，元始道人必然马上翻脸，随手抹去这个敌人。
现在双方不翻脸，也不过是看在面前共同的大敌上。
如今道辰界被魔染的土地已经超过八成，哪怕不离开，剩余的，可以出产紫青灵机的土地，也不足以养活那么多的真仙。
“快要开始了。”正当各人盘算着逃跑事宜的时候，沉默许久的白墨突然说道。
他的声音十分虚浮，听起来是十分有气无力的样子。
将太阳整个挪移到道辰界，似乎也已经耗费了他绝大部分的精力，毕竟他还不是真正的真阳星君。
“在一切开始以前，我可以回答你们最后一个问题。”
“……”
“紫青灵机到底是什么？”辰道人抢先问道。
他跟麾下的圣辰门已经做好了所有撤离的准备，现在不过是在等空间乱流最薄弱的一刻，只需要稍稍拖延时间。
“紫青灵机，是祂给你们的一根拐杖，可惜你们拄着拐棍太久，连怎么样正常走路都已经忘了。”
“天道，曾经是这方世界的最强的修士，但最终不敌道化之力，陨落化成了道辰界的一部分，死前还毁灭了上一纪元绝大部分的生灵。
而紫青灵机，则是他在仍有意识的时候，用最后的力量留给后人的馈赠，炼化一缕紫青灵机，便可减缓一丝道化。他只是在给后人争取更多的时间，或许有一天能够战胜道化。”
“不可能！我在这天地活了数万年，这等隐秘，怎么可能你比我还清楚！”听到这般秘闻，两大道尊都淡定不起来了。
他们在道辰界称雄数万年，早已踏遍了这里的亿万里河山，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寻找紫青灵机背后的故事，但最终都一无所获。
“信，或不信，那都不重要。”
“因为，你们很快也会再一次忘记的了。”
“？？？”一股恶寒突然从他们背脊涌出，似乎即将有些十分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
“希望，我能成功吧。”话音未落，将所有人一直压得喘不过气来的魔阳，便开始向内飞速坍缩，天空变得阴暗无比。
短短的数分钟，那个发光发热的大火球就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仍有少许余温的空洞。
狂风肆虐的大地上，两位道尊都在回味着对方刚刚的话。
失去了阳光照耀的大地，温度开始急剧降低，无论是修士、凡人，还是飞禽、走兽，都显得是那么的不安。
过往跟魔阳对抗的日子里，虽然天也是灰蒙蒙的，但至少还有一点光亮，如今魔阳彻底消失，却是让人更慌了。
黑暗，能唤醒人类心底深处的恐惧。
“他走了？”道德仙宗宗主向元始道尊问道。
“不，他要来了，快走！”
“不能等空间乱流最弱的那一刻了！”
黑暗当中，三道流光向着天空的三个方向飞去，同时前行的，还有提前察觉到不对劲的少数真仙，而其他人，则在发现队友都在有意识撤退的时候，各自选择了这三个方向中的一个。
“砰。”
一个轻得不能再轻的声音，在魔阳原本所处的位置中心响起。
声音很轻，但却像锤一样重重落在众人心间。
已经闪到万里之外的元始道人，在察觉到不对劲后，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而这一眼，便是他关于这一切最后的记忆。
天！地！重！开！？
一片黑暗的虚空当中，诞生了一个无量光，无量热的奇点，开始以光速吞噬一切，所经之处，万物化为混沌……
整个太阳的质能，在这一刻通通燃烧了起来。
……
“超新星爆炸了。”这是基尔科夫的真灵化身，在离开道辰界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十年内不要让七阶以下的人来送死，原来是这个意思……”
“七阶之下，在超新星爆炸时，连逃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他们提前了三十秒，从白墨的传音中得知了要暂时撤离道辰界的消息，以及一张平平无奇的法符。
但也只有三十秒。
还好他们全是真仙投影，不然真仙之下，哪怕是提前三十秒知晓即将发生的一切，也没有任何可能来得及逃出生天。
“定空！”手握法符的虚玄零，用自己的灵能为引，激发出了法符全部的威能。
法符上的纹络开始发亮，灵能的光芒自四周向中间汇聚，当符上所有灵能流汇聚到中心点之时，一道微不可查的光芒射向天空深处，直至消失不见。
一片堪比半个大陆的阴影，从黑暗当中悄然浮现。
“看着似乎有一点点像……一只手掌的轮廓？”
这片阴影飞速落下。
从遥不可及的高空，到真正压在众人身上，不过是十毫秒的事情，他们也只来得及闪过不多的几个念头。
阴影并没有对投影造成任何伤害，但原本活跃的空间乱流，却是被这一掌彻底镇压，连带着后面超新星爆发的冲击，都稍稍缓了一缓，给他们多争取了几秒钟时间。
“走！”
趁着这个机会，一众分身赶紧打开一条空间层通道，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道辰界。
而那张被激发的法符，也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样，跟着溜进了通道。
所有人都能看到，即便是激发出了刚刚的惊天威能，法符也不过是燃烧掉了四分之一。
换句话说，刚刚那堪比八阶存在全力一击的输出，这张法符，还能再来三次。
“这符是有主的，别想了。”虚玄零及时打消了其他人的想法，“而这个主，也不是我，是他决定的某个人。”
众人离开之时，仿佛还听见一声淡淡的叹息。
第八百一十九章 重生
当元始道人再次从黑暗中醒来时，天已经亮起来了。
“我们终究赢了！”
望着天上那向大地泼洒着温暖阳光的火球，即便是最为铁石心肠的人，也不由得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他们艰难地跟魔阳战斗了数百载，从被完全压制，到分庭抗礼，再到占优，最后彻底地将其毁灭于现世。
数百名同道牺牲在抗魔第一线，死者占到了整个道辰界六成的真仙，活下来的众仙也是人人带伤。
轻者需要闭关百年，重伤者或许得陷入长期的沉睡当中，才有一丝机会复原。
但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赢了，尽管代价有些惨重，道辰仙界可能得休养万年，才能回复到战前的样子。
……
不过胜利带来的激动是短暂的，很快他们就想起来，道德仙宗、圣辰门、万毒教三者本是仇深似海，只是因为要对抗魔阳，才不得不联手起来。
如今魔阳已除，之前被暂时掩盖起来的矛盾，又开始逐渐浮出水面，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
“两位道友，我提议，接下来的三百年，三宗渡劫之上的存在，停战。”几乎全程直面魔阳，受创最重的辰道人，主动提出了高层停战协定。
这一战中，各方的高层都伤亡惨重，反倒是中低阶的弟子，因为连做炮灰的资格都没有，除去少数被魔染化为魔物的，其余大多都活了下来。
“可。”
“我同意。”
元始道人跟伊西斯虽然伤得不如辰道人重，但身上的伤势没个千八百年也恢复不了，哪怕此时挑起战争强杀对手，也只会令自己伤上加伤，彻底断送道途。
元始道人的道德仙宗，辰道人的圣辰门，万虫之母伊西斯的万毒教，都是在道辰界传承数万年的超级大宗，下面觊觎他们地位的次级宗门也不少，倘若强行带伤相争，最后说不好是让他人渔翁得利。
“福生玄黄天尊在上，我圣辰门。”
“我道德仙宗。”
“我万毒教。”
“在此立誓。”
“三教渡劫之上修士，停战三百年。”
“……”
“如有违约，即降天罚！”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了一大通，几乎是将能想到的漏洞都给全部补上。
誓约既成，冥冥之中的一串印记，便落在了这三宗的真仙身上。
……
“诸位道友，这些紫玄大药，算是我等的谢礼。”三人各自从袖中掏出一把晶莹剔透的丹药，给在场还活着的人都分上了一颗。
“不敢当不敢当。”
“……”
众人客套话说了一堆，但手上的动作可丝毫没有停下，纷纷将面前的紫玄大药收好。
这大药可是道辰界真仙阶层的硬通货，平日的修持，炼器，战斗通通都能用上。
炼制紫玄大药的紫玄灵机采集颇为不易，发现全凭运气。
“福生玄黄天尊……”
“福生玄黄天尊……”
受创最重的辰道人双手合十，舌底轻吐一句道号，然后翩然离去。
其他人也以同样的道号回应，各自化作一道流光，无声消失在天边。
……
“这……是哪里？”一家破庙里，一个满身是伤，头昏昏沉沉的少年缓缓睁开眼睛，跟一个鬼鬼祟祟，凑上来试图“捡尸体”的大汉四目对视。
“鬼呀！”虬髯大汉被“诈尸”的少年一吓，一蹦跳开了几步，连带还撞倒了些桌椅。
“砰！”
桌上装着水的瓦碗，也因此掉在了地上。
“何事喧哗？！”
没过一会儿，几个士卒模样的军汉，便簇拥着中间一个老者，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没事，就翻了张桌子，洒了点水。”
老者看到洒了一地的水，俨然已经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些贱民，还真是半死不活了也不安生。你，还不赶紧把桌子扶起来？”领头的军汉指着其中一个大汉说道。
“是是是，军爷。”惊魂初定的虬髯大汉，赶忙一边陪着笑，一边将现场收拾好。
至于什么见鬼的事情，却是半个字都不敢再多提了。
刚才他看到受重伤昏迷的少年，脖子上居然还挂着一块小小的玉佩，才一时动了贪念想要据为己有，结果却没想到，对方正好在自己要动手的时候醒来，将做贼心虚的他给吓了一跳。
……
“阿七，这个，这个，还有这两个，都送他们一程吧。”老者扫视了破庙一圈，用手指了指几个伤得最重的人说道。
“是的老爷。”老者身后，护卫模样的年轻人得令拔剑，一人一剑轻松利落地结束了他们痛苦的呻吟。
一老一少没再关注破庙里的情况，转身离开，至于最初引起乱子的虚弱少年，他们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还能动的人，都给我爬出去吃你们的饭，一刻钟内吃完就起营离开，不能动的，等死吧。”军头在临时充作伤兵营的破庙中撂下这么一句狠话，然后也离开了。
……
“那还是不是人……受了这么重的伤，除了走得慢一点以外，竟然还能像个正常人一样吃饭？”虬髯大汉回忆起自己之前看到的，身上明明有好几处致命伤的少年。
“我是白墨？”少年一边扒饭，一边整理起了脑子里的无数记忆。
从昏迷中醒来以后，少年的脑子里就多出了无数的记忆。
他的前世，是道辰界高高在上的魔阳道尊。
在尝试踏出天道境的时候，因为不慎暴露了自己身为穿越者本质，不为此方世界所容，昔日的无数敌人，尽皆化为人劫袭来。
尽管凭着绝世的力量，将他们杀得是人头滚滚，硬生生杀退了人劫，但最终仍然因为累积的伤势过重，不得不以一缕残魂破开空间，夺舍重生。
这个死在乱军之中的少年，正好便成了残魂夺舍的目标。
“现在是大乾朝两百七十年，水旱二灾横扫多州，灾民流离失所，化作流民。诸多流民又被各路起义军收编，冲击州郡。
我的前身，原本是泰州楚安城的一个小富户之子，但楚安城被义军所破，全家尽没在战乱当中……”恢复了部分记忆的白墨，开始整理起这前身的记忆。
第八百二十章 七玄门
“总的来说，就是个在乱世当中随处可见的，家破人亡的倒霉蛋。”白墨稍稍整理好这前身的记忆如此总结道。
全身上下唯一可能还值点钱的，只有脖子上一块祖传的玉佩。
但是在这种人命如草的乱世，能填饱肚子的粮食，跟能保命杀人的兵器，才是真正的硬通货，乱军之中，别的都是浮云。
血迹斑斑，破了好几个大洞的衣服下，这副身体在白墨夺舍之前几个深可见骨的伤口，都在仙尊残魂的本源魂力滋养下，慢慢地愈合起来。
当然代价就是，夺舍前原本就所剩无几的本源魂力，现在更是少得可怜了。
不过这也是必须的，硕果仅存的这一缕残魂，已经经不起再一次夺舍的折腾，一旦新夺舍的身体死去，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仙尊也只能跟着陪葬。
……
“铛！铛！铛！吃完赶紧抄家伙，准备跟官狗的大战了！”一个长得五大三粗的军头，提着个破锣一边敲一边大喊道。
白墨所在的大营是流民营，专门收纳像他前身这种因为动乱而流离失所的普通人。
流民营的规矩也很简单，当炮灰，冲在最前头消耗对面的箭矢跟体力，每活着回来一次，就能吃上一顿饱饭。
毕竟冷兵器时代，再精锐的士卒，体力也是有限的。
连续砍死十个，二十个人，手一样会累。
要是来五十个，一百个人让他们一个人砍，恐怕累趴也杀不完。
“记住规矩了哈，谁要是能带回来一个官狗人头，就能多赏两个馍，带回来五个人头，就能进虎罡营，顿顿有肉管饱！”
“是……”众人有气无力地应和道。
他们这帮流民，手上只有点削尖的木棍竹子当武器，少数有把砍柴刀都算是精良武器，想杀死一个全副武装的官军，然后还得割下对方的头，难度不是一般的大。
不过流民营也还有另外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能活过十次冲锋，就能进入正规大营的老卒序列，虽然不至于顿顿有肉，但饱还是能管的。
流民营中人人朝生暮死，自然也没有谁愿意多说什么话。
而此时的白墨，则是随意提着一根木棒站在人群中间，在用残存的一点神念，来回翻查着脖子上属于前身的玉佩。
因为他发现，这块看似不起眼的玉佩，里面竟然还有点小乾坤。
在他的神念感知下，这玉佩的内部显现了“历史正文”四个大字。
不仅如此，这“历史正文”四个字，并非是用道辰界文字所写，而是用他再前一世，地球上的文字写成。
“这历史正文，又是怎么一回事？”如今的他，只是当年魔阳仙尊的一缕残魂，很大一部分的记忆都已经丢失，历史正文这个词，并没有在记忆当中。
……
“跟我走！杀官狗！”
“吃他娘！穿他娘！”
“……”
大战将起，义军当中响起了一些简单粗暴的口号。
口号虽然简单粗暴，但却是直击了义军士卒的心底。
毕竟能投奔义军造反的，几乎都有些不愿再提的悲惨过去。
“跟我冲！”
“杀一个回本，杀两个有赚！”
“冲！”
战斗过程十分的乏善可陈，无论义军，亦或是他们的敌人，都没有什么能以一敌百的神勇之士，仇恨倒是不缺，但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面黄肌瘦，战斗有气无力才是常态。
当然哪怕是官军这边，情况其实也比农民军好不了多少。
军饷长期不足不说，还要经历层层克扣，真正到士兵手上的，五不存一。
除却各个将官的亲兵，能够有足够的粮肉支持每天打熬力气，锻炼战技，亲兵之外的普通士卒，日常也就勉强糊口，一部分甚至是被强行拉壮丁入伍，只接受过简单训练的民夫。
“我有多久没拿过武器杀人了？”拿着一根削尖了的树枝，白墨在混战中凭感觉捅了几下，应该是捅进了某些类似肌肉的位置。
但当他想要下杀手继续深入的时候，脑海里就总会冒出来一个声音说道：“人是宝贵的，不要杀人。”
正是这个声音，让他每一次的攻击，都留着五分力气。
那似乎是自己上一世再上一世的声音。
对于那一世，白墨的记忆已经十分模糊了，倒不是说仙尊没有过目不忘的能力，只是逃脱出来的这一缕残魂，根本就没有记载着多少关于地球一世的事情。
……
并不激烈的战斗过后，白墨回到了流民大营，大营里多了一些新面孔，又少了一些老面孔。
上一次被一帮军汉簇拥着走进流民营的老者，这次又是在一帮军汉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两个，跟我走。”老者扫视了所有人一圈，点了几个看起来还算年轻的少年人。
“莫大师有命，你们几个小子还不赶紧出来？”领头的军汉轻轻踢了离他最近的，被点到的小子一脚喊道。
被点到的人里，就有白墨。
白墨看了一下，被点到的，都是身子尚算壮健，眼睛比起其他行尸走肉，还有点神采的落难少年人。
“老夫今天观察过你们的表现，都属于勉强可以参与七玄门外门的入门考查的人，现在就给你们一个机会。谁要是不想去的，也可以现在离开。”老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一片沉默。
“好！小七，带他们去收拾一下，我们明天回总堂。”
“都跟我来……”
“大师，我……我还有一个年幼的……弟弟，要是我走了他肯定活不下去，我想求您让我把他带上。”几人准备转身离开时，其中一个衣衫破烂的年轻人，突然双膝跪地请求道。
“带上吧。”老者没多思索，轻飘飘地抛下一句话便离开了。
跪着的少年则双手一撑地面跳起，欢天喜地地飞奔回流民营接人。
“七玄门……前身的记忆里好像有，似乎是这泰州的一个大组织。”白墨一边跟着名叫小七的侍从走，一边思考这个有点印象的名字。
第八百二十一章 瓶
第二天清早，几架马车便从军营出发，载着老者跟十数个少年人前往位于泰州飞霞山的七玄门总堂。
“七玄门，是我们泰州的名门大派……”一路上，一个看着貌似老者跟班模样的中年人，喋喋不休地跟这群从难民当中挑选出来青锐少年吹嘘着七玄门以及老者。
老者独自一人坐在另一架马车里，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从中年人的描述中，他们也得知了，莫老是一个医道高手，同时也是是七玄门的客卿长老，专门负责处理门内的各种疑难杂症。
来流民大营，主要也只是为了拿这些命贱如草的流民，去试验自己最近发明的新金创药效果如何。
而这支所谓的“义军”，背后则是七玄门在支持，对朝廷腐烂程度的一次试探。
看看这个朝廷，对地方到底还剩几分控制力。
当然，后面都只是白墨从跟班的话里推断出来的。
至于对方为什么心血来潮，突然要挑上几个人，这点倒是完全没有提到。
……
昨天苦苦哀求带上自己弟弟的少年，此时两个人都缩在马车的角落。
白墨只扫了一眼，便看出这所谓的“弟弟”，实际上是个“娣娣”，一个花费了不少心思在自污形象上的小女孩。
蓬松混乱的头发，手脚到处都是的污迹，沾着煤灰的脸庞，看起来就是个标准的流浪乞丐。
似乎发现自己正被人盯着，哪怕现在已经是在安全的马车上，兄妹两人也还是显得有些紧张。
连日里在流民大营朝不保夕的生活，显然是给他们带来了深刻的影响。
……
“这是我在流民里挑的几个苗子。”
“莫老您请。”在总堂迎接一行人的王管事，顶着一副谄媚的笑容说道。
“都给我过来，送到后面竹林客院。”管事很快招来一个小厮，将他们带到了客院。
“明天日出，所有人在后山集中。”
“是！”
……
“跟外面的混乱相比，这里确实是世外桃源了。”白墨躺在这颇为清幽的房子里，慢慢地继续整理着属于仙尊的庞大记忆。
他夺舍的这副凡人身体，对记忆信息的处理速度着实太慢。
仙尊成千上万年的记忆，即便残魂中只带着其中的一部分，对凡人来说，仍然是堪比一整个图书馆的信息量。
“这一世，我要做些什么？”一个问题，出现在白墨的脑海当中。
当年身为魔阳仙尊，渡劫之时的阻道之人已经全被他打入轮回，虽然他最后也因为伤势过重一同陨落。
哪怕是没有死透的，想还阳重来，恐怕也得恢复个成千上万年。
“那就花些时间，找找所谓的，‘历史正文’？”白墨又一次把玩起了手上的玉佩。
“……”
思前想后，他暂时也只找到这么一个勉强算是目标的目标。
至于七玄门也好，大乾也好，在曾经的万年仙尊的眼里，实在是没有太多的区别，区区一两百年历史的凡人组织，无异于朝生暮死的蜉蝣。
……
第二天入门测试，在莫老的暗示下，全员都是走个过场就轻松过关，然后顺理成章地被分配到对方的门下。
“一年内要是能将这五行诀炼到第四层，就能成为他的入室弟子，不然滚回去外门个杂役？”
莫老给自己挑来的几人布置了一个任务，交给他们每人一本古书，还有几分药材然后便再次离开，看得几个临时徒弟一愣一愣的。
这次他一消失就是几个月。
……
“一年限期已经过去了六个月……我还只在第一层打转，要是没有了莫老的照应，以后跟妹妹的生活可就要难过多了。”韩宇每次心烦的时候，就会习惯性地在七玄门后山打转。
当初他带着乔装的妹妹一起来到七玄门，难得过上了半年的安生日子。
他们几个凭着莫大夫的照应，一直都是享受着内门核心弟子的福利。
经过这段时间的了解，他可是很清楚，七玄门外门的杂役，一天少说得做五六个时辰的杂活，待遇还非常低。
跟现在吃喝管够，什么事都不用做只要专心练功比，绝对是一个地一个天。
“我不想失去现在的生活！”
韩宇一股无名火起，用脚将一块地上石子模样的东西踢开发泄发泄。
但这一脚下去，他发现自己似乎是踢到了铁板，疼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什么？”
等到疼痛感慢慢消退了一些以后，他才有心思扭头看看罪魁祸首的模样。
一个半截埋在土里的小瓶。
他好奇地将瓶子挖了出来，瓶子上沾满泥土，一点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正当他还想再多看几眼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整个人便昏死了过去，小瓶也随之从手中滑落。
不过就在小瓶快要再一次回归地面的刹那，一只手轻轻地将它从下方托住。
白墨出现在了后山的重重树影之中。
半年时间，他已经恢复到了接近筑基期的实力，至于神念更是可以跟金丹修士媲美。
整个七玄门，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白墨的眼里。
韩宇的奇遇，引起了他的注意。
“有点眼熟……”他随手招来一阵清风，沾在瓶上的泥土便自动自觉的脱落开来，露出瓶子的真身。
“好像是光**尊的东西？”从那最后一战的记忆中翻查了好一会儿，白墨基本确认，这就是当初围攻自己的其中一人的本命法宝。
说什么机缘巧合他是不信的，眼前这个被自己拍晕的家伙，十有八九是对方挑中，当成了复生的后手。
像道尊这般等阶的人物，哪怕是打杀了他们在现世的一切存在，也极难清除光他们留下的所有痕迹。
而任何的这样一道痕迹，都有可能成为他们复生的暗子。
“都过去了。”
白墨一手提着韩宇，一手拿着瓶子，消失在了后山当中。
……
“我这是在哪里？刚刚发生什么事了？”韩宇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己捡起瓶子的一幕。
第八百二十二章 又一世
“是飞雨哥哥把你抬回来的。”韩宇的妹妹将头凑上来说道，“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在后山了呢？”
“飞雨？是他”韩宇缓缓起身，感觉头还是有点晕乎乎的。
下意识往怀里一摸，他便发现昏迷前捡到的瓶子，正稳稳当当的放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身上的银子也一分没少。
李飞雨，就是白墨夺舍的这个身体原本的名字，他现在暂时还顶着这个名字活动。
“我头还有点疼，再休息一会儿。”
“我给你熬点粥。”
韩宇还没想通这当中的来龙去脉，便感觉后脑勺又开始隐隐作痛了起来，所以他决定再睡一会，明天再上门找对方道谢。
……
时间回到半天前。
后山的某个山洞里。
“果然是他的东西。”打开瓶盖后，白墨看到瓶子里自然产生的绿液，便确定了自己的猜想。
随意地将绿液往洞外一倒，然后他就将瓶子塞回到韩宇怀里。
就在这个动作完成以后，白墨胸前的玉佩突然开始发亮。
他将一丝神念伸进玉佩内的空间，发现“历史正文”四个大字下面，多出了一块刻有无数符文的巨型石碑，约莫占据了整个空间的十分之一。
旋即，白墨以神念化形，变作一只透明的手轻轻抚在石碑上。
爆炸性的信息流，从石碑当中疯狂涌出！
“……我在地球的那一世也叫白墨，是一尊修炼到真仙境界的修士，由于一次意外，身躯被某种神秘毒素侵染，才选择放弃一切，只保留一缕真灵在道辰界重生？”
又是堪比一整个图书馆信息量的记忆，给硬生生地塞进了来。
所幸这回他的实力已经稍稍恢复了几丝，处理吸收起来远比之前来得快。
但在地球一世长达三千余年，从一介炼气小修到真仙大能的记忆，仍然是不那么容易能被消化掉。
当然更为重要的是，他在地球一世的记忆里有提到，自己依然只是一个穿越者。
无声无息中，在接受了这部分的记忆以后，他的修为来到了筑基后期，神念强度更是能跟元婴老怪相当。
“已经过去的，便让他过去吧。”骤然得到了大量新记忆的白墨，在不知不觉间变得越发无欲无求。
就连这堪比一界至宝的瓶子，也生不起什么想法。
他又一次抓起韩宇，将他连人带瓶带回了七玄门。
……
“那么……下一个历史正文在哪里？”送走昏迷的韩宇以后，白墨回到自己的静室，思索起这个问题。
根据他的推断，所谓的历史正文，很大概率就是自己诸世轮回的记忆之和，或许是某一世的自己，创造了“历史正文”这个概念。
找到全部的历史正文，就等于找回所有的记忆，变成完整的自己。
……
时间转眼又过了四个月。
除却韩宇跟白墨以外，其他一起被挑选来修炼五行诀的少年都已经知难而退，主动退出到七玄门外门领了一份杂役差事。
韩宇上门向白墨道谢后没几天，莫老便回到了七玄门，只是看起来变得更加的苍老憔悴，一副剩不了几天好活的样子。
而在这段时间里，韩宇也越发的感觉莫老的不对劲，特别是在得知，自己的五行诀已经练到第三层，离第四层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那种渴望、贪婪的眼神。
但哪怕是知道不对劲也没用，韩宇现在的一切，都是莫大夫给的，自然也是随时可以收回。
而且这五行诀，韩宇越修练，越感觉其中的不简单。
他不过是练到第三层，就已然感觉自己有一牛之力，目力、听觉都有颇大提升，简直是比传说中的武林秘籍都要厉害。
“算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要有神秘小瓶在，我大不了是带着妹妹一走了之。”
五行诀练到第三层，有着一牛之力的他，放在外面也是一方小高手，不怕日子太难过。
也正是有着小瓶的帮助，他才能四个月里连续破开两层，从第一层练到第三层。
……
“咚咚咚。”
“莫老，是我，飞雨。”
近一两个月来，莫老是越发的深居简出，躲在自己的院子里。
除非门中有重要事务，不然几天也不出一次门。
“进来吧。”门内传来一个中气已然有些不足的声音。
白墨轻轻推开门，一步一步地走进了内屋。
屋子里除了莫姓老者，还有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当中的神秘人。
整个房间都阴阴森森，几近是没有一丝阳光透入。
“飞雨小子，说吧，有什么事情？”莫老半坐半躺在太师椅上半眯着眼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你就要死了。”
“……”
无论是黑衣神秘人，还是莫姓老者，都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这是正常人说得出来的话？
“你这身体精元枯竭，哪怕是躲在这阴元阵当中，也活不过一个月。”
“你到底是谁，你绝对不是李飞雨。”满脸怒容的老者一拍太师椅，整个人站了起来，一旁的黑衣神秘人也暗自警惕了起来。
“所以你应该是打算用某种方法，夺舍我跟韩宇中的某一个。”
“……”
“杀了他。”
夺舍二字一出，老者更是坚定了此子绝不可留的想法。
“余——梓——同，你是没听到我的话吗？”
眼见黑衣人一动不动，已经激发出全部力量老者扭头道。
“莫老鬼，那是筑基前辈，别以为你在凡人界学了点武功，能侥幸打赢我就能怎么样，我们加起来都不够前辈一根手指按的，我冲上去是找死？”
“前辈有何需要小子效犬马之劳？”
求生欲极强的神秘黑衣人，用最快的速度脱下黑袍，露出一脸极为谦卑的笑容。
他是从一个破落家族中逃出来的炼气散修，一次意外下被莫姓老者以武功制服，被迫以心魔誓言立誓为其服务十年。
听到这般话语，莫姓老者仍不信邪，右手的皮肤化作一片银色，一拳向着白墨挥来。
“你放了三种不同的无味混毒，对我没什么用，但他还是中招了……”
“老鬼你不讲武……”
“扑通！”黑衣散修双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低阶炼气修士跟凡人身体素质差异不大，又不像筑基修士那样有着护体灵光，上一次他就是被毒倒的，结果这次又被莫姓老者给毒倒了。
第八百二十三章 阴阳宗
一层薄薄的护体灵光，在白墨的身外显现。
莫姓老者拼尽全力的一拳，重重地砸在这层灵光上，但不仅灵光丝毫未损，反倒是他整个人被反弹开来。
“看在我们也算是相识数年的份上，最后劝你一次，收手吧，筑基前辈真不是你一介凡人能挑战的。”
“凭什么？！！就因为我莫天邪没有灵根，不能修仙？！”
提到凡人二字，莫姓老者青筋暴起，血气上涌，似乎显得更激动了。
“我莫天邪七岁习武，二十战宗师七战四胜，廿五入先天，泰州武林谁人不识我邪君。
后觅得仙法五行诀，起初百思不得其解，这世间竟然有我连入门都做不到的功法。
吾寻遍泰州名山大川之修仙者，方知我是没有灵根之人，空有仙法无缘其中。
苦思冥想三年，我以我的绝世之才，想出血炼之法，强行以人体精元运转此功。
可惜这血炼之法精元流逝着实太快，一次便削我廿载寿命，甚至连我也无法逆转。
你们可知，我还不到知天命之年？”
莫姓老者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通，将自己的生平全复述了一遍。
“……”
“没有灵根，真的就不能修仙？”
“没有灵根，连灵气都感知不到，还修个屁仙。”对于这个原则性的问题，余梓同是一口咬定。
“或许，会有机会呢？”白墨第一次插话道。
余梓同一脸讶异地看着说出这话的白墨。
没有灵根不能修仙，这向来是修仙界常识，修炼到筑基期的前辈，没可能不清楚这事，更没必要为了哄骗这么一个凡人而撒谎。
“但你是没机会了。”
“……”
“精元耗尽，无力回天。神魂脆弱，夺舍无力。”
“神魂强度还能直接用眼看出来？”余梓同碎碎念道，“莫不是高阶修士的能力？”
“没有灵根，也能有机会修仙？”莫姓老者苦苦追寻了二十年，所有人给他的答案都是斩钉截铁的不，唯有今天看到的修士，说出了一个不一样的回答。
“会有的。”白墨没有明说太多。
“既然如此，我希望上仙如果真有能让无灵根凡人修仙的机会，可以稍稍提点小女，作为交换，我可以将这二十年寻仙路上得到的一切双手奉上。”
莫姓老者挥出那一拳，抒发了生平不忿以后，人似乎也看开了，特别是有一次想起，自己命不久矣的时候。
“可以，我以心魔誓言起誓。”
“这前辈难道是真不知道心魔誓言的重要性？”余梓同又被白墨的骚操作给震惊了一波。
心魔誓言，是这方世界对修士的一种约束，违反天道誓言，很大概率就会在突破的时候被心魔入侵，九死一生。
他余梓同之前被迫立下的，便是这心魔誓言。
就连莫天邪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会为这事立心魔誓言，他不过是想着在临死前，给自己寻仙多年，一直愧对的妻女留下一根人情线。
“我这二十年，一共截杀了五个修士，上百武林豪杰，从他们身上抢来了三块升仙令，可惜我没有灵根，这升仙令对我来说没有一点用。”
“什么，莫老鬼，你身上竟然有三块升仙令？！”
升仙令，是这大乾周围宗门招收弟子的一种方式，他们将带有指示宗门集结点的升仙令，分散丢到凡间各处，任由凡人抢夺。
无论是谁，只要是未满四十，且身负灵根之人，又能活着走到宗门的集结点，都能直接成为相应宗门的外门弟子。
所以每一块升仙令的出世，都意味着凡俗世间一番血雨腥风的争夺。
要是莫天邪手上的这三块升仙令走漏风声，哪怕是七玄门的掌门，也很有可能会瞬间翻脸，派出门人围杀。
……
“咯噔！”门外突然传来奇怪的响声。
“谁在偷听！”余梓同第一时间叫喊道。
跟随莫姓老者的这几年，他早已经认清了自己的真实水平，只要被十来个全副武装的大汉包围，就自己炼气前期的那点微末法力，恐怕连逃出去的希望都不大。
这七玄门总部，少说有个几百号精壮汉子，下山的路又偏偏只有阳关一条道，一旦被堵就是插翅难飞。
“是韩小友，进来吧。”白墨在好几分钟前，神念就已经注意到躲在门前一角的韩宇。
韩宇进来以后，内屋此时站着四个人。
他一言不发的看着其他三人。
这升仙令他在七玄门的一年间，也曾经听闻过几次，但每一次出世都伴随着惨烈的争夺，毕竟一入仙门傲王侯，一步登天的机会，谁不想要呢。
“这三块升仙令，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宗门。”余梓同看了看，现场一共四个人，莫老鬼用不上，筑基前辈大概率也用不上，每个人顶多加入一个门派，三块升仙令是绰绰有余。
“第一块是黄风谷，这是一个以风系法术闻名的宗门，门内传说还有着高高在上的元婴修士，属于正道门派。”提起元婴修士四个字时，余梓同还特地看了看白墨的神情。
结果发现对方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综合前面对方的言行，余梓同越发确定，白墨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筑基前辈，更有可能是那种沉睡多年，对如今修仙界并不怎么了解的隐士高人。
就这么一个眼神间，他已经脑补了许多故事。
“第二块则是药王宗，顾名思义，是专精丹药炼制的门派，门内同样有元婴修士，传说富得流油，是大乾附近著名的中立宗门。”
“第三块是阴阳宗，门中只有金丹修士，分类上属于邪道……”
不知怎么的，余梓同越说声音越小，似乎不太想多提起这宗门一样。
“那我要这块好了。”第一个选的白墨，往三块升仙令上扫了一眼，没花什么时间，就选定了其中一块。
“前辈……”看到白墨的选择，余梓同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有话就说。”
“阴阳宗的全称，是阴阳合欢宗，门内全是采阳补阴的女魔头……放出升仙令，很有可能只是为了引诱精壮男子！”
余梓同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从家族典籍中看到的东西，给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原本他是想含糊隐藏这块升仙令背后的坑，留给最后才挑的韩宇坑他一把，但白墨的这番选择，却是彻底打乱了余梓同的安排。
第八百二十四章 交易
“哦。”可惜余梓同的一番勇气，只换来一个不咸不淡的回应。
“……”
“既然前辈已经决定要去阴阳宗，那……晚辈就冒昧拿药王谷的升仙令了。”余梓同剧烈挣扎了几秒钟，最后还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一开始他还想过去抱筑基前辈大腿的，但从小家里就教育，阴阳宗的妖女比老虎还恐怖……长年积威之下，他实在是没那个勇气跟随。
“剩下的这个给你。”黄风谷的升仙令，被白墨一手抛到了韩宇面前。
……
“希望，会有凡人能够修仙的那天。”一番慷慨激昂过后，油尽灯枯的莫天邪带着遗憾，以及对远方妻女的不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
“替我活下去，看到那天？”分完遗产一夜暴富的穷小子韩宇，念叨起莫姓老者临死前给他悄悄留下的话。
他也没太想通，为什么莫天邪最后是选择了自己说这种话，或许是另外两个都非良托？
莫姓老者除去三块升仙令外，还留下了一笔数目庞大的金票。这些钱原本是他准备给自己夺舍之后花销的，但被白墨无情地熄灭了仅存的夺舍希望以后，便通通变成了留给他们的遗产。
三人将莫天邪安葬在七玄门外。
作为交易的一部分，白墨准备先去泰州府城一趟。
而已经决意分道扬镳的余梓同，则为免夜长梦多，选择辞别两人，独自带着药王宗的升仙令离开。
带着妹妹一脸茫然的韩宇，知道自己身上拿着一块升仙令，留在七玄门已经不再安全，他同样向白墨辞别，选择了走自己的路。
……
前往府城泰安的路上并不太平，白墨不时就能看到个把流寇游民的身影，他们会抢掠一切认为值得抢的东西。
从金银细软到食物，从食物到衣物，再到衣物下包裹的肉体。
毕竟大灾之年，食物总是稀缺品。
而人肉，也是一种肉食。
到靠近府城百里的范围，才开始隐约有城卫军驻扎巡逻的身影，流寇游民们也大多止步于此，仿佛就像是一条无形的界线。
城与城间大片的真空，唯有像有着七玄门这等大势力控制的商队，才能比较安稳地穿越。
尾随着其中一队商队，白墨也走进了这泰安府城。
周围左右的街面上，全是满满的各类店铺商铺，到处人头涌涌，繁华得跟城外宛如两个世界。
不过到处可见的乞丐，还有暗巷角落中一些尚未来得及被拖走的尸体，都暗示着这座大城，并没有那么的远离乱世。
“大爷行行好，赏两个银钱，我快要饿死了……”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传来。
由于白墨并没有隐匿身影，一身装束看着绝非白丁，又是顶着一副生面孔，所以马上就招来了离得最近的一个小乞丐。
这乞丐又瘦又小，靠过来只到白墨的腰间，脸上还长着一个铜钱大小的脓疮，兼带着一身旁人避之不及的恶臭。
“你竟然还活着？”白墨看着低着头，眯着眼等待施舍的小乞丐，轻轻地扫了扫他的头发。
一只。
两只。
三只。
……
十多个虫子从他的头上掉落下来。
“……”
从有记忆的乞讨以来，他就没遇见过这种事。
一边说着最冷血的话，一边做着最温柔的动作。
是的，最温柔。
在他短暂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谁会为他抓走头上那些烦人的臭虫，那些人只会让自己赶紧滚，连打骂都觉得脏和臭。
“姹阴之体生在男身，居然能活到现在？”
“？”
小乞丐一脸茫然地抬头，仰望着那个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怪话的大人。
“我明白了，你净过身，净身姑且算是救了你一命。”白墨再次用神念扫了一遍，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净——身？”乞丐并没有太理解这个词。
大乾的贫寒人家，在养不起的时候，一部分会选择将家里多余的孩子送去阉割净身，然后卖入大户作为奴婢，这小乞丐很有可能就是有过类似的经历，只是在净身后，又非常倒霉地落难了……
“正好准备要到阴阳宗，就带上他好了。”
“你知道问天门在哪吗？”白墨随意做了个决定然后问道。
“知道。”
“带我过去。”
“好的。”
从此再也没有人见过，这一个常在这条大路出没的小乞丐。
不过谁也没在意。
他们就像路边的野狗，只有哪天死在某个角落，才会有人清扫一下他们的尸体。
……
“给帮主的拜帖？”问天门前，门房略带些惊疑地瞄着眼前的一大一小两人。
小的脸上一大块疤，动作还有些瑟瑟缩缩，虽然身上穿着一套颇为不错的衣服，但明显是很不习惯，不住地扭动身子，大概率是贫苦人家出身。
至于大的……高手，绝对的高手。
因为他发现，自己连直视对方的勇气都生不出来，只敢偶尔用侧眼偷看一下。
“大侠请，夫人跟小姐已经在会客堂相候。”半盏茶时间，门房便用更为谦卑的姿态，礼请白墨入门。
这问天门，正是莫天邪建立的门派，问天二字，正是他的心中之言，在他消失以后，便是他的妻女掌控门派。
白墨一步一步走进会客堂，身后小乞丐哪里见过这阵像，想要拉着他的衣角缩到一旁，但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抓，都摸不到那看似近在眼前的衣角。
……
会客堂内，五位美貌妇人正襟危坐，死死盯着不紧不慢走来的白墨，因为他在拜帖中提到，有失踪大半年的夫君信息。
“远来是客，上茶。”为首的妇人虽然脸若冰霜，但仍没有丝毫失礼。
“我长话短说，莫天邪死了。”白墨拿起茶碗，轻轻抿了一口然后说道。
“精元耗尽，勉强也算是老死。”
“父亲好端端的一个先天大高手，怎么可能突然就精元耗尽老死？！”此时众姝中最为年轻的莫风舞质问道。
“练功走火入魔。”白墨并不打算再多解释下去，“我这次过来，也不过是一场交易，死因言尽于此。”
“交易？”
第八百二十五章 离去
“莫天邪将他手上的东西交给我，我让你们活着离开泰安。”白墨将话说出了绑架犯的味道。
“城外到处是流民乱军，离开泰安我们几个弱女子又能去哪找一片安身之地？”众女之首的严姓妇人脸上满是无奈。
当然这表情里，十分有八分是装的，她们几个都是武林的一流好手，真打起来，随便一人都能轻松让三五个大汉起不了身。
仅剩的两分真无奈，自然是问天门的主心骨莫天邪突然死去，一旦消息传开，她们几个自保有余，想要掌控整个门派，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会送你们到阴阳宗。”
“阴阳宗？从没听说过此等门派，莫非是某个隐世宗门？”
“一个修仙门派。”
“你是修仙者？！”
泰安府城的上层，都清楚这个世界有着高高在上的修仙者。
但他们除了偶尔现身，带走有灵根的幼童以外，甚少与凡人有其他交集，也从不在意凡人的世界。
特别是筑基以上的修士，几乎是不会跟没有灵根的凡人打任何交道，唯有少许贪恋世俗荣华的炼气修士，才会成为王公贵族的座上客。
“是。”白墨点了点头。
就在这时，莫风舞与严姓妇人相视一眼，似乎作出了某个决定。
“得罪了。”轻纱翩翩的莫风舞，从怀里掏出一张贴身收藏，还带着些许体温的灵符。
“我们需要确认，您是否有足够的实力。”
“火龙符，去！”
灵符无风自燃，化作一条火龙直冲白墨。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火龙在离他约莫三寸开外，就被白墨无意识间的灵压给弄熄了……
“……”
“炼气一层的修为？”
所有人都没看清，那个白色的身影，是怎么样在眨眼间出现在莫风舞身边，然后将手搭到了她的天灵盖上。
“连五灵根都不算的伪灵根，连升仙令都激活不了，难怪莫天邪不将升仙令留下……”
灵根的等级从最好的天灵根，也就是单灵根，到双灵根，三灵根，四灵根，五灵根，以及勉强也算是有灵根，但没有任何门派会要的伪灵根。
“你！”发现自己全身上下，从里到外，由皮肤到肺腑都被一道诡异的感觉给看了个通透的莫风舞，此时脸红得像个不是很熟的番茄。
“皮肉外相罢了。”
“……”
“李先生，还请先放下风舞。”严姓妇人赶忙说道。
听到这话，莫风舞才发现，自己是被轻轻放在自己头上的那只手，给无声无息地提到脚离开地面两寸的位置。
最恐怖的是，这事她还不自知！
从那魔爪的掌控中逃脱，重新回到地面的时候，莫风舞越想越后怕。
“我们母女五人，愿意跟随先生入阴阳宗。”严姓妇人轻轻一礼，算是代表其他人做出了选择。
其余四女，包括惊魂未定的莫风舞，也向白墨行了一个大礼。
经过莫风舞的这个小插曲，当家做主的严姓妇人马上就明白了，对方是真正的高阶修士，而且对女色毫无兴趣，是一根暂时可以被她们孤儿寡母信赖的金大腿。
至于问天门，光靠她们几个是肯定守不住了，倒不如及时放弃，跟那些对权力虎视眈眈的“好兄弟”换个好价钱。
莫天邪没有音信的这大半年里，门内已经有不少人在蠢蠢欲动。
“我给你们一天时间，一天后在这里出发。”
“没问题。”
“风舞，你来招待先生跟这位小先生到客房休息。”
“好……的。”接下这个尴尬任务的莫风舞，只得硬着头皮上去。
她是伪灵根的炼气一层修为，身上也勉强有些许激发灵符的法力。
所以比起完全察觉不到法力的义母，更能感受到刚刚那人出手时，那惊鸿一现的，如渊似海的法力。
那根本就是一片披着人皮的法力海洋！
哪怕只要泛起一个小浪花，都能将自己炸得粉身碎骨的那种。
……
“这是大人您的……徒弟吗？”莫风舞想了好一会儿，才挑出了一个比较“安全”的话题。
小乞丐也眼巴巴地看着白墨，无比地希望是自己心里的那个答案。
“他？不算。”
可惜白墨冰冷的话，一拳打破了小朋友的幻想。
“姐姐姐姐，我叫辛灵。”小乞丐主动说出昨天白墨随口给他起的名字。
在此之前，他连一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
当然活得如同路边野狗一般，随时都有可能死掉的病弱小乞丐，也不需要名字这种东西。
“辛灵，很好听的名字呀，我叫莫风舞。”相比起高高在上的白墨，跟在他身后的辛灵无疑就要好打交道太多了。
辛灵也很感动，因为这是第一个真正当他是“人”去对待的漂亮姐姐。
至于白墨，一开始他也以为对方是对自己温和，但没过多久就发现，他对所有人，都是这般态度。
永远是不带一丝感情的温和，也永远带着一段望不到头的距离。
“这药是他留下的。”白墨拿出一瓶写有“驻颜丹”字样的丹药，抛给了莫风舞。
原本按照莫天邪的计划，这驻颜丹是他夺舍重生过后，准备带回去给自己妻女的礼物，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
……
“先生，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第二天正午，严姓妇人主动说道。
除了金银细软，以及几个亲信侍女，她们什么都没有带。
几女名下所有的产业，都在昨天晚上连带着门主之位，卖给了愿意接手的门派高层。
特别是昨天傍晚，体验过白墨送出的驻颜丹效果以后，她们更是对传说中的修仙界充满了兴趣，对凡俗世界的留恋却是淡了许多。
哪怕其实自己连灵根都没有。
三驾马车，在两旁围观群众的好奇中，离开了泰州府城。
顺着升仙令的方向指示，马车缓缓朝着阴阳宗指定的集合点前进……
一路上山贼流寇来了一波又一波。
不过莫名其妙的，每个贼人在快要靠近马车的时候，都会毫无缘由地放下武器，抱头痛哭起来，彻底忘了抢劫这事，直到马车悠悠离开。
“难道他真的是个不杀生的大善人？”全程看着的莫风舞，对此感到十分的好奇。
第八百二十六章 轻舟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更别说是在问天门这种半灰半黑的组织里。
哪怕是看起来一脸纯真的莫风舞，手下也曾有过几条人命。
像是在护送货物时遇到打劫的流寇，你不杀他，他便杀你，根本就容不得半点仁慈。
但这一趟路，却是全程安稳得比平日里出来郊游还要轻松。
三驾马车一路前行，来到了目标所在的山脚下。
按照阴阳宗升仙令的指示，持令者的目的地，正是这座山的山顶。
……
轻松走出环绕在山脚下阻拦凡人的迷阵以后，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片难以想象的，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
在诸多楼阁当中，两个潋滟出尘的仙子居高临下，看着慢悠悠走到殿前的马车。
只是相比起她们外表的清纯，两人的对话内容就不免有个极其巨大反差了。
“看起来这次寻到仙缘的，是一个凡人世界里的富家子弟？”
“这可不是一般的富家子弟。”
“徐娘半老的，青春美丽的，优雅成熟的，喔，还有一个被阉掉的**，似乎是个玩得很开的小伙子呀，各种癖好都齐全了。”
二人用神念扫了扫马车。
“姐姐我就喜欢这种会玩的。”
“这么会玩的人，被我们玩起来一定很带感。”言语间，其中一位仙子的手，就已经有些不自觉地开始往下伸去。
三驾马车当中，加起来只有一个半男的，其中半个还生的雌雄难辨，也难怪她们会遐想菲菲。
“那边书生是我的，你别想跟我争。”
“那个满身肌肉的也不错呀。”
“肌肉有什么用，跟充气的似的，多吸两回就什么都不剩了。”
“看他这身…两回肯定不止，起码能五回！”
“那是你菜！”
围绕着同样拿着升仙令的两个男人，两人产生了奇怪的内容。
“啪！”
突然一声脆响。
“找死！你摸你自己的也就算了，摸我的算个什么事。”
“……”
……
“来人出示我阴阳宗升仙令。”
悄悄整理好仪容，给有些过分红润的脸打上新的粉底以后，二女从六七层楼高的观景台上翩然落下，正好来到了马车之前。
除去这三驾马车外，手持阴阳宗升仙令的，还有二男一女。
不过他们在面对仙缘时，态度可就要比马车上的人拘谨得多。
特别是两个男性凡人，深深地低着头，一眼都不敢再多看两位女仙。
只是低头之余，微微躬着的身子，大概是暴露了他们内心的真实想法。
至于那寻到仙缘的女子，则是蒙着脸，只露出一双似乎饱经沧桑的眼睛，既看不到表情，也看不到内心的想法。
……
“这就是真正的隐世修士？”
莫风舞震惊地看着二女。
倒不是因为她们长得有多倾国倾城，单纯就是讶异于对方的实力。
哪怕是泰州府城里最顶尖的武林高手，从六七层高的楼跳下来，也顶多是毫发无伤，但却绝对做不到像她们一样动作优美。
她们简直就像是两个会飞的精灵，从一个无形的空气楼梯中，一步一步地翩翩舞着下来。
相比武林人士，混迹在府城的小修士就更不说了，除却会耍几个法术让人讶异一些，真打起来恐怕连先天高手都打不过。
府城消息灵通，武林人士又习惯走南闯北，区区低阶炼气修士可没法用仙师的身份震住他们。
而炼气高阶的修士，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到筑基的努力当中，根本没心思跟凡人耗。
……
看着两位仙子来到马车前，白墨才缓缓拉开帘布，跟两位来自阴阳宗的仙子对上第一眼。
“轰！”
脑内仿佛出现开天辟地般的一声巨响。
“发生……甚么事了……？”
两人眼前开始发黑，眼中的景物也渐渐变得模糊……
“两位，带我到阴阳宗。”
“是的……宗主。”
“不对，你不是宗主，你到底是谁？！”
过了好几秒，其中一女突然重重地咬在舌尖上，。
剧烈的痛楚让她获得了暂时的清明，立刻用尽全力提醒同伴。
可惜身体似乎不太听使唤，只挣扎着跳开了不到五米的距离。
自己堂堂一个筑基修士，竟然会在一个不留神就着了道？
“你到底是什么人。”艰难清醒过来的二女，此时收起了所有的轻浮，拿起一道粉绫，凝重地盯着慢慢走下马车的白墨。
“我说，带我到阴阳宗。”白墨透出一丝威压，直接将二女压得喘不过气来。
“金丹老怪？！”两人双视一眼，决定放弃抵抗。
“谨遵前辈法旨。”二女盈盈一福，立即就转变成了带路党。
魔宗之内，弱肉强食，弱者依附强者乃是自然之理，她们两个筑基前期修士，面对金丹大修，当然是马上就降。
什么宗门责任感，都是狗屁。
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要说最震惊的，不是阴阳宗的两位，而是手持升仙令的另外三个人。
他们原本还觉得，马车上的人也未免太能摆谱了，居然来到仙师面前都还不下车。
结果现在却发现，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摆谱……
“浮天宫，起！”其中一个名叫雁青的阴阳宗女修，从储物袋里拿出一艘飞行法舟。
接着白墨大袖一挥，在场的所有人包括法舟的主人一个失神，等下一刻反应过来时，已经是到了法舟之上。
“……”
“轻舟已过万重山……”同行的书生历见此情此景，不禁诗兴大发吟诵。
白墨看了书生一眼。
这法舟的速度很快，不过一个时辰，就已经跨越千山万水，来到了数千里外的阴阳宗山门。
这山门同样隐藏在重重大阵之内，没有特殊的方法，外人根本无法寻到真正的位置，只能大海捞针。
“雁青师姐？”值守山门大阵的修士，认得这艘飞舟和它的主人。
“是我，打开大阵吧。”柳雁青从飞舟中略带些不自然地走出。
回想起刚刚在飞舟内发生的事情，她的脸色就变得更不自然了。
PS:本来打算咕的，但莫名其妙失眠，干脆码字。
第八百二十七章 阳料
那个金丹老怪，竟然只让自己跳了一支天魔舞，用留影符全程录了下来，然后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
一脸郁闷的纪雁青，领着自己的法器飞舟径直走进了山门。
值守的修士也没多想，因为这般脸色回宗的同门她见得太多了。
阴阳宗的主修功法，阴阳二气诀，是一门在双修过程中，悄悄偷取真元的特殊法诀。
阴阳宗人每次离宗，几乎都是明里暗里地去寻找各种各样的“猎物”。
遇上强大修士，就演出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予取予求，骗取对方的同情，然后顺理成章地“以身相许”一波。
独对弱者，则是霸王硬上弓，重拳出击。
……
要是像纪雁青这样的筑基前期修士，能有幸跟金丹期的前辈春风一度的话，单是偷偷从对方身上获取的精元，甚至有机会能帮她突破到筑基中期。
也正是因为这点，让阴阳宗的修士名声变得日渐恶劣。
但也仅仅是日渐恶劣，毕竟深知处世之道的她们，很少会真的取修士性命，顶多一夜过后损失部分精元，跟其他动辄杀人夺宝的其它魔宗修士比，真心是属于良善之辈。
不过阴阳宗由于功法缺失的缘故，阴阳二气诀中，实际上只剩下了其中可以供女子修炼的阴诀。
于是整个宗门，现在清一色的全是女修……
但在宗门后山，被圈养着的精壮男子数量可一点都不少。
他们吃穿用度都不缺，还被逼着每天各种高强度锻炼几个时辰打熬身体，只是夜里要作为阴阳宗的修道资粮服务。
在阴阳宗的严格控制下，一般来说都能从十六七岁，安安稳稳活到三十左右才被完全榨干。
相比起山门之外遍地流民，大多数人食不果腹的乱世，也不知道他们到底算是幸运还是不幸了。
……
“这次手持升仙令入宗的人里，出现了一个天灵根的天才，我要拜见宗主，求请宗主处置。”
被控制的纪雁青，在回宗后第一时间就按照指令，来到了阴阳宗宗主闭关的锦绣峰。
“天灵根？！此话当真？我立即禀告主人！这个消息，还请纪长老保密。”锦绣峰下，负责通传的鬼奴，在听到纪雁青的求见原因后，赶忙以最快的速度上山。
天灵根，在这片大陆上又被称为金丹预备役，传闻当中，他们只要不陨落，就有很大概率能毫无瓶颈地一路修炼到金丹期。
就连元婴老祖的层次，他们都有几分机会冲击。
每次出现天灵根修士的消息，各个大宗门都会疯狂争抢，根本轮不到阴阳宗这种二流宗门收徒。
要是能收到一个天灵根修士，假以时日阴阳宗就很有可能会多上一尊金丹，实力翻倍。
在殿外等待数盏茶的时间后，一个满身珠光宝气，身披长袍，脸白得有些不太真实的妇人，乘着彩云鸾凤驾从天上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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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青，天灵根呢？”阴阳宗宗主木子清没有多说一句话。
“宗主，此等关乎宗门兴衰的大事，雁青不敢擅专，天灵根种子现在被我藏在了洞府，还请宗主移驾一看。”
“走。”木子清不疑有他。
虽然魔道无情，但说到底这里是阴阳宗的核心，她掌控着身边所有禁阵的最终控制权，根本不担心一个区区筑基修士的背叛。
……
“一个废灵根，八个无灵根，一个三灵根，两个四灵根……雁青，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来到纪雁青的洞府以后，还没等对方介绍，木子清便用金丹修士的神念，以最快的速度将洞府内隐藏的所有人给过了一遍。
发现并没有自己需要的人以后，她马上就察觉到了问题。
“宗主，我……”纪雁青还想继续解释，但咽喉已经被一只手握着，没法再说话。
“废物，引狼入室。”
木子清看着阴阳中的一个影子，马上以最快的速度，激发起宗门的告警符。
“木宗主，别激动，我无意伤害任何人。”一身白衣的少年，从阴影中缓缓走出。
踏在地面上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木子清的心脏上。
“你到底是什么人。”木子清拿出法剑，强撑镇静地拖延着时间。
阴阳宗的功法并不偏重战力，跟同级修士相争也是败多胜少，她通过一门特殊的法诀能看出，这个少年的修为大概率是金丹后期，并且手上的人命，还是自己的千百倍……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上有阴阳二气诀的阳诀。”
“阳诀？！”这两个字让贪婪暂时压过了她的恐惧，“你说的是真的？”
木子清惨白的脸上，激动得有些变形。
阴阳宗传承的阴阳二气诀是残缺的，这也是木子清一直只能停留在金丹前期的原因。
根据阴阳二气诀的记载，阴诀跟阳诀的修炼者，到金丹期后，都只能够通过吸食修炼相对法诀的修士精元继续往前。
但阴阳宗手上只有阴诀的修炼方法，哪怕木子清心里想要培育修炼阳诀的“食物”，也无路可走。
“你想要什么？”
短暂的激动过后，木子清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对方费尽心思潜入阴阳宗，必然是有大图谋。
“灵石？美人？极品法器？”
少年白墨指着木子清。
“你想要我？当然没问题。”她捂着惨白的脸轻笑，显然是没想到有这么轻松的要求。
“不是你，是你的位置。”
“为什么？以尊驾的修为……”
这个金丹后期，手上人命无算的少年，有啥能看得上阴阳宗这等三流宗门的。
“带我到后山。”
“后山？那群阳料里有你要的人？”
“这是你要的东西。”白墨没有回答，只是拿出一个玉简，随手抛给了木子清。
“这是后山的阵法中枢。”
用神念扫视了一下玉简，她便确认了这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阳诀，然后爽快地交出了后山的控制权。
只要能得到阳诀，她一个寿元绵长的金丹修士，在哪都能再造一个阴阳宗，而且自己停滞许久的修为，也有机会再次往前。
但在离开前，她还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那个人，到底想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