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9章 近墨者黑
双方的团队构成,在半小时后正式确认,而通往虚界遗迹:火焰王庭的虚实之门,也经过东西大陆的诸位宗师合力施为,在高高的平台上轰然开启。
看着那宛如鲜血玫瑰一般绽放在平台上的虚实之门,不少学生乃至成年的导师都露出惊惧、敬畏之色。
毕竟一般的虚实之门,可不会在展开之后,就如同喷薄着的火山口,不断涌出炽烈的火焰。更不会延展直径近百米,宛如深渊之口。
“接下来,就请双方探索队员与陪同的学员团队一道,同时进入火焰王庭。”周赦再一次站在高台上,作为主持者宣布了下一个环节。
但在此之后,他停顿了片刻,又补充了一句:“火焰王庭是上古时期火焰王朝的遗迹,但其中也不仅仅是元素王朝的遗迹,探索时不要先入为主,要懂得随机应变。”
圣元众人皆神情凛然。
议长大人,通常绝不会在公众场合说废话,据说只有和元翼私下相处时,才会有闲聊的余裕,那么此时他的忠告,就一定有其必要性。
这次虚界探索并不简单。
带着凝重的心思,两支团队共26人,在数百道胆战心惊的目光下,直接跳入了“火山口”。
——
白骁不是第一次穿梭虚实两界了,但这一次的体验格外不同。
仿佛是不知不觉间穿越了一条漫长到没有边际的隧道,经历了一场精彩纷呈的奇异人生,才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脚下是一片实在的土地,褐色的龟裂土壤承载着少年壮硕的身材,大地之上则是一片同样灰褐色的天空。
白骁目光扫过身周,看到清月和蓝澜就站在他左右两边,而身后则是十个来自圣元的学生。
很好,穿越顺利,没有发生什么意外。
从脚下这片干燥的大地中,白骁已经闻到了满溢而出的冒险的味道,这让他跃跃欲试,迫不及待。
虽然本质上这次虚界探索是和圣元人的一场竞技较量,但白骁现在却更想探清火焰王庭的真相,在大地的尽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召唤着自己。
“嗯,我好像也听到了什么奇异的声音,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当做没听到比较好。”
白骁身旁,清月一边轻声给出建议,一边认真地观察着四周的环境,说道:“真是场从开端就充满交惊喜和意外的探险,我还是第一次经历虚界失忆症呢。”
“失忆?”
这一次,却是身后的圣元学员不由惊呼出来。
清月回过头,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孔,微微一笑:“是的,公主殿下,我们失去了一段记忆。”
身后那人,正是众人的老朋友,圣元公主元薇,这个在天外异物之乱中,手持长生树枝一度镇压住局面的少女,很遗憾地未能入选正式探索队,只能作为学员来到秦国一方。
而对于元薇,无论是清月还是蓝澜,都很难生出敌意,毕竟是曾经同一个战壕的战友……想来这也是周赦将元薇派来的原因之一吧。
“失忆是怎么回事?”元薇也非常适应学员的角色,不懂就问。
清月解释道:“公主殿下,你应该也知道一般的虚界探索,从现实进入虚界,第一步一定会落在‘虚无’之上。人数越多,距离实在就越远,而咱们现在落足之处,却是实在的大地。”
元薇愣了一下,清月所说的规律,并没有写在任何教科书上,但从她几次虚界探索学习的情况来看,的确没有错,每次跟团探索,都要花上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看到具有实体的遗迹,哪怕入口是开在已经探索成熟的遗迹上,也需要经历短暂的“迷茫期”。
这其中的原理,元薇隐约记得在某些偏门的书中有过记载,但她对虚界探索一向兴趣寥寥,也就没认真去看,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就用上了。
“虚实探索,本质上是一种共鸣行为,来自现实的生物,将自身的存在性逐渐趋于虚无,同时,虚界中的部分空间也会与探索者逐步同化,最终呈现出可以直接观测与碰触的虚界遗迹。”
“呃……”元薇一时语塞,清月的理论,和她在书上看过的主流理论都不相同。但无论多么小众偏门的理论,只要是由清月说出来,就莫名有着令人信服的力度。
只听清月又说道:“虽然这次探索队伍里有小白这种异数,共鸣会来得更快,但总归要有一个适应期。直接穿梭到实在的土地上,只能说明我们丢失了一段记忆。呵,以失忆为开端的探索,很有趣不是吗?”
“有趣个鬼。”蓝澜冷冷地打断道,“觉得失忆有趣的话,干脆用石头敲脑门,把自己从出生到现在的记忆全都敲掉好不好?”
巫祝少女一边说着,一边召唤出骨杖,伴随轻巧的舞蹈,骨杖划出曼妙的弧线,而后一个淡蓝色的半透明灵体出现在她身旁。
“青爷,刚刚发生了什么?”
那先祖之灵,先是对蓝澜毕恭毕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发出嘶哑的声音。
“我看到你们行走在一条迷茫的虚空之路上,无数团迷雾从你们身旁掠过,其中不乏令人畏惧的风险,但你们始终锁定了一个方向。”
清月点点头:“这是虚实之门在锁定虚界锚点,不过,我们完全没有行走的记忆。”
先祖之灵说道:“因为你们行走了足足百年。”
“百年?!”
这次就连蓝澜这个通灵主人都维持不住镇定,惊讶万分。
而惊讶之后则是哀伤:“所以我现在已经是……一百多岁了吗?”
清月连忙说道:“在虚界,时间的概念是没有意义的,你看上去依然年轻貌美。”
“这我当然知道,我就算活到寿终正寝,也永远年轻貌美。”蓝澜用平淡的语气陈述事实,“但这也改变不了我莫名其妙度过百年的事实。”
“在虚界,并不存在绝对的‘事实’。”清月说道,“所谓百年之路,只是站在先祖之灵的视角上进行的观测,但对于我们这些当事人来说,绝对没有那么漫长,不然的话,百年过去,难道你不会饿吗?”
蓝澜皱了下眉头,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肚子,临行前吃的炸鸡好像还没消化完呢……
旁边白骁更是给出了极其精准的计时:“从胃部消化的情况来看,我们应该只经过了两分钟左右的失神。”
“嗯,小白这么说应该就没错了,我这边的计时魔具虽然失效了,但从伤口的愈合情况来看,的确经过时间不长。”
清月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口,露出皓腕上的一条细细的血线。
少女轻笑道:“之前就猜到可能会有类似的情况,为了能大致计时,我在虚实穿梭前给自己划了五条伤口,以我现在的体质,最浅的应该在十分钟内愈合完毕,最深的则需要两天时间。”
部落人之间的对话,让圣元的学生们目瞪口呆。
雪山上的牲口们都是这么计时的嘛?!这时髦值简直爆表了!
但接下来,清月的笑容就收敛起来:“感到庆幸吧,我们是跟在小白身边的,不然单单是那次穿越,恐怕有些人就要彻底迷失了。如果我没猜错,我们每个人经历的失忆时间都是不一致的。小白本人经过的时间是两分钟,但我这里……”少女指了指已经愈合一半的手腕伤口,“已经过了五分钟,清月那边应该和我差不多,至于你们,应该是一到几个小时不等,恐怕有人已经肚子饿了。”
正说着,正好一个白白胖胖,神似高远的圣元少年,肚子不争气地发出咕咕声。
清月说道:“看,时间的流逝,在我们每个人身上都是不一样的,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宗师们在开门时就已经设计好的,但我猜多半是意外,而我们之所以能顺利过关,只不过是因为我们距离小白足够近,若是进入虚界的时候,有人故意掉队离得远了些,恐怕现在已经虚弱地奄奄一息了。”
话没说完,清月就看到那些圣元的学生们,忙不迭地凑到白骁身旁。
明明先前还对这个来自雪山部落的上古遗族充满偏见来着……生死面前,圣元人的身体也是很诚实的。
清月没有将心中的笑话说出来,而是继续正色道:“这次虚界探索,从一开局就存在意料之外的风险,所以之后的过程,我也没有办法确保你们绝对安全……虽说学员的伤亡会影响最终的成绩,如无必要我们也不会坐视你们遭遇风险,但也请你们体谅,我们不是无所不能的,如果你们能一切遵从指示倒也罢了,如果存在对抗心理,在行动时故意不听从指挥,那我们也没有办法。”
“不会的,我们不是来故意拖后腿制造麻烦的!”元薇连忙辩解道,“探索时,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与此同时,清月听到了蓝澜以通灵之术,直接在她耳畔发出嘲讽的笑声。
“装神弄鬼还挺像那么回事嘛,几句话就糊弄地他们服服帖帖。”
清月则回应道:“也不全是糊弄嘛,而且是不是真的服帖,还不一定,到时候就要有劳你帮忙照看一下了。”
“笑话,我为什么要帮你的忙?”
“因为你胸大?”
“……你什么时候学会讲这种无聊的段子了!”
第420章 失落的王权
秦国的探索行动并不顺利。
灰褐色的龟裂土地,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灼热气流。
最初的时候倒还好,但随着白骁一马当先,向着大地深处行进,周围的温度就开始急剧升高,片刻时间就让人仿佛置身蒸笼。
部落三人组倒也罢了,各具神通,不畏高温,但圣元的学生们就难免有人开始掉队。
在不动用魔具,不激发魔道神通的情况下,即便是这些精挑细选过的圣元精锐,也很难用肉身硬抗蒸笼。
但要说现在就开始用魔道神通降温……这次探索行动可是为期七天——这七天时间在虚界遗迹里会被拉长到多久还是未知数——如今才刚刚开了个头,现在就把宝贵的魔能用掉,之后怎么办?
好在这是团队行动,圣元学生们很快就彼此扶持,均匀分配体力,勉强跟上了白骁的步伐。这种临场应变和团队的默契本值得赞叹,可落在蓝澜眼里,却仍是破绽百出,不忍直视。
“你们就准备这么肩扛手提着这几个累赘,然后进一步拖累我们?”
蓝澜一句话就换来20道仇恨的目光,虽然有10道很快就融化在少女的绝世容颜下,但现场的气氛仍显得僵硬。
蓝澜对此更显轻蔑:“一群废物,难怪被推出来当累赘,周赦还真是会选人。”
这句话就连元薇都不能忍了:“恰恰相反,议长是选了最优秀的人才到这个团队里……”
“所以你们最优秀的人才就这个水平?”
元薇语塞,虽然满心不甘,但团队成员甚至连一个小时都没撑住,就已经跟不上白骁等人的步伐——而他们明显还是放慢了脚步在迁就圣元人!这铁证如山的差距之下,言辞之辩真的毫无力度。
好在此时清月看不下去,开口解释道:“如果你们真的是圣元最优秀的人才,应该能够发现,在这条道路上行走,距离我们越近就越是轻松省力。”
元薇闻言一怔,脑海中立刻重溯起了先前的经历,发现果真是如同清月缩水。
姑且不论进入虚界时,每个人所经历的时间流逝不尽相同。
圣元的团队是分成三排,跟在白骁等人身后,而最先掉队的的确是走在最后面的两人,而那两人的体质、魔道造诣本该在10人中位居中上!
这本来是个非常显而易见的问题,可现场十个人里,却没有人发现!
清月又说道:“虚界探索,最重要的是天然的适应性,比如小白这种,一出场就能直接引发共鸣,牵引进入实体遗迹;之前被人丢在虚无混沌中都能徒步走回现实,相较于这份天赋而言,人类的一切理论、神通都只是拙劣的模仿。但很显然,这种天赋世间独一无二,苛求不来,所以我们要退而求其次,请问,虚界探索,第二重要的素质是什么?”
元薇愣了一下,回答道:“观察与分析能力。”
清月笑道:“还好,基础认知没歪。在虚界,比起单纯的蛮力,认知能力才是重中之重,而你们刚刚一路跟随,为什么没有注意到这么简单的规律呢?”
元薇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两种可能,第一种,你们虽然名义上是学员,但显然没有学习的心思,纯粹是来旅游观光,顺便给我们添堵……”
“绝对不是!”元薇连忙辩白。
“第二种可能,你们虽然有心表现,但始终存了心结,不肯正视显而易见的客观事实……”
话没说完,就被蓝澜接了过去:“如果是这样,你们就连累赘都不如,毕竟前者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时候不会委屈!平胸女脾气好,我可没耐心等你们一点点调节,跟得上就跟,跟不上就死在虚界,反正扣十个人的分我们一样能赢。”
蓝澜的话永远直率地戳人心肺,而她做事的风格则是表里如一。
说不在乎,就不在乎,甩完了话便一马当先,甚至走到了白骁前面。
白骁愣了一下,快步跟上,而他的脚步一快,整个团队也只能加速跟进——无论愿不愿意。
所幸这段路并没有走太久,大约半小时后,在圣元人已经不得已用出长生树枝来苟命的时候,蓝澜终于停住了脚步。
前方,是任何人都无法涉足的绝境。
一颗熊熊燃烧的太阳,被浸泡在一片金色的液体之中,从外部感受不到任何多余的温度,但来自巫祝的元素直觉,却提醒着蓝澜,只要她敢再上前半步,即便她再怎么天生元素亲和,也将灰飞烟灭。
少女从没有见过如此高浓度的火元素集合体,更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手段才能将这最为炽烈狂暴的力量,稳稳当当地压制在一片水池里。
她在池边逡巡不前,手中骨杖时而向前探去,仿佛要试试温度,但终归还是被理性约束住,没有作死。虽然以少女一贯的行为作风来看,作死也是迟早的事。某种意义上讲,她和原诗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而就在蓝澜游走在作死边缘时,身后紧跟着的圣元人中,有人不由惊诧道:“这是,火焰王朝的元素池吗?”
蓝澜回头看了眼,见是个叫不出名字的眼镜少女,便无所谓地问道:“你认识?”
眼镜少女认真点头:“上古史学里有提到,火焰王朝进入鼎盛时期的标志,就是建立了元素池,将大量游离的元素纳入王的意志之下,普天下的元素使用者,都要经过王的允许才能继续使用火元素。然而到了王朝末期,新的力量层出不穷,即便是垄断了火元素,暴君也无法维系自己的统治。面对各路叛军,末代火焰王曾经试图引爆元素池,让半个国家为之陪葬,但身边的执行人背叛了他,在关键时刻……”
“好了不要念史书了,你们的教科书显然是胡编乱造的。”蓝澜毫不客气地打断了眼镜少女的背诵,“执行人并没有背叛王,只不过连环爆破的结果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狂暴的火元素撕裂了空间,在第一次爆破时就将后续的所有元素池送入了虚界,这才保住了叛军的性命,也将半个火焰王朝的首都在虚界保留了下来……这半片废墟,就是你们所谓的火焰王庭。”
最爱背书的眼镜少女顿时目瞪口呆:“你在说什么啊?火焰王庭只是历史在虚界留下的投影,并非真实存在的王城,你……”
蓝澜难得没有再嘲讽她,目光牢牢锁定着眼前那光耀夺目的元素池,轻声说道:“元素是有记忆的,过去发生的一切,它们都看在眼里。”
“可是……”眼镜少女仍不肯放弃,“若非投影,这片元素池怎么可能完好无损地保留几千年?在没有人维护的情况下,即便是后世雷王朝的元素吃也只能自然维持一百年,火焰王朝的技术……”
这一次,却是清月回答了她的问题。
“因为这片元素池才刚刚进入虚界不到半天。”
眼镜少女张大嘴巴,心中有千万个疑问,却无法再诉诸于口。
元薇则拍手恍然道:“因为时间在虚界是没有实际意义的!”
但很快身旁就有人惊悚道:“外界过去数千年,这里才刚过去半天,那我们在火焰王庭已经行走了快两小时,岂不是说……”
清月叹息道:“再重申一遍,现实世界的时空观念在虚界是无效的,目前来看,大部分虚界遗迹的时间流速都是根据观察者而定的。简单来说,没有人探索的时候,遗迹内部的时间可以视为静止,只有外力入侵的时候,遗迹内的时间才会流动起来。”
清月简单的解释了一遍后,就不再去管圣元的学生有没有听懂,而是来到蓝澜身边,问道:“有把握吗?”
蓝澜对这个问题嗤之以鼻:“搞清楚你在跟谁说话。”
清月笑了笑,没有揭穿这个老对手的虚张声势,自顾自地说道:“火焰王朝时期,元素池的核心技术,核心在于王权二字,而王权的本质与愿力高度相似,所以……”
“用不着你来提醒我!”蓝澜有些气恼,“我知道该怎么做!”
下一刻,少女终于不再犹豫,直接将手中的骨杖伸入池水中,伴随一圈圈波澜扩散,被封印在池水中宛如烈日的火元素也开始流动起来。
蓝澜全神贯注,骨杖上点亮了一道与池水颜色相近的光,片刻后,池水中的火元素就开始剧烈沸腾,宛如即将爆发的火山,而蓝澜也面露凶悍之色,微微咧起嘴巴,露出四只明显伸长的尖锐牙齿;十指的指甲变得锋锐如刀,脸颊上甚至浮现出湛蓝色的兽纹,顷刻间,国色天香的少女,就化身为雪山上最为凶恶的异兽。
清月皱起眉头:“不对,你这不是王权,而是……”
“闭嘴!”蓝澜的嘶吼声已经宛如呼啸的雷云,不再有人类的气息,下一刻,少女身上的异变更为剧烈,她头顶的秀发被两只兽耳高高顶起,似秋水一般的眼眸则化作狭长的形状。
然而这种狂暴不羁,全然脱离人类形态的变化,却恰到好处地压制住了即将爆发的火元素,在蓝澜那针锋相对的气势冲击下,池中的烈日逐渐收敛了光芒,最终安静地重新回归池水之中。
蓝澜紧盯着池水,一点点收回身体形态的变化,直至最终,双方重新回归平静。
一切都宛如幻觉,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但下一刻,随着蓝澜嘴角重新绽放笑容,少女啪地打了一记响指,而池水中的太阳则陡然收缩,化为拳头大小的一团红光,摇摇晃晃地从池水中飞出来,萦绕在蓝澜的骨杖周围。
“解决啦!”蓝澜看向白骁,一脸邀功似的骄傲。
第421章 池子,再来一个
“所以就说平胸女你平时看书太多,实践太少,完全没有临机应变的能力。”
蓝澜一边逗弄着杖头上那团红光,一边毫不客气地批评清月。
“几千年前的火焰王的确是收敛愿力,化作王权之水来压制元素池,但那一套要是好用,火焰王朝就不会灭亡了。唔,虽然我是和元素直接沟通得到的真相,但你这么聪明,稍稍动动脑子,就该知道原理了吧?”
清月则沉吟道:“因为火元素早就对愿力的压制有了极强的免疫力,乃至反作用力?”
“这么解释也可以。”
清月又补充解释道:“总之用王权愿力是下下选,想要压制暴走的元素,就必须换个法子,无论是灵力还是单纯的武力都好过象征王权的愿力,当然最有效的是奇术,也就是你刚刚临场化用,还非常不成熟的返祖奇术。”
“是啊,临场化用,非常不成熟,让你见笑了!我说你啊,完全没必要为了让那几个笨蛋听得懂,刻意说得这么仔细……除非你是在鄙视小白!”蓝澜轻笑着抛出了一个小陷阱。
清月笑了笑:“小白应该是最先理解状况的人,比你还早哦。”
“不可能!”蓝澜呈现炸毛状,“元素领域,我才是最专业的!”
“但是王权领域,小白比你专业啊。”
“王权……啧,也对哦。”蓝澜有些懊恼,“都忘了他是白叔的儿子,从小就被内定为接班人了。”
清月说道:“内定这个词就太过分了,部落从来没有家天下的传统,每一任首领都是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可别说你这些年没惦记过领袖之位,只是你打不过小白罢了。”
蓝澜扬了下眉毛:“你这人真讨厌,就不能给你好脸!”
清月虽然不记得蓝澜什么时候给过自己好脸,不过只要一想到在自己最艰难的岁月,总是那个怀抱骨杖的小姑娘,将各种珍奇药物偷偷摸摸送过来,就怎么也对她生不起气来。
“火焰王庭的锚点是圣元人定下的,但能这么快就进入王庭遗迹,依靠的是小白的牵引,这一点你自己应该也有体会。与火焰王庭最为相符的人并不是你,而是小白。”
蓝澜哼了一声,却也没反驳。
虚界的牵引效应,依靠的是某处遗迹和探索者的共鸣,这份共鸣,有的自然有,没有的也假装不来,而从白骁现在的表现来看,显然他很清楚自己引发了什么,需要做什么。
——
白骁站在池塘边,看着失去了内容物,变得柔和清澈的水池,心情却无法像水面那么平静。
早在踏上龟裂的土壤的那一刻,他就隐隐感到了这片池塘的呼唤,一路前行,白骁都是锁定池塘的方向,只是临到现场,他才发现真正在呼唤自己的,并非是那团炽烈的火元素,而是禁锢元素的池水。
元素是有记忆的,池水同样有。
越是接近,白骁越是能清晰地听到池水发出的呓语,呻吟。
脑海中,则隐约呈现出了无数细碎的画面,他看到了数千年前第一个统一人类文明疆域的王朝在熊熊烈焰中崛起,更看到了王朝崛起时,被火焰焚烧的枯骨形成了王座下的基石。
与他形成共鸣的,正是那些焦黑的枯骨。
他们之中,有武艺高强的武者,有擅长沟通生死界限的灵师,有将时空掌握于指尖的奇术师,更有享受万人供奉的神祇!
然而在熊熊烈焰之下,一切尽化为骸骨,然而火焰王却仍不肯放过曾经的对手,他将所有的敌人反复炼化,最终化作这清澈的池水。
看似澄净高洁,其中却饱含了无数人无数年的痛苦。
每一分每一秒,它们都在渴望解脱。
但是在白骁想出办法之前,蓝澜就已经行动起来,少女以奇术混杂元素、通灵等多种上古之力,绝妙地破开了池水的禁锢,将水中的火焰元素收拢到了骨杖上,根除了这些上古亡魂的痛苦源泉。
可白骁耳中的呓语仍未止歇,平静的水面下,仍蕴含着仿佛要颠覆一切的愤怒与痛苦。
但是,我也没什么好办法啊,这种事,你们找我有什么用?蓝澜她不香吗?清月她不香吗?
白骁心中暗叹,却感到脑海中的声音越发地响亮。
而身旁的两位少女,却只是眨着漂亮的眼睛,仿佛在等待白骁的行动。
白骁不由陷入沉思。
为什么要选我?客观来说,从哪个角度来看,精通多种上古之力的蓝澜都是更优解,是因为蓝澜身上的元素气息太重,让它们这些亡于元素之力的遗民不堪忍受?还是因为太过驳杂的上古之力,反而不如白骁这样专精一道?
总不能是因为蓝澜胸太大吧……不对,客观来说,论胸围还是人高马大肌肉壮硕的白骁更有优势,所以这王权之力实际是看胸的?
白骁一时间思维有些发散,却怎么也理不清头绪,而面前的池水仍平静如初,仿佛在等待他的决断。
片刻后,白骁拿定了主意。
他上前半步,手臂中划出半截漆黑的骨矛,矛尖向前探去,轻巧地落在水面上,点起一圈圈的波纹。
刹那间,白骁脑海中,浓墨淡染的画面,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至。
不再是隐约的呓语,也不是支离破碎的片段,而是宛如历史长河一般的漫长记忆。
白骁没有敞开心神全部接纳——即便神智坚毅如他,也不可能经受得起一个王朝积累下的怨念,敞开接纳只会瞬间令自己心神粉碎;但他也没有将这些画面全部屏蔽在外,他紧守着自己的理性,以旁观者的角度,审视着发生在数千年前的苦难悲歌。
潮水汹涌的时间似乎无比漫长,每当白骁将注意力稍稍集中到其中一个点时,都仿佛能亲身体验到一个人的完整人生,但这段时间又仿佛极其短暂,因为回过神来,白骁的记忆中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他看到了千千万万的人生,却只能记下极小的部分,而这部分记忆也很快就被掩藏了下来。
或许这是身体的一种本能反应,用以自我保护,也或许……这就是智力上的局限性?
当白骁忽然想到这一点时,他已经不知不觉间睁开了眼。
面前的水池竟已干涸,露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而身旁则围拢了一群人,清月和蓝澜凑得最近,就在左右两边,眼中满是好奇。
“小白小白,怎么回事?!”蓝澜抱着白骁的手臂用力摇晃道,“你看到什么了?”
白骁反问道:“你呢,什么都没看到吗?”
蓝澜撇撇嘴巴,说道:“都是些无聊的画面,什么宏伟瑰丽的元素殿堂啦,可以从凡间登天的火焰高塔啦,象征永世王权的不灭圣火啦……这东西脑子里记得的,净是些歌功颂德的文章,甚至连用来储存它的池水,它都只是一知半解,可以说是非常没用了。”
说着,少女用手指弹了下萦绕在骨杖上的红色光球,将它弹得向内凹陷进去,而光球则如同被主人斥骂的宠物狗,慌忙躲到了骨杖的另一端。
清月则轻叹一声,说道:“元素的灵性来自召唤元素的主人,而火焰王朝打造元素池,是在王朝末年,最为狂妄不可一世的时候。哪怕境内烽烟四起,战乱丛生,末代的火焰王仍痴迷于圣殿、高塔这类人间奇迹,目光从来没有放到这片大地上,所以这团火元素才对真实的历史一无所知。”
蓝澜眨了眨眼睛,说道:“我还挺佩服你这种刚刚听了八卦,立刻就能加工成故事的本事的。”
清月笑道:“只是简单的推理而已,但相信距离真相也所去不远,不过要拼凑出完整的真相,还需要小白那边的拼图碎片。”
白骁则无奈道:“我这边的收获很有限,只看到了许多上古遗族被火焰王朝镇压、歼灭的画面……看的时候画面还比较完整,但真正记下来的却只有支离破碎的残片。”
清月说道:“能记下残片已经很不容易了,这些记忆并不是以常规形式存储下来的,而是以怨念、执念这种极端的情绪,再经历多种上古之力的精粹之后保留至今,换做其他人,在记忆涌现的瞬间恐怕就要被腐蚀尽所有的神智,小白你居然能消化掉那些毒素,保留有可以复现的画面,已经堪称奇迹了。”
蓝澜则说道:“我特别佩服你这种信口开河外加全无死角的马屁功夫,以后丧事喜办的重任都可以交给你了。”
清月回道:“只是陈述客观事实而已,如果换其他人能比小白做得更好,那么池水就不会选择他作为共鸣的对象了。刚刚你也将骨杖伸入池子里了,有收获吗?”
“你这人真是特别讨厌。”
而在此时,白骁忽然感到心头一动,继而脑海中回荡起了新的呓语。
他沿着声音的方向,目光看向远方。
“下一个元素池,就在前面。”
第422章 鬼隐
白骁耳中,来自第二个元素池的呓语仿佛近在咫尺,然而一路走下来,他才发现这路途竟是出奇地漫长,一路行走了两个小时,四周的景物竟仿佛没有任何变化,而那呓语声仍显得虚无缥缈,仿佛距离上没有半点变化。
白骁对此倒是不以为意,在雪山上,这种望山跑死马的事情早就屡见不鲜了,何况这是虚界遗迹,鬼知道火焰王庭中隐藏了什么机关暗道,反正他只沿着声音的方向一路前进便是,真遇到什么问题,身边自然有人会提醒他。
而清月和蓝澜却只是一言不发地与他并肩行走,时不时闲谈两句,话题一半是围绕虚界的法则进行探讨,一半则是围绕女性魅力究竟来自胸部还是来自性格展开争执。
来自部落的三人组行走得轻松,但身后的十名圣元人却已经不堪折磨。
在高热、干燥的严酷环境下行军倒也罢了,但白骁的步伐太快,他们追赶起来就仿佛是舔狗追追逐女神,累到肾衰竭也只能遥望背影……偏偏这漫漫长路仿佛没有终点,更是给人带来了极其沉重的精神压力。
一路行来,圣元的学生们实在是精疲力竭。
“陈兄,长生露还有多吗?我,在下实在坚持不住了。”
一个身材胖大的少年,奔行时已经完全散了架子,说话时嘴唇发紫,语音颤抖。
前方被他叫住的少年同样狼狈不堪——大汗淋漓,脸色赤红,但闻言却毫不犹豫地将口袋中仅存的一瓶长生露摸了出来。
至少自己还有汗可以出,体力还能维持半小时,至于半小时以后该如何……大不了向那三名部落遗民跪地求饶,不然还能怎么办?
然而在他将长生露丢出去前,却见公主殿下已经先一步将长生露交到肥胖的少年手上。
“我这里还有多,谁支撑不住就及时告诉我。”元薇说话时,气息仍均匀悠长,脸上汗水都不见多,与其他人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更是让同队中的人不由暗自赞叹,皇室血脉果然非凡。
一行十人抱团行动,彼此间实际上一直在共享体力,元薇身为队长,负担比其他人还要重些,但此时反而她显得最为轻松,个体实力之突出,实在是一目了然。
若非她有个天才横溢的哥哥,只怕支撑起年轻一代皇室精英的人就该是她了吧?
不过看起来,元薇本人倒也蛮喜欢这种隐藏在大树阴影下的生活的,她和元翼关系极好,让很多盼望皇室内斗的奸臣大感失望……
少年们各有所思,脚下却不敢稍停,只是豁出命紧跟着前面的白骁。
然而又过不久,白骁等人忽得同时停住脚步,不再前进。
这一个急刹车,险些让圣元人直接撞上去,考虑到白骁那肉身强度,圣元少年们毫不怀疑自己绝对要落得皮开肉绽的下场。
陈姓少年最先反应过来:“出什么事了吗?”
却见清月回过头,脸色一片肃然:“元薇呢?”
陈姓少年莫名其妙:“什么元薇?那是谁?”
这一下,就连清月都露出惊诧之色,旁边蓝澜更是上前半步,质问道:“你这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跑傻了?连自家队长都忘了?”
陈姓少年被质问地更是一头雾水,踉跄着后退了半步,无奈地摇头道:“你们若是想开玩笑……在这个场合实在有些不合适,我们会当真的。”
“没人跟你开玩笑!”蓝澜一声厉喝,顿时让所有人心神一震,那嘴唇发紫的胖子更是干呕起来。
清月伸手拍了拍蓝澜,示意她不要吓唬人。
“你们还记得你们一共有多少人吗?”
陈姓少年想也不想:“九人啊。”
这理所当然的答案,让蓝澜眉头就是一竖,但她也没再为难这些完全懵懂的圣元人,而是侧头看向清月。
“这是什么鬼?”
清月说道:“我也不敢下十足的断言,不过类似的事情,在书中不乏记载……”
“你明知道我没看过什么书!”蓝澜气道,“都是自己人,直接说结论不好吗!”
下一刻,却是陈姓的圣元少年脸色一变:“你说的莫非是‘鬼隐’?”
清月说道:“按照你们圣元的解释,的确就是‘鬼隐’吧,探索一些高危险的虚界遗迹时,有些人会不知不觉就消失,而四周的人却全无所觉,甚至完全遗忘了那个人的存在,一直到虚界探索结束,回归现实,才会意识到自己永远失去了一个队友……这个过程,仿佛是被神话传说中的鬼魅所欺,所以才被称为鬼隐。”
这番解释,让一众圣元少年毛骨悚然,虽然他们完全不记得什么元薇,但显然,真的有一个名为元薇的少女,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掉了!
但问题是……
“但你们还记得她,可见鬼隐对你们无效。”陈姓少年试探着问,“所以,你们能找到她吗?”
蓝澜说道:“要是能找,我们干嘛还要和你们废话,早就把那个敢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玩捉迷藏的小丫头抓回来了。但那个元薇消失的时候,我竟然毫无所觉,还是听着脚步声的数量不对才意识到元薇不见了……”
清月想得更多些:“按照之前的理论,鬼隐的前提条件应该是探索者的感知遭到蒙蔽,但我实在没想到,有我们三人在场,居然还会发生鬼隐现象,这要么是颠覆了既有的理论,要么是我们三人也遗忘了一些东西,只不过残留下来的比你们多一些……小白,你刚刚有发现什么吗?”
白骁说道:“没有,对我来说,元薇的消失同样是毫无征兆,也毫无痕迹,我现在甚至闻不到她的味道。但我并不觉得有人蒙蔽过我的感知。”
清月皱眉道:“感知被蒙蔽的话,是没办法自查的,不过……既然是你这么说,应该就和蒙蔽感官无关了。嗯,这反而是好事,稍等,我计算一下。”
说话间,清月干脆地伸手摆开一张通体猩红的桌台,台面宛如水池一般流动着,池水中有无数繁复的数字与公式,宛如鱼群一般游移,又如同幼虫一般蠕动不休。几个圣元人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就感到烦恶欲吐。
而这些数字与公式,则在清月的目光下迅速合并,构筑,少女没花太长时间,大约两分钟不到,一个清晰的公式浮现出来。清月立刻伸手将那公式从池水中打捞出来,而血红色的数字在脱离池水的瞬间,就化作一道敞开的扭曲之门,那门只有一尺见方,门后不断泛起灰蒙蒙的雾气。
“小白,对准这里,全力。”
白骁毫不犹豫,漆黑色骨矛如闪电一般刺穿了雾色之门。
下一刻,雾气凝结,无数道裂纹从中绽放,继而扩散到门外的空间。
而伴随白骁手臂上扬,骨矛自下而上,将绽裂的雾色之门彻底粉碎,无数空间的碎片宛如破碎的玻璃四下飞扬。
元薇的身影则从粉碎的琉璃中呈现出来,少女一脸迷茫,完全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
直到所有的空间碎片都落到地上,继而如同雪片一般融化消失,元薇才豁然惊醒:“这里……我刚刚遭遇了什么?!”
清月有些疲惫,一边伸手抹去血色的案台,一边绽开笑容:“恭喜你,公主殿下,你有幸成为人类历史上第一个经历了鬼隐,又顺利返回的幸存者。”
元薇愣了一下,随即惊诧不已:“鬼隐?刚刚我经历了鬼隐?”
惊诧之后,则是不由自主地恐惧,少女脸色刷得惨白,嘴唇翕动,却已经说不出话来。
清月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用担心,多亏你的幸存,我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之后就算再有类似的事件,我们也能将你们都救回来。”
第423章 支线开启
“事情是这样……”清月一开口,就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无论是亲历了“鬼隐”的当事人元薇,还是她身边的圣元同伴,甚至是蓝澜白骁,都认真地注视着她,等待她的解答。
少女作为场内唯一一个能以理性分析前因后果的人,责无旁贷,开始尝试解释这个从未有人能完美解释的鬼隐现象。
“虚界并没有鬼。”
清月率先抛出了结论,直接打翻了圣元魔道界对探索成员神秘消失的主流猜测。
“造成鬼隐现象的本质,在于共鸣与牵引。回忆一下我们最初进入虚界时的落点,我们没有经历通常情况下虚界探索需要经历的迷茫阶段,直接落到了实地上,这是基于小白在虚界引起的共鸣,他被火焰王庭的元素池牵引至此,而我们所有人,因为距离小白很近,所以跟随这股牵引力道一起抱团抵达,没有遗落。但是在这里,大家换一个角度来思考,倘若我们不是同一批进入虚界的,那么会怎么样呢?后来的人,是不是就会发现前面的人突然消失了?”
此言一出,顿时很多人都感到眼前一亮。但也有人提出了质疑,陈姓少年问道:“但是这无法解释失忆现象啊。”
“是的,不然这么简单的猜想,早该被人提出来了,鬼隐现象中的失忆问题,才是鬼魅这个概念横行的主要原因。但实际上,这个问题同样可以由一个大胆的猜想来解决,只是这个猜想过于离奇,所以就算有人提出来也不会得到重视,好在我刚刚已经用试验验证过了。”
陈姓少年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清月所说的验证,应该就是她开启的那扇雾气迷茫的门,已经白骁随后的破门之举。
但他却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如何验证猜想……或者说到底是什么猜想?!
清月说道:“在虚界,记忆也是感知的一部分。”
“?”陈姓少年终于感到理解不能了,只好闭上嘴巴,等清月用更加平民化的语言来进行诠释。
清月于是说道:“举个简单的例子,你现在能看到我,是因为光线的传播没有被隔绝,但是……”
说着,少女伸出手,抹出一道猩红的幕布,将自己遮蔽起来。
“如果挡住光线,你就看不到我了。”
陈姓少年若有所思。
清月说道:“同理,声音、气味,脚步的震荡,无不是通过介质传播,而后被人的感知器官捕捉,经过大脑加工,才得以形成‘认知’的。那么,倘若将记忆也当作一种感知呢?如果传播信息的介质中断,我们是不是就会失忆了呢?而一旦失去记忆,人类的大脑会立刻进行‘代偿’,将记忆中的空白部分以想象力进行填补……说到这里,你们知不知道,人类的记忆是高度不可靠的,很多久远的模糊的记忆,如果你回忆起来仍感到画面鲜明,那么画面中大部分都其实是后天想象哦。”
这个理论太过新颖,即便听众们随着清月的娓娓道来,早已在心中建立了模糊的概念,但此时仍感到难以置信。
“可是,这还是解释不通啊,鬼隐现象发生的时候,同一个团队的人完全失去记忆,但是现实中的人却还记得消失的人……”
“这很容易解释。”清月说道,“虚界与虚界的距离,远大于虚界与现实的距离……当然,这要取决于如何定义‘距离’,但我想这部分就不用我解释太多了。”
“我,我大概明白了。”陈姓少年勉强点了点头,“所以,所谓鬼隐现象,实际上是一些探索成员,被虚界中的某些存在激发共鸣,牵引到了另一个虚界空间中。而因为虚界与虚界之间的高度隔绝,导致记忆这个感官失效,所以其他人才会失去对他的记忆?不过为什么你们三个没有受到影响?”
清月笑道:“这就是之前说过的那句话了,虚界探索最重要的就是适应性,而我们三人的适应性更好。就如同夜色之下,人类眼前是一片漆黑,但也有些昼伏夜出的猎手看到的却是清晰的猎物身影。虚界存在的记忆隔绝,可以阻断一般人的感知,却对我们三人无效。”
圣元少年团队中顿时有人感叹:“这种血脉也太作弊了吧?”
“虽说多亏了这份血脉,公主殿下才得救,但这也……”
清月又说道:“不用担心公平问题,另一边可是有着比我们三个加起来还要强的部落领袖呢,有他在,探索行动一定会顺利的。”
“你这完全不是安慰吧!”
清月又不由笑了起来道:“总之回归正题吧,记忆到底是不是一种感官,还没有定论可言,事实上在现实世界,大部分客观现象都不能支持我的假设。但这里是虚界,与现实是截然不同的,当我们穿越虚实之门时,本身的构造会发生改变,或许就是这种改变,使得记忆成为了一种感官吧,这部分内容我会找时间写一篇论文出来,但现在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公主殿下,你刚刚看到什么了?”
被清月问到,元薇却一片茫然:“我……不记得了。”
“果然,不过也难怪,毕竟你重新回到了我们身边,与那片世界的联系就算是中断了,记忆自然也会随之消失。”清月沉吟起来,“可惜刚刚我只来得及进行粗算,而计算的结果也被小白打得粉身碎骨,没办法再重新定位了。”
蓝澜在旁边问道:“再算一遍不就行了?”
清月解释道:“算不出来的,我之前的计算,是基于‘形而上’的理论去定位元薇,才勉强找到了她,然后再借助小白那蛮不讲理的破坏力打碎了距离与未知的概念,这才救回了元薇,但也仅限于救人而已。她当时到底身处怎样的环境,见到了怎样的光景,这都不是简简单单的‘打碎一扇门’能够得知的,而现在元薇已经回到我们身边,我就算再用形而上去定位,也只能定到我们自己。”
“等等,形而上是什么?”元薇问道。
清月说道:“你没听过这个词吗?我还刻意用了比较常见的词来形容这个仅存在于虚界的概念呢。上古时代,应该是在元素王朝以前,有一位奇术师提出了非常有趣的理论,他认为世间万物都在某个虚无缥缈的上层空间中存在原型,而我们所看到的只是千奇百怪的投影。例如桌子,世上只有独一无二的一张桌子,我们现实中使用的,无论造型有多奇特,数量有多庞大,都只是原型落到现实世界的畸形化的投影。而原型所在的上层空间,就是形而上。这个理论当然存在很多问题,所以一直以来都不流行,但我想,或许只是上古时代的天地法则与现在有所不同,也或许是那个奇术师早早就开始洞悉虚界的奥妙,他所说的形而上的理论,在虚界是可以适用的。”
这一长串的解释之后,清月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张张迷茫的脸,就如同她之前跟随朱俊燊的团队探索虚界时一样。
不过这也是好事,每当她用理论镇压了同僚以后,都可以为之后的工作节省很多无谓的唇舌。
并不是每一个决定都能有足够详尽的阐述论证,或者说,并不是每一个阐述论证,都能让所有人都听得懂,所以蒙在鼓里也不失为一种幸福。
“所以,我们可以继续上路了吗?”蓝澜在一旁早已听到百无聊赖。
“当然可以,不过……”清月说道,“你不好奇吗?她刚刚遇到了什么?”
蓝澜反问道:“我为什么要好奇别人的事啊,现在小白已经明确锁定了一个探索方向,沿着走不就好了吗?”
清月说道:“的确小白锁定了主线,但虚界探索并不能过分专注于一条线,支线的存在是必要的。简单来说,就算我们找到下一个元素池,你能得到的无非是一团新的火元素,小白也无非见证更多亡魂的悲歌。但是,究竟是什么引起了元薇的共鸣,却是未知数。那可是足以将她从小白的牵引场中拉出去的强大共鸣,你不觉得一定会很有趣吗?”
蓝澜不说话了,她不想点头同意情敌的观点,但内心深处却已经涌现出了无法抑制的好奇心。
无论先前的记忆是感知的一部分,还是形而上的世界,这些奇形怪状的理论,其实她在清月说出口的时候,就已经瞬间消化吸收掉了,这种奇妙的默契自然也会带来同样的好奇心。
“我也很想知道,刚刚带走我的究竟是什么。”元薇说道,“虽然我已经失去了大部分记忆,但是……”
说到这里,少女有些困惑:“但是,我身上多了这个。”
她说着,稍稍挽起衣袖,只见右手腕上,多了一只精致的白银手镯。
蓝澜顿时眼前一亮,跳了过去,细细抚摸起了手镯的纹理,感受着在其中流淌的力量。
“这是……祈祷声?”
清月则一边将手镯上的花纹记录在血色的案台上,一边说道:“准确地说是祈愿声,世间愿力的源头。看来公主殿下身上有着类似巫祝的血脉,所以才引发了愿力的共鸣。”
蓝澜看了眼元薇,尤其是认真在她胸前反复打量,点头道:“的确和我有些相似,和某人就非常不相似。”
清月全然无视了这种微不足道的调侃,继续说道:“愿力是很有探索价值的课题。在迄今为止的虚界遗迹中,我们已经发现了无数上古之力的痕迹,其中唯独愿力的部分最少,因为每次王朝更替,愿力寄托的目标往往是被清除地最为彻底的嘛。而从这枚手镯的纹理来看,公主殿下,和你引发共鸣的,应该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这种纹被称为神纹,是只有类似大祭司和教皇之类的宗教首脑才能佩戴的哦。但有趣的是,这种纹理是在雷王朝时代以后才出现于史书中的……换言之,你刚刚遇到了起义军的大功臣。”
说完,清月笑道:“这么一解释,是不是就对这段支线有些兴趣了呢?关于火焰王朝的覆灭,以及雷王朝的崛起,史书中始终有许多语焉不详的细节,这一次,我们或许能在火焰王庭中,找到更加珍贵的线索。”
蓝澜啧了一声:“也就你会对几千年前的事兴致盎然的……解说词就到此为止吧,接下来要怎么做?把公主殿下当作祭品割喉放血吗?喂,开玩笑而已啦,你们摆出如临大敌的姿势干什么?真要动手的话,你们摆姿势就能解决问题吗?”
第424章 鱼饵
圣元人有着圣元人的骄傲。
这句话虽然在许柏廉这个烂人引发骚乱之后,已经显得颇具讽刺意味,但作为圣元帝国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们,以元薇为首的少年团队的确有着古之圣贤们的品格,面对生命威胁,纵然恐惧也半步不退,十人组成了一个简单的战阵,牢牢注视着蓝澜的一举一动,仿佛慷慨就义时仍直面屠刀的烈士。
巫祝少女只感到一阵腻味,对白骁和清月说道:“喂你们看好了,这是他们自作多情,可不是我在有意欺负弱小。”
白骁对此不置可否,圣元的弱小嘛,欺负也就欺负了,本来周赦把这十个人派过来,不就是让人欺负的么?只不过自己和清月没那个闲情逸致,而蓝澜又从来都是闲情逸致多到溢出罢了。
但现在的问题并非怎么欺负圣元的学生,而是元薇所经历的独特共鸣。
虽然白骁耳中,来自远方元素池的呓语仍持续不断,但他的心思也已经被刚刚开启的支线所吸引,决定暂时无视主线的催促,专注支线。只是,要怎么重新开启支线呢?
清月说道:“最好的办法就是钓鱼,在公主殿下身上留下标记物,然后将她单独隔离开来,至少要远离小白和蓝澜,之后等鬼隐复现时,我再开启更为精致的传送门,让所有人都及时传送过去。”
“好,那就准备开始吧。”蓝澜拍了下手,便要依计行事。
元薇作为鱼饵却不得不挣扎一下:“等等,你说更为精致的传送门?可是虚界传送还没有成熟的解决方案啊。”
清月说道:“的确如此,虚界与虚界间的距离,远大于虚界与现实,所以就算我也没有足够的信心能及时传送过去,但就算传送门开不出来,至少我可以用先前的法子将你重新拉回来。”
元薇又说道:“但我没信心能再坚持到你们拉我啊……”
虽然少女已经失去了上一次鬼隐时的记忆,但身体上却仿佛镌刻着无穷无尽的恐惧,那枚象征至高神权的银手镯更像是一种烙印。
蓝澜说道:“没关系,你们圣元人不是最擅长舍生取义吗?刚刚你们几个摆的那个架势蛮好看的,就用那个架势迎接死亡呗。”
清月无视了蓝澜的帮倒忙行为,劝慰道:“就算对自己没信心,也要对我们有信心啊,我们一定可以及时赶过去救你的。当然,选择权依然在你。”
蓝澜说道:“如果你选择当乌龟,我们也不会嘲笑你,只会将你瑟瑟发抖的姿态记录下来,带回秦国广为传颂……”
眼看蓝澜就要再次激发国际矛盾,清月连忙截住她的话头,换了个方式来劝说:“但是也请公主殿下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在火焰王庭中,鬼隐现象是不可控的,这一次遭遇的人是你,下一次就可能是你身边的其他人。”
这句话终于说服了元薇。
“我明白了,那就由我来当鱼饵吧。”
身旁的少年少女们大吃一惊,想要劝说,却被元薇伸手拦了下来:“他们说得没错,鬼隐现象大概率还会出现的,就算没有刻意去钓鱼,那些隐藏在未知空间的上古遗族们也随时随地可能对我们下手,与其被动等待,不如主动出击,如果能彻底破解鬼隐现象……”
蓝澜打断道:“那也是我们的功劳,不要说得好像是你们要拯救世界一样。”
“……”
对于这种能随时随地摧毁气氛的言行,圣元人敢怒不敢言。
好在元薇下定决心后,也不计较这些细节得失,她紧握住自己的手镯,冲清月点了点头:“那么,我就试着先……”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就在众人面前倏地消失不见了!
其余九名圣元人,毫无所觉,陈姓少年更是开口问道:“为什么在这里停下了?是要休息一下吗?”
圣元的公主,已经从他们脑海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清月没有理会,少女的全幅心神都投注到新一轮的计算之中。
血红色的案台上,更多的数字与符号在池塘中漂泊流淌,片刻间清月的眼眸就化为赤红色,满头青丝也沾染上了血色。
对于此异象,蓝澜皱了下眉头,出奇地没有开口调侃,而是走到清月身旁,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以巫祝的能力分享出了自己的生命力。
她看得分明,清月这俨然是在拼命,不惜代价地进行着超负荷的计算……蓝澜在计算方面帮不上忙——这当然不是因为天才巫祝少女比清月在智计上逊色,而是她根本不熟悉断数宗师的那一套数理学说——那么她就只能去解决“拼命”的问题。
随着蓝澜共享自己的生命,清月明显变得更加游刃有余,头发的颜色重新变得乌黑,双目中的神采也恢复如初。
大约只过了十秒,血池中的数字与公式就融合为一,清月立刻将计算结果从血池中捞出来,向身旁一甩。
一道血腥狰狞的传送门凭空出现在少女身旁。
下一刻,白骁一马当先,毫不犹豫地冲入门中,蓝澜紧随其后,手中骨杖已经引燃了雷火。
清月支撑着传送门,目光在九名神思恍惚的圣元人身上一扫,知道这是通道被开启后,记忆回溯造成的精神冲击,不过现在没时间等他们恢复正常了。
“不赶快跟过来,这里就只有你们9人了哦。”
说完,清月也跳入门中,纤细的身影如同被狰狞的血口吞噬。
圣元人仍感到神智有些恍惚迷离,脑海中,一位少女的身影若隐若现,目光越是接近那道血腥狰狞的传送门,脑海中的身影也就越是清晰,但与此同时,门后却也散发出令人本能畏惧的恐怖气息。
最终还是陈姓少年当机立断,他伸手拉过同伴,用最大的声音吼道:“都跟上我!”
群龙无首之下,他俨然就是9人的首领,伴随他脚步迈出,其余8人下意识就跟了上去。
一股脑地越过传送门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令人骇然。
元薇,他们最为珍视的公主殿下,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右手的银色手镯如同利刃一般,将她的手腕干净利索地切断……而同样的镯子,还有四只。
就在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里,公主殿下已经失去了双手双脚。而所幸紧箍在脖子上的银镯已经被人捏碎掉了,否则她甚至要身首异处。
与此同时,就在公主身旁不远,来自部落的三人,正在和一群白衣人作殊死搏斗。
白衣人数量在两百以上,各自持着神奇的法器,拥有不俗的力量。
或者是召唤出姿态神圣的奇特生物,或者是将彼此的力量连接、叠加,使得一举一动间都带有莫大的威能,虽然迥异于后世魔道,却毋庸置疑有着惊人的威力。
以他们这些圣元的少年精英来看,这两百人至少等同于一个成熟的圣元魔道战团,而类似的战团在整个圣元帝国也只有不到一百,换言之他们是在面对帝国百分之一的力量。
而这股力量,正在区区三人的冲击下,变得摇摇欲坠。
不,应该说这根本是单方面的屠杀。
白骁一马当先,手持着半截漆黑的骨矛,轻易地在白衣人的战团中纵横穿梭,掀起腥风血雨,如入无人之境,
蓝澜则时而与白骁相伴,时而与他分散开来,但两人的配合却精致到宛如艺术——白骁负责以最强硬的姿态拔除敌方力量汇聚的点,蓝澜则扫清周边的杂兵。
至于清月,她已经高高悬浮在空中,头顶血色的圆月,光芒映照之下,所有白衣人的鬼祟之术都无从遁形,而白骁和蓝澜正是在血光的照耀下,总是能第一时间锁定敌人的要害部位,发动斩首。
不到十分钟的战斗之后,白衣人几乎被屠戮殆尽,只有一名看起来最年长的女子,被蓝澜提着头发,一路拖到元薇身旁。
此时的圣元公主,已经重新接回了手脚——对于堂堂公主来说,在没有外敌拘束的情况下,治愈简单的切断伤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少女那煞白的面色,以及微微颤抖的身躯,却显示着比起身体的床上,精神上的伤痕要更严重得多。
在清月开启传送门,及时赶来增援之前,她被那些身穿纯白长衣的狂信徒们奉为圣女。
然而元薇并没有享受到圣女的锦衣玉食,她遭遇鬼隐后,就被几名身负不可思议之力的白衣人强行戴上了银色的手环——后来才知道还有脚环和颈环,抬上了祭坛,准备作为活祭。
这时候,元薇才想起以前在大图书馆中看到的一些旁门左道的记录:上古年间,元素王朝时代,人类文明发达而凶残,活祭、血祭层出不穷。
这一次,算是亲身领会到了,若非部落人来得还算及时,自己真的就要……
此时,蓝澜沉着脸色,将年长的白衣女子丢到元薇身旁,沉声道:“尽情报复吧,留口气就行……算了,不留活口也无所谓,我可以通灵的。”
元薇看了眼那个白衣老妪,良久,摇了摇头:“算了,他们……已经付出代价了。”
说话间,少女目光越过那个满脸是血的老妪,来到她身后。
两百人的教团精英,已经化作成千上万的教团尸块。
第425章 史学
元薇一向是个想法比行动更多的姑娘。
因为有个光芒万丈的哥哥,所以从小她就不必背负沉重的压力,尽可享受优渥的皇室生活,而在无数种上层特权中,她最中意的就是能够自由阅览书籍,尽情放飞思想的特权。
在很小的时候,她就以各种奇思妙想而得到长辈们的宠爱,而这份宠溺让她变得更富好奇心和冒险精神。
手持长生树枝,单枪匹马跑去红山学院观看年终测试,便是一例明证。而心甘情愿被上古遗族当作鱼饵去掉火焰王庭中的支线,同样是处于好奇和冒险心理。
但是,正如老话所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元薇总算亲身体会到了这句话背后那血淋淋的重量。
其实她早就知道鱼饵的风险,在皇室的大图书馆顶层,她翻阅过一些绝密资料——那些都是历代先人从火焰王庭中找到的宝贵资料,其中已经着重提到过火焰王朝时期,血祭,活祭层出不穷,不单单是火焰王如此,他的反对者同样不能免俗。
而所谓愿力,通常都会和宗教、王权等紧密相连,这两者与祭祀又分不开关系,那么愿力的共鸣,大概率会涉及到血祭与活祭。
手腕上的银镯,被清月鉴定为铭刻有神纹,那个时候元薇就意识到自己在第一次鬼隐时,很可能是经历了一次血祭,若非如此,以她的性格,不会在身体中留下浓重的恐惧烙印。
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担任了鱼饵,一部分是理性告诉她,共鸣的另一方如果不能得到根治,鬼隐现象迟早会复发,另一部分则纯粹是好奇心使然。
清月和白骁将她第一次救出来的时候,她失去了相关的记忆,这让她很是不甘心,内心深处仿佛有猫爪在挠,所以她明知风险,还是“故地重游”了一次。
真的是……好险。
“公主殿下,你……没事吧?”陈姓少年一边说着,一边自己都觉得这问题有些尴尬。
元薇手脚处的伤痕尚未消失,甚至留下的血迹都没冷却,怎么可能没事?但除此之外,也实在不知该问些什么才好了。
所幸公主殿下却很宽厚,摇摇头笑道:“没什么事,最多算是虚惊一场而已。倒是你们几个,别这么严肃,我还没那么容易死啦。”
说完,她便转过目光,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手脚处残存的痛楚,以及不久前被人强行约束,作为祭品摆上祭坛的记忆中摆脱出来。
蓝澜正在审讯那个幸存的白衣老妪,只是她使用的语言,听起来却格外陌生……上古时代的语言吗?似乎也不太对,元薇皱着眉头,回忆着自己被当做活祭品斩断手脚时,白衣教团发出的欢呼声,分明是另一个语言体系。
大概是雪山巫祝的通识术?
一时间元薇又不由陷入好奇,而这点问题也的确难不倒她,少女很快就从记忆中找到了一种神秘域的神通,直接完成了语言翻译。
只听蓝澜冷笑道:“不说话?很好,你尽可继续坚持下去,咬断舌头也好,撕裂声带也好,或者用愿力冲击自己的灵魂,让自己魂飞魄散也好,尽你所能挣扎吧,你挣扎地越用力,我越开心。当我以通灵术将你残破的灵魂聚合为一,镇压为奴的时候,你会原原本本地将你生前死守的秘密说出来,而整个过程中,你会清晰地保留着生前的价值观,你会满怀羞辱与自责地看着自己背叛了自己生前的信仰,而你们教团的所有秘密都会落入我的手中。”
顿了顿,蓝澜的笑容甚至隐约透出几分狰狞:“对了,刚刚那个拼死也要挡在你面前的小姑娘的灵魂,我也能找回来,她应该是你的得意门生吧,又或者干脆是你的女儿?看你们感情不错,我把她叫回来陪你,怎么样?也让她亲眼见识一下,自己最敬爱的,不惜牺牲自己性命也要保护的教团领袖,是如何将所有的秘密都透露给敌人的。”
说到这里,别说是被蓝澜直接讯问的老妪,就连元薇这个旁观者都听得毛骨悚然。
这人设有些不对啊!巫祝少女是这样的人吗?她的设定应该是刀子嘴豆腐心才对啊,怎么……
惊诧间,元薇感到肩膀被人轻轻一拍,清月来到她身旁,一边用血月神通为她加速伤势愈合,一边解释道:“那种残忍的事,她做不出来的……但这绝对不妨碍她说,你也知道,刀子嘴嘛,只不过她这口刀特别锋利,而她本人也特别享受这种虚言恫吓就把人吓得六神无主的感觉。”
话音未落,清月就感到一阵锐利的视线扫了过来,少女无奈地摊摊手:“好啦不说啦,你继续审问,她身上的秘密应该多得很,刚刚教团作战时,完全是围绕着她来打的。”
蓝澜摆了摆手,示意不用提醒,她全都清楚。
而另一边,被蓝澜用言辞之刀连续戳刺要害的教团女首领,却在片刻的动摇后,仍是紧咬牙关,不肯吐露教团的秘密。
蓝澜有些气恼,一般来说,话说到刚刚的地步,一般人绝对就要屈服了,因为她并不是虚言恫吓,那些事,她是完全有能力做得出来的。
但若非必要,她也不想让自己变得像个嗜血狂魔啊,所以大家各退一步不好吗?你都血战到最后一刻了,面对无可力敌的强大而美丽的对手,屈服一下才合情合理啊!上古时期的宗教人士都这么死脑筋吗?
而就在蓝澜迟疑间,白骁却上前一步,漆黑色的骨矛在那白衣老妪额头上轻轻一点。
下一刻,那老妪就发出不似人类的凄厉惨叫,在地上翻滚起来,身体弯曲成宛如断折的角度,皮肤下面不断有蠕虫似的东西在鼓动着。
画面之诡异猎奇,让许多好奇心过于旺盛,凑近前去围观的圣元少年当场干呕了起来。
但蓝澜却是眼前一亮:“原来如此,直接破掉她的愿力,她的脑筋就会灵活一点了。”
清月也赞许道:“小白对力量的驾驭真是越发娴熟了,明明是刚刚获得的知识,运用起来已经恰到好处。”
片刻之后,那白衣老妪的蠕动就渐渐放缓下来,生命的气息降低到了极点,几近尸骸,但她终归还是留了一口气。
蓝澜恰到好处地从骨杖中分出一道绿光点在老妪身上,为她恢复了几分生机,老妪长出一口气,从地上坐起身来,目光中满是茫然,但很快就清醒起来。
“感谢几位……的救命之恩。”
她所用的语言不同于世间流传的任何一种,但蓝澜却在通识术下听得分明,点点头回应道:“这种违心的假话就省了吧,我问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们的人?”
老妪没有迟疑,乖巧地回答道:“我们是‘黎明教’的战斗教团,负责这次起义决战的攻坚战,彻底消灭火焰王。我们并没有要抓你们的人,我们只是需要一个合适的祭品来进行祭礼,以激发战士们的神威……”
蓝澜听完,冲清月撇了撇嘴:“剩下的交给你了,我没什么要问的了。”
清月却知道,这句话等于是给这老妪判了死刑,没什么要问的,意味着她身上就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而单凭刚刚那几句话,还远远赎不了老妪的命。
无论蓝澜嘴上有多嫌弃圣元人,但是对待那个曾经并肩作战过的圣元公主,蓝澜内心深处是有亲近之意的,而亲近之人遭到伤害,尤其是这种意料之外的伤害——所有人都以为钓鱼行动不会有太高的风险,结果元薇险些就被银环斩首——蓝澜是必然要暴怒的。
已经死去的两百人并没有平息蓝澜的怒火,这个老妪必须要更多地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怜这份工作就要着落到清月头上。
接下来,清月轻轻开口,说出的却是字正腔圆的上古之语。
“黎明教是为谁服务的?”
老妪有些惊讶于这个问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当然是伟大的雷王陛下。”
清月说道:“掌控雷元素的那位元素使者?”
对于这种略显轻蔑的称呼,老妪张了张嘴想要抗议,但最终还是低下头:“是的,陛下是世间一切雷元素的主人。”
“哼!”清月顿了下骨杖,杖头上雷光缭绕,显然对这个定义颇有微词。
老妪则畏惧地看着骨杖上的雷光,有些茫然。
清月又问道:“现在应该是战争的尾声,雷王已经消灭了火焰王的绝大部分军队,城中守军也士气低落,为什么你们还要进行这种血腥的祭礼?”
老妪有些疑惑:“战争并没有进入尾声,火焰王依然拥有总军力上的优势,我们突袭王城的战斗如果不能速战速决,起义军将陷入战略上的绝对被动……”
清月扬了下眉毛,这和她所读到的任何史料都截然不同,甚至一些在上古年间的典籍中,也没有记载这样的事实。
这老妇人的几句话,大概要改变整个上古史学了。
这条支线真是开得值了。
第426章 重大考古发现
大部分史料——尤其是上古年间的史料,与真相之间都会存在极大的偏差,毕竟记录历史的史官们也要食人间烟火。
但是关乎王朝更替,许多大事上就不可能过于含糊,尤其是雷王从起义军的领袖一路成长为新一代人类文明霸主,这期间的几个关键节点,很难含糊其辞,例如将起义军由战略被动转为主动的关键战役的胜利,由于关乎诸多将士的犒赏和晋升,只要前后内容能够对应上,通常就认为这部分历史是真实存在的。
然而现在这段被公认可信的历史,却被当事人推翻掉了。
“在这个节点发动战略决战,我们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但既然是雷王陛下的旨意,我们就算粉身碎骨也会执行到底。”
身披白袍的老妪,嘶哑地阐述着真实的“历史”。而清月则难得地手持纸笔,以文字的形势将她所阐述的内容记录下来,并提出疑问。
“也就是说,在直捣黄龙,逼近首都之前,起义军并没有把握能够取得战略决战的胜利?”
老妪有些悲哀地点点头:“火焰王朝残暴不仁,各地民不聊生,但王旗下仍聚集着全天下最精锐的军队,起义军要和他们周旋都很艰难,更遑论毕其功于一役?论及整体实力,我们仍远远逊色火焰王的大军。”
清月沉吟道:“就算有雷王陛下在也是如此吗?”
老妪说道:“如果没有雷王陛下,起义军早在一开始就被打散了。过去百年来,所有起义军都在起事后不久就被血腥镇压,从没有例外,是雷王陛下掀起了这场遍及全国的战火,真正动摇到了火焰王朝的基石!”
说到此处,老妪对雷王的膜拜之情开始沸腾,眼中凝聚精光,整个人仿佛沉浸在对神祇的恩泽之中。
清月使了个颜色,蓝澜于是用骨杖敲了下老妪的小腿,直接用疼痛让她清醒过来。
清月问道:“在雷王之前,整整百年间,都没有任何一支起义军能形成气候,那么雷王和之前的义军领袖有什么不同呢?”
老妪强忍着疼痛,答道:“雷王是神祇的化身,与凡夫俗子当然有本质的不同,他生来就知晓万物,是全知全能的圣贤……”
“全知全能啊,比如提前预料到火焰王的军事部署之类?”
“不错,火焰王麾下精兵强将数不胜数,但无论何种阴谋诡计,在雷王的目光下都无所遁形!”
“这样啊……”清月轻轻笑着,着重记下了一笔。
少女一边在纸上记录着老妪的陈述,一边则在一旁用血色的案台飞快地推演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算式。
片刻后,清月又提出问题:“直捣黄龙的计划是雷王陛下亲自拟定的,他有解释理由吗?”
“雷王陛下宅心仁厚,不忍见苍生沉沦战火,只要能尽快结束战斗,我们就要穷尽一切可能。”
“这可不算合理的解释,你们没人持反对意见吗?”
“除了陛下之外,当时大多数人都不赞同这个计划,毕竟,火焰王城除了五十万精兵,还有火焰王本人……”
清月问到:“火焰王很强吗?”
老妪浑身一个颤抖,宛如遭遇了大恐怖:“他是世间一切罪恶的化身,除了雷王陛下,没有任何人能与他抗衡……”
“我明白了,感谢你的配合,咱们有缘再见吧。”
说完,清月伸手强行拉开了一扇新的传送门:“走了。”
蓝澜哼了一声,当先跨入门中,白骁紧随其后,而圣元众人也忙不迭地跟上。
门后依然是那片被火元素灼烤地干涸龟裂的大地,而踏上这片土地时,清月才长长松了口气。
“好险啊,差点就沉浸在问答中不可自拔了。”
元薇从这句话中品出了一丝危险:“刚刚有什么问题吗?”
清月说道:“再多问几句,我们就回不来了。你知道‘虚界琥珀’这个概念吧。”
元薇有些茫然,身旁的陈姓少年则说道:“有听过,但那有些近乎都市传说,不但极其罕见,就连亲眼目睹的人都没有十足的把握,更没法证明自己看到的不是幻觉,因为观察的时间非常短暂,而且……”
“正因为观察时间足够短暂,所以才有幸留下了记载,没记错的话是在圣历429年,人类历史上出现了第一例虚界琥珀的记载,探索者元鹤禾自称在探索过程中,看到了一整个被凝固住时空的小世界,其中万事万物都栩栩如生,但属于他们的时间仿佛被彻底凝结,不再流动。这副画面只出现了很短的刹那间,而且恰逢他当时在作探索记录,在用来承载历史的魔道典籍上留下了相关文字和图像,而他本人却在留下记录后不久,就失去了对虚界琥珀的记忆。”
说到这里,清月提问道:“提到失忆,你有没有想到什么?”
陈姓少年有些恍然,又有些茫然:“我们刚刚看到的就是虚界琥珀吗?”
“准确地说,我们刚刚进入的就是虚界琥珀。试想,若非亲身进入其中,我们又怎么能和生活在几千年前的人流畅互动呢?但虚界琥珀和一般的历史遗迹不同,甚至和火焰王庭的本体也截然不同,进入琥珀是有极高的风险的,在我们进入琥珀的同时,我们就成为了琥珀的一部分。”
元薇颤声道:“我们也会被彻底凝固吗?”
“不,会更糟。那片琥珀,因为我们的涉入方式太过粗暴,已经摇摇欲坠,一旦碎裂,我们所有人都会粉身碎骨……好吧,小白和蓝澜或许除外,但咱们几个是跑不掉了。”
“摇摇欲坠,为什么?”
清月说道:“简单来说,维系一片琥珀存在的,是其中封存的生灵,而我们刚刚不但把其中生灵几乎剿杀殆尽,还差点让幸存下来的人信仰崩溃……所幸那个老妇人不够聪明,一直问到最后,她都没意识到真相所在。不过,也可能是宗教领袖的狂热蒙蔽了她的心智吧,那么明显的答案,她却视而不见。”
元薇等人因为听不懂上古语,全然不知清月在说什么,但蓝澜有通识术,听得分明,此时便不解道:“什么真相?”
清月也没有卖关子:“末代火焰王,就是初代雷王啊。”
“什么!?”
这简明扼要的结论,简直让圣元的少男少女们原地爆炸!
任何一个学过基础上古史学的人,都知道元素王朝分为两个阶段,横扫上古百家的火焰王朝,以及取代腐朽的火焰王朝,一路绵延到人魔大战的雷王朝。而更进一步,末代火焰王和初代雷王,一直都作为人类文明史上最有名的昏君与贤君的代表。
现在清月却说他们是同一个人?
清月想了想,将方才与那老妪的对话简单复述了一遍,继而分析道:“火焰王朝的统治,远比历史书上记载的要稳固,在王朝覆灭前的百年间,甚至没有出现过任何一场富有威胁的起义。而雷王却在此时横空出世,史料记载他还是典型的崛起于微末,这本身就很不合理。”
元薇忍不住反驳道:“这种不合理,在人类历史上很常见啊,比如你们三个的存在就很不合理!”
清月笑道:“我们三个可都是典型的部落贵族出身,就算我这遭人厌恶的诅咒之女,亲生父母也是巫祝阶级。而雷王的履历却干净地如同天降之人,当然,单纯‘天降伟人’这一现象,并不足以说明什么,漫长的时间尺度上,奇迹是最不鲜见的概念。但如果加上另外两个证据,结论就大不相同了。首先,雷王是个崛起于正统之外的义军领袖,但他却对火焰王朝的军事部署宛如未卜先知,这和王朝精兵强将辈出的事实自相矛盾;其次,他不顾起义军在战略大局仍处于劣势,强力推动直捣黄龙的计划,俨然是认定他一人就能凌驾于火焰王和五十万守城大军之上,而这又和火焰王举世无敌的恐怖传说相矛盾。所以综合下来无外乎两种可能,第一种,真的有这么一个人,神人天降,生来全知全能,注定拯救世界,统治天下;第二种,他是火焰王开的小号。你们认为哪一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众人沉默无言。
清月又补充道:“假设雷王真的英明神武,远远超乎时代,那么雷王朝建立初期,人类文明应该迎来一阵不可思议的高速发展。但史料记载,初代雷王开创的太平盛世并没有超乎常理。王朝的政治格局大部分延续了火焰王朝的框架,只不过将一些腐朽臃肿的大贵族们一扫而空,为新贵上台提供了空间,而这批新贵里,又有不少在战后不久就因各种原因死于非命。将这些线索全部串联起来,真相就不言而喻了。而对于当时掌握了更多细节的人来说,谎言与真相之间,就只有一层窗纸,我再问几句,那个老妪恐怕就要信仰崩溃,而她的信仰一旦崩塌,建立在信仰之上的虚界琥珀也就无法继续存在了。”
第427章 回忆
清月一番精致论证后,也不管听众是否真的听懂,便在自己的小本子上奋笔疾书起来,半晌,才长长伸了个懒腰,一脸志得意满。
“接下来又会发现什么呢,这次虚界探索真是令人期待啊。”
听到这句话,圣元人只感到毛骨悚然,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们对接下来的探索都实在是期待不起来啊……沿途遭遇的风险姑且不论,这边的发现越多,圣元距离胜利也就越远啊。
但随着白骁再次迈动脚步,重启主线,他们就算心中有再多纠结,也只能快步跟上。
沿途,圣元人开始内部交流。
“公主殿下,你没有什么不适吧?”
“一切都好,劳你挂怀了,陈锋学长。”
“学长这个称呼,实在让人惭愧无地。”
“咱们之间就少来这些客套了吧?刚刚清月的判断,你认为可信度怎么样?”
陈锋说道:“我认为重要的不是实际可信度如何,单单是对鬼隐现象的诠释,以及对虚界琥珀的实地探索这两点,就足够她成为近十年来的虚界探索第一人了,至少年轻一代人里根本无人能与她相提并论。”
“的确如此,现在想来简直是不可思议,让人都不知道该感激她的救命之恩,还是该惊骇于她在虚界的如鱼得水。总之,哥哥那边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恕我直言,皇子殿下虽然惊才绝艳,但终归还是属于常识范畴之内,恐怕……”
元薇摇了摇头:“单靠哥哥一人的确不够,但那边还有个白无涯先生呢。”
“……那根本是反作用吧,有那么强大的阻力存在,怕是皇子殿下连门都出不去。”
“未必哦,我看白无涯先生不远万里踏海而来,不像是专门针对咱们的。”
“不针对咱们?”陈锋好奇道:“那难不成是为了针对白骁?他们父子关系有那么恶劣吗?”
话音刚落,就听最前方的白骁冷哼一声:“的确有,但你猜的全无道理。”
元薇连忙躬身道歉:“抱歉我们不该在背后议论别人家事,不过……”
蓝澜摆了摆手:“没事,随便议论,反正那点破事天下皆知了,不过白叔的确不会特意为了针对我们,跑到炽羽岛来。他的目的嘛……”
清月说道:“应该和我们差不多吧,他对虚界有着强烈的好奇,尤其是火焰王庭,那可是火焰王朝的覆灭之地,白叔作为上古武道的继承者,不可能不感兴趣的。”
元薇张了张嘴,不知该怎么搭话。
清月解释道:“白衣部落之所以会迁徙到西大陆的北境雪山,就是因为在争夺大陆霸权的时候,输给了初代火焰王,当时最顶尖的武者都被烧成了灰,而灰烬又被火焰王永远囚禁着。对于后世武者来说,那是永远也无法洗刷的耻辱。”
蓝澜用手肘拱了清月一下:“自曝家短的时候能不能稍微收敛一点。”
清月笑着反问:“你在乎吗?”
“当然不在乎,反正丢脸的是那群练武的,我堂堂巫祝才不背锅。”
“事实上,如果严格考证的话,当初和武道部落一起败退的还有奇术、祭司等所有人,只不过当初武者的力量最强,被火焰王针对地最惨,才不得已远逃到西大陆,其余力量的掌控着则甘愿蛰伏在火焰王的淫威之下。部落巫祝的先祖实际上是跟着武者一道撤离……”
“听不见,听不见。”蓝澜开始耍赖,清月也不再多谈历史。
但这种讲故事只讲一半的做法,却是让圣元众人听得心痒难搔。事实上比起火焰王庭里的发现,他们对白衣部落的故事更感兴趣!
毕竟火焰王庭已经陨落了超过五千年,白衣部落却活蹦乱跳到了现在!且对整个人类文明都开始产生举足轻重的影响!
好在没过多久,众人就来到了下一个目的地前。
第二个元素池出现在视野中,比前一个更为巨大,也更不稳定。
封印火元素的池水浑浊不堪,在火焰的灼烤下沸腾起来,幽绿色的雾气充斥着天地之间,一行人还没靠近到百米位置,体格稍弱的人就已经有窒息之感。白骁也伸手拦下了所有人,甚至包括蓝澜。
“接下来由我先去处理一下池水,你们站在原地,不要走动。”白骁说完,便深吸了口气,硬顶着雾气,快步迈向元素池,而随着他不断靠近,身上顿时发出刺耳的腐蚀声响,但无论是白骁的肉身还是披挂在外的衣衫都没有任何变化,仿佛是在隔空进行无形的交锋。
白骁自己也说不清此时的感受,只觉得眼前的雾气中蕴含着亦敌亦友的气息,那凛然杀意然他背后汗毛炸立,另一方面却又吸引着他不断前进……至于身上的腐蚀声,却和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纯粹是雾气自身开始内讧。
在这种复杂的局面下,白骁还是更信任自身,所以他留下其他所有人,单独来到元素池旁,而在他靠近的刹那间,池水就轰然炸裂开来。
浑浊的池水化作无数怨魂模样,围绕着白骁呼啸不停,而失去了池水的镇压后,池中的火元素仿佛化身成了真正的太阳,炽烈的光线刺得人睁不开眼。
白骁闭上眼睛,在关键时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信任自己的直觉,他伸出漆黑的骨矛,却没有尝试用长矛去刺破四周席卷的浊流,而是用矛尖划破手腕,炽烈的鲜血随之如喷泉一般汹涌出来,并融入到浊流之中。
与此同时,蓝澜毫不犹豫地无视了白骁的劝阻,手持骨杖,点燃了杖头处赤红色的元素团,两步就来到白骁身旁,将骨杖探入已经干涸的池水中。
下一刻,一切异变瞬息间归于虚无。
夺目的火光消失了,那红色的火元素团膨胀了数倍,摇摇晃晃地在瘫在杖头上,仿佛吃撑了的肥硕宠物。
围绕在白骁身旁的浊流也消失了,幽绿色的雾气化作澄净的琉璃色,让元素池旁如同童话幻境。
圣元一行人看得目瞪口呆,只感觉虚界内发生的一切都完全超乎认知,超乎理解。于是众人只好将目光集中到清月身上,等候这位老师的耐心解答。
“元素亲和是蓝澜的拿手好戏,尤其是她先前已经得到了火元素的承认,再吸纳新一批元素是顺理成章的。倒是小白那边,我也看不明白。”
此时,蓝澜也眨着眼睛,一边伸手安抚杖头上明显吃撑了的元素团,一边伸手去戳白骁。
白骁对此恍若不觉,方才片刻间脑海中的灵光闪烁,让他下意识用自己的血液洗清了浊流,这其中的原理他完全没有思考,纯粹是本能驱使。而此时回味之前的刹那灵光,却发现那道光芒中,蕴含着浩瀚如海的信息。
白骁再一次看到了不计其数的画面碎片,大部分都是被火焰王朝镇压迫害的“异端人士”的痛苦不堪的回忆,这类画面先前他已经看过一轮,并不稀奇,但奇怪的是,所有的画面到了最后,白骁都能看到画中人对他深深鞠躬行礼,更有不少人直接跪地俯首,宛如臣子觐见君王。
为什么?
白骁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王霸之气,但这震慑与净化的效果却是实实在在的,先前被元素所激怒,处于爆发边缘的池水,的确是因为他的血液而瞬间得到升华,那么也就是说……
在小白想到结论的时候,蓝澜已经先一步做出猜想:“小白,你这算不算借了白叔的光啊?!”
白骁断然否认:“绝对没有可能!”
蓝澜托着下巴:“那还会是什么原因啊?怎么想都像是血脉压制,可你身上的血脉……不就是强化版的白叔吗?”
这种修辞让白骁格外难受,一时间却也不好反驳,因为实情的确如此!
可是,为什么?白无涯的血脉有什么非凡之处,能让百花齐放的上古之力纷纷臣服?
部落猎人最多只是继承了上古时代的武道传承而已,倒是巫祝一脉继承的内容更多一些:有元素,有通灵,有愿力,甚至遇到蓝澜这种惊才绝艳之人还能无师自通领悟奇术。真要臣服,也该是向蓝澜臣服啊。
这个问题再一次浮现于白骁心头,而接连两次的奇遇,已经让他无法忽视这背后隐藏的真相。
而就在他苦苦思索答案时,忽然发现脑海中那一抹灵光带来的画面碎片如潮水一般退去之后,还有一副画面遗留了下来。
白骁感到了一丝凝重,深吸口气,将那副画面重构出来。
一片苍茫雪原,迎面而来是呼啸如刀的凛风,以及粗粝的夹杂着冰碴的暴雪。然而一副宽厚的背脊遮住了所有的风雪,并承载着视角不断向上攀援。
堪称绝境的山路,以及狂暴的风雪丝毫没能阻碍登山者的脚步,不多时,风雪与云雾豁然洞开,一片晴朗的天空出现在视野中。
而在不远处的云层之上,一道比天空还要纯粹的碧蓝色身影,深深引入白骁脑海!
第428章 我不想断腿
在秦人于火焰王庭中高歌猛进之时,圣元一方的进度也已经远远超乎预期。
一行人行走在一条宏伟的火红大道上,两侧各自伫立着无穷无尽的巨人雕像,放眼望去竟是无边无际,末端一直延伸到笼罩整个世界的虚界迷雾中。
这些巨人形态各异,有的四肢壮硕,肌肉虬结;有的半边身躯化作云雾与疾风;有的跪倒在地,诚心祈愿,而头顶则有光芒闪耀;还有的……在他们身前,无一例外熊熊燃烧着火焰。让巨人们面露痛苦之色。
成千上万张痛苦的脸庞,让这宏伟的大道显得诡异莫测,三名圣元探索队员中,两个身材高挑的姐妹花已经行走间两股战战,面色惨白。唯有皇太子元翼沉着依旧,目光不断在两侧的石雕间游移,逐渐酝酿精光。
“史料记载,火焰王朝对待异端暴虐不仁,所有的异端领袖都被残忍杀害,并记录其死前的模样,化作石雕摆在王宫殿前。千年王朝积累,石雕已数不胜数,殿前大道延伸百里,尽显火焰王的威仪……本以为只是史官的艺术加工,想不到竟能亲眼目睹这等上古奇迹。”
元翼一番讲解似的自语,为所有人揭开了这些石雕的身份,以及脚下道路通向何方。
身后,身材高挑的姐妹花惊讶不已:“殿下,你是说我们抵达了真正的火焰王庭!?”
“不会吧!?过去上千年我们都没能锁定真实王庭所在啊!只是在外围徘徊不前,老师不是说按照目前的进度,想要锁定真实王庭的位置至少还要两百年吗?”
元翼说道:“因为我们之前从来没有带着上古遗族进入虚界啊。”
说完,元翼目光瞥向身后,那个高大威猛,在一众少年少女中显得鹤立鸡群的身影。
白无涯哈哈一笑:“就算你很有诚意地求我,我也帮不了你啊,毕竟我只是个学生。”
嘹亮的笑声在大殿内回荡,更衬得四下寂静,气氛尴尬。然而白无涯却浑然不觉,继续说道:“不要搞特殊待遇,就把我看做和其他人一样的普通学生吧。”
此时,他身旁那些真正的普通学生不得不一脸尴尬。
谁跟你一样了?!
我们都还风华正茂,青春年少好吗!
白无涯一脸奇怪:“我哪里看起来不风华正茂,青春年少了?是我肌肉松弛了,还是我眼角有皱纹了?”
被他的目光扫去,秦国的学生们顿时偏过目光,不敢与其对视,却在心中惊疑不定:刚刚是有谁把心里话说出口了?他怎么好像能读心一样!?
“部落人一直都能读心啊,你们才知道?”
话音未落,已经有少女发出尖叫声,白无涯则哈哈大笑:“不用担心,你的事情我不会和别人说的。”
却是让那少女直接哭出声来。
于是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白叔,别欺负人了,你纯粹是靠猜的吧。”
白无涯闻言低下头,再低一点,看到了左青穗,于是叹息道:“你这小丫头身体小小,倒是个有主见的,不错,我支持你。”
“支,支持就不必了。”左青穗略显慌乱,“咱们这是在虚界探索,还是专注探索本身吧。”
白无涯说道:“正因为是虚界探索,才要活跃气氛,这队伍一共十几个人,却连说话的人都没几个,实在太无聊了。我带队狩猎的时候,队伍里所有人都要畅所欲言,哪怕是最年轻的小姑娘也必须要讲黄段子来助兴的。”
“你那是性骚扰吧!”
“但是那小姑娘明明很开心啊。”白无涯无所谓道,“之后还把她的姐姐介绍给我一起开心了呢。”
话题到了这个地步,左青穗实在撑不下去,黯然败退,而接替她的则是有着同窗之谊的陆珣:“白先生,我有一事不明……”
白无涯看了眼陆珣:“你就算了,白小子还是喜欢女人的。”
陆珣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还是败退下去为好。
而众人说话间,略显凝重的气氛果然烟消云散,走在最前面的元翼不由苦笑。
还说自己是一般学生?一般学生可没有这么强的控场能力啊。不过,白无涯这番表演,倒是说明他完全没有给己方拖后腿的意思,反而是在支持这次探索行动。
一切都如议长大人所料。
以白无涯的做事风格,不远万里跑到海岛上来,不可能是为了区区炽羽岛大会,事实上这次大会无论胜负,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哪怕是圣元一方大获全胜,白骁逼不得已留学圣元,对白无涯来说又有什么所谓呢?
这位部落首领若是不想白骁远渡希望之海,直接把白骁带回部落,有谁能阻止得了他?而如果说这是因为白无涯不愿意当众耍赖,那他也有太多的办法在炽羽岛大会的协议达成前,就阻止这一切。
他特意加入探索团队,只是因为他对虚界的火焰王庭感兴趣,这是唯一的理由。
而进入虚界后的经历也印证了这个猜测。
对虚界探索者封闭了千年的王宫,在白无涯进入虚界后立刻敞开了大门,而在这条漫长的石雕大道的彼方,元翼已经清晰地“听到”粗重而灼热的呼吸声。
仿佛是某人正在那里等候探索者的到来。
正想着,忽然元翼面前仿佛多了一座巍峨的高山。
白无涯用宽厚的背脊,挡住了前路。
“好了,先休息一下吧,我走累了。”
元翼硬是被白无涯这个借口给呛得咳嗽起来。
走累了!?你这踏海万里而行,大气都不喘一口的人,跟我说走累了?!找理由也麻烦靠谱一点啊!
但元翼对此却也无话可说,以白无涯的身份实力,有心情找借口就算不错了,非要较真那就是自取其辱了。
“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去放个水,马上回来。”
丢下第二个丝毫不成体统的借口之后,白无涯身形闪烁,宛如鬼魅一般直接闪现到了百米之外,动作之快甚至让元翼的视线都捕捉不及。
紧接着,白无涯在百米外屈膝躬身,留下一道宛如弓弦紧绷的残影,同时双足发力,宛如火山爆发一般,将脚下千锤百炼的坚韧砖石踩踏地宛如液体波纹,扭曲扩散开来。而他本人则借着反推之力,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白无涯的身影瞬间就消失在迷雾中,留在原地的少年们一时错愕,纷纷将目光聚焦到元翼身上。
元翼点点头示意稍安勿躁,而后摸出一瓶长生露水,凭空倒下,水流被无形之力包裹着,在半空滚动,延展,最终形成一个清晰的人形轮廓,从那壮硕的身躯,尤其是胯间狼头来看,正是奔袭中的白无涯。
而轮廓定型的瞬间,元翼闷哼一声,调集浑身魔能,勾勒神通之力,强使手中的长生露水去锁定白无涯。
对方并没有抗拒这种锁定,于是元翼只感到蓄势待发的洪流宛如得到宣泄,神通之力得以流畅运转。下一刻,他尝试投影的画面便完全清晰起来。
呈现在元翼掌中的,不再是一个由露水构成的粗糙人偶,而是以白无涯为中心,方圆百米内的一切景象。
众人全部被这瞬息成型的投影容纳了进去,但是还没来得及为元翼这手精妙的神通喝彩,就看到白无涯正前方,有一个庞大到不可思议的王座。
投影以十比一的比例呈现了方圆百米的圆形空间,在投影中,身材高大魁梧的白无涯只有一掌高,然而他所直面的王座,投影空间却只能容纳显示出基座上的雕刻。
只见雕刻上清晰分明地呈现出无数张扭曲的面孔,以及燃尽的尸骸。从比例推算,这些尸骸应是以真实比例呈现上去的,但这千百层尸骸堆积下来,将王座的基座,以及基座上的雕刻生生延展到百米多高!
踩踏在百米高的尸堆上的,则是一双熊熊燃烧的火焰巨足,从投影中,只能看到巨人的一根脚趾,而那已经宛如一座小山。
一时间,所有人震撼无言,就连元翼本人也不由呼吸为之一滞。
前方的迷雾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怪物?
难怪以白无涯的潇洒大方,也要特意阻止自己等人继续前进……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距离已经拉开足够远了吗?
从投影的比例上看,那个坐在王座上的巨人,怕是足有数千米高,这样的巨人一步迈出,恐怕就……
“那是火焰王本人吗?”
一个略显沉闷的声音打断了元翼的思考,皇子殿下抬起头,只见嬴宏图正紧皱眉头,伸手指着投影中的巨人脚趾。
对于这位同样出身皇室的人,元翼不愿失了礼节,点头说道:“虽然没有任何史料文献提及过,但此时此地能够出现在王宫中的,应该也只有末代火焰王本人了。”
嬴宏图又问道:“所以,白无涯先生就是为了火焰王而来的?”
元翼迟疑了一下,说道:“恐怕只有这个解释了。”
而后他有些不解地看着嬴宏图专门将此事记在迷离之书上。
虽然秦国的这位皇子并没有那种闪耀大陆的无限风光,但在上层圈子里,嬴宏图这个人始终都得到了极高的评价,诸如过目不忘之类的常规“天才特长”,他是全部具备的,所以这么简单的事实,何需专门记录?
嬴宏图有些无奈地解释道:“某人要我全程紧盯着白无涯,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我人情用尽,又不想断腿,只好现在多费点心了。”
第429章 火焰王
白无涯不惜大费周折来到火焰王庭直面末代火焰王,看上去仿佛在以蝼蚁之躯挑战巨人。
元翼投影出的画面中,王座上的巨人宛如一座巍峨高山,哪怕是经过十比一的比例缩放,依然有着惊世骇俗的体型,以至于放大到极致的投影范围也只能勉强容纳他的一只脚。相较而言,身材高大健壮的白无涯已然形如蝼蚁。
第一时间,人们甚至无法想象这差异悬殊的战斗要如何打。
如果白无涯是那种呼风唤雨的魔道宗师,那么或许可以扭曲空间、召唤陨石,以此来弥补身形上的巨大差距,但雪山猎人一向是依赖血肉之躯作战,这种极端的体型差要如何弥补?冲入对方体内,破坏内脏吗?但是,传说中元素王朝时期的顶尖元素使者,可以轻易将自身完全元素化,那么冲入对方体内就等于将自己放在熊熊烈焰里灼烤。
怎么想都没有胜算。
”根据我们先前在火焰王庭找到的一些资料记载,第一代火焰王在横扫东大陆建立元素王朝时,最先击败的就是‘武道’,当时武道算是大陆最顶尖的力量之一,无论是人口基数还是顶尖战力都堪称大陆之最,然而遇到元素王朝崛起,却正好遭遇了克星……”
元翼的讲解刚说到一半,所有人就听到一个哂笑声。
“动动脑子,武者哪来的克星?”
白无涯的声音骤然出现,直接让一众听者的心率直线拉满!谁也没想到白无涯此时居然还能听得到他们这些人的谈话声,更想不到他直面火焰王时,居然还有余力分心说话!
“上古时代百家齐放,彼此并不存在克制关系,武道的失败是人的失败,与力量无关。”
一边说着,白无涯一边如白骁一般从肘关节处延伸出一支漆黑的骨矛,握于掌中,他的动作慢条斯理,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与此同时,那个王座上的巨人也缓缓站起身来,伴随他的动作,所有人都感到脚下的大地在微微颤抖。
元翼问道:“白先生,我们还需要再往后撤一撤吗?”
白无涯嗤笑:“心思挺细嘛,不过用不着,站在原地好好看我表演吧。”
说完,他的身形就从投影中消失了。
元翼啧了一声,身体微微一颤,仿佛因为白无涯的一次闪身而承受了巨大的冲击,整个投影画面也随之扭曲摇摆。但他立刻加大了魔能输出,强行将画面稳定下来。
“果然白骁这禁魔体质是有遗传的,白无涯那边稍稍紧绷一下,我这边就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元翼解释了一下画面摇动的原因,但周围人的注意力早就集中到了投影上。
白无涯骤然启动,已经直接没入了巨人体内,他以手中骨矛为先锋,一步冲刺,便似钉子一般敲入巨人的小腿之中。
没有血光迸溅,也没有削肉断骨,巨人在白骁触及自身的瞬间,就化为纯粹的元素之体,顷刻间就释放出宛如太阳一般的光与热。
哪怕相隔数千米,一众少男少女们也感到令人窒息的灼热,圣元的姐妹花立刻站到元翼身旁,撑起一片湛蓝色的冰墙,将滚滚袭来的热浪隔断开来。
而元翼则努力维持投影不断,见证白无涯与火焰王的激战。
此时,白无涯已经完全被包裹在巨人的火焰之驱中,浑身上下都遭受着不可思议的烈焰灼烤,然而这位部落的主人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无论是那宛如钢铁一般雄壮有力的肌肉,还是腰间的狰狞狼头,甚至是他的须发指甲,都在火焰中丝毫无损。
反过来,自那漆黑的骨矛处,一阵缭绕的黑色光芒,如同浸入水中的墨点,迅速扩散开来。
巨人发出滚雷一般的低吟,他的声音同时在座前大道的每一个火盆中回响,他以惊人的速度从王座上站起身来,庞大的身躯竟呈现出丝毫不亚于野兽的灵巧!而他站起身后,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已经被污染的小腿以下,只见山丘一般的右脚很快就化作一团黑火,继而火焰凝固,凋零成泥。
“好厉害……这就是斩断‘极限’的天外陨铁?”
元翼目光一亮,发出不可思议的感慨。
“天外陨铁是什么?”姐妹花不由好奇,她们能被选入探索队,无论家世还是学识都堪称同龄人中的翘楚,但这个名词仍显得特别陌生。
元翼说道:“只在极少数典籍中偶有记载,大体上……”
“是部落的猎手们将肉身锤炼到极致以后从而升华的产物,又名魂骨,是武道对抗百家之力的无上利器。”左青穗轻声补充道。
所有人的目光霎时间都集中到了她身上,让少女顿时脸红:“是,是白骁师兄告诉我的。”
“……他倒是什么也不瞒你啊。”
“白骁师兄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秘密,有人想知道就告诉他……”左青穗细声说着,但下一刻就被人打断了。
“哈哈哈,魂骨的解释没有错,可惜你们从一开始就猜错了方向,这不是魂骨,目前对付这蠢物还用不到那么高端的武器,我只是在骨矛上抹了点毒。”
此时,白无涯的声音竟与火焰王一样,从大道两旁的火盆中响起,声波震荡时,就连火光也随之摇曳,而他的解释则让人目瞪口呆。
毒?什么毒能在如此高温烈焰下生存蔓延?
“雪山奇毒咯,能够耐受高温的毒,在雪山猎场要多少有多少,对付这种徒具其形的傻大个最好不过。”
白无涯一边笑着,一边对火巨人赶尽杀绝。
那让少年们感到无可抗拒,哪怕远隔数千米都威势无穷的火焰王,不断白无涯突入体内,在内部感染毒素,而每一次黑气弥漫,都会逼得火巨人“壮士断腕”,将中毒的部分躯体立刻舍弃,片刻之后,巨人就意识到自己是在被人步步凌迟,于是立刻收拢身躯,将巨人之躯缩小到常人大小。
然而伴随躯体的收缩,火焰的温度与亮度也急剧提升,澎湃的热浪倒也罢了,但那份炽烈的光芒却顷刻间就穿越数千米的距离,穿透大道中迷雾,照耀得一众旁观者睁不开眼。
至于元翼的投影,更是被光芒吞没,看无可看。
“闭上眼睛,我来说给你们听。”白无涯那高高在上的声音,此时却如定海神针,有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这火焰化身妄图凝聚元素之力来洞穿我的肉身防御,殊不知这种堆砌数据的玩法是最低端的,原因有三,第一,他的速度远不及我,所以我不想让他碰到,他就碰不到我,从我这个视角来看,他不断徒劳尝试的姿态真的非常可怜了。第二,我此行之前早就做足了准备,对火焰完全免疫,他即便是将温度再提升百倍,依然对我无效,甚至连我的头发都烧不掉。第三,虽然他变换了形态,却仍不能免疫我的毒素,反而会因为体型缩小,让毒素蔓延更快。所以我只要找准机会用毒矛戳他一下,他就死了……啊,果然死了。”
这一番话之后,那满溢的光芒就逐渐熄灭,两旁的火盆也变得萎靡不振。
白无涯笑道:“怎么样?很精彩吧?”
元翼忍不住说道:“你的讲解实在烂透了!比流水账还差劲!”
“啧,居然还挑三拣四的,那待会儿你别听,自己用肉眼看。”
白无涯说完,便收敛了笑容,手中骨矛在山岳一般的王座上轻轻一点:“到这个时候了,还不肯现身?堂堂火焰王,要靠装死耍赖来保命么?”
元翼等人听得一惊。
刚刚那个真的不是火焰王?
虽然那个火巨人在白无涯手中死得干净利索,但是那毁天灭地的光与热可着实令人惊心动魄,结果居然只是个化身么?
而伴随白无涯的催促,王座终于有了变化。
隆隆闷响中,那高山一般的王座上点燃了一团火,而火光刹那间就蔓延到了整个王座上。
与此同时,大道两旁的火盆同时喷射出冲天的火柱,万千道火光驱散了大雾,让所有人都能看清此地的全貌。
下一刻,人们不由毛骨悚然。
他们脚下这条直抵王宫的漫长大道,竟是一根长长的脊柱骨,两侧的雕像、火盆后面,则勾起弯曲的肋骨,看上去宛如划破地平线的蜿蜒山脉。
至于正前方的王宫,此时在火焰缭绕之下,已完全化作颅骨的形状,伴随一阵轰隆隆的闷响,那大到难以形容的头骨正缓缓升起,白无涯站在鼻尖上,手持长矛,面容似笑非笑。
“这就是被火焰王弃之如敝履的王权啊,看上去真是可怜得很,失了主人,在历史的迷雾中徘徊数千年,想不想知道现在外界是什么样子啊?”
白无涯说着,矛尖在那巨大骸骨的鼻头上碰了碰。
“简单来说,你的王朝已经彻底覆灭了,元素之力在文明疆域内几乎遗失殆尽,你梦想的千秋万载,元素永恒只是痴人说梦。而现在,曾经被你驱逐过的遗族们反而不断繁衍生息,笑到了最后。那么,作为那个永恒王者遗留下的执念,你有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放心,在杀了你之前,你有什么话我都会耐心听的。”
第430章 真·火焰王
“吼哦哦哦!”
来自火焰王遗骸的怒吼,宛如响彻天地的雷鸣,震得一众少男少女筋软体酥,眼前金星乱冒。
然而首当其冲的白无涯,却连胯下狼头都没颤抖一下,只是冷笑一声:“看来是没得谈了,那也好,比起讲故事,我还是更适合挥拳头。”
白无涯说是挥拳头,还真就收起了骨矛,一拳落下。
以他的体型,这一拳落在宛如山岳一般的颅骨上,就如同蜉蝣撼大树。然而下一刻,就见山岳崩摧,大树倾倒。
灰白色的颅骨在重拳的轰击下,绽放出蛛网一般的裂纹,而裂纹转瞬间就遍及到了颅骨的每一个角落,那尖锐而滚荡的怒吼戛然而止,沿着细密的裂纹,无数的骨骼碎片开始分崩离析,继而向下坠去。
而白无涯的脚下则多出了一团雪白的云,承载着他漂浮在半空,冷眼观看着火焰王的骸骨崩塌。
下一刻,时光宛如凝固。
所有的碎片都在半空停住,不再坠落,继而仿佛被无数条无形的丝线牵引着,重新聚拢起来,在白无涯脚下形成新的颅骨轮廓。
白无涯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这就对了嘛,就算只是火焰王的遗骸,终归承载着一个千年王朝的王权,以及亿万生灵的血债,就这么一拳了账,我这边不好交代的。”
说完,白无涯笑容收敛,又是一拳砸落,刚刚聚拢起来的颅骨再次化作万千碎片,无力地坠落下去。
刹那之后,碎片再次被无形之力牵引凝固住,然而这一次,亿万的碎片却纷纷化作锋利的匕首,又点燃各色的火光,将尖端指向白无涯。
每一口匕首都只有尺许长短,然而蕴含在匕首中的元素之力却足以焚山煮海。至于构成主体的火焰王的骸骨,更是凝聚着火焰王朝那饱含血腥的王权之力。
随便一口匕首落到现实世界,都足以引发小型天灾,而亿万口匕首直指白无涯,却不能让他稍稍动容。
在白无涯的冷笑声中,暴风骤雨瞬间而至。
“哼!”
元翼一声闷哼,手中投影已经难以为继,那过于爆裂的能量冲击直接斩断了他的魔能神通,而通过肉眼直观战场,人们只能看到无数口匕首燃烧着颜色各异的火焰,顷刻间就聚拢成一只密度惊人的浑圆骨球,五颜六色的火焰灼烧着球体,白无涯被困在正中,杳无声息。
“咕哝。”元翼不由得吞咽了一下。
他不相信那位雪山之主会就此陨落,但是……面对如此毁天灭地之威,他又实在不能相信有什么人能不避不闪,纯以血肉之力扛下来。
这场战斗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哪怕他是天下第一人的得意门生,也不曾听老师讲述过如此恐怖而伟岸的力量。
当年,人类就是放弃了这样的力量,选择了今天的魔道吗?
在元翼无比复杂的目光中,只见那浑圆一体的骨球忽然绽开了一道裂纹,继而裂纹迅速延伸,形成首尾相接的一道环。咔嚓巨响声起,骨球沿着裂纹分成两半,无可奈何地再次坠落,过程中似秋意凋零,继而化为亿万粒砂。
白无涯仍是站在云团上,浑身上下竟毫发无损,甚至腰间狼头的毛发都未有焦痕!
“再来啊,我才刚开始热身,你可别就这么倒下了。”
这一次,白无涯的挑衅仿佛确实起到了效果,在颅骨粉碎后的细砂消散后,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
脊柱骨两侧的火盆中,火焰冲天而起,并瞬间引燃了所有的骨骼,让整片虚界空间都化作熊熊火海。
天上地下,无处不是烈火。
然而奇怪的是,围绕在元翼等人身旁的火焰却仿佛幻象,看似狰狞却没有半点温度,置身其中反而有种生机勃勃一般的暖意。
“这是幻术吗?”一个来自辉煌谷的少年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是!”姐妹花异口同声,清丽的脸蛋上承载着同样的恐惧之色。而随着她们开口,其他人才注意到,握在姐妹二人手中的长生树枝,竟微微有了枯黄之势。
“这是,你们在用长生树枝保护我们?”辉煌谷的少年问道。
“如果只靠长生树枝,我们自身都难保。”双胞胎中的姐姐低声说道。
妹妹则补充道:“此物可以轻易镇压住天外异物,神通无穷,但在此界却连自保都难。保护我们的应该是……”
说到最后,她有些不可思议,也有些难以接受。
元翼却没忌讳,叹息道:“是白无涯先生在保护我们。”
“白无涯?!他为什么要保护我们?”
“他远在几千米外,怎么护得住这里?”
元翼伸手指了指众人脚下。
人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脚下还有实物。
火焰王的遗骸点燃了自己的全部,万事万物都化作烈焰,构成殿前大道的脊柱骨自然也不例外。然而火焰点燃之后,人们却没有就此跌落下去……因为脚下的骸骨竟还维持原状,完全没有燃烧起来。
“这是白无涯做的?”嬴宏图紧皱眉头,“他远在数千米外,也能干涉到此处?”
元翼再次伸了伸手,示意他看清楚些,嬴宏图于是沉声不语,片刻后一声惊呼:“我靠!”
在元翼的提示下,他总算看出了名堂。
那是一个轻轻的脚印。
白无涯第一次闪身到百米开外时,在原地留下的一个脚印。
以那道脚印为圆心,方圆十米之内,火焰不能靠近,高温与热浪被完全阻绝,这一道脚印,仿佛是神祇在开天辟地,与混沌中打造出一片桃源。
“上古遗族也太强了吧……”一名跟在嬴宏图身后的白夜少年惊恐道,“这分明已是魔神的手段了!”
下一刻,所有人都感到心头一沉。
白无涯的强大的确有些匪夷所思,刚刚连续打爆火焰王倒也罢了,在原地留下一个脚印,就能隔绝焚山煮海的天灾,这等实力真的有些匪夷所思了。若是这样的人有心征服南方大陆,有谁能挡?断数大宗师,还是天下第一人?
想到此处,人们甚至将注意力从远处的战场偏移开来,更多地考虑起了现实世界的危机。
而一片愁云之中,左青穗忽然说道:“我倒是觉得,白叔是取了巧。他留下的足迹并不是在镇压火焰,而是构成了一种同化关系。”
“同化?”有人听得一头雾水,“这要怎么同化?”
左青穗说道:“我也不能确定,但是我听蓝澜姐说过,元素使不会被自己的元素所伤。”
其他人仍有些听不明白,元翼却感到眼前一亮。
“原来如此,元素同化,的确有这个可能,也难怪他刚刚竟是毫发无损……但元素同化的前提是施术者必须对要同化的元素了如指掌,而且一般只有施术者本人能够完成同化,我从没听过同化效应还可以匀到他人身上。”
左青穗说道:“蓝澜姐说,那些都是庸人之词,只要对元素的理解足够深刻,想庇护多少人就庇护多少人。”
元翼对蓝澜的性情略有所知,知道这的确像是她的原话,但问题是……
“白无涯先生并非巫祝,对元素也有这么深刻的认知吗?”
顿了顿,元翼又问道:“还是说,有一位修为惊天动地的大巫祝,为白无涯先生提前施加了同化之术呢?”
——
众人对话期间,白无涯与火焰王的遗骸已经接连做了七次交锋。
这具骸骨每次都有截然不同的手段,或者是单纯的骸骨蛮力、或者借用变换万端之火,此外又有王权愿力、亡魂孽力乃至近乎魔道的天外之力!
这些力量的细节,远在数千米外的人感知不到,白无涯却体会地一清二楚。
也化解地完美无瑕。
每次都是一样的流程,火焰王出招,他不闪不避地全数吃下,挣脱,等待对方的下一轮。
然而对方所有的力量都没能在他身上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反而每一次交锋之后,这具遗骸都会变得更加虚弱。
终于,充斥世界的火焰无可奈何地熄灭,而伴随火焰落下,天地都变了颜色。
元翼等人惊讶地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何时变成了一片干枯而龟裂的褐色大地,四周重新笼罩起了迷雾。
而白无涯也回到了他们身前不到百米的地方。
刚刚发生的一切宛如虚幻,只有圣元人手中那三支枯黄的长生树枝,证明着那片火焰曾经存在过。
“结束了吗?”有人胆战心惊地问道。
下一刻,却听白无涯笑着回应:“只是热身结束了而已,没想到堂堂火焰王居然这么怂,被我把尸体打爆了才肯现身一见……我说,火焰王陛下,你不用躲了,我看得见你。”
白无涯说着,拾起骨矛猛然挥向远方迷雾,下一刻大雾散去,露出一条直抵地平线的通道。而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个中等身材,面容模糊的男子默默地伫立着。
白无涯却终于收敛了笑容,郑重以待:“火焰王陛下,总算是见到你真人了。这一次我专程来找你,没有别的事,就是当年被你灭族的那群人托我来报个仇。接下来麻烦你喊疼的时候大声一点,这样比较让人有成就感,我也容易交差。”
第431章 男人的魅力
看着远处那个貌不惊人的男子身影,众人实在无法将他和威名赫赫的火焰王联系到一起。
先前,无论是王座上的巨人,亦或是自成世界的巨大骸骨,都已将千年王朝的统治者这一印象牢牢刻入了众人脑海,人们心目中的火焰王,无论是初代亦或是末代,都该是顶天立地,呼风唤雨的传奇大能。
而非是现在这个放到人群里就转眼没的普通人。
唯独白无涯显出如临大敌的兴奋感,他微微紧绷着肌肉,脸上虽洋溢着游刃有余的笑容,但是为身后的少年们做讲解时,声音却郑重而低沉。
“你们没看错,那边的就是火焰王的本尊,亲手横扫上古百家,建立统一王朝,又藏身幕后,操控历代傀儡王统治王朝逾千年!待王朝腐朽难以为继,又一手导演了王朝更替的史诗大戏,以雷王的身份继续统治大陆超过两千年,直至亲手撕裂苍穹,引来魔族……”
话没说完,观众的心脏已经屡遭暴击,元翼难得涨红了脸色,厉声打断道:“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既是火焰王,也是雷王!?”
白无涯被打断了解说词,也是不由惊讶:“火焰王和雷王是同一个人,你们不知道?!”
“鬼才知道!”
“你们南方人的历史真差劲啊,连常识都没有。”
“……你的常识根本说不通,两代元素王朝持续了三千多年,难不成他有三千多岁?!”
“三千多岁而已,你们没见过长生种么?”
“听都没听过!”
人类历史明文记载的最长寿者也不过两百余载寿元,如今的天下第一人周赦大有可能打破这一极限,但预期极限也不过三百岁。苟活三千年的长生种当真闻所未闻!
“我有说过他是人类吗?”
“不是人类!?”
白无涯叹了口气:“别总是大惊小怪的,由非人类统治人类几千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这怎么能不算大不了的事!?”
“那你们南方人用魔族的力量建立文明,发展繁衍数千年,岂不是更不可理喻?”
身为魔道士的元翼,一时间还真不知该如何反驳!
“所以你们年轻人还是要多加强一下知识水平,不要大惊小怪惹笑话。”
话音未落,白无涯的身影已经化为残像,闪烁着来到地平线上,手中骨矛直刺向那貌不惊人的男子。
锋利的长矛豁然洞穿了男子的身躯,然而矛尖上的漆黑却没能蔓延。
被贯穿的火焰王,伸手捂住了胸前伤口,也发出了叹息声。
刹那间,整个虚界空间都回荡起了他的声音。
“原来是她啊,她还活着?”
白无涯冷笑:“你这怨灵都没死,她作为自然之灵,当然能活得很好。”
言毕回肘收势,继而骨矛向前横扫,如斩首利斧一般将那人的头颅斩下。
火焰王却毫不介意,伸手隔空抓住头颅,重新安回脖子上,霎时间,两处断面同时伸出无数肉芽,彼此缠绕在一起,但伤口处却仿佛有无形的力量在阻挠,肉芽纠缠后却又无力地挣脱开来,断面始终不能结合。
火焰王微微一怔:“这也是她所为?还有刚才你用来抵御遗骸之火的手段也是?”
“是啊,除了她以外,还有谁能如此完美无瑕地化解掉你的所有神通?对百家之力娴熟运用到这般地步,普天之下也只有她一个了。哦对了,你转职雷王以后,应该又发明了不少新招式,要不要在这边验证一下?”
“不必了,既然是她,想来是作了万全的准备才会让你出手……何况你所说的新招式我也用不出来,我只是这个时点的火焰王,你所谓的雷王对我来说则是未来的投影,他发明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白无涯说道:“所以你一直到死也没真正跨入更高的层级咯?果然和她说得一模一样,水中捞月的白痴。”
火焰王一边继续尝试变换结合伤口的方式,一边回答道:“谁知道呢?也可能到最后一刻时我已经跨过了那道关,却对曾经的残片不屑一顾,所以才会在虚界的遗址中留下现在这个我,而她这几千年来又做了什么?归根结底,你们这群失败者也只是在我的尸体上耀武扬威罢了,有什么可自傲的呢?”
白无涯笑了起来:“我们当年的确败得很惨,被硬生生从繁华的家园一路驱赶到异域雪山,历经几千年都没能恢复族群的壮大。但终归是我们活着,你却死了,所以我们当然可以骄傲,历史的胜利者永远是最能苟的那一个!”
说完这句话,白无涯忽然收敛了笑容,转回头对远处那些目瞪口呆的观众严肃警告道:“刚刚那些话你们就当没听到,出去以后不要乱说,不然我这边不好交差。”
交差这个词连续出现几次,终于勾起了人的好奇。
“白叔,你是要对谁交差啊?”左青穗不解道。
白无涯不是雪山部落之主吗?他惊才绝艳,不到20岁时就以武力夺走了部落首领的位置,其后统治部落,就连备受尊重的首席巫祝蓝爷也甘为他的副手。甚至蓝澜这种无法无天之人,提起白无涯时,语气中也不乏敬意。
这样的人,此时却仿佛是被人打发出门的打手?雪山部落到底还隐藏着什么怪物!?那个“自然之灵”吗?
白无涯闻言笑了笑:“算是我的半个师父吧,也是我妻子。”
左青穗顿时凌乱:“诶!?妻子?可是白骁师兄说……”
“另一个妻子。”白无涯对于这个话题显得极其坦然,“我没说过自己只有一个妻子啊。”
这一刻,所有红山人都瞬间理解了为什么长公主会对此人恨之入骨。
就算此时大家是身处凶险异常的火焰王庭,就算此时白无涯是他们唯一的守护神,就算白无涯的力量之强早已让他们望尘莫及……但人们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揍他一顿。
“难怪白骁师兄对你恨之入骨……”
白无涯对此嗤之以鼻:“你们这些年轻人根本不懂爱。”
话没说完,整个虚界空间又开始隆隆颤抖。
那被反复斩首都无动于衷的火焰王,终于露出惊诧乃至愤怒之色。
“你说她是你的妻子!?她怎么可能是你的妻子!?”
白无涯说道:“她的确没承认过,而且若是被人知道我把她说成是我妻子,她多半要打我。”
火焰王愣了一下,露出讥讽的笑容:“所以你只是一厢情愿?”
白无涯又说道:“但如果我说她不是我的妻子,她会杀我。”
“……”火焰王沉默了好一会儿,整个人逐渐化作乳白色的火,肉身处的伤口自然也霎时间消融不见。
而数百米外的听众们,则在努力消化这错综复杂的情感纠葛。
半晌,火焰王开口道:“她竟堕落至此?找人类来排遣寂寞?难不成她作为自然之灵被一路驱逐出自然家园,流浪到雪山死地后,沦为怨灵了?”
“雪山死地?这纯粹是你的无知偏见,雪山的确不适宜文明繁衍,所以我们这些残兵败将始终人丁凋零,但雪山却是距离苍穹最近的地方。立足圣山之巅可以俯瞰世间百态,她的视角早已凌驾你之上。”
“那么她几千年来就只能俯瞰我开疆扩土,更迭王朝,在她曾经的家园上建立属于我的信仰!”
“她早就不屑于与你争夺人间主导权了,她从来也没在乎过有没有人膜拜她,是你自作多情,把人家吃剩下的东西翻来覆去地咀嚼。”
“真不在乎,还会专门让你来‘复仇’?”
白无涯笑了:“其实本来她根本没在意过你,毕竟你的王朝都覆灭几千年了,她也只是冷眼看着。这次是我主动请缨要来的。”
“你?诞生不足百年的蝼蚁,主动请缨要来对付我?”
“没办法,不小心说错了话惹她不开心,换了好几种姿势都哄不过来,我思前想后,好像只有鞭尸你这个老仇家能比较解气。可惜她一向是要么不做,要做就做到最好,我如果不能把你打得满地乱爬,回去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所以你在这里耀武扬威,本质上也不过是在她面前战战兢兢的一条狗罢了。”
“夫妻相处可不就是互为舔狗么?我说错了话当然要作一段时间舔狗来赔罪,反过来她做错事的时候还不是要任我摆姿势……”说到这里,白无涯忽然顿住,回过头对一众目瞪口呆,神智凝固的学生们说道,“刚刚的话你们就当没听到,更不要外传,否则我别说交差,就算交公粮都哄不回来了。”
没人回应,大部分人脑子已经停转,少数人则在考虑另一个问题,如果真能破坏掉白无涯和那自然之灵的感情,白骁会不会高兴呢?
白无涯则对众人的沉默颇为满意,于是又转过头对火焰王说道,“说来,火焰王陛下,你当年统一大陆的时候,好像认真打过她的注意,可惜始终未能如愿,现在看到有人顺利夺走她的芳心,是不是感觉自己千年霸业如同笑话一样?现在你身上燃烧的是嫉妒之火吗?”
火焰王冷笑一声,浑身的火光随之摇曳。
“我还不至于为区区舔狗行径感到嫉妒!”
白无涯则在此时挺起胸膛:“而我能得到她的青睐,靠的却是堂堂正正的男人魅力!”
此时,观众里有人实在忍不住好奇:“堂堂正正的男人魅力?”
按照白无涯和火焰王的对话,他们仿佛是在争夺一个诞生于数千年前的自然之灵的芳心,而寿元数千载的火焰王最终竟不敌区区数十年的白无涯!
联想到此人的传闻,看着他腰间狼头,人们实在忍不住在脑海中浮想联翩……一些博览群书的学生更是想到了自己看过的诸多后宫小说,心道无论如何白无涯好像还算是为人类争光了?
白无涯挺了挺腰,狼头狰狞:“男人,就是要勇往直前!”
所有人都用看罪犯的目光看向白无涯。
“等等,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然而被白无涯目光扫过,来自圣元的姐妹花已经紧紧抱作一团:“不要过来!”
“要怀孕了……”
“不要啊!”
第432章 绝对不能输
嬴宏图是真的很佩服队友们的这份定力。
听了白无涯和火焰王的对话,你们的注意力重点居然还能放到他的下半身!?你们上古史都是郑力铭教的么——据说连原诗那种天才横溢之人在郑力铭的课上都惨烈地跪了。
刚刚的信息量之大,堪比希望之海,以至于嬴宏图感觉自己的知识体系正遭遇海啸袭击,摇摇欲坠。
两代元素王朝居然是由同一人统治,历代君王都只是被推到台前的傀儡,幕后黑手的统治则在阴影下持续了3000年……这换了任何一个专精上古史学的学者听闻此事都要当场爆脑!更遑论按照白无涯所说,统治者甚至连人类都不算,而是和魔族类似的异族!
被异族统治3000年而无所知,也难怪人类文明最终会在魔族入侵面前节节败退,被人圈养的奴隶能有什么战斗力?!更惨烈的是,好不容易靠着魔族的力量战胜了魔族,人类就真的自甘堕落,从此沉迷魔族文化,一口气发展了两千年的魔道史。
然后被一个区区寄生虫般的天外异物搅得满城风雨,最后还是靠着几个上古遗族才打赢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遭遇战。
然而上古遗族所代表的人类原初文化,也就是上古年代的百家之力,实际上连元素王朝的清洗都没撑过去,直接在五六千年前就陷入式微,几近灭绝。
人类这种生物,简直是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的耻辱典范了!
当然,以上内容,多半是源自那种文艺气息十足的青年人,与嬴宏图这种自幼就被迫精于算计的皇室子弟无关。
嬴宏图的上古史学成绩优异,但他对历史的态度基本和对待小说、诗歌相差不多,一半的消遣一半的工具书,从来不曾陶醉与历史。刚刚白无涯那段话,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意义就是……
这次火焰王庭的开荒竞赛,圣元人好像是赢了?
圣元与大秦约定的胜负内容是虚界探索的成果,那么有什么成果能比刚刚的发现更为重要的?白无涯简直是以一人之力刷新了全人类的历史观,要像颠覆这样的成果基本是天方夜谭,除非秦人那边能发现诸如人类的起源这种虚无缥缈的玄学考证。
虽说,所谓的历史发现,纯粹是白无涯和火焰王的对话内容,但这可是活生生的火焰王啊!能让他开口说话就已经是虚界探索出现以来的最大发现了,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想到此处,嬴宏图简直忧心忡忡,对于这次炽羽岛之会,他投入的精力比一般人要多得多。对于很多白夜城的权贵而言,炽羽岛大会纯粹是红山城强行绑架大秦帝国的一场无谓之战,但对于嬴宏图来说,这却是一次赚取政治资本,让太子之位再无悬念的重要赌局!在赌桌上,嬴宏图已经投入了相当多的政治资本,实在不容失败!
然而余光所及,身边的队友对如此重要的发现竟视若罔闻,注意力全都放在白无涯的私生活上,这份迟钝着实令人痛心疾首。
你们就不能稍微关注一下白夜城的政治斗争吗?好歹也是皇室正统归属之战啊,就算红山城平日里那独立而为的态度几乎都糊在人脸上了,现在可是外敌当前,你们就不能给皇室一点面子吗?
反而是圣元的皇子,听了白无涯和火焰王的对话,显出凝重之色,但他忧虑的内容却和嬴宏图不在一个层面上。
秦国如何内斗与他关系不大,甚至炽羽岛大会的胜负,在他眼里也无所谓,有所谓的是白无涯刚刚的话中流露出了一个重要信息。
某个和火焰王同一时期的自然之灵,居然就生活在北境雪山上!而且和上古遗族关系极其密切!竟亲如夫妇!
别看白无涯嘴上说什么没法交差,可看他挥洒自如,狼头耸动的样子,哪里有半分惧内之意?反而像极了爱侣之间在他人面前秀恩爱的情趣行为。
而一个与白无涯如此亲昵的上古自然之灵,无疑是足以动摇整个人类文明格局的恐怖存在。
从实力上说,那自然之灵能凭着事先推演制定预案,让白无涯单方面压制火焰王,足以体现其智计;此外,能让白无涯屡屡在言辞中涉及“家暴”,就算是情趣成分居多,也足以说明对方硬实力之强,与白无涯至少处于同一档次。
一个白无涯就可以以一己之力终结天外异物入侵之祸,若是再多一个白无涯,整个人类文明格局都要天翻地覆,别说是和雪山接壤的秦国,就连隔着一个希望之海的圣元也不得安宁!
所以,在姐妹花仍沉浸在惨遭侵害的妄想中时,在秦家皇子彷徨于区区一场炽羽岛大会的胜负带来的政治资本得失之时,元翼已经在考虑要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了。
而他的忧虑很快又递进了一层:就算白无涯对南方大陆的魔道文明不感兴趣,但架不住有人对白无涯感兴趣啊。白无涯刚刚那番话,听众里只有3个圣元人,却足有10个秦人,里面还有个非常精于算计的皇子嬴宏图!就算他一时糊涂想不清白无涯的价值,但只要炽羽岛大会结束,面对白骁必然会前往圣元大陆的结果,嬴宏图就算再糊涂也能想明白接下来要做的是什么。
秦国与白衣部落比邻而居,天然亲近,只要秦人能把握住火候,别再犯百年前的愚蠢错误,这就是战略价值无穷的盟友了!而要把握白无涯的火候,可比把握白骁等人的火候要简单太多了,只要凑足一队丰乳肥臀的美女,给他胯下的狼头配上“口罩”,他大概就不会想要回家了吧。
绝对不能让秦人这么轻易就掌握白无涯,所以接下来的工作,就不仅仅是接引白骁到圣元留学,更重要的是如何想办法让白无涯也来到圣元,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他老婆也带过来……
“当着别人的面惦记人家的老婆,你小子胆量不小啊。”
突然在耳边响起的声音,让元翼毛骨悚然,他猛然转过头,果然见到一只狰狞的狼头,对着自己呲牙咧嘴。
至于远方的火焰王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四周的宫殿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灰败而残破,仿佛是被放置了数千年的历史遗迹,巨大的支柱以及火盆都变得残破不堪,火焰光芒更是摇摇欲坠。
仿佛转眼间,时间就流逝了千百年。
元翼整理了一下思路,才开口道:“白无涯先生,你已经赢了?”
白无涯冷笑道:“转移话题转移的很自然啊小家伙,我当然赢了,合两人之力打一个几千年前的历史投影,怎么可能赢不了?”
元翼默然,他能接受白无涯取胜,但是……刚刚和残骸交手时,好歹还有些惊天动地的变化,然而轮到本尊反而无声无息了呢?还是说真的恍惚间错过了很多东西?
白无涯说道:“废话,谁规定敌人越强,打起来就必须越华丽了?涉及至高层面的战斗,所有概念都超越时间与空间,就算我们打得风生水起,你们也根本观察不到。”
元翼脱口而出:“先生你已经抵达至高境界了!?”
白无涯冷笑道:“我瞎扯淡的,哪来的什么至高境界?你糊涂了吧?”
元翼顿时感到自己有些理解为什么白骁会对此人恨之入骨。
白无涯又说道:“实际上火焰王的残骸才是力量残留的主体,所谓本尊就只是样子货,被我逼出本尊相就已经是死路一条了,后面只是扫尾工作。”
元翼问道:“你特意来到炽羽岛,就是为了杀他?”
“差不多吧,虽然留在这里的并不是真正意义的本尊,但好歹也是火焰王朝的王权凝聚体,杀了他,也算是为当年死在火焰王手上的亡魂作一次告慰。当然,顺便也回收了几个被他掠夺走的遗物。”白无涯说到这里,笑了笑没再说下去,“想知道更多,就自己去挖掘吧,我已经把你们带到宝库门前,又做了充分的前期讲解,就别哭喊着求我喂食了吧。”
元翼无奈道:“的确,白先生赠予我们的礼物已经足够丰厚了,不过,您就不担心因为您的馈赠,导致这场比赛失去悬念吗?”
白无涯笑了笑:“你们的比赛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就是顺路过来打个人,取个货而已。谁赢谁输都是无所谓的事,反正本来也就是走个流程嘛,难道你们圣元对这次比赛的胜负就很有所谓吗?”
这话说得元翼顿时哑然无语,心中对白无涯的忌惮之意霎时间拉到极点,这个部落领袖看似粗线条,实则精明得简直不像是部落人!圣元对炽羽岛大会的真实立场,理论上应该只有寥寥数人知道:其他人哪怕是圣元议会的绝大多数,也都将此大会当作国家展示国力,压服秦国的重要盛会,不容有失。
然而偏偏白无涯却一眼就看穿了圣元的虚实——他们根本不在乎面子上的输赢,反正都有足够的把握把白骁骗到圣元去。
也是因此,白无涯刚刚才会愿意说那么多吧,他还真不是在有意坑自家儿子!
“而且,谁说你们已经赢定了?”
第433章 养狗
就在白无涯轻松击杀火焰王,为先祖们复仇之时,白骁一行人也来到了第四座元素池前。
经过三次成功的元素池镇压后,一行人的动作已经非常熟练,分工明确有序:蓝澜负责接收火焰元素,白骁负责接收池中残留的上古之力,清月负责技术指导,及时处理计划外的变数,而圣元的学生负责演绎出震惊、不甘、惶恐等众生相,尽好花瓶的本职义务。
流程略显机械乏味,但收获却极其丰厚,一方面行走于几座元素池之间,沿途会经过很多火焰王城的废墟遗迹,其中不乏极具研究价值的古迹;另一方面,通过吸收元素池中的上古之力,白骁脑海中的碎片画面越积越多,宛如无数细碎的拼图,如果有心拼凑,已经可以拼出一些成型的图案,其中蕴含着极其丰富的信息。
而这就让人更加期待接下来的收获。
白骁看着眼前的金色光芒,轻吸了口气,将漆黑的骨矛向前伸去,矛尖与池水相触的瞬间,池中的躁动不安就平息了下去,无数细碎的画面再次涌入脑海,而碎片与碎片之间又赫然有着彼此吸引的力量,很快这些拼图就开始呈现出完整的画面。
而下一刻,一副明亮的画卷赫然在脑海中不断放大,直至占据了整个“视野”,那是一片夜色下的密林,头顶皎洁的月光被茂密的枝叶切割成斑驳的碎片,洒在灌木与草丛上,而不远处,一栋金碧辉煌的豪宅屹立在丘陵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一片灯火繁忙的小镇。
这副画面是如此真实,以至于白骁一时间竟感到愕然。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密林中摇曳的树叶,看到薄纱一般笼罩在月光下的云层,甚至可以看到那栋豪宅中轻声说笑的仆人!
而这种栩栩如生的画面,之前还从没有过。
“清月,这画面是怎么回事?”
白骁下意识地求助于现场专家,然而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竟赫然是回荡在夜色之中,几只林中小兽受到惊吓,仓皇而去。
下一刻,身旁一道黑影迅速靠近过来,伸手捂向自己的嘴。
动作很快,但在白骁的视野中却显得迟钝不堪。
白骁向旁微微闪身,就轻易避开了那只手,同时也看清了那人的样貌。
身材颀长、无关清秀,虽然衣衫风格迥异,却赫然是老熟人陆珣!
白骁惊讶万分,为什么陆珣会出现在这里?他应该是跟在圣元团队之中吧?
而且,这环境也未免真实地过分了,完全不像是脑海中的记忆碎片,仿佛是真实的梦境……
自己不知不觉间陷入幻境中了吗?
白骁立刻咬了下舌头,强烈的痛楚让他浑身汗毛炸立起来,但四周的画面依然清晰,甚至五感收集到的信息更为复杂而真实。
腐草与泥土的腥气萦绕在鼻端,走兽穿梭灌木的摩擦声不断回响在耳边……
“你在干什么!”
陆珣有些气急败坏,轻声而郑重地质问:“被发现了怎么办!?”
白骁默然,因为他实在有些搞不清状况。
而此时,身旁又响起轻轻的脚步声,一个身材壮硕,却精于潜行的战士小心翼翼地靠近过来,问道:“白先生,出什么问题了?”
此人的样貌,让白骁更为惊讶,因为他甚至不是南方人,而是部落中的年轻猎手,有钢腕之称的黄封。
如果没有自己,那么部落中年轻一代的猎手中,扛把子的应该就是黄封了,无论是狩猎的技艺,还是实战功绩,他都是猎人中仅次于白骁的第二人,与白骁的关系也算是融洽,但是……为什么会在此时见到他?
他应该还在雪山部落之中才对啊。
然而下一刻,却见黄封来到自己身边,轻声叮嘱道:“白哥,我知道你心中怒气难平,但现在还请冷静一点,想要救回蓝姐,你是必不可少的啊!”
白骁简直懵逼,蓝姐?蓝澜么?拯救大巫蓝澜?这是什么剧情啊?!
而就在他一愣神间,又有一个矮小而敏捷的身影靠近过来,轻声而有略显张皇地说道:“准备行动吧,那死胖子要对蓝姐下手了!”
下一刻,四周响起密集的枝叶摩擦声,静谧的树丛中竟赫然潜伏着不下二十人!其中一多半都是白骁在雪山部落的熟人,剩下则是红山学院的同学,此时凑在一起,着实有种令人难以置信的违和感。
“白哥,接下来就靠你了!”
陆珣认真地拍了拍白骁的肩膀,之后就安静又迅速地离开树丛,向那灯火辉煌的豪宅潜行过去。
白骁仍有些不明所以,但也知道自己现在身陷幻境,恐怕必须要按照幻境中的剧情安排行事,才有可能找到脱困的契机,于是也不多说话,沉默地跟着众人潜行靠近那高墙阔院的豪宅。
行走时,白骁确认了下自己的状况,发现即便是在幻境中自己依然拥有完整的力量,不由感到些许心安。
只要力量还在,那么无论什么凶险,他都有信心一力破之。
而靠近到庄园外墙的时候,白骁清楚地听到了庄园内的声音。
围墙后面有总共12名彻夜巡逻的卫兵,实力都不容小觑,至少白骁可以清晰地“闻到”他们身上的火元素味道,在夜色下简直是熊熊燃烧的火炬。
豪宅中则隐藏着更大的凶险,地下室里有个威慑力几乎等同蓝澜的镇宅凶器,而豪宅的主人卧室中还有个实力约等于0.8个蓝澜的年轻人,此时正意气风发地审讯着一个生命宛如风中残烛的女子。
白骁六识敏锐,即便站在墙外,也能清楚地听到豪宅内的对话声,一字不差。
“唔,表情不错啊,我有很久没见过能露出这种表情的年轻人了,不知道是现在的年轻人骨头硬了,还是我的药水已经过时了,连个十几岁的小丫头都迷不倒了。”
不知道是否该说一声不出所料,这个代表庄园主人的声音,正是郑力铭的声音。
之后则是一个少女惊慌无措的声音,一时间却辨识不出是谁的声音。
“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叛党……”
郑力铭冷笑道:“死到临头还要嘴硬,真是不知死活,看来不用重型,你是不肯招了。”
一边说着,房间里一边传来一阵少女绝望的哭喊声,以及布帛撕裂声。
白骁只感到莫名其妙,但身边的人却各自咬牙切齿,仿佛遭遇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这郑力铭着实可恨!对全然无辜的人也下此狠手!”
又有人冷笑说:“郑力铭一向喜欢借题发挥,中饱私囊,这次蓝姐不慎落入他手中,他不为祸乡里才怪呢,只可惜又有无辜人士被牵连……”
而就在此时,卧室里忽然响起郑力铭的怒骂声,以及一阵锐器穿刺血肉的闷响。
片刻后,一个老仆慌忙走入房中:“大人,卑职无能……”
郑力铭扫兴道:“跟你没关系,是我说不要搜身的,只是不想这小小一个陈镇,居然有这么多把区区贞洁看得比命还重的蠢货!又不是要她性命,居然敢在我面前自杀,真当我拿她的尸体就没办法了吗?”
老仆连忙说道:“贱民无知,不晓得天威。”
郑力铭说道:“把她的尸首送去给那些饥渴难耐的大头兵吧,就当时我的赏赐,那些贱货不是抱怨过缺女人么,我这就给他们送个女人过去。对了,之后把这个女人的家人都找来,千刀万剐了,以儆效尤。”
老仆迟疑了一下,劝说道:“大人,这个月已经有18人了。”
郑力铭冷笑道:“18人又怎么样?”
老仆说道:“这一年下来,庄园里已经死了近200人,大人的配额……恐怕不是很够用了。”
郑力铭哈哈笑道:“配额?什么配额?”
老仆说道:“陛下说过,即便是御前爪牙,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话没说完就被打断道:“对镇守而言,每年无辜枉死的人不能超过150人,对吧?而我今年已经杀了187个无辜之人了,所以你担心陛下会怪罪于我?”
老仆说道:“确实如此。”
“所以说你这辈子也就是个奴才了,陛下设计这十方镇守,是为了什么?作为看门狗,最重要的又是什么?”
“老奴愚昧不知。”
“最重要的是牙尖嘴利,贪婪妄为!你以为我在清泉镇的所作所为,陛下不知道?笑话,他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狗在做什么,但他什么时候说过我们做得错了?换了是你来养狗,若是手下的狗既不馋肉,也不贪玩,整日里板着面孔跟你斤斤计较,你会开心吗?”
“老仆……愚昧不知。”
“别装傻了,你当然知道,人养狗的时候,狗越是贪婪妄为,越是可靠,因为除了跟着主人吃肉,它根本没有别的生路,而这样的狗才最是可靠。所以我在这边陲小镇做得越是出格,陛下恐怕越是欢喜,别说栽赃枉死几个贱民,就算我把事情闹得不可开交,陛下最多训诫我几句,还能真的为了区区贱民性命而惩戒自家的忠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