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一章 桑木和的偶像
两艘“蓝级”大船三轮攻击共发射十八支巨箭,击沉关东战船旗舰一艘,击伤七艘。而对手连公输军团的人影都没看清,是被什么武器打败的亦是全无所知。
桑木和惊异得连连咂舌。
“乖乖!这是什么武器,片刻之间就能打败一支舰队。即使全歼也是轻而易举。”
汪海拍拍船弩,得意地说:
“国君元帅亲自设计的武器当然厉害!嗨你这小家伙胆子还不小,还拿着‘千里镜’观望,就不怕那残肢断臂的血腥场面。”
“不怕!”桑木和回答得斩钉截铁。
“桑木和是亲王的长子,男子汉就应当征战四方!”
“呵!口气不小嘛。”
“额,你们的国君元帅他的孩子多大啦?”
在桑木和的想象中这么厉害的国君应该比父王还大些吧,最好也别像桑木本那样老态龙钟,行将就木。
“国君元帅还不满十六呢,有个义子才半岁吧还在襁褓之中,还有两个孩子尚在王后的肚子里,不知道是王子呢,还是公主。”和小孩子聊天就是这么无拘无束。
“啊”桑木和这下可惊呆啦。
没满十六,那就是个大孩子啊!也仅仅是比他大七八岁而已。
天!他竟然可以造出这么强悍的武器,这么庞大的海船,统领这么多将军……又是国君,又是元帅,那是何等威风,何等气派!
桑木和调转“千里镜”向前方望去,他多么想立刻就能望见自己心目中神圣的偶像。
汪海似乎看出他的想法,从怀中掏出一尊铜像递给桑木和。
“小家伙,看看吧,这就是国君元帅的塑像。当时陛下高举土碗,向陈国百姓承诺:‘绝不再让所有臣民忍饥挨饿’,所以公输军团的将士们不远千里万里,劈波斩浪也要把粮食运回陈国。”
“让百姓安心,让陛下放心!”
说完,汪海领着众将士向着江都方向深鞠一躬,高声呼喊:
“陛下!我们回来啦!”
桑木和把铜像攥得紧紧的,在他的记忆之中,父王也好,将军们也罢,他们的谈论都是土地,城池,财富……从未提及粮食。
粮食,这最平常的东西对他来说反而显得陌生,甚至可能会延伸出没有粮食就吃肉的言论吧。
公输军团不远万里而来,竟然只是为了让普通的百姓不挨饿……
他想不明白,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公输国君元帅的崇高威望令所有人敬仰。包括从未谋面的他自己。
前方,阳光照射在蓝星号右舷,甲府红柚木修复的地方一半在海面之下,一半在海面之上,就像一轮尚未跃出大海的朝阳。
公输国君元帅陛下,您就是高高升起的太阳,是桑木和心中的偶像。桑木和就是这刚刚初起的朝阳,必将追随着你,光耀天下。
蓝星号,不!你应该是桑木和的“日星号”。父王用他的甲府红柚木为你镶嵌上红日勋章,你就是桑木和腾飞的翅膀,承载着桑木和去觐见神圣的君王,承载着桑木和的远大理想。
他日,桑木和必定驾驶你,“日星号”征服整个海洋。
蓝色海洋,红色光芒……
从此,“日星号”这个名字就根植在桑木和的心底。以致他与公输孟启谈论时也经常提起,公输孟启原以为这只是他的儿时梦幻。
直到很久以后公输孟启见着蓝星号的右舷才豁然明白他的梦想有着真实的映照。
循着已知的航线返回,蓝色号与蓝星号就是识图的老马。随着三位水军将领对“蓝级”大船性能的熟悉,优秀的水上驾驶实力便真正展示出来。
操舵控帆捕风顺流,用完美的技术把设计的潜力尽数发挥。两艘船满载的昼夜平均航速都达到每小时四十里。
桑木和感觉自己正向着理想飞去,日夜不停。
为了自己的理想桑木和也在日夜不停的努力,而不是凭空想象或者一味等待。他在蓝星号上不停的跑动,跑遍了船上每一个角落,还跑得很快,甚至不亚于蓝星号前进的速度。
小孩子就是好奇,精力还挺旺盛的。汪海、沅洋自顾专心驾船不去理会,小孩子嘛,一会就会累的。
果然两三个时辰后,桑木和终于累了,刚进到直亲王妃的房间钻进母妃怀里倒头就睡,连乳母加代子宽衣解带准备喂食也没吃一口。
宽衣解带自然是要关好门窗的。尽管小王子睡下,但加代子还是借此把两个鼓鼓囊囊的粮仓倾泻到一个精致的银碗里。
或许是闻到熟悉的**,桑木和居然又醒了过来,直亲王妃端起银碗向他递过去。
桑木和并没接银碗,反而拿着一只毛笔蘸饱**。这种进食或者说饮奶方式也太怪癖了吧……
不过他真没进食,也没饮奶。
他提着蘸饱**的毛笔在加代子脱下的内衣上作画,乳白色的**画在乳白色的吴服内衣上竟显现出淡红的线条来,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干透,淡红色线条消失。
在红线消失前约莫可以看出那些线条描绘的乃是蓝星号的结构图。
加代子的粮食很充足,足足挤出两银碗,吴服内衣也很多层。桑木和在蘸完两银碗**后才把笔头在嘴巴末了抹,咂咂嘴仿佛吃得很满足。
吃饱喝足的孩子又精力满满的在船上四处奔跑,一个人也到狭小的地方玩捉迷藏。
蓝星号这么庞大可够他玩的,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蓝星号上每个人都这么想,还拿他逗乐。
桑木和倒很大方随和,丝毫没有王室贵族的骄横之气。常被众人逗得小脸红扑扑的,他仍毫不气垒地问这问那,一直打破砂锅问到底。
比如为什么逆风不落帆,还能跑得这么快,为什么船舵还能升起来又落下去呢……
实在累啦,他便又会跑回母妃的房间饮奶休息,出来时一股浓浓的乳臭之气。连乳母加代子也是。
其实桑木和用来作画的加代子的吴服内衣材质也是相当特殊,名为:
血乳~交融绢。
其复杂程度虽不如“饮血映云绢”,可却有着极强的附着力和多次显现特性。
东桑岛以桑闻名,桑树品种多达两千余种。有一种名为构叶桑,其上所生长的蚕因从头至尾长着五条花纹故称作五纹蚕。
五纹蚕体型较大,其蚕丝较粗且粘性、韧性极强,结的茧也比普通蚕茧大出几倍,表面比麦芽糖还粘黏,若粘上人的体肤,非揭下一层皮来。
将五纹蚕刚结好的茧子浸泡于女子血液之中,七日后捞出缫丝,与普通蚕丝混纺即可制成“血乳~交融绢。”
“血乳~交融绢”以母乳书写,待**干透后与平常织物一般不着痕迹,且随意洗涤亦不会掉,显影时用女子血液调合清水涂抹即可。
神奇之处是,血液浓度越大显影越清晰,血液干透后影像消失。但可再涂血液影像反复再现,几乎就是“隐形图册”。
在八天的航程中桑木和所获得的蓝星号,资料远远超过“大岛仓”上百人的巨作。所谓的天资聪颖也是一点一滴用心血积累起来的,甚至是很多人的心血。
八天后,七月初三。
桑木和母子随汪海,沐波到达心驰神往的圣地江都城。
第二五二章 情敌来啦
七月初三,沐波,沅洋分别指挥驾驶“飞鱼号”和“旗鱼号”驶抵江都。
被战火毁坏的江都城在公输孟启亲率大军入驻之后,经过全城军民齐心协力共同打造,而今已是焕然全新。
按照之前约定,沐波,沅洋与沈洪,洪帆轮换留在国内。鉴于东桑国动荡的局势和国内日趋稳定的局面,公输孟启决定向蓝色号和蓝星号增派了人手。
石步,洪帆,胡出,胡入统领蓝色号。加派一百工兵,一百弓弩手,一百重步兵。
沈洪,汪海,胡去,胡往统领蓝星号。加派一百工兵,一百弓弩手,一百重步兵。
两艘“蓝级”大船再向东桑岛乘风驶去。此次的任务将不只是运粮,更多是关于桑木直,直亲王。
而直亲王妃及其嫡长子桑木和则已乘坐“旗鱼号”进入柳江,通过“千里镜”能够望见江都城北的屋宇楼阁鳞次栉比层层叠叠,在正午的阳光照射下显得大气恢弘。
“沅将军,那是国君元帅的王城吗,这么高大巍峨。”
沅洋手搭凉棚瞄了一眼,说:
“不是王城。是位于东北角的官府工坊。应该是造纸工坊和铸币工坊。王城在正北,陛下应该还住在军营吧,就是那一片芦苇茂密的空旷之地。”
国君元帅住在中军大帐的事桑木和在蓝星号上就已经听将士们谈过的,没想到现在工坊都已建成如此规模,国君的王城居然仍未动工,可见他对实业有多重视。
沅洋一声高呼又打断了他的沉思。
“小王子,你看前面就是‘百科学院’。都已经建起,一,二,三,三层啦!好快的速度!我离开的时候还没奠基呢……”
桑木和完全被眼前的庞大的八角建筑震惊了,沅洋后面的话他都没听见。
这就是百科学院!他曾经在船上见过工匠们画的想象图,因为船上的工匠都没有亲眼所见,所以他觉得那些想象图画得太夸张。
此刻已经建起三层,仅仅一半的规模就足以让人膜拜。尽管工匠们的想象图画的是全部六层建好的模样,可绝没有眼前的实体更具有生命力,冲击力,震撼力。
桑木和也在心中无数次临摹过想象图,能一眼就识别出每一边,每一面的名称。现在他看到的就是“赤城园”,然后靠近“金波园”。
“金波园”的飞檐挑得那么高,伸得那么远,都伸进柳江里了,仿佛他个子再高些,手臂再长些就能触摸到那高昂的龙头,摘到那叮叮当当的风铃。
转过“金波园”就是“碧浪园”,旗鱼号几乎是与其平行而过。桑木和看到八边形的内圈脚手架上有三个人正在手指东南方向讨论什么,居中的人背影竟然非常的熟悉。
是他!是他!就是他!桑木和紧握铜像举到视平线,让铜像与那背影慢慢重合在一起,激动的泪水汩汩涌出。
直亲王妃用双手轻轻扶住他的肩头,生怕他颤抖的身子会突然倒下去。
“王儿,你确定是他?”
“嗯!”桑木和紧咬嘴唇点点头。
“要不你大声呼喊,或许陛下能听见……”
“不!母妃,我要当面恭恭敬敬地拜见陛下,这样的呼喊太不礼貌。桑木和也是关西王的嫡长子。”他极力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几乎是一字一顿的,就像是用凿子在木板把这句话凿出来一般。
沅洋在旁边听得心里咯噔一下,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感受,脚下却退了半步。好强大的气场。
脚手架上的的确是公输孟启,他与赵良,曲通正在讨论楼层升高后,风向,风力对结构的影响。
却忽然感觉道身后似乎有一股急速上升的力量,他微微回头就瞥见身体挺立得笔直的小男孩桑木和,看见他举着的铜像和紧咬的嘴唇,还有坚毅的眼神。
其实公输孟启与桑木和至少相隔三十米之远,最多能看见那金光闪闪的铜像,不可能看见更多细节。但公输孟启确实看到啦,或者说是感受到啦一股新兴的朝气。
于是,他回应了一个善意的微笑。
直亲王妃应该也是感应到他的微笑,忙微笑着鞠躬,双手还轻轻摁了下桑木和,希望他也鞠躬致敬。
可小王子依旧把身子挺得笔直,他能看到公输国君的微笑,但他要在三米之内正式鞠躬行礼。
一定要这样!他暗暗道,牙咬得更紧。
曲通算是已经很熟悉旗鱼号了,联想到两艘“蓝级”大船,他有些兴奋地道:
“陛下,现在东桑岛的航线算是走顺了,粮食一波一波地运来,陈国再不会为粮食发愁呢。”
公输孟启笑而不语。
赵良却瞧出他笑得别有含义,究竟是什么,赵良不知道。
旗鱼号船过杨柳洲,调头入右江。
桑木和的目光始终保持着公输孟启,铜像,三点一线,绝不丢失他的目标。尽管他知道此时正对“白杨园”“翠柳园”,那是百科学院最靓丽的风景区。
沙洲头是午休时女学员们聚集的地方,这里已经被她们依照地形打造出一个形似三角锥的平台,在平台的三个角上还分别立起支架,支架上装着巨大的“千里镜”。
这个是优秀学员公元春姑娘提出的,理由是女学员们的活动范围有限,“千里镜”能拓展眼界。
公输孟启欣然应允。
此刻,三公主把持着正对两江汇流处的“千里镜”,将减速调头的两艘平底船尽收眼底:
哼,哼!竟然是两个漂亮少女,看服饰不像元夏大陆的难道这就是从东桑带来的语言老师。
哼!公输孟启人小鬼大,色心更是不小,偏偏招揽这般风骚的少女,难道就仅仅是为了教学……
旗鱼号上的女子好像要优雅点,还搂着个小屁孩,就像他母亲似的。哼!别又是白涛的成长版吧。
哼,这口味……
三公主眼中的风骚少女自然是“飞鱼号”上的美子和良子,沐波正指点风景,口若悬河地向她们介绍江都城的风情,二位少女听得咯咯娇笑。
至于直亲王妃桑木静香论气质倒是不输白涛多少,顶多是更成熟些,应该已有二十二、三。
成熟是不是更具有杀伤力,这就要看个人口味了。
白涛午后有声乐教学,所以就提早些到学院来,除了课堂其他地方都还在施工,于是她也来到沙洲头。
然后公元春便笑眯眯地把“千里镜”让给她,还指了指旗鱼号船头。
白涛忍不住就瞅了那么一眼:
情敌!
起码是个对手!来啦……
第二五三章 喜 帖
“陛下,好消息!好消息来啦……”
右常侍李于斯在学院中庭对脚手架上的公输孟启招手。
公输孟启微微摇头,这家伙一丁点的事就激动,都说了无数次,在学院就以院长称呼。
“走吧,下去看看是什么好消息。”三人进入升降机构,赵良拧动机关旋钮,升降机构缓缓下降至中庭地面。
百科学院能有如此高效的建设速度,不单是有三万多师生共同努力,还有柳江,右江源源不断的提供机械动力。
从金波园到白杨园,从绿岛园到翠柳园,两江沿岸密密麻麻排列着数百架水车,水车的叶轮被滚滚江流带动由此获得巨大的动力输出。
这样学院的建筑工地上的大部分力气活,如锯木,打桩,提升等都由机械,机关,来完成。同时学员们也能亲眼看到,亲手操作机械,机关,增强其原理领悟能力,动手实践能力。
比起呆板的课堂教学效果简直高出上百倍。
“说吧,什么消息咋咋呼呼的,老是记不住本院长的嘱咐。”
李于斯连连点头。
“是,是。院长,岱京城送来的喜帖,是院长的大哥‘七夕’成婚的喜帖。”说着,他把大红的帖子双手呈上。
哦!这倒是大事情。公输孟启连忙接过喜帖,打开一看:
公输族人子弟,公输世祯将于“七夕”佳节与佳人共渡鹊桥,缔结连理。望家族族长莅临,尊家规族礼,以为正维。
这也太正式了吧,像国家文书似的,完全不是大哥的风格嘛。还有这大嫂是谁可只字未提呢?
时间也有点仓促,今天就已经七月初三……
“右常侍,去安排下,马上就出发。顺便查查本院长的大嫂是哪家的名门闺秀。嗯,左常侍去哪儿呢,该不会又去沙洲头啦……”
“哦,这次倒没有,他去接东桑客人去了。应该马上就回来了吧。”李于斯赶紧解释。
“院长放心吧,左右常侍深知你心意,不会怠慢你尊贵美丽的客人。”白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身后,冒出句酸溜溜的话来。
“院长!臣把东桑客人带来啦。”颜还彦刚踏进“赤城园”的通道就喊道:
“臣原本是安排他们在国宾馆住下的,可王子殿下急着要来觐见,所以……”
“也好。本院长正准备出远门,就不拘小节了,安排在‘赤城园’的迎宾厅吧。”公输孟启刚说完,就听见公元春在白涛耳边说了句:
哼,来者不拘哪儿有什么小节大节的。
她虽然凑得很近,可声音并不小,说完就调头跑了。分明是来煽风点火的。
白涛纵然是七窍玲珑,此时也急火攻心。
冲动的人是没有智商的,何况是冲动的女人。
她已经瞧见直亲王妃面带微笑,仪态雍容地穿过“赤城园”转进大堂。其实这还不是让她最受刺激的,给她刺激最大的是走在直亲王妃前面的那个眉清目秀,双目灼灼的小男孩。
公输孟启忽然觉得自己站在即将喷发的火山口,炽烈的高温炙烤着他的全身。他回头在白涛急剧起伏的胸口轻轻拍了拍,柔声说到:
“跟我来,你可是陈国之母,风度怎能输给外夷。”
我是陈国之母,他还,他还摸我……
白涛由怒转喜,这弯转得有点大,还有点猛,脑子有点晕乎乎的。就像个木偶被公输孟启拽着跟上了步伐。
桑木静香走进大堂的一瞬间也转头回眸,恰好看见公输孟启那温柔的一抚,然后炽烈的岩浆变成盈盈春波,向着她这边荡漾而来。她回应了一丝媚眼,就加快节奏跟上小王子的步伐进入“赤城园”迎宾厅。
谁也没注意到桑木静香那丝媚眼,只是小王子感觉母妃的节奏忽然变化,他回头一瞧,瞧见母妃眼角残留的笑意就像见到久违的父王。
尽管她现在仍带着微笑,可那绝对不是一样。
走进迎宾厅,桑木和才突然发现这里的确有多么的不一样。
百科学院的八个区域就是环绕中庭的八个正梯形。每个梯形外边(底边)长六百米,内边(底边)长三百米,面积达到十八万平米。
这个巨大的梯形被两条主通道垂直交叉,分成两大两小四个区域,每个区域再分为六个独立大厅。
迎宾厅紧靠内边中庭,面积三千六百平米算是最小的厅,层高超过十米。
厅中整体风格为金红色。苍松翠柏迎宾客,旭日东升出群山的背景墙高六米宽十米,红日浸云霞,软膜的吊顶被红日映照,光线随云层渐次变化。云开光照,烘托着日头上升,荡漾出万丈红霞。
桑木和抬头仰望简直就看呆啦,不知不觉间竟要触碰到迎客松伸展的松枝上,翠玉精雕的松针上还挂着晶莹剔透的露珠。
看到露珠中映出他自己的身影,桑木和才猛地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大步。其实迎客松并没有动,不过是有微风拂过,抖落几颗露珠罢了。
桑木和伸手把露珠接在手心里,凉津津的露珠滚了两下,嗖地不见踪影。手心还有凉意,仿佛那露珠浸入了手心里,肌肤中。
未等他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公输孟启已从云锦玉屏风后迎了出来。
桑木和瞬间挺挺身子,让自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待公输孟启走到三米之内,噗通跪地朗声道:
“儿臣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望陛下能收桑木和为子,事事遵从陛下,孝顺陛下!”
这一见面就认爹啊。还好公输孟启已有心理准备,微笑不语看了看直亲王妃。
桑木静香也跟着桑木和跪拜。
“桑木静香拜见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儿对陛下敬若神君,自登船之后便时时刻刻祈盼觐见陛下。请陛下收下王儿吧。”
说话间,她眼角的余光从白涛脸上掠过,却未见着想象中的怒意。
咦这少年国君当真是不简单,顷刻间就让愤怒的火山变作一池清泉。
公输孟启依然微笑道:
“桑木王子,你可知道本王前些日子才收了个义子,他现在尚不满周岁……”
“父王无须多虑。儿臣也是东桑国的王子,非但不会向父王索取,还会让东桑国成为陛下的属国。”桑木和听懂了公输孟启的话中含义,立马表明态度。
“哈哈。桑木王子只是关西王的长子,怎做得了整个东桑国的主。”
“这正是儿臣要拜陛下为父的缘由。有陛下作儿臣父王,儿臣定能征服东桑全境,乃至纵横四海,为父王开疆拓土。”
公输孟启把握权杖的手不由得一紧,好个厉害的桑木王子!看来本王不收下你还不行呢。
“桑木王子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气魄,真是让本王自愧不如啊……”
“陛下才是雄才大略威服天下的神君呢!这是我儿进献给陛下的一点心意,请陛下笑纳。”桑木静香让身后跪着的加代子递过两个锦盒,双手先托举其中一个说道:
“盒中是静香亲手绣制的东桑国地图,进献给陛下,请陛下审阅。”
公输孟启示意曲通接下,打开。
这样的仪式下进献地图,就是代表臣服者进献国土,这份礼物当仁不让。
地图相当的大,足有三米长宽两米,曲通和赵良两人牵住四角方能全部展开。
尽管现在公输孟启还不能完全确定这幅地图的准确性,但那绣工却已是相当的精致,山川河流,周边海岛,甚至两百里内的航线都丝丝清晰地表现出来。
“陛下请看左上角的黑点,这就是‘龙珠礁’是静香在来陈国的途中才添加的。”桑木静香伸出春葱般的食指,轻轻指点,漾动了整幅锦绣。
她这一点也深深戳痛了白涛的心:
人家可是带着一国国土和聪明伶俐的儿子来的,而她自己呢?仅仅有个还在吃奶的婴儿。
“嗯,很好!”公输孟启让曲通把地图收入锦盒,顺手把锦盒塞给白涛,刹那间将她失落的心塞得满满的。
第二五四章 国器、、自器、宝器
进献上地图后,桑木静香看到公输孟启脸上满意的笑容她眼角的笑意也跟着变得兴奋,迷离。
呈上第二个锦盒。
“陛下,这幅绣品绣的是静香娘家东都城外东流川的初春景色。”
曲通,赵良再次配合展开“东流川春色绣”。
这幅绣品和刚才的东桑国地图大小差不多,看那薄如蝉翼的面料感觉应该比厚重的地图轻几分才对,可曲通,赵良的手感却是重了许多。
还是公输孟启心细,他通过旁边玉面屏风的反射,发现绣品两面的图案不一样。问道:
“这可是双面绣的技艺手法?”
“陛下果然目光如炬洞若观火,这确实是双面绣。一面是静香的东都京绣手法,一面是加代子的关东加贺绣手法……”
曲通难以置信,都薄得透明了还能绣出另一面来。他和赵良对了个眼神同时将绣品翻转过来。
“平田的德川家!”
曲通一眼就看见图案中一处建筑群的大门上的双竹雀徽记。
尽管那徽记不过米粒般大,绣得却十分精细,竹雀的羽毛,尖嘴,眼珠,无不活灵活现。
曲通之所以能认识那徽记,还是当初他和石步在西港寻找粮食时,被傲慢的“平田仓”拒之门外,心中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后来一打听才知道“平田仓”的东家是东桑国赫赫有名的德川家族,德川家掌握着东桑国的军事大权。
加代子听得曲通开口就叫出“平田的德川”心猛然一跳,眉毛一挑,眼中精芒一闪而过。但这一切皆因她低头伏在桑木静香身后没人能够觉察到。
桑木静香也是心惊,没想到公输军团一个看似普普通通的游击将军竟然一眼就能识别出“平田的德川家”来。
难道他到过东都,甚至还去过德川家,可她完全没印象啊。她可没想到曲通能从徽记上认出来。
就连桑木直也是在观看绣品良久之后才注意到的,当时直亲王还责备加代子,不应当把德川家的徽记绣上。
静香还替加代子辩解说,那是加代子对将军府的崇敬之情已深入骨髓,用擅长的加贺绣手法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
这么小的细节,其他人未必能发现,更别说大陆的人根本就不认识德川家徽记。
可现在……
桑木静香只得又伸出她春葱的手指指着那一群建筑道:
“这位将军真是厉害,一眼就认出静香的娘家。将军可是到过东都,去过德川家?”
曲通摇头。
公输孟启则伸出权杖指着绣品下方几丛翠竹问道:
“这水上是什么鸟儿,五彩斑斓的羽毛挺漂亮的。”
曲通,赵良都愣住了,那明明是翠竹,哪来的鸟儿。
白涛却知道他问的是刚才满目春色那面,五彩斑斓的鸟儿似乎是鸳鸯吧。她长期待在画舫上,鸳鸯既是常见的水鸟,也是画舫中出现频率最高的鸟儿。
鸳鸯戏水。
桑木静香尚未答话,桑木和已经明白公输孟启所指,伸出小手指着图中鸳鸯回答:
“父王说的是这边的鸳鸯鸟儿呢,它们总算成双成对的出现在水面。就像父王和母后……”
说着,抬起小手画出一道线段把公输孟启和白涛连在一起。
“母后”的称呼险些让百灵鸟惊呼喜啼。
“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本宫倒是希望有你这么个乖巧伶俐的孩子,只是……”
她两眼水汪汪的望着公输孟启。既然你愿意尊本宫为母后,那本宫就为你达个台阶,让小冤家能顺水推舟。
反正瞧这情形他终究是要收下这小王子的,暂且做个顺水人情。
公输孟启提起鸳鸯乃是因为他想到在“岱严关”与七公主大婚之日,所收礼物中有一幅饮血映云绢材质的“樱花鸳鸯戏水图”刺绣,二者的手法几乎同出一辙。
做机关讲究心灵手巧,刺绣同样要求兰心蕙质,巧手如织,精妙之处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白涛眼中的盈盈水波把他从灵犀之境荡漾回来。
“呵呵,既然陈国的母后都发话,陈国的国君自然接受。本王就收下王儿啦。”
“谢父王!儿臣给父王磕头。”砰砰砰三个响头。
“谢母后!”砰砰砰又是三个响头。
“王儿今日进献了两份大礼,本王……”公输孟启话未说完,白涛忽然站起身来。
“哟!上课时间到了。院长,我可得上课去,回礼的事就请陛下全权代劳呢。”说完,百灵鸟已飞出了迎宾厅。
桑木和举起摩挲得铮亮的铜像。
“父王,这就是你给儿臣最好的回礼!儿臣要跟随父王好好学习,学习治国,强国之术。为东桑,为父王,成就国之重器!”
“很好!有此雄心壮志方不愧为本王的孩子。起来,到父王身边来。”公输孟启侧身拍拍座椅扶手,打开扩音回荡装置。
“学员们,你们都已经走进课堂,开始下午的学习了吧。本院长向你们宣布一件事情,刚刚来自东桑国的小王子桑木和进入到百科学院,他希望和你们一起学习。”
“来吧,王儿把你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给同学们听听。”
桑木和虽然对四下回荡的声音感到惊奇,仍面不改色一点也不怯场大声重复刚才那句话。
“儿臣要跟随父王好好学习,学习治国,强国之术。为东桑,为父王,成就国之重器!”
他稚嫩尖锐的嗓音瞬间在百科学院里回荡起来,隐约还带着几分威严。
第一次身临其境体验到公输机关的奇妙,桑木和刹那间明白,要想威风凛凛高高在上必须,必须得有强大的支撑。
公输机关就可以做到。
“学员们,你们听到了吗。这就是一个七岁的孩子的心愿和志向,像这样的孩子本王当然愿意让他成为自己的孩子。”
“同时也希望所有的学员都能成为本王的,孩子,兄弟,乃至师长,成为国家之大器。”
“像太傅姜虹,尚书叔侄,将军赵良等人才可谓陈国之国器,能够像本王一样夺天地之造化,造福于万民,则可称之为人器也!”
“今天你们在百科学院学习,所学的一切他日都是你们自己的成就。为国为家为自己,成家立业当自器。”
“好啦,本院长就要赴岱京之行,机关学科的教学就由赵良将军负责。各位学员,加油吧!”
他的讲话在百科学院的每个园区回响,学员们个个兴奋异常。
只是有个女学员忍不住悄悄问公元春。
“听说东桑小王子还是带着乳母呢,那不是妈宝吗?咋就……”
三公主没好气地回道:
“哼!那就是宝器!”
白涛听后暗下决心,今晚就给小喜喜断奶。
第二五五章 女人的战争
“父王即刻就要去岱京城吗?岱京城很远吧,不知父王什么时候能够回来?”小王子刚达成夙愿,马上就要分别,心中很是不舍。
“呵呵,岱京城你知道吗?很远的,有千多里地呢,来回怎么也得五六天吧。”
“怎么王儿舍不得本王,你在百科学院学习,住国宾馆有你母妃,乳母陪伴,不会孤单的……”
“父王,孩儿知道岱京城,那是父王的故里,更是父王一战成名的地方。孩儿就和学员们一起住百科学院,能时时揣摩父王的机关,建筑,不会孤单!”桑木和说得很坚决。
“哦”公输孟启抬眼看了看直亲王妃和乳母。
桑木静香平静地道:
“在陛下的百科学院臣妾当然十分放心。陛下不是还在招聘会东桑语言的人吗,加代子的语言能力可是相当不错的,可否也让她教学呢?”
“只是妾身喜欢清静,与陛下交流尚可,教学当老师却是做不到啦。”
呃……
这话说得,连曲通,赵良都准备立马告退,让他俩单独交流交流。
公输孟启向外边招招手。
“左常侍,此次招聘到几名东桑语言老师?”
颜还彦连忙跑了进来。
“回院长,就沐波将军带回来两名女,少女老师。另外还有十二名‘大岛仓’推荐的学员,想进入百科学院学习,只是他们都不会大陆语言。”
“额,这师资是欠缺了些。就让加、加代子老师也参与教学吧。东桑学员让他们自由选择学科,有时间和大陆学员多多交流,语言嘛多听、多说,学起来就容易。”
“小王子年纪尚幼,也可安排他住进‘白杨园’与三位东桑美女老师邻近方便照顾。”
桑木和本想说自己是男子汉可以独立,忽然嗅到加代子起身时飘来的淡淡**,立马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跟着颜还彦还有加代子一起出了迎宾厅朝东北方向的“白杨园”走去。
公输孟启这才回头看看曲通,赵良说:
“本王去岱京之后这百科学院的建设,教学,重任就交给二位了!建设中可一定要注意安全!不用赶工。”
“是!请陛下放心,末将一定谨遵吩咐注意安全!”二人急急退出,迎宾厅够亮堂的,不差他俩当灯泡。
不过公输孟启也没给桑木静香单独交流的机会,他让李于斯进来带上两个锦盒赶回中军大帐。
李于斯收拾起锦盒,多了句嘴:
“陛下,王妃呢?让她一个人在这有点尴尬吧。”
桑木静香已经站起,不知道是跟着他俩一起走呢,还是坐下等待,很是尴尬。三千六百平米的迎宾厅马上就空荡荡的啦。
公输孟启也觉得尴尬,颜还彦去安排美女老师和学员,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
“一起回军营吧。”说完他当先走出迎客厅。
李于斯让直亲王妃跟上,他落在最后。
桑木静香眼角扬起笑意,匆匆追上公输孟启的步伐。
还未出通道,李于斯又多嘴问道:
“王妃是骑马,乘船,还是坐轿?只是这轿子是,是陈国王后的……”李于斯忽然发现自己很多嘴,立马低头不再往下说。
桑木静香见公输孟启已经跨上逾辉,乘船自不会选择,骑马?现在似乎还不是时候。于是,轻轻道:
“静香听凭右常侍安排。只是连日乘船,胸中郁闷几欲呕吐,骑马,静香这身吴服也不太合适。你看……”
李于斯没想到自己一句废话换来她一大堆废话。怎么她就偏看上了陈国王后的轿子呢,那不过就是顶普普通通的小轿……
公输孟启见二人还在原地踟蹰不前,奇怪道:
“右常侍,咋呢?”
“坐轿。”李于斯这次回答倒非常干脆,见直亲王妃已掀开帘子钻进轿中,他又忍不住画蛇添足。
“王妃她要坐轿。”
桑木静香听他语气不对,明明是你说的“坐轿”啊,怎么还未落座这就要变……
“坐上走吧。”公输孟启策马前行,忽然想到什么,回头补充了句
“到了军营把轿子赶紧送回来。”不知道这算不算画蛇添足。
反正白涛下课出来得知自己的轿子被桑木静香坐着走了,气得顿时捶胸顿足。
待李于斯足不点地的领人抬着轿子返回时,陈国王后飞起玉足把小轿踢坏。
“右常侍,备船。本宫今天上课坐累呢,想躺着回去。”
李于斯知道这都是自己多嘴惹的祸,他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嘴巴:
活该被折腾。女人之间的战争随时都会爆发,不分地域,不分国籍。哪儿还用多嘴。
上船之后白涛立即就后悔了。
从杨柳洲到王城旧址的军营水路曲折迂回全是逆水行舟,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这些她原是非常清楚的,却被恼怒气晕了头,做出这个愚蠢的决定。
一个时辰!小混蛋怕是都带着东桑婆娘赶赴岱京城了吧。他们走的水路还是陆路呢?若是走水路会不会重现当晚他赖在本宫身边的情景……
白涛心里那个乱啊,一起一落的船桨就仿佛在她心里搅动,心都搅碎呢,船却不动。如果不是公输孟启今天叫她陈国王后,她一定抢过船桨自己撸。
陈国王后就得有王后的风范,不可动粗。
好容易回到芦苇荡,未等船靠稳,白涛就飞身上岸姿势还是相当的飘逸优美,虽不会武功但也有舞功的功底。她刚立足站稳,一名亲兵就跑了过来递给她一张纸条,说这是陛下让交给陈国王后的。
王后便是王后,为何一定要冠名陈国。人都已经跑了,还留的什么纸条。
白涛把纸条揉作一团,扔向芦苇荡。等等,他怎么料定我会乘船回来。
“你站住!陛下就留下纸条就走呢?”
“陛下尚未离开,还在中军大帐和大臣们学,议事。”亲兵不想惹麻烦,把复杂的事情简单化,把异常的事情平常化。
他都成精呢,还用学议事……
学议事是个什么鬼?白涛敏锐地感觉不对,抬脚就要往中军大帐去。
亲兵竟然抬了下手臂,虚空做出个阻拦的动作。
“王后娘娘别让小的为难,陛下嘱咐过,王后请一定先看纸条。”
“纸条?纸条呢?”白涛早晕头呢。
亲兵忙替她把纸团找回来。还好,有点浸湿,至于能不能看清楚就不知道啦。他退过一旁,这种内容千万瞟不得。
皱巴巴的纸团打开:
在船上等,今晚本王与王后话别。
啊!
白涛兴奋异常地猛飙高音,吓得亲兵激灵打个哆嗦。
见此情景,她不好意思地把声音收回,尽量绕得委婉些,啊
等百灵鸟停止歌唱,亲兵的脸都有点发白啦。
她堆起笑容,柔声问道:
“陛下为何还没出发呢?”
“陛下原打算走临湖小道,可胡来将军说前日暴雨小道有可能冲损,不宜夜晚赶路。”
“那学议事是议什么事呢?”百灵鸟的声音很婉转,可亲兵感觉有点冷嗖嗖的。
“陛下和太傅,司空,尚书等人在学习东桑语言。”
“哦”
白涛明白啦,一步一步慢慢地向大帐走去。
这次亲兵没拦着,他不敢。
距离中军大帐还有七八步,帐中传出一阵嗨呀咿哟的声音。白涛狠狠地跺足,然后跑向翠微的营帐。
翠微的营帐中两名侍女正在逗小家伙学语,小家伙咿咿呀呀的学得可认真呢。见白涛归来,侍女忙抱起小家伙递给她。
“王后,该喂奶啦。”
白涛摇头也不接手。
“放床上吧,该断奶呢。”
侍女一愣,只得又把小家伙放回床上。
小喜喜竟也不哭闹,望着母亲眨眨眼,陡然叫了声:
“妈母”
第二五六章 道别的夜晚
夕阳刚接触水面,白涛就包裹着白狐裘向芦苇荡走去。
国君的寝帐旁边又多出顶金红色的帐篷,她知道那是公输孟启为东桑王妃设置的,头也不回地登上小舟,浅浅地隐没在芦苇丛里。
尽管百灵鸟够轻盈,但桑木静香还是看到那白色的身影。夏天还裹着裘皮,感觉里边什么都没有,玩真空呢?这谁不会,她把手伸进自己宽松的吴服里。
直亲王妃幻想着依偎在直亲王的怀中,任由他抚摸。
桑木君,你真是个狠心的家伙!你可一定要挺住啊!
静香不知道你为何突然就挑起了内战,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桑木柘可是个要命的狠角色,还有桑木本那老狐狸,看似朽木一块,心思可够毒辣的。哦,还有他儿子,也就是太子桑木栖,论年龄比你还大半岁吧。
这家伙成天喝酒,打闹,和德川家的关系打得火热,可他全是伪装的!我大哥从来就未相信他,彼此都是尔虞我诈。
静香在陈国与那公输国君也在虚与委蛇,他虽然很年轻,比我们知道的还要年轻,不单是年龄更是心态,的确不容小视。
论威望,论能力,真不在桑木君之下,而且他更年轻。
静香还没来得及向他提起派兵增援的事情。但他好像对东桑的战事并不怎么关心。
他顶多是关心粮食的交易,加派了六百士兵。
六百士兵啊,呵呵。
关西的哪个村子里面没有桑木君豢养的上千战士,仅管他们看起来像农民,像渔夫,像作坊的小工……
要想让年轻的国君把公输军团派往东桑的确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可静香也隐隐觉察到他的弱点,和桑木君所判断的一样:
“此人有疾,此人好色”。
不知桑木君是怎么想的,竟然送静香入虎口。
只是,为了桑木君,为了王儿,静香宁愿牺牲一切,包括身体,包括感情……
桑木君你可一定要胜利啊!我们还有个更加厉害的桑木和,他一定会开创大和时代的!
桑木君,静香想你啦。
下次我会向年轻的国君要只机关鸟来……
……
“陛下倒是言而有信嘛,这漫天的云霞还未散尽就登上奴家的小舟,也不怕被人瞧见。”白涛懒懒地躺着白狐裘上,白狐裘摊开铺在船舱,将她整个身子都暴露出来。
她没挽发髻也没束发,任由青丝瀑撒,洗尽铅华连眉也没画,玉容更添清雅,倒也不是真空,披了层如烟如雾的轻纱。
公输孟启撩开青幔门帘就见着玉藕般的波涛儿半躺在白狐裘。他揉了揉鼻梁骨,咬了咬嘴唇,脱下长袍替她盖上。
“怎么,陈国国君就是这么对待陈国王后的吗?是嫌……”
公输孟启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捂住她的嘴,百灵鸟的声音虽然动听,可就是言语过于激烈。
“本王刚刚去看过小喜喜呢,小家伙今晚吃的米糊糊,弄得满脸满身都是。本王就给他洗了个澡,然后一边给他讲故事一边给他刻了只机关鸟……”
“然后呢?”
“然后他就睡着呢,本王就上啦王后的小舟。”
白涛推开他的手。
“陛下就不去看看嫡长子呢,那才是陛下的宝器吧,能对全院学员豪言壮语高谈阔论……”
公输孟启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问道:
“波涛儿,你以为陈国和东桑国哪个对本王更重要。”
白涛心知肚明,但女人的妒忌让她偏偏要抬抬杠。
“哟!这个可不好说,东桑有锦绣河山海阔天空,有鸳鸯戏水你侬我侬。陈国不过是个烂摊子,连王后也一定要冠上这破烂摊子的头衔,哪比得上‘平田的德川家’将军幕府,豪门贵胄。”
“何况人家还有岱国公主,国师孙女,无一不是金枝玉叶的万般娇贵。”
百灵鸟终于爆发,连珠炮在舌尖开火,抑扬顿挫,损人都损得金贵,损得好听。
“照这么说,波涛儿是不打算让小喜喜日后接手陈国呢,那又何必断奶,让七个月的婴儿去和七岁的男孩较量。”
“你说什么!”
公输孟启那句“不打算让小喜喜日后接手陈国”直接触动到王后的逆鳞。伶俐的百灵鸟瞬间变成发狂的母老虎一跃而起,挥舞着长长的指甲向他扑过来。
公输孟启仰面倒下,手中权杖已抵在她细嫩的咽喉,森然道:
“波涛儿,你若再动半分,本王就送你去见卫公子风。”
“至于小家伙嘛,本王大可抹去他的全部记忆。嗯,就取名公输无记,让他永远永远都没有记忆,无记得他的生父,无记他的生母,因为正是他们的冲动和妒忌,摧毁了他本应该有的一切。”
百灵鸟的咽喉应该是她最敏感的部位,尽管权杖光滑玉润,但此刻传递过来的尽是森森寒意,将她生生地冻在那里。
七月流火日渐转凉,白涛忽然后悔穿得太少了点,是江心吹来的夜风吧,浑身激起无数的鸡皮疙瘩,更多的寒意在她心里泛开。
“现在有点冷是吧?”
公输孟启的问候同样没有温度。
她点点头。牙齿打架,咽喉被顶自然发不出声。
“要不还是躺下聊聊。这白狐裘是从那一整块上割下来的吧,本王不怪你。”
波涛儿听话地躺了下来,白狐裘果然是温暖的。
比白狐裘更温暖的是公输孟启的胸怀。只有理智顺服的百灵鸟才能享受这份温暖。
他已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白涛的泪水已落在了白狐裘上。
“知道吗?波涛儿,本王真的很想要你”
她点头承认。作为已为人母的女人,作为仅隔着层轻纱的女人,紧搂着她的男人也已脱去长袍,她能非常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强壮,他的滚烫……
她甚至可以一把抓住,把寒意瞬间赶跑。
“可是本王不能!至少现在不能。”他停顿了下,在考虑有没有必要向她解释更多。
她只是点头,她似乎已不需要刨根问底,她能感觉到她的心和他的心贴在一起跳动。
“卫公子风给了你爱的全部,他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换来七星夜明珠,却没有换得卫国王室对你母子的认可。本王会替他完成这一切的,最多一年!让卫公子风的献祭不再留有缺憾。”
“所以在这份献祭最终完成之前,本王不能要你。”
公输孟启还是决定告诉她,虽然这是个相当恐怖的真相,他尽量表述得更简略些。
白涛似乎懂了,又似乎不完全懂。
她懂卫公子风对她的挚爱,但不懂献祭背后的交换。
“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呢,若非为了小家伙你不会这么急于闯进本王的心里。这就是你的心魔,你却当做自己的逆鳞。让你看不清自己,也误会了本王。”
“所以咱们彼此都还需要些时间,完成该完成的事情,直到彼此心中仅剩下彼此。”
现在她可以安然躺下,白狐裘真的很温暖,都是这小冤家弄的。
“而直亲王,直亲王妃他们的**则完全不同。”
“他们是为了东桑,为了威服四海,为了这个**,他们也准备好奉献全部。桑木永远是东桑的桑木。如果他们用委婉的方式不能得到,必然会采取极端的方式。”
公输孟启接触东桑是从陈贵妃的“洗血映云绢”开始的,包括他大婚之日所收贺礼中的“樱花鸳鸯戏水图”刺绣到现在仍未查到线索,还有玛雅在岛上遭遇的偷袭,几乎就是和死神擦肩而过……
这一切的一切尽管有明确的指向,可他却抓不到真相。东桑,已成为公输孟启的心病,必须想法祛除。
“波涛儿可知道‘卧薪尝胆’?”
白涛点头,这个她真知道。
南方的越吴本是兄弟同宗之国,却因纷争开战,越国战败。越王进献其臣子朱然心仪的美女沉鱼求和进而迷惑吴王,同时卧薪尝胆励精图治而后打败吴国。取得胜利后的越王却背弃朱然,越国王后甚至逼死沉鱼。
越王失去人心,朱然则暗中资助吴王重振旗鼓,再败越国。
越吴两国多番交战劳民伤财,引来凉国乘虚而入,几乎灭掉越吴两国。
幸得两**民齐心反击共抗凉国,方保全越吴不被吞并。而越吴两国冰释前嫌,取越吴之合音并称虞国。
进而凭借地缘优势发展成为元夏五雄之一。
卧薪尝胆的历史已过去上百年,但美女沉鱼的故事却被艺人们以歌舞的形式反复传扬,百灵鸟在画舫上几乎每天都能接触到,自然是耳熟能详。
“陛下把那桑木静香比作沉鱼美女吗?波涛儿倒是听说你的‘岱严关’帅府中可是有十位真正的虞国美人儿,不知陛下品味得如何呢?”
公输孟启忽然想起两个多月前对巫念说的“权势和生育”那番话来,只是现在这情形断然不能再对白涛说。
“这些女孩子不过是众多的小沉鱼罢了。”
“虞国偏安南方歌舞升平,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背地里出招毫不手软。前些日子在岱国与公输军团抢购粮食很是积极,把司空气得不要不要的。”
“额,还有这样的事呢。那到后来岂不是亏的要死。活该呢!”白涛有点报复成功的兴奋。
“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公输孟启的语气非但没有丝毫欢愉,反而有些沉重。
“自公输军团收岱严,复齐门,异军突起,便成为各国诸侯的眼中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粮食危机,岱国打压,纪国坚壁清野,帝国借兵,联军围困……”
“把这所有事情一一联系在一起分析,你就知道陈国面临的局面真的是波诡云谲。正如季氏叔侄在《立国论》中所言‘陈宋之地沃野千里,米粮之仓’,现在这块肥肉虽在本王的盘中,可你是否看到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眼睛。”
黑暗中似乎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孤零零的小舟。白涛不禁又往他身边挤了挤,寻求依赖和安全。
“陈国积贫积弱男丁流失,本王才会立《妇孺保护法》设女田以吸引,增加人口。银币策略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宁可让西路集团军屈辱解围,也不敢轻易用兵。”
“今陈国六郡八县形势如镰刀,剜在大陆中心地带,高悬各国诸侯头顶令他们不安心啊。当然他们也不会让本王省心。所以这东桑的外援还是需要的,波涛儿你说呢?”
“陛下这般英明神武,妾身正好大树底下好乘凉,一切自有陛下……”
“波涛儿这话又不对呢。一个篱笆三个桩,本王的天下还得依靠陈国这颗大树。”
“小喜喜毕竟太小,今后十年,或许十五年,你这位陈国王后可得挺住!这可是本王的天下粮仓。”
公输孟启搂着她的纤细的腰肢狠狠一挺,仿佛给她注入强大动力成为自己的坚实后盾。
白涛没有丝毫抗拒,反而挺起胸膛迎合他。
“陛下放心!小喜喜已经断奶,这粮食,粮仓全是你的。”
公输孟启吞了吞口水,拍拍她肩头。
“好啦,夜里风凉本王送你回去吧。”
啊!这就完事呢。百灵鸟已经喜欢上这温暖的小舟,她可不想挪窝。可公输孟启下一句话就让她急不可耐啦。
“今日已有陈国王后,自然得有王后宫室。本王之前让人修建‘百灵’已经完成,你就……”
“那赶快呢!”
百灵鸟一跃而起。
小家伙已在“百灵”中睡着,寝宫的地上铺着更大的白狐裘,百灵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金丝笼。可白涛清楚她不只是能歌善舞的百灵,还得担当陈国摄政。
“百灵”离国君的寝帐更远了,她得远离大树独自成长。
………………
又是一个公元帝国的清晨,巫念从公输帝君的梦里醒来。
从公输孟启离开“岱严关”北上“齐门关”再进入陈国,这是一段没有她陪伴在他身边的日子。
可以说他依然干得相当出色:
整顿公输军团划分出四个集团军;架起跨越千米的“龙门大桥”,成为让人膜拜的神君;平息骚乱以一个土碗树立起百姓心中的雕像;携手玛雅开辟出海上粮食通道;薪火相传建立百科学院。
一切都堪称壮举。
只是偏偏还弄出个“百灵鸟”来。
巫念很想让他俩离别的夜晚变成诀别的夜晚,但理智最终战胜情感。
她没有撕裂他的梦。
公输孟启的做法是对的,陈国需要一个属于陈国的国君,作为更广阔天地的基石。
白涛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也会是陈国的守护着。
但一定要想法子把她和他都约束起来,不能逾越最后的底线。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最柔软的地方,抓住孩子就抓住了母亲的心。公输孟启就是以“风雷益初九的《益》卦”将小喜喜变成了他的王儿。
巫念决定找机会也给白涛也算一卦,巫家的算法绝对更精妙。
至于公输孟启……
哼!还得多敲打敲打。
她抬手就往他脸上挥去
“你干嘛!”田点点轻喝道。
连安神医也吓了一跳。
巫念的巴掌终究是没落下去,她撇撇嘴说:
“他刚才和‘百灵鸟’亲热呢,我想给他两巴掌帮你出出气,顺便看看这打出来的是‘公’字还是‘母’字。”
田点点与安神医均是满脸黑线。
第二五七章 “主”
夕阳刚接触水面,白涛就包裹着白狐裘向芦苇荡走去。
国君的寝帐旁边又多出顶金红色的帐篷,她知道那是公输孟启为东桑王妃设置的,头也不回地登上小舟,浅浅地隐没在芦苇丛里。
“知道吗?波涛儿,本王真的很想要你”
公输孟启缓缓说道。
“可是本王不能!至少现在不能。”他停顿了下,在考虑有没有必要向她解释更多。
她只是点头,她似乎已不需要刨根问底,她能感觉到她的心和他的心贴在一起跳动。
“卫公子风给了你爱的全部,他献祭了自己的生命。换来七星夜明珠,却没有换得卫国王室对你母子的认可。本王会替他完成这一切的,最多一年!让卫公子风的献祭不再留有缺憾。”
“所以在这份献祭最终完成之前,本王不能要你。”
公输孟启还是决定告诉她,虽然这是个相当恐怖的真相,他尽量表述得更简略些。
白涛似乎懂了,又似乎不完全懂。
她懂卫公子风对她的挚爱,但不懂献祭背后的交换。
“其实你又何尝不是呢,若非为了小家伙你不会这么急于闯进本王的心里。这就是你的心魔,你却当做自己的逆鳞。让你看不清自己,也误会了本王。”
“所以咱们彼此都还需要些时间,完成该完成的事情,直到彼此心中仅剩下彼此。”
“而直亲王,直亲王妃他们的**则完全不同。”
“他们是为了东桑,为了威服四海,为了这个**,他们也准备好奉献全部。桑木永远是东桑的桑木。如果他们用委婉的方式不能得到,必然会采取极端的方式。”
公输孟启接触东桑是从陈贵妃的“洗血映云绢”开始的,包括他大婚之日所收贺礼中的“樱花鸳鸯戏水图”刺绣到现在仍未查到线索,还有玛雅在岛上遭遇的偷袭,几乎就是和死神擦肩而过……
这一切的一切尽管有明确的指向,可他却抓不到真相。东桑,已成为公输孟启的心病,必须想法祛除。
“波涛儿可知道‘卧薪尝胆’?”
白涛点头,这个她真知道。
南方的越吴本是兄弟同宗之国,却因纷争开战,越国战败。越王进献其臣子朱然心仪的美女沉鱼求和进而迷惑吴王,同时卧薪尝胆励精图治而后打败吴国。取得胜利后的越王却背弃朱然,越国王后甚至逼死沉鱼。
越王失去人心,朱然则暗中资助吴王重振旗鼓,再败越国。
越吴两国多番交战劳民伤财,引来凉国乘虚而入,几乎灭掉越吴两国。
幸得两**民齐心反击共抗凉国,方保全越吴不被吞并。而越吴两国冰释前嫌,取越吴之合音并称虞国。
进而凭借地缘优势发展成为元夏五雄之一。
卧薪尝胆的历史已过去上百年,但美女沉鱼的故事却被艺人们以歌舞的形式反复传扬,百灵鸟在画舫上几乎每天都能接触到,自然是耳熟能详。
“陛下把那桑木静香比作沉鱼美女吗?波涛儿倒是听说你的‘岱严关’帅府中可是有十位真正的虞国美人儿,不知陛下……”
公输孟启忽然想起两个多月前对巫念说的“权势和生育”那番话来,只是现在这情形断然不能再对白涛说。
“这些女孩子不过是众多的小沉鱼罢了。”
“虞国偏安南方歌舞升平,看起来人畜无害,可背地里出招毫不手软。前些日子在岱国与公输军团抢购粮食很是积极,把司空气得不要不要的。”
“额,还有这样的事呢。那到后来岂不是亏的要死。活该呢!”白涛有点报复成功的兴奋。
“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可不是这么简单。”公输孟启的语气非但没有丝毫欢愉,反而有些沉重。
“自公输军团收岱严,复齐门,异军突起,便成为各国诸侯的眼中钉。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粮食危机,岱国打压,纪国坚壁清野,帝国借兵,联军围困……”
“把这所有事情一一联系在一起分析,你就知道陈国面临的局面真的是波诡云谲。正如季氏叔侄在《立国论》中所言‘陈宋之地沃野千里,米粮之仓’,现在这块肥肉虽在本王的盘中,可你是否看到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眼睛。”
黑暗中似乎真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孤零零的小舟。白涛不禁又往他身边挤了挤,寻求依赖和安全。
“陈国积贫积弱男丁流失,本王才会立《妇孺保护法》设女田以吸引,增加人口。银币策略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宁可让西路集团军屈辱解围,也不敢轻易用兵。”
“今陈国六郡八县形势如镰刀,剜在大陆中心地带,高悬各国诸侯头顶令他们不安心啊。当然他们也不会让本王省心。所以这东桑的外援还是需要的,波涛儿你说呢?”
“陛下这般英明神武,妾身正好大树底下好乘凉,一切自有陛下……”
“波涛儿这话又不对呢。一个篱笆三个桩,本王的天下还得依靠陈国这颗大树。”
“小喜喜毕竟太小,今后十年,或许十五年,你这位陈国王后可得挺住!这可是本王的天下粮仓。”
白涛没有丝毫抗拒,反而挺起胸膛说:
“陛下放心!”
公输孟启拍拍她肩头。
“好啦,夜里风凉本王送你回去吧。”
啊!这就完事呢。百灵鸟已经喜欢上这温暖的小舟,她可不想挪窝。可公输孟启下一句话就让她急不可耐啦。
“今日已有陈国王后,自然得有王后宫室。本王之前让人修建‘百灵’已经完成,你就……”
“那赶快呢!”
百灵鸟一跃而起。
小家伙已在“百灵”中睡着,寝宫的地上铺着更大的白狐裘,百灵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金丝笼。可白涛清楚她不只是能歌善舞的百灵,还得担当陈国摄政。
“百灵”离国君的寝帐更远了,她得远离大树独自成长。
………………
又是一个公元帝国的清晨,巫念从公输帝君的梦里醒来。
从公输孟启离开“岱严关”北上“齐门关”再进入陈国,这是一段没有她陪伴在他身边的日子。
可以说他依然干得相当出色:
整顿公输军团划分出四个集团军;架起跨越千米的“龙门大桥”,成为让人膜拜的神君;平息骚乱以一个土碗树立起百姓心中的雕像;携手玛雅开辟出海上粮食通道;薪火相传建立百科学院。
一切都堪称壮举。
只是偏偏还弄出个“百灵鸟”来。
巫念很想让他俩离别的夜晚变成诀别的夜晚,但理智最终战胜情感。
她没有撕裂他的梦。
公输孟启的做法是对的,陈国需要一个属于陈国的国君,作为更广阔天地的基石。
白涛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她也会是陈国的守护着。
但一定要想法子把她和他都约束起来,不能逾越最后的底线。
对于一个母亲来说孩子就是她最柔软的地方,抓住孩子就抓住了母亲的心。公输孟启就是以“风雷益初九的《益》卦”将小喜喜变成了他的王儿。
巫念决定找机会也给白涛也算一卦,巫家的算法绝对更精妙。
至于公输孟启……
哼!还得多敲打敲打。
她抬手就往他脸上挥去
“你干嘛!”田点点轻喝道。
连安神医也吓了一跳。
巫念的巴掌终究是没落下去,她撇撇嘴说:
“他刚才和‘百灵鸟’亲热呢,我想给他两巴掌帮你出出气,顺便看看这打出来的是‘公’字还是‘母’字。”
田点点与安神医均是满脸黑线。
虽然这段梦境在巫念的心里留下了个小疙瘩,但玛雅岛和西风口接连传来利好的消息。
特别是玛雅决定将玛雅岛的那份星灵矿石带到南洲摩南岛炼化,并以此在摩南岛建立起公元帝国的重工基地,全力发展矿产、橡胶、钢铁、舰船等产业。
南洲,位于南半球的南纬15°到60°之间,在东洲正南方,同在东经30°到150°区间。其陆地总面积1272万平方公里,仅次于东洲的1888万平方公里,是塞蓝星球第二大洲。
由亚南(430万平方公里),图南(480万平方公里)两个大陆板块和摩南岛(90万平方公里),沃南岛(72万平方公里)两个超大岛屿组成。
南洲是塞蓝星球上矿产最富集的地方,又是人口最为贫乏落后的地方。全洲人口总和还不到10万,基本上就是处于原始部落的状态。
同期的公元大陆人口已超过2000万,而面积160万平方公里的东桑岛人口更是达到300万以上。
整个东洲总人口有2350万。
位于南洲最北端的摩南岛距离玛雅岛有1900公里,是当年公输孟启环球航行的第一站。
摩南岛是南洲第一大岛,东西长约1500公里,南北宽约600公里,像个朝向北的大元宝。岛上有三条主要河流,由东向西分别是:
摩南河,摩摩河,摩西河。其中摩南河由北向南贯穿全岛,可以在南北方各修建两个大型海港。
当时公输孟启就留下了两百工兵,开始在摩南河北端入海口修建“摩尔港”,作为经后在南洲发展的前哨站。
经过近三年的建设,“摩尔港”已完全建成,其余三个港口也初具规模。岛上的公输集团人员已发展到三万多人。还开辟出到亚南大陆和图南大陆的贸易航线。
所以,村上树的海外舰队在溃败后会选择前往摩南岛。这里可以说是公输集团的第二驻地。
与公输军团不同,公输集团虽也手握护航战舰,但以经营贸易为主,是被公输孟启刻意淡化军事形象的准军事化组织。
所以玛雅选择的摩南岛是具有相当的基础。
她同时要求巫念、田点点调配十个甲级工兵大队,即一万工兵,再加上三千到五千百科学院、岱国王家学院的优秀学员,还有赵良,路等具备特殊技能的将领前往摩南岛。
公输家主的要求自然是无条件执行。
帝国立即做出调动,从四个集团军中筛选出十个最精良的甲级工兵大队,交由赵良,路带领;百科学院、岱国王家学院共选出六千多优秀学员连同“黑虎掏心”成员组的百余名成员由约翰带领。
一万六千多人奔赴滨城,登上两艘“蓝级”驶往玛雅岛,与玛雅家主汇合后在雇佣军团的护航舰护送下前往摩南岛。
在这一万六千多人中有一个人令玛雅倾情备战的心思出现了一丝意外的波动:
“夜枭”倪友亮。
当然,倪友亮的心思很简单,他是来找玛雅家主修复飞翼的。同时替代“花面虎”武钢,保护玛雅家主的安全。
因为这一次公输帝君写出的既不是“公”字,也不是“母”字,而是一个“主”字。
无论这个“主”字是否是指玛雅家主,她现在都是帝国反击的核心。
现在“联合舰队”距离摩南岛只有3800公里,这是一个比玛雅岛更近的距离。而且他们还获悉玛雅是带着星灵矿石前往摩南岛的。
“联合舰队”司令官派瑞德立马向维利娅女王提出先行攻击摩南岛,夺取星灵矿石后再进攻玛雅岛。
尽管等待女王的回复至少需要三天的时间,但派瑞德认为这很有必要。他和他的参谋们已经在着手准备摩南岛的资料。
他们甚至在想,如果是“红鬼费伦”只怕已经让“威斯特号”改变航向朝摩南岛冲去了吧。
“威斯特号”的确已改变航向:
从夏港返回雾港。
莱特亲王垂头丧气地呆在船舱里,这是“威斯特号”上最好的船舱,有着最好的服务,包括海盗上将费伦最恭敬的嘲讽。
“亲王殿下,其实也没什么。您回到伦特后最多休息一两周时间,西风口的冰雪就彻底融化啦。”
“到时候卑职一定会再次将您送到夏港。哦,也许下次融化的冰雪会让河水水位更深,‘威斯特号’的舰炮射程能够直接覆盖西风口呢……”
“那亲王殿下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莱特真想抬脚把这该死的海盗踹海里去,但他不能用力抬腿,因为他的腿在从“铁柜”里甩出来时摔伤了。他坚持以此为借口辞去“三西联军”总司令的职务。
他发誓:再也不踏上公元大陆的土地。除非东洲大陆上插满女王的四色旗。
摔伤腿是莱特的借口,但和他一起返回伦特的还有二千七百三十七具“三西联军”的尸体却是货真价实。
这绝对是莱特的耻辱,也是联军的耻辱。
他们有钢铁堡垒,他们也机枪火炮,居然一枪未发,一炮未开,没有干掉公输军团一个人,就让西风口的三次爆炸埋葬掉近三千联军士兵。
这简直不可想象。
即便在联军占领东月国全境的战斗中,伤亡总数还不到三千。直接阵亡的联军只有一千二百二十一人。
仅管西洲有1100万平方公里的陆地,但人口总量并不算多,只有1160万人。
其中:
丹西国国土面积240万平方公里,总人口350万人;
恒西国国土面积480万平方公里,总人口400万人;
西月国国土面积195万平方公里,总人口210万人;
东月国国土面积185万平方公里,总人口200万人。
西风口的爆炸不单是让联军损失了百分之十的兵力,还损坏了三分之一的“铁柜”,更让联军百分百的吓破了胆。
所以,莱特亲王的因伤辞职是最体面的选择。
随着“三西联军”主帅辞职回国,西线的战事暂时停止下来。而东升海的“联合舰队”也在等待女王的决策,没有继续前进。
第二五八章 连环盾车
就在东西两线都暂时平静下来的时候,维克多的“发掘者”们在马归途的引领下还在继续疾进。虽然他们在夏河源头损失了十九人,在第三次爆炸引发的雪崩中又失去了五人,剩下的八十六人还是顺利地翻越了大安山。
离凉国都城西京不远了。
弗莱切的靴底都快磨掉了,脚指头长满了冻疮。
马归途本想和弗兄弟换双靴子的,可维克多不允许。在茫茫雪山间穿行,没有个好向导可不成。
于是,马归途答应到了西京送两双新靴子给弗兄弟。
他现在已经知道应该叫弗莱切兄弟,但叫习惯啦难改口;而弗莱切也觉得弗兄弟更有东方味道。
维克多还拒绝了马归途提出的让凉国太子马迅派人来接应“发掘者”的建议。他坚持要求“发掘者”们做到:
像黑夜里的黑暗,白天里的空气。
所以即便是马归途在带路,可路径的选择,行进的节奏全在维克多的掌握之中,就连他的老伙计梅德韦**师也不确定他们的下一站究竟是在哪儿。
三次爆炸不但炸跑了莱特亲王,也让维克多变得异常谨慎,他甚至在暗地里安排了三名骑士和两名法师监视马归途。
马归途很快就发现他处于被监视的状态,三名机械的骑士倒还罢了,两名法师法师却硬是把他盯得死死的,撒泡尿都能立马追寻出味道来。
监视马归途的两名法师均来自丹西国,对女王陛下绝对忠诚。
一名叫温斯特,是风系法师。他能在狂风呼啸中听出最大亦或是最小的雪花,然后把它们吹到马归途的大大耳窝里,弄得马归途又痒又凉。
对于温斯特的捉弄马归途只能隐忍,他知道即使是高山上的雪鹰在起飞的瞬间也逃不出温斯特的“旋风螺旋”。
至于另一名土系法师洛克虽然看上去有点木讷,可弗莱切说他就是块巨大的岩石,即使有“流星三号”也未必能飞得过去。
马归途觉得洛克就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既然如此那就慢慢耗吧,马归途知道他每多消耗一分钟,帝国就多一分钟的时间准备。他可以带着“发掘者”们转遍广袤的西北高原。
也许不用公输军团,老天爷就会用冰雪,饥饿,伤病,收拾了他们。
马归途的愿望是美好的,可帝国的高层却很清楚:不能奢望仅凭老天就能赶走入侵者。
“三西联军”虽然在西风口遭到挫折但并未撤军。他们撤换掉一个懦弱亲王,很可能再派来一个强势的战将。
“联合舰队”依旧在东升海虎视眈眈,他们把矛头指向“摩南岛”说明其更具战略眼光。
公输帝君的“丨丨”字是给国民以鼓励,“主”字也让百姓相信帝君的神明和至高无上。
但只有巫念和田点点清楚,这都是她们在硬撑。如果公输孟启不能醒来,帝国的被动局面就不可能改变。
巫念决定把每天“入梦”的时间增加到二十小时。
既然你昏睡,本宫就陪你深睡。你不是要回“岱严关”吗,本宫可就在“岱严关”等你。
………………
“岱严关”离江都真的很远,有八百六十里,这还得走临湖小道的捷径。
公输孟启一行卯时即从江都出发,每人三匹马换乘片刻也不停歇,赶到“岱严关”已是酉时末。
帅府之中依然灯火明亮,数十双眼睛都盼望着他的到来。
与公输孟启同行的是胡来和亢褚良,仅带着十名亲兵相随。进到帅府他首先与罗二蛋,朱灼,武项,沈织柔,祁弘,马大毛,刘岗等几位将军见面,听取他们汇报东路集团军辖区内的情况。
岱严、齐门两地的粮食丰收在望,整个东路集团军已经做好秋收准备。
按照公输孟启的要求,根据老爷子公输图的“十二连环盾”车和“步战车”为蓝图改造的“连环盾车”现已造好百余辆。
“连环盾车”既可单独行驶,也可多车连环,能够瞬间结起坚固的堡垒。车上装备的小型床弩及长枪,专门抵御纪军骑兵的快速冲击。
公输孟启的首期目标是在秋收之前造出五百辆“连环盾车”,布置在从汾河县到大梁郡的六百余里防线上。而后在年底前再制造五百辆,把大名郡到“白马关”的七百多里地界也纳入到“连环盾车”的防御范围。
一改过去陈宋修建固定城墙的防御方式,采取灵活机动的防御,以应对纪军的快速袭扰。
公输军团做过模拟测试,每五辆“连环盾车”组成一个战斗小队,仅需十五至二十匹战马和百名士卒结成堡垒,就足以抵御三百至五百纪军铁骑。
罗二蛋最后汇报说制造“连环盾车”的材料中唯钢铁比较缺乏,现在钢铁的库存量最多还能够再打造两百盾车。
公输孟启交给他一张图纸,让工兵照图制作。
把原来六分(18mm)厚的铁甲盾减半改作三分厚,后面衬以多层纵横交错叠压紧实的毛竹片,这样制成的复合甲盾既能达到六分铁甲盾一样的防御效果,重量还能减轻三成,使用起来更加便捷。
以竹代铁,解决了困扰罗二蛋的钢铁不足问题,他信誓旦旦地保证秋收之前定能完成五百辆“连环盾车”的制造任务。
公输孟启相信罗二蛋的保证,但他非常清楚钢铁在机关制造中的作用将越来越大,需求量也会越来越多。钢铁会铸就一个国家的坚实基础,就像玛雅说的:
现在是塞蓝星球的铁器时代。
钢铁重要,情报就更重要。公输孟启向朱灼提出要求,将“影子”的总部迁往江都城,那里更接近大陆的核心。
朱灼仔细合计了一番,请求公输元帅给他七天时间并加派两百士卒。
公输孟启略微沉吟,对东路集团军的任务予以明确细化:
集团军司令罗二蛋全面统筹调度东路集团军资源,在秋收前完成五百“连环盾车”的制造。
集团军副司令关定负责“齐门关”东北从汾河县到大梁郡一线的防务。
朱灼,武项,胡来共同负责“影子”总部的搬迁工作,并增派三百士卒以供差遣。
祁弘,刘岗负责“岱严关”防务治安。
马大毛做应急机动。
“岱严关”作为公输军团的根本所在,不容有丝毫动摇。
第二五九章 沈姐姐
安排好公输军团的事务,回后堂的时候沈织柔向公输孟启简要地说了几句:
就是最近半月来七公主的状态不太好,孕辰反应相当厉害,都是因那百灵鸟而起。不但对水啊,奶啊,船起反应,连见到白色也会吐得厉害。
公输孟启一听,赶忙脱下白袍换了金红色身装束。感觉不怎么应景,便换做了黑色,黑色似乎有点压抑,再换成明黄色,嗯灯光下会偏白吧。绿色?太妖艳。蓝色,恐怕有人拿玛雅说事……
想不到自己身为堂堂一国之君三军元帅竟然会为衣服的颜色犯愁,他似乎是太过于执着权势和子嗣了吧。对于国家权利、战事交锋,他可以运用谋略出动大军,让公输军团行使他的意志。
但对于女人他可不能操纵她们的肚皮,唯有祈求上苍给予他更多子女。然而这种事情又不可避免的会牵扯进感情,他不想滥情,也不想把女人当做生育机器。
比如,巫念,点点,包括白涛,她们都应该是好妻子,好母亲,怎样的小心翼翼才能让她们不伤心……
换身衣服都快过去半个时辰,就是大姑娘的新娘妆也装扮好啦!沈织柔还没见过他这般拖沓,伸手拍了两下门就闯了进来。
“哟!元帅陛下,你这是脱衣服呢还是穿衣服啊。大姑娘也没你这么唆的。”
“沈姐姐,你……”
“我什么我,我儿子都比你大三岁啦。就是还没见过一个有正形的男人,一个个都是大猪蹄子,满肚子的花花肠子……”
对于沈织柔的秉性公输孟启是知道的,对此却无可奈何。感觉她既像一个严厉的母亲,更像一个呵护弟弟妹妹的大姐姐,泼辣,直率,风风火火。
他急忙抓起件藏青色长袍罩上就跑。
“走吧,姐。”
你这小子快起来也挺麻溜的嘛,刚才在搞什么鬼……沈织柔心中纳闷,又不便追问,随手挥出千羽飘
“啪”结结实实抽在他屁股上,虽未发力也让公输孟启感觉火辣辣的。
比小时候挨母亲的巴掌可疼多呢……
后堂之中有一大群即将成为母亲和渴望成为母亲的年轻女子,个个貌美如花的虞国美人儿。大概是等得太久,已按奈不住从低声私语逐渐变成嬉笑打闹。
没有沈织柔的弹压,巫念也懒得发威,拉着七公主去了自己房间,生怕这些花花草草又冒出些什么带刺的字眼,诱发点点剧烈的反应。
公输孟启一进后堂,花花草草瞬间跪倒成一大片,动作,姿势虽不整齐,声音倒是蛮一致的。
“臣妾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嗯,都起来吧。咦?二位夫人呢?”
“二位主母想是困啦,已经回房去了。”春兰回话。
“陛下,你……”牡丹,芍药挺着肚子走近前来,还不到两个月呢,即便是有了也不可能这么夸张吧。
随后跟进来的沈织柔美目冷扫制止了所有夸张的表演。
牡丹,芍药只得把“摸摸”等字眼全都咽了回去,双手摩挲着肚子改用明显的手势表演。
沈织柔你狠、你厉害,难不成你还敢碰妾身的肚子,就算是二位正房夫人也不敢。
沈织柔不敢,不代表公输孟启不敢。权杖一抖分作两头,同时落在牡丹和芍药的肚子上。严肃说道:
“本王可以收陈国王后的孩子为义子,也可收东桑王子为义子,还能收百科学院千千万万学员做孩子。”
“所以,即便是本王的孩子那也和平常人家的孩子没什么两样,更不是后堂争斗的工具!身为人母如果不贤德,其子也难堪重任。”
“沈姐姐,今日本王便认你做亲姐姐。你可愿意?”
“愿意!”沈织柔想也不想,干脆回答。
“姐姐好!”公输孟启随即向她鞠躬行礼。
“今后这后宫之事便交给姐姐打理,若是姐姐觉得有言行不当者自可处之,不受任何约束,也不必请示本王。”
“只是看在都是女孩子的份上,你那千羽飘下手轻些便是。”
千羽飘轻轻一拍也是火辣辣的疼,他可是亲身体验过的。
他收回权杖,轻描淡写地吹了口气,吹出满屋子的寒意来。连沈织柔的千羽飘都轻轻颤抖。
牡丹,芍药更像是被两头蛇咬过一般,瑟瑟发抖。
“春兰你留下陪本王,其他的都各自歇息去吧。”公输孟启握着春兰微微发抖的玉手,牵着她向房间走去。
有扬有抑张驰有道,对后宫也得如此。
公输孟启牵着春兰既没有去她房间,也没去自己房间,而是跟着沈织柔去往巫念的房间。
春兰心中刚刚升起的欣喜瞬间熄灭,原来自己终究是个被人牵着的玩偶。
巫念正陪着七公主无聊的玩投壶。
沈织柔兴高采烈地冲了进来。嚷嚷道:
“二位夫人你们刚才是没看见,陛下可是把那两个张狂得意的女人修理惨啦……”她一进门就向巫念和七公主讲述后堂里发生的事情。
二人也听得津津有味,连公输孟启牵着春兰进来,春兰向二位王后施礼参拜也看见,没回应。
奇怪的是七公主听到她转述“本王可以收陈国王后的孩子为义子”时竟也没出现那剧烈的反应。
倒是巫念回头见着了公输孟启牵着春兰,心中百感交集双眼已是泪花盈盈。
“你,你,你……让姐想得好苦……”
春兰知趣地松开手退到一旁。
公输孟启则跨出一大步,把泪花盈盈的巫念和呆呆发愣的田点点一起揽在怀中。
七公主猛地在他身上狠狠地拧了几把,哇哇地大哭起来。
巫念收了泪花,幽幽道:
“你还挺得住吧,那么辛苦。看你这个几乎都没怎么长高,都快满十六啦还没七尺呢。”
公输孟启摸摸鼻子,耸耸肩苦笑道:
“没那么高也好嘛,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还轻松些呢。”
七公主被他搞笑的表情逗乐,破涕为笑。
“瞧你那出息,哪像个国君的样……”
沈织柔见屋里气氛已温暖和谐,自己就没必要杵着个灯笼照亮,她轻轻拉着春兰退到屋外。
“二位夫人别只顾着想夫君,就不想家吗。明日和夫君一起回岱京城省亲可好?”
离开岱京已快三个月了,想家那是肯定的。
“好啊!这次回岱京城你可不能离开我们。额,对啦,都快成亲了,嫂子是哪家的千金?”七公主问。
公输孟启摇头。
“这事也真是奇怪,满朝文武,各国诸侯都接到喜帖,却都不知新娘是谁。我就此还亲笔传书问大哥,他也不肯透露半点。甚至‘影子’也没消息……”
七公主点点头,她虽已有身孕,还是时常处理“影子”事务,可未来大嫂的神秘面纱却不曾揭开。
“二位夫人倒是可以搜罗一下,岱京城中哪些王公贵族豪门千金比较可能。”
“你怎么确定是岱京城中的千金,而非其他诸侯豪门。”
七公主话一出口,忽然就明白了。因为其他地方距离太远,今儿已经七月初四,居然毫无送亲的动静,那么嫂子的娘家自然是在岱京城。而且能把娶亲的动静闹得这么大,消息又封锁得“影子”都查不到,绝对是有相当实力的大家族。
巫念心中霍然闪过个人影,瞬间又把这个闪念强压下去,让公输孟启都没察觉。
“行啦,快子时呢,咱们也别猜啦。反正这大嫂也得见族长,也就两三天就揭晓。二位夫人可都怀着本王的龙种呢,还是早些安歇吧。”说完已明显是要离开的架势。
七公主看看巫念,再回头看看他。
“你这就要……”实在不忍说出那“走”字。
公输孟启低头吻了下二人脸颊,轻声道:
“本王得去给某人讲讲‘沉鱼’的故事。”
第二六零章 沉鱼的故事
沉鱼的故事发生在越吴之地,也就是现在的虞国。公输孟启当然要去找虞国的美人儿,还得找个比较听话的。
于是他把春兰牵到了他的房间。
“陛下这是……”
公输孟启邪邪地笑了笑,说到:
“本王刚刚可是说啦今夜让你留下的。怎么,忘啦,还是……”
“春兰不敢。只是陛下许久未曾见着二位主母,这,这小别胜新婚……”
“呵呵,春兰儿也知道小别胜新婚呢。本王不也是和你小别俩月了吗?”他躺倒床上,笑得更加邪性。
“陛下是六月初一...春兰,到此时交子刚好一个月零三天。”春兰凑到床前,掰起纤细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数数,指尖一点一点地顺着他的肩头继续往下滑去。
公输孟启顺势扬起手臂把她拉上床来。尽管他没使多大的劲,春兰已像游鱼般滑到身边。
“兰儿是三月桃花开时出生吧,桃花流水鳜鱼肥,怕比鱼儿还滑呢。”公输孟启的手仿佛也能搅得春水荡漾桃花泛起。
“陛下可真会猜,连兰儿是几月出生的都能猜到……”
公输孟启似乎很配合。说:
“那本王就猜一猜,兰儿是夏历一零九一辛未年三月十三日子时一刻出生的,一刻钟后兰儿的双生妹妹也呱呱坠地。”
“兰儿的双生妹妹好像也在本王府中,是叫桃花吧。本王倒是没有留意,要不兰儿去把她也叫来和本王一起……”
“咦兰儿你的身子咋变得冷啦,还很僵硬呢,是不是冻着了……”
“陛下猜得太准啦,吓到兰儿了。”
春兰确实吓坏啦,声音变得比身体还要冷,她想和他贴到一起会不会暖和点。
不过公输孟启已经用权杖替她解开腰带,尽管那上面打着个复杂得要命的“兰花结”。
春兰只感觉更冷。
因为公输孟启凑近她耳边说道:
“兰儿知道‘沉鱼’的故事吗?”
作为虞国人,特别是虞国的女人,尤其是像她这样身份的虞国女人,沉鱼就是她们心目中的超级偶像。
沉默半晌,春兰终于默默点头,公输孟启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当然是懂的。
“春兰知道。春兰知道瞒不过陛下,请陛下放过贱妾姐妹吧。”
公输孟启没有理会,忽然对她腰带上的绳结产生了兴趣。
“兰儿你看,这‘兰花结’在我公输门中就有十三种结法。不知道你会几种?本王现在一一结给你看,第一种‘神府敛鸠尾:就是结在神府穴……”
为了演示得更清楚,他坐起身来扒开上衣,露出胸前的神府穴,开始结绳结……
春兰再也受不了了,吓得直接滚落地面连连磕头。
“求陛下开恩,放过贱妾姐妹。陛下既知道贱妾的来历,也定然知道贱妾也是迫不得已啊!”
“哦”公输孟启停住打结。
“那你要本王如何放过你们姐妹呢?是你和桃花,还是你们十位虞美人儿?”
“就贱妾和妹妹桃花。”
“那你有没有想过,本王若放啦你们姐妹俩,是不是虞国其他的姐妹也会放过你们俩呢。”
“据说芍药的越女剑法很是厉害,牡丹的‘拍首舞’能轻易的拍碎脑袋,还有秋菊的‘含暴怒放.......能爆头……”
“那陛下打算怎样?”说完春兰毅然决然地昂起头牙齿紧咬舌根,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唉”
公输孟启放下绳结。
“兰儿啊,本王也算与你有过一丝情缘。你怎能这般决绝呢,要在本王的面前弄得一片血腥。”
“何况咬舌是不能自尽的,最多是让你口不能言而已。而且舌头咬断,声带会跟着萎缩,连带着脖颈塌陷,你的螓首就会耷拉着,玉颈也堆满褶皱。十六岁的花季少女很快就会比六十岁的老妪还苍老……”
“陛下,求求您别说呢!您要春兰做什么都可以……”
“本王早就说了的嘛,‘春兰你留下陪本王’,金口玉言难道你要本王反悔。”
“能让本王以‘你’相称的可不多,你就没觉察到本王的心思,亏的本王还特意牵着你去见二位夫人。”
说着,公输孟启伸出手去牵她。春兰已完全没有啦感觉,任由他牵起拉到身边坐下。
此刻的公输孟启不再是和蔼的国君,而是阴险的毒蛇。
“你好好想想吧,是选择做本王的侧妃呢,还是做虞国的弃子。”
“你听清楚啦,本王说的是弃子:就是那种暴露后毫无用处的棋子。”
“本王之所以会和你聊这么多,你应该感到庆幸,没做出和牡丹,芍药同样的选择,干出李代桃僵借风播种的事来。”
“虽然现在本王还不确定她二人怀的是狸猫还是太子,但本王有耐心。待到瓜熟蒂落自然会有分晓,你说到时候本王是留下孩子呢还是留下母亲,亦或是都不留下。”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让春兰心惊肉跳,浑身冰凉。
女人总是无可避免的被掺杂到战争之中,战争对女人的摧残都不能说是残忍,而是泯灭,是器具,摔了不可惜,碎了也不可惜。
“陛下该歇息呢。夜已经很深啦。”春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恢复正常,听起来依然是很软很柔的吴语侬音。
“妾身去擦擦身子,刚刚被陛下吓出一身的汗……”她似乎不好意思说出来,红着脸低下螓首弯着玉颈就往外走。
公输孟启心中暗暗叹息,多好的花季少女啊,何苦要把本王逼得这么绝情……
推开房门,走出房间就能看见花园的亭子,春兰时常会坐在那儿盯着亭子的横梁发呆。她曾仔细目测过横梁与地面的距离,幻想着可以挂上根绳子或者白绫在那儿荡秋千。
可花园里是有秋千的,为什么会选择亭子下的横梁呢……
现在她知道为什么啦。
因为她想在必要的时候把自己了结在横梁下。
用三尺白绫。
推开房门后,春兰看到了花园的亭子,还有……沈织柔和桃花……
然后她莲步轻移又款款地走回公输孟启床前。
“春兰还是先服侍陛下就寝吧,兰儿今夜就留在陛下身边。”吴语侬音果然柔若无骨。
“兰儿愿做陛下的沉鱼,永远游在陛下的池塘。”
“兰儿真乖!本王的池塘能让你看到更美的月色。”
“嗯呢”
今晚的月色很美吗?
至少桃花妹妹就和沈织柔就坐在花园的亭子里看月色,一弯新月就像玉钩挂在亭子的横梁间。
桃花仿佛看到春兰在门前晃了下,然后又仿佛听到池塘的水声。
池塘不是在花园另一边吗,刚才春兰应该是看到我的,她好像不太好……
第二六一章 《 盘 书 》
翌日清晨,公输孟启让二位夫人共乘马车,亢褚良,沈织柔左右护卫,领十名亲兵随从,出南门向岱京城而去。
出发之前他在后堂还宣布了一件事情:
册封春兰为兰妃。二位夫人及王姐沈织柔不在时管理后堂。
册封牡丹,芍药,桃花等九人为婕妤。
公输孟启册封后堂诸女既是向虞国也是向天下传递一个信号:
寡人有疾,寡人好色。
不过只有亲身与他同床共枕的女人才清楚,事实并非是那样。
传递给后堂的信号同样明确,一切以本王好恶为尊,子嗣为次,即使未被临幸也可册封晋升。
“姐,你别说,咱夫君还真是个权术高手,三言两语就把十来个花花草草修理得服服帖帖的。今后这‘岱严关’算是消停多啦。”田点点边说边往嘴里塞零食,似乎要把前些日子亏欠的全补上。
巫念瞅了她一眼,淡淡道:
“你还想回‘岱严关’?”
“不,不回‘岱严关’难道呆在岱京城吗,这似乎不妥吧。”她抿出颗梅子核吐到身前的盂钵里。
“参加完大伯的婚礼后,陛下要我们随他去江都,你……”巫念紧张地盯着她,生怕她出现极端反应。
奇怪的是她居然没有任何异常,又塞了颗话梅到嘴里。
“对啊,你还要去百科学院教学呢。要不我给你当助教吧,巫家的法术我也会些呢。”
“你也去教学,就不怕……不怕碰到……”巫念故意吊她胃口,不一次把话说完。
“不怕,不怕,在夫君在身边,有什么好怕的。”
“你就不怕白涛也在学院!”巫念飞快地说完。
“你好啊,四丫头!死丫头!你故意恶心我……呕,不行啦,呕”点点摁住胸口作势欲吐。
巫念早有准备操起盂钵就凑上去。
“叮叮叮”点点一口气吐出三四颗梅子核来。
“哈哈哈!巫念丫头,你也有上当的时候哦!哈哈……”
公输孟启听得她二人在车里打闹嬉戏,不禁也莞尔一笑。人生若这是这般也挺好,只是他虽在回岱京的路上,却是回不到从前。
这未来的大嫂究竟是谁,大哥为何连自己都不告诉,莫非要动用族长的权利逼迫他说。随即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
沈织柔见他摇头晃脑神情古怪,奇怪地问:
“元帅你这是咋呢,莫不是近乡情更怯。”
“姐姐说笑啦,本帅不过是去参加大哥的婚礼,哪会什么情怯。额,对了。‘岱国王家学院’就建在公输家旧址,不知姐姐可还有印象。”
公输孟启提起当初沈织柔和“千里不留”的杀手们围攻公输家的事来。
“嗨!印象可深啊,公输家的机关果然是厉害。当时我已是万分小心,以水上漂的轻功飘过院墙,居然还是触发了机关。躲过了三块假山石的夹攻,又避开了两处陷阱,还有六道绊索,哪知道头顶空旷的天空还能射下九支暗箭。”
“乖乖,太可怕啦,若不是旁边还有两个替死鬼,姐便栽在你公输家呢。即便我退得快,千羽飘还是被射了个窟窿眼。”
“额,你说你公输家是怎么能够凭空布置机关的。”
公输孟启笑了。
“姐姐是从西北角三棵松树那翻越院墙的吧,而且触发机关后就一直在后退。”
沈织柔点头承认,她知道他肯定熟知各种机关的位置,能判断出自己当时的状况。
“西边临近公输家祖祠,所布置的机关相对会简单些,只是阻止偷袭之人,还算不得杀着。”
“姐姐当时慌乱之中应该没有看仔细,绊索不是六道而是可再次分开的十二道‘子午索’。如果被‘子午索’缠住,只有公输族长的‘錾金刻刀’才能解机关,否则要等十二个时辰后才能解开。”
“若当时姐再前进一步陷阱就会有六个,那是‘落梅潭’,一片飘落的梅花花瓣就能触发机关,落入下面深潭。潭中没有水全是油泥,无人帮助估计以姐的轻功也难脱困。”
“而且半空还会有三张‘困龙网’从‘坤位’‘巽位’‘艮位’三面而来。‘困龙网’以天蚕丝,乌金丝,缚龙麻混编而成,若非用玄铁刀不能从里面破网而出。”
“至于天空中的九支暗箭,那是二哥用‘无影飞索’布置的‘无影弓’。并非公输先祖所布,先祖的机关都是以‘挡’‘困’‘捕’为目的,且留有退路,不会赶尽杀绝的。”
“哇”沈织柔听出一身冷汗。
当初若再多走半步,哪里还能活到现在。
“难怪江湖传言,公输家的传家经典《盘书》之中机关暗器包罗万象,法术诅咒诡异万千。姐便是听信传言想趁岱京城破之机分一杯羹,呵呵,差点就万劫不复呢。”
“额,元帅。你身为公输族长应该能得到《盘书》吧,据说此书还有个诡异的诅咒不能全部修习,必须得‘缺一门’。元帅你学了多少?”她好奇地追问。
关于“缺一门”的诅咒传言公输孟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啦。刚要开口回答沈织柔的问题,脑子里一个闪念忽然晃过。问道:
“亢将军,本帅记得你杀牛之前会默念一段咒语是‘安魂咒’吧?”
“是啊。元帅这是要……”亢褚良调头四下张望,临近正午日头蛮大的,大道上赶路的人很少。别人可没他们这般上有遮阳伞蔽日,下有骏马乘骑,还有宽大的马车装载所需物资。
“那好,本帅写一段你且看看对不对。”说着,公输孟启便在逾辉背上挥动起权杖来。他虽然不会什么“安魂咒”但黑装置储存得有。
亢褚良笑了。
“元帅,这‘安魂咒’是庖丁一门口传心授的,从来就不外传,也没有文字版本。”
然而公输孟启已经递过一张写着字符的纸条。亢褚良一看,如果不是公输军团的马镫精巧稳固,他就从马背上摔下来了。惊问:
“陛下如何得知这‘安魂咒’,对呀!不对呀!”情急之下他直呼“陛下”,忘啦公输孟启要求在岱国以元帅相称的要求。还有些语无伦次。
他催马靠近公输孟启身边,平复下激动的心情,问:
“元帅,你也会念这咒语?”
“不会。这是转抄《盘书》中的,有很多怪异的字符本帅根本就不认识。”
亢褚良知道元帅断然不会骗自己,也完全没此必要。而且他自己根本就不相信有文字版的“安魂咒”,偏生那些从未见过古怪的字符他就能认识,能够念得出来。
他还有些不信邪,策马靠近马车从窗户把纸条递给巫念。
“上将军可认识这上面的字符?”
巫念仔细辨认了半晌,终是摇头道:
“我仅能认得十之一二,不能使用。这法术咒语各家各派的写法不一,非本派中人难以认得。”
咒语字符本就是各家各派独门秘密,当然不可能相通,这个道理谁都能想到。可为什么《盘书》中会有庖丁门中的“安魂咒”呢?亢褚良想不通。
“诸位,前面就是梓杉镇了,咱们到镇上再聊。也顺便让马儿歇歇。”公输孟启略略抬起权杖指指前方。
第二六二章 黑伞红煞
前方半里地已能见着些房舍,都比较低矮应该是个很小的镇子吧。
沈织柔回头看看马车,随口道:
“这么小的镇子元帅都能叫出名来……”
“本帅不但能叫出名,还知道来的人是谁。”说着他握紧权杖,翻身下马。
亢褚良,沈织柔这才猛地发现官道上突兀的出现两行打着青布黑伞的人,排着整齐的队列,迈着整齐的步伐迎面而来。就像突然腾起的黑云,云层底下隐约映出微微红光。
迎面而来的两列队伍每队十人皆是青衣短打,手中撑开的黑伞直径三尺三,领头一人亦是青色长袍,手中撑开的黑伞直径达六尺六,相当罕见。
二十一人的黑伞皆举得很低,完全遮住头部看不见面容。
亢褚良摁住牛耳尖刀,沈织柔的千羽飘已无风自飘。
公输孟启含笑越过他二人,径直走上前去。
“在下公输孟启,诸位可是我大姑奶奶庄上严家庄的?”
闻言,当先之人立马收了大伞,疾步向前以伞柱地单膝跪下。
“草民严牧之拜见陈王陛下,愿陛下万岁……”
公输孟启赶紧迎了上去,将他扶起。
“大伯,不可行此大礼!孟启侄儿乃是回家参加大哥的婚礼,怎敢受如此大礼参拜。大伯莫是要折煞侄儿啦!”
他扶起了严牧之,却止不住其身后二十人。那二十名精壮汉子早收了黑伞置于身前齐刷刷跪地三拜九叩。
“拜见陈王陛下!愿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田点点被这阵势搞懵啦,问巫念:
“姐,这是咋回事呢?”
“夫君叫他大伯,刚才又提到姑奶奶……我记得他以前倒是提起过有个姑奶奶出嫁到岱安府这边。应该就是这梓杉镇吧,看那领头的已经五十好几了,多半就是他姑奶奶的儿子,论起来是应当叫大伯的。”巫念边回想边说道。
“那咱俩也该下去拜见长辈吧。”田点点说着,放下零食拍拍手。巫念已撩开帘子,二人就要下车行礼。
严牧之见状忙道:
“二位王后,家主,侄儿媳妇,身子不便切勿下车,咱们马上回严家庄,见着姑奶奶再说话。走!前边带路。”他最后一句自然是吩咐那二十名家丁的。
二十名家丁,齐齐起身抓起黑伞一路小跑在前开路。
亢褚良则把他的坐骑牵了过来。
“请老人家上马。”
严牧之瞧了瞧他胸前徽章。
“哟,将军是……”
“大伯不用客气,孟启也想快些见到姑奶奶呢。”
严牧之不再推辞翻身上马在前引着,五十七八的老人身手竟相当的矫捷。
亢褚良则跃上马车,在车夫旁边坐下。他轻声问巫念:
“上将军,元帅的姑奶奶真是‘黑伞红煞’严家的人?”
“‘黑伞红煞’严家是什么东东?很厉害吗?”田点点问。
“‘遇见黑伞,莫惹红煞,见过红煞,阎王不怕’说的就是这‘黑伞红煞’严家。”沈织柔替田点点解答了这个问题。
“二位夫人刚才只见着青布黑伞,不知道那里面还有一层红布吧。”
“这么诡异?那又是为何?”田点点急忙追问。
巫念轻轻拉了她一下。
“想知道就别老打岔。”
沈织柔压低声音加快语速说道:
“这严家颇为神秘,一般少于江湖上走动,其标志性的黑伞却让人望而生畏。一旦黑伞翻面过来就是鲜红血红的红煞,如同翻脸,必定百步追魂见血方收。”
“非但其伞尖,伞把,伞沿,伞骨,皆是利器,还能发射钢针,钢钉,钢丝,钢网等暗器。无人能从严家红煞下逃脱。”
“还有一种说法,严家红煞可破解机关暗器。使用之前便以鲜红伞面在外,任其他暗器袭来皆可抵挡。是为保护~伞。也就是‘见过红煞,阎王不怕’。”
“难怪当初为围攻岱京的公输家,纪国无论花多大的价钱都未能请动严家出手,原来公输家是严家主母的娘家啊。”沈织柔忽然醒悟。
巫念也缓缓点头。
“这样就对上啦。相传这雨伞本就是公输先祖公输盘的妻子赵氏巧云发明的。此后公输家默许家族女子可研习雨伞机关,看来姑奶奶也是个中高手啊,把公输家的机关在严家发扬光大。”
“哇”点点听得只吐舌头。
“姐,姑奶奶的伞这么厉害,咱俩待会要不要一把呢……”
“不要!”巫念断然拒绝。没等点点继续问话,就听前面有人高喊:
“恭迎公输族长!”
严家庄到了。
一大片宅子皆面南背北,基本格局是四合院的结构,院落与院落相连,大院中套着小院,足有五六十亩之广。早已家丁备好马凳、车凳,伺候公输孟启一行人下马,下车。
严牧之待他们都安稳落地后才领着众人从东南巽位的金柱大门而入。
大门口乃是少有的“撇山影壁”,左边是“紫气东来”,右边是“天官赐福”。须弥座上的影壁竟是用萤石镶嵌、雕刻而成,萤石多为四方体或八面单晶结构,要想雕琢出理想的形状殊为不易。
大门左右的抱鼓石材质虽为常见的汉白玉,但石鼓上的瑞兽却是大象,这太平景象的寓意似乎更适合王侯之家。走进大门又瞧着道独立的影壁,“吉祥如意”的图案倒是颇为平常。
外院的游廊装饰着许多的雨伞,有挂着廊下的,有贴在墙上的,颜色比较单调多是黑色,灰色,棕色。
待行至垂花门,公输孟启对亢褚良使了个眼色。于是,亢褚良便与十名亲兵停下脚步,已有管家忙热情地招呼着他们去客房休息。
穿过垂花门就是内院了。只见内院之中的南北房门皆已全部打开,因其都在同一轴线之上,放眼望去但见重重房门一线开,庭院深深深几许。
严牧之已大声高喊:
“娘!族长莅临!国君驾临!”
中堂之上,一名年过八旬的老太太在两名中年妇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从太师椅上慢慢站起,双目虽极力张开,可眼中已是灰蒙蒙一片,她只能循着严牧之的声音,面朝着公输孟启的方向,干瘪的嘴唇抖了好几次,未等抖出字来已双膝弯曲似下下跪参拜。
搀扶的妇人瞅瞅严牧之,严牧之回应了个肯定的眼神,于是两名妇人便托着老太太就要跪下……
公输孟启这才猛然想起那条族规,扑通跪倒大声痛呼:
“姑奶奶不可!你这是要逼死孙儿啊!沈姐姐”
沈织柔早就留意着老太太,看出其的用意,虽然她不明白为何老太太会向孙儿下跪,但这确实太有违人伦。
所以未等他下令就悄悄靠近中堂,当公输孟启跪倒之时,她已飞身扑倒,抢先扑到老太太身前双手托住了老太太的身体,不让她跪下去。
第二六三章 公输族规
有了沈织柔稳妥的托护,老太太自然是怎么也跪不下去了。
沈织柔也终于听见她干瘪的嘴唇抖出的字眼:
“老,老身,有违,有违……族规,泄,泄露……公输,机关……请,请族……族长,责罚……”
公输孟启虽听不清老太太说什么,但他能从那条族规猜到姑奶奶说的话。他痛哭着,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向中堂挪去。
“姑奶奶!你不能这样啊!这族规也确有不妥之处,只怪孙儿一时疏忽竟未更改,害姑奶奶一直背负着这不合理愧疚……都是孙儿的错!是孙儿的错啊!”
巫念和田点点完全搞不清这祖孙二人是怎么回事,但见公输孟启痛哭流涕声声认错,便也是双脚发软就要跟着夫君一起跪下。
严牧之在一旁见势不对,欲出手相扶又觉不妥,只得使出内力相托却又猛地想起二女有孕在身,又不知她俩是否会功夫,这力道可不好掌握,只得赶紧收回。忙道:
“王后保重身子,此乃公输家事……”话一出口顿觉不对,二位虽贵为王后但都是公输家的媳妇,公输家的事当然有关。
倒是扶着老太太的二位妇人反应机敏,见沈织柔已将姑奶奶托得稳稳的,于是便松手来帮老公严牧之。不过二位严夫人还是慢了半分,巫念扛住严牧之的内力,待他撤去力道就立即跪地磕头。
“姑奶奶,孙儿媳妇巫念给您请安。”
田点点可不会内功则差点被严牧之的内力掀翻,待他撤去力道便一个趔趄,扑了下去。
“姑,奶奶,孙儿,媳妇,田点点给您请安。”
只是她这一扑腾却为日后腹中的胎儿埋下了隐患。
原本祖孙相见是一件高高兴兴的事,却因为那条不合理的族规闹得哭哭啼啼。
公输族规第七条是这样规定的:
凡公输家族女性,无论娶进嫁出,其使用、研习机关仅限在“伞”的范围之内。若有越界必受族规严惩。
公输族长须严查监督,不得姑息。
姑奶奶公输媛打小就天资聪颖,而且挚爱机关之术对各种机关悟性奇高。十一岁那年便偷偷解开机关禁制,闯进机关阁偷学机关被曾祖公输策发现,顿觉此女不可再留在公输家,否则定会违反族规遭至严惩。
公输策决意将她出嫁。
那年,公输图才刚刚出生。四十七岁的公输策强忍内心痛楚,将十一岁的公输媛远嫁到千里之外的严家。
当时严家还在“齐门关”,严牧之的祖父严顾凯乃是齐门太守。公输策想那严家既远隔千里,又是官宦之家,他在得到亲家严顾凯的保证后相信女儿今生断不会再和机关扯上什么关系。
谁曾想有些事情就像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似的。公输媛嫁入严家不到半年,严顾凯被仇家闯入府中刺杀身亡。
十五岁的儿子,公输媛的丈夫,严无进决定弃文从武为父报仇。公输媛为助夫君一臂之力,又开始研习机关之术,从此一发而不可收。毕竟一个十一岁的女孩儿很难为了志趣和情感去遵守那模糊的族规。
十多年后,严无进终于凭借“黑伞红煞”诛杀仇家,并且让严家“黑伞红煞”的名头在江湖中越来越响亮。
这就引起了公输策的注意,稍加查探便发现女儿在机关上的成就已大大超越了第七条族规。这让身为公输族长的公输策痛苦不堪。几经挣扎之后他还是去了严家,执行族规家法。
那时严牧之已经四岁,突然到来的外公给他带来的是无尽的恐怖和梦魇。尽管他并未亲眼见到外公与爹娘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
但他知道那一夜自己的家燃起了熊熊大火,红红的大火烧光了一切,父亲的双眼流下的是两行红红的血,母亲也流了很多很多红红的血,那红红的血还带走了他尚未出身的妹妹或者是弟弟……
公输策也没完全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的心也在流血。他几乎就是狼狈地逃回岱京城,从此绝口不提公输媛。直至弥留之际,族长之位传给了儿子公输图,才说出这段伤心往事,然后满含愧疚离去。
公输图曾听人隐约说起自己有个姐姐远嫁他乡,却不曾想其中竟全是亲人的血泪。后来他也暗中到过梓杉镇,遥遥地望一望严家庄,那里有自己的亲姐姐……
只是公输图也不敢去触碰彼此心底的伤疤。
“齐门关”严家被焚,严无进自剜双目发誓不再动公输机关,带着严牧之母子在梓杉小镇隐居。
可树欲静而风不止,江湖就是一张无形的网,曾经声名赫赫的“黑伞红煞”可不是小虾米,能够作落网之鱼。
该来的始终会来,梓杉镇的严家庄终究要面对风雨。
严无进眼盲,严牧之年幼,公输媛必须强忍失去腹中孩子的伤痛,重拾公输机关。即使严无进反对,可反对又如何,无论什么誓言,在面对生存与死亡之时都是苍白的。即便他夫妇俩不怕死,可他们的孩子呢?他们唯一的孩子,严牧之还不满五岁……
为了生存的妥协并不可耻。
何况公输媛始终迈不过那道坎,凭什么公输家的女人不能用公输机关!当然日后她明白了为什么,那一晃又是十年。
十年后公输媛的女儿,严牧之的妹妹小燕儿都三岁了。
那是一个春天的午后,院子里的花儿在阳光下,春风中摇曳着春色,散发着馨香。公输媛和严无进夫妇俩坐在中堂喝茶,看着兄妹俩在院子里玩耍,嬉闹。
那时院子两边的游廊还挂着,贴着各种颜色的雨伞,红色,黄色,绿色……
燕儿忽然躲到垂花门的抱鼓石后面:
哥,来找我呀,这次你看不见我了吧。
公输媛心中一紧,赶紧起身,一脚跨过中堂门槛就止住了脚步。
唉,真是自个吓唬自个,这大白天的又没有示警,院子里的机关都是关闭着的。
然而事情并不完全是这样,她也许是被春色暖得有些困啦,也许是被馨香熏得醉啦,也许是看一双儿女玩耍看得痴啦……
那一瞬她就恍惚地靠着门楹打了个小盹。偏生此时她的生理期到了,鲜红的血滴一滴一滴地滴落门槛的缝隙。
缝隙中藏有操控院子机关的总弦。
院子机关是关闭的,需要引发总弦才起作用。没有人引发总弦,但鲜血可以,公输家人的鲜血一两滴就可以。
这是机关血噬……
第二六四章 《盘书》与诅咒
“娘!”这是燕儿今生最后短促的呼喊。
严牧之那一瞬间是傻掉的,空白的,全是燕儿的血……
公输媛的心在那一瞬间被各种机关撕裂成无数的碎片,她抽腿迈过门槛,看到上面滴落的几滴鲜血……
《盘书》记载:先主母赵氏巧云偷乘机关云鸢,突然身出污血损伤云鸢,云鸢坠落,先主母坠亡。
先祖公输盘诅咒《盘书》,立族规第七条……
那一瞬间,公输媛明白了一切,也失去了一切。她也坠入了黑暗。
那一瞬间,严无进眼前全是黑暗。与之前的黑暗不同,这一次是永无止境、永无希望的黑暗。
老爷子公输图当初把公输族长之位传给公输孟启之时对他仅提了句“姑奶奶在梓杉镇严家庄”,便没再多说半个字。
不过姑奶奶,梓杉镇,严家庄这些字眼都在公输孟启心里扎下了根。所以当严牧之带领庄丁突兀地出现在官道上之上时,心中的感应立刻呼之即出。
何况那伞面上还有公输家的暗影标记。
现在公输孟启总算明白老爷子为何要将姑奶奶的事情深埋起来,只字不提,其中竟全是伤心事。
“缺一门”的诅咒似乎又多出一份带血的佐证。
不!我要改变这一切!
公输孟启在心中呐喊。
“姑奶奶,请您相信孙儿,孙儿就是公输族长。这第七条族规孙儿一定要废除!”
公输孟启自怀中掏出“錾金刻刀”缓缓地塞到姑奶奶那满是皱纹,青筋曲张的手中。并紧紧握住。
“是,是!是……錾……金,刻刀……”姑奶奶干瘪的嘴急速地抖动,干枯的手指也紧紧地扣着他的双手。
公输孟启心念一动,以指代笔在姑奶奶手心比划起来。虽然姑奶奶眼睛看不见,口齿也不清,但手上的感觉还是很灵敏的。
祖孙都是公输家的机关手,机关高手能够“指间动方寸,掌上舞乾坤”。
祖孙俩以这样的方式交流,旁人就有点看不懂啦。
巫念和田点点大眼瞪小眼,最后只能盯着祖孙俩的手板。
严牧之倒是松了口气,和二位严夫人陪在老太太身后。
沈织柔也得以解脱站起身来,原本是想退到巫念身后的,却见田点点的脸色有些苍白,忍不住靠近拉着她冰凉的小手,传递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田点点轻轻摇头,表示没什么。
祖孙俩的脸上渐渐浮现出笑意,公输孟启把巫念和田点点的手儿一起拉过来,同时放在姑奶奶手心。四个人八只手掌叠压在了一起。
老太太“咯咯咯”地笑出声来,虽然那声音并不好听,有点像破风箱发出的漏气声。可这是严牧之五十多年来第一次听到母亲的笑声,还笑得这么开心。
公输族规和诅咒让母亲背负了太多太多的愧疚和自责,泪水把眼睛都泡瞎啦,怎么还能笑得出来。
所以,严牧之娶媳妇时母亲没笑,媳妇添孙子、孙女时她也没笑。可此刻她笑了,笑得连双眼都仿佛透出亮光。
严牧之知道今天拦公输孟启的王驾算是拦对了,毕竟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他不希望母亲把愧疚和自责的心结带到黄泉之下……
严牧之调头对二夫人道:
“去把碧儿叫来吧,让她见过族长,国君,也见见老太太,难得老太太这么开心。”
片刻,二夫人已领着个女孩来到跟前。沈织柔瞧那女孩大约十二三岁,身子看起来颇为娇弱,长发挽作垂挂髻贴在双鬓,让一张小小的瓜子显得更清瘦几分,脸面色略带着病态的苍白。
“来来来,大家都来拜见族长国君及二位王后。”严牧之拉着二位夫人转到公输孟启跟前就要跪拜。
这次公输孟启可是有了准备,权杖一横挡住严牧之及二位严夫人。
“大伯,伯母,今天咱们只论家事,孟启侄儿、侄媳都是晚辈,怎敢受尊长参拜……”
权杖挡住了大人们,那娇瘦的女孩却从爹娘的缝隙中穿过,跪到地上。
“民女严如碧拜见族长国君哥哥,拜见二位主母王后嫂嫂。”怯生生的声音在喉咙间打转,这样拗口的称呼也真是难为她了。
女孩又看了看老太太,声音更低了还微微颤抖。
“孙女,拜见祖,祖母。祖母万安。”
老太太仿佛压根就没听见,不见任何反应。
公输孟启用飞快地在她掌心划了几下,然后拉过严如碧的纤细小手放到老太太手中。
当公输孟启的手触碰到严如碧时,她感觉就像碰到烙铁,想要缩回却又不敢,此番落在老太太那枯木般的手掌中,不禁打了个激灵,感觉一道寒意传遍全身。
老太太握住孙女的手,居然清晰地抖出个字:
“好”。
然后头一偏,呼呼大睡起来。
公输孟启吓了一跳,伸手探探鼻息又摸摸脉门,鼻息稳定脉象平和是真睡着啦。
严牧之忙示意二位夫人把老太太推到后堂休息。
“族长此去参加大公子的婚礼,时间还是比较紧的。草民也不多嗦,请到膳房用餐,草民还有一事恳请族长帮忙。”
“好,大伯有事请直言。这称呼还是随意些好。”
膳房饭菜已经备好,虽算不上奢华也非常丰盛。
严牧之看看公输孟启又瞅瞅严如碧,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族长,小女如碧还有三月就年满十六,也学习了些机关之术。为防止出现意外自九岁开始就服用‘断香丸’……”
“啪。”巫念的筷子掉落。
“啪!”沈织柔的筷子折断。
严如碧仍低头扒饭,手中的筷子抖了两下。
公输孟启微微点头,他在听严牧之继续讲述:
“女孩子服用‘断香丸’后便不会再有生理周期也就无法再为人母不知族长能否解除?”
他低头一口气说完,生怕有丝毫的耽搁就失去继续的勇气。打当初决定让女儿服用这药丸起,严牧之的心无时无刻都处在煎熬之中,这也应该是他拦下公输孟启的另一个目的。
公输孟启将嘴里的一块藕片嚼碎,慢慢咽下去。
“先把那丸停了吧。侄儿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此事,请大伯放心,如碧她就是孟启的亲妹妹。如果让如她跟随侄儿身边,侄儿一定竭尽所能治好如碧妹妹!”
“咕噜”
严如碧喝汤第一发出声音。
怎么会这么大声,整个屋子里就她一人的声音,她不用抬头都知道所有人的目光在盯着她看。
第二六五章 梦里飞红
严牧之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他端着酒杯站了起来,和他一起站起的还有二位严夫人都端着酒杯。夫妇三人冲公输孟启点点头,将杯中酒一干而尽。
这次公输孟启没有起身,右手端起酒杯回应,左手高举起“錾金刻刀”。虽然彼此都默不作声,但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以公输族长的名誉承诺了严牧之夫妇。
严如碧眼角闪过一丁点儿星星,随即就隐没在眼底。她依然没有抬头,别人都看不到吧。
公输孟启一行到达古驿镇时已是申时末,比预计的时间晚了一个时辰。古驿镇地处交通要道,算是个大镇子,设立驿站已有上千年历史故此得名。
因为是预计的住宿点,早有珠珠商行打理好一切,镇上最好的客栈,最好的客房,最好的服务,都已准备到最好。
所以即使多出个严如碧几乎也毫无影响。
严如碧也是这么想的,她在哪儿都可以隐藏到角落里,别人是不会注意到她的。照常理她都是个可以出嫁的大姑娘啦。
可惜她不是,连正常的小姑娘都不是。
刚上马车她便缩到靠枕后面,以致巫念上车后感觉车里不是多了一个人,而是多出几分冷清。
田点点自然也有同感,她搬出大堆零食招呼道:
“如碧妹妹,来挑你喜欢的,咱们边吃边聊。我今年也十六岁,生日是十月初七。你呢?”
“王后嫂嫂,民女是十月十九。”声音还是很细。
“额,叫嫂嫂就行,咱们姑嫂私下聊天不用叫得恁复杂别扭。你来挑嘛”点点说着一边推过零食盒子一边就去拉她。
“我来”巫念抬手去抓零食盒子顺便挡住田点点,暗暗使个眼色让她别去拉严如碧。
田点点看懂巫念眼神,借势撤回盒子用手按住。
“偏不给你,瞧你这块头还吃,便是我和如碧妹妹加在一起也没你壮实呐……”
巫念气得双手叉腰。
“那我不是比你们俩年龄都大嘛。”
“大?能大多少,就**个月吧。不用端架子唬人,谁怕……哟,如碧妹妹快帮忙!”
田点点大声呼叫救兵,因为巫念在动手挠她痒痒。
谁知严如碧弱弱地问了句:
“咦嫂子,你们这车上没有设置机关吗?”
田点点,巫念两人俱是满头黑线。
车外。公输孟启策马靠近沈织柔问:
“姐姐,你知道什么是‘断香丸’吧?”
“这,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凭揣测应该是‘女萎丸’或‘白婆纳’之类控制女子经血之类的药物。你大伯不是已将方子给你的吗。”
“嗯,只是这方子中女贞,小蓟,大蓟,等倒是寻常止血药物,可旱莲,封婆子,却不曾听闻。”
沈织柔脸色煞白,咬了咬嘴唇,才低声道:
“元帅可以想象下后宫之中嫔妃争宠,暗地里的下三滥手段。旱莲只见花开,无子无源,封婆子就是弄婆,喜婆都用不上……如此说来此方子应该是‘梦里飞红’!”
“梦里飞红……”公输孟启喃喃念叨不甚理解。
“梦里飞红!梦里飞红!”严如碧却厉声尖叫起来,把田点点和巫念都吓了一跳。她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车顶棚上,嘴里不停地念叨。
巫念轻轻地搂过她的身子。
“如碧妹妹你要不要休息一会,来放松点,乖”
田点点瞥见巫念迷离的眼神赶紧掉过头去,她知道巫念在用催眠术。
严如碧的眼睛仍然盯着车顶,眼神已开始涣散,她看见车顶似乎越来越透明,透出外面的红日,把车顶染得通红通红的。自己的身体也变得轻飘飘的,飘出片片飞红,向顶上,向天空飞去……
巫念从怀中掏出面菱形铜镜对着严如碧双眸照去,只见片片殷红的花瓣从她的眼中飞出。
巫念知道那些花瓣都是她的精血。
田点点识得巫念手中的菱形铜镜,那可是巫家的宝贝
菱花透心镜。
能照见灵异,诡异之物。
母妃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东西,没想到外公竟给了巫念。
借着“菱花透心镜”的照射,田点点也看到了严如碧眼中飞出的片片血花,轻轻感叹:
“原来这就是‘梦里飞红’,难怪她身子这么弱,精血都在睡梦中飞走了。她爹娘也忒狠心呢……”
巫念收好“菱花透心镜”,伸手将严如碧的眼皮合上,并指如飞封住她神庭,百会,本神,通天,目窗几处穴位。然后轻轻地把她放到靠枕上,让她安静的睡去。
“你是不是对‘菱花透心镜’很感兴趣,这个不是巫家的。你若是想要也可找夫君要去,不过你的内力、修行都不够,还是不要的好。”巫念这话自然是对田点点说的。
田点点点头,她懂得修为不够使用法器的危险。
“怎么样?她的情况还稳定吧,不会有什么危险吧?”公输孟启在车外问。
“危险?怎么说呢,若是这‘断香丸’的药力无法清除,她还是会坠入‘梦里飞红’,三五年内必定耗尽精血。为了你公输家的机关,她也是付出得太多啦。”
“唉到古驿镇再说吧。”公输孟启叹息道。
公输机关有错吗,错的无非是使用者,或者说是使用者没能完全理解机关的特性。
严如碧一觉睡到古驿镇才醒来。感觉还不错,没有一直“飞红”,就是头有点晕乎乎的。
头上五处穴位被封了两个多时辰,不晕才怪呢。
古驿镇镇子大,人口众多各业繁华,镇上最大的医馆是“百安堂”。“百安堂”是安家的产业,安家是医道世家,安道然就是安家传人,被誉为当世“第一神医”。
作为神医,安道然也是有原则的,他有三不诊:
病人不到“百安堂”不诊;辰时之前申时之后不诊;诊金不收金银钱财,只收合他眼缘之物,若无他看中的物件儿也不诊。
现在申时将过,刚好还来得及。
谁知严如碧见是医馆,面色瞬间煞白浑身战栗死活不肯下车。公输孟启只得让马车先去客栈,他自己走进了“百安堂。”
若非有珠珠商行预约在先,公输孟启估计他是见不到安道然。
“百安堂”的规模相当的大,仅临街的铺面就有百十米长,两层楼阁还有三进院的后堂。虽已到申末,医馆中人还不少人:求医的病人,家属医馆的大夫,伙计。
珠珠商行的掌柜的亲自在前边给公输孟启引路,介绍。
这楼下乃是安家年轻一代的大夫,诊金相对便宜些。安道然自然在楼上。当公输孟启跟着掌柜的走进二楼挂着安道然牌子的房间,正好是申时最后一颗砂粒穿过沙漏。
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身材精,眯缝着眼靠在椅子上,捋着他精心梳理的山羊胡子,眼见那最后一颗砂粒穿过沙漏他就要起身离开。
公输孟启把权杖杵到了他身前的桌案上。
“神医慢走,我们有预约的。”
安道然眼睛仍眯缝着,似乎他天生就是小眼睛。
“尊驾是要以此权杖做诊金吗,在下可受不起,况且也不是尊驾要问诊吧。”
掌柜的在一旁正要解释,公输孟启摆摆手。
“神医就是神医,看得很准,也不准。”
“嗯?尊驾认为在下哪里不准呢?”
“因为问诊的人就是本帅,至于诊金嘛本帅还有很多好玩意儿可供神医选择,相信总会有让神医看上眼的。”
安道然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眼珠确实很小就像两颗绿豆。
“尊驾既是公输军团元帅,更是一国国君诊金固然是没问题。可问诊之人……”
公输孟启干脆坐了下来,伸出手臂搁到号脉枕上。
“神医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