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 有敌来袭
麻雀从未如此纠结过,自从程玉菲被解除了保释,她几次去申请见面都遭到了拒绝,麻雀越来越担心程玉菲的安全。而此时满洲那边的消息也得到了证实,福伯的确已经去世,以她和福伯之间的关系,本应第一时间回去奔丧吊唁,可是现在程玉菲生死不明,她又怎能放下这边的事情?如果她也离开了黄浦,恐怕程玉菲真得是孤立无援了。
麻雀思来想去,决定去和陈昊东好好谈谈,一切都是从陈昊东出现开始的,只要陈昊东愿意收手,她可以做出退让。
陈昊东早就预料到麻雀会来拜访自己,他并没有感到意外。麻雀登门的时候,一位黄浦知名的裁缝正在给陈昊东量身材,陈昊东让麻雀先坐。
麻雀在沙发上坐下,目光被墙上一位美女的肖像画所吸引,从画上看来此女年龄不大,相貌清秀,气质优雅,应该是位大家闺秀。
陈昊东量好了衣服,让管家给裁缝拿了定金,来到麻雀旁边坐下,佣人送上了刚刚煮好的咖啡,陈昊东笑道:“尝尝我家的咖啡。”
麻雀意识到他应该是在回敬自己几天前对他的冷遇,麻雀品尝了一口咖啡,这咖啡的确不错,又香又浓,麻雀道:“其实我不喜欢喝咖啡的。”
陈昊东道:“无论你喜不喜欢,我都要拿出自己最喜欢的东西来招待你。”
麻雀道:“我今天来找你……”
陈昊东不等她说完就打断她的话道:“这幅画怎么样?给点意见。”
麻雀道:“我对油画懂得不多。”
陈昊东道:“那就对画里的人提点意见。”
麻雀道:“画里的人?”
陈昊东点了点头道:“我的未婚妻,蒋云袖!”
麻雀道:“很漂亮,恭喜你了。”
陈昊东道:“她你未必见过,不过她父亲蒋绍雄你一定知道。”
麻雀内心一震,蒋绍雄难道是传闻中即将调任黄浦的督军?陈昊东显然不会毫无原因地提到这件事,他有他自己的目的,分明是在向自己示威。麻雀点了点头道:“看来你找了一位门当户对的妻子。”
陈昊东笑了起来,门当户对?才怪!他是盗门出身,哪怕当年父亲贵为盗门门主,也称不上名门望族,未来的岳父蒋绍雄却是威名远播的将领,麻雀显然是在讽刺自己。
陈昊东道:“她对我很好。”
麻雀道:“我虽然没有见过她,可也相信她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
陈昊东道:“难得听你对我说几句中听的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啊?”
麻雀道:“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的真实想法。”
陈昊东哈哈笑道:“你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我的想法了?”
麻雀道:“我知道你一直对当年的事情耿耿于怀,可程玉菲和这件事是没有关系的,你放过她好不好?”
陈昊东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了:“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麻雀道:“你心知肚明,如果你恨我,你完全可以直接对付我,为什么要针对玉菲?”
陈昊东道:“麻雀,你我毕竟相识一场,我从未把你当成我的仇人,即便是你做过许多对不起我的事情,伤害我的事情,是!我承认,直到现在我仍然放不开当年的事情,换成你你会怎么做?我爹是盗门门主,门主的位置本来就该是我的!枉我对你如此信任,你居然帮着罗猎那个外人对付我,你们合伙陷害我!”
麻雀道:“害你的另有其人。”在她看来,陈昊东当年如果不是受了郑万仁的蛊惑,也不会走入歧途,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陈昊东道:“你说的那个人已经死了,所有害过我的人都会死!”他瞪大了双眼恶狠狠道。
麻雀咬了咬嘴唇,她意识到自己来错了,陈昊东这种人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宽容和退让,他已经被仇恨蒙上了双眼。麻雀道:“我今天来找你,不是怕你,而是要当面告诉你,我不会让你的奸计得逞。”
陈昊东道:“在你眼中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好人,你喜欢罗猎不是吗?你找他出来帮你啊?只可惜他也死了,你那么喜欢他,他究竟知不知道?他知道的对不对?可惜他不喜欢你,他喜欢的是叶青虹。”
麻雀扬起手照着陈昊东打了过去,却被陈昊东一把抓住了手腕,陈昊东抓得如此用力,麻雀感觉骨头都快被他捏碎了。
陈昊东咬牙切齿道:“我会让你尝到失去一切的滋味!”
麻雀不会让陈昊东得逞,就算是拼着和他同归于尽,从陈昊东住处离开之后,麻雀冷静地考虑这件事,此前她还抱着以让步换取和平的幻想,现在她所有的幻想都已经破灭了,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麻雀回到家门口的时候,有人在寒风中等着她,看来已经等了很久,麻雀认出此人是常柴的手下,是盗门黄浦分舵的成员阿辉,阿辉看到麻雀的汽车驶来就迎了过去。麻雀并没有急于下车,最近发生的事情让她对任何事都变得警惕:“找我?”
阿辉肯定地点了点头道:“麻小姐,常先生失踪了。”
麻雀在回来的路上就想过要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其中就包括了常柴,虽然常柴在程玉菲的事情上摆出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消极架势,可现实却容不得他逃避,陈昊东来到了黄浦,陈昊东已经放话出来,他要拿回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这其中就应该包括盗门。
麻雀下了车,将阿辉请到了家里。
阿辉一脸焦急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麻雀,常柴失踪已经整整三天了,本来都以为他去了瀛口奔丧,可根据瀛口那边的加急电报来看,他仍然没有抵达,不仅仅是他,所有和他同行的人都没有抵达,所以阿辉才会来找麻雀,其实也就是抱着侥幸试试的想法。
麻雀听他说完就意识到这件事不妙,凭直觉感到常柴的失踪一定和陈昊东有关。她想了想道:“陈昊东回黄浦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阿辉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却凝重起来。
麻雀道:“他回来没几天,不过我怀疑这件事跟他有关。”
阿辉道:“既然常先生不在,那么我还是尽快让人去其他地方找找,希望他吉人天相。”说出这句话就证明他也感到事情不妙了。
麻雀送阿辉出门,刚好有客人前来拜访,麻雀看到来人惊喜万分道:“张大哥,您什么时候到的?”
张长弓的出现对麻雀而言犹如一盏暗夜中的明灯,在他们这群朋友中,除了罗猎,张长弓应该是综合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个,他为人勇武且沉稳,有他在就等于有了主心骨。
张长弓并不认识阿辉,多看了一眼,向他微笑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他此次前来不仅仅是和麻雀商量对策的,还通报了瞎子平安无事的消息。
麻雀听到这个消息,也松了一口气:“我这两天都在担心他,法租界的巡捕到处都在找他,说他是杀害李焱东的嫌犯。”
张长弓道:“瞎子没杀人。”
麻雀当然对这一点深信不疑,她叹了口气道:“一切都是陈昊东搞出来的,现在连盗门黄浦分舵的常柴也神秘失踪了,我怀疑他凶多吉少。”
张长弓道:“必须要尽快结束这种状况,不然还会有更多的人被害。”
麻雀点了点头:“张大哥,您打算怎么办?”
张长弓道:“我没什么计谋,也不懂得什么大道理,这次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
麻雀道:“想要尽快制止这种状况就必须要从根源抓起,只要我们能够制住陈昊东,这些针对我们的阴谋就会终结。”
张长弓道:“他这次应该是有备而来,想要将他控制住未必那么容易。”
麻雀咬了咬樱唇,果断道:“我们可以铲除他!”
张长弓其实也这么想,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制止陈昊东疯狂报复的有效办法就是将这个疯子干掉。他低声道:“咱们合计合计,应该怎么做!”
人的一生时常会遇到困惑,通常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聪慧如叶青虹也会遇到这样的困扰,自从罗猎离去之后,她时常会面对同样的问题,她感觉自己以后的生命都是在为这对儿女而活,等将来有一天,将他们抚养成人,那么自己就可以毫无牵挂地去找罗猎了。
午夜梦回无数次中途惊醒,然后就辗转反侧,难以成眠。叶青虹打开床头灯,望着一旁小床上儿子可爱的小脸,心中稍感安慰,打开床头灯,找出她和罗猎的合影,一切恍如昨日。
想起罗猎的音容笑貌,叶青虹就抑制不住内心的酸楚,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在夜深人静之时,她方才会卸下坚强的伪装,留下思念的泪水。独自一人来到客厅。
仍然忍不住望着那张照片,她小声道:“你知不知道,你真得很残忍,留下我,留下孩子们,你有没有想过,失去你,就算给我们留下整个世界又能如何?对我们又有什么意义?”
一颗晶莹的泪水落在照片上,刚好滴落在罗猎的脸上,叶青虹慌忙去擦去这颗泪水,却想不到罗猎的影像竟然开始迅速变淡,叶青虹以为自己看错,眨了眨眼睛,发现罗猎的影像竟然彻底消失,叶青虹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当她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马上起身去寻找其他的相册,叶青虹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她产生了一个可怕的预感。
很快她就发现,自己的预感被证明了,她随身所带得所有相册中,所有关于罗猎的照片罗猎的影像都彻底消失了,叶青虹深深震惊了,整个人呆立在那里,脑海中一片空白,足足过了半分钟,她方才清醒过来,手忙脚乱地去寻找罗猎其他的照片,毕竟这是在酒店,一时间找不到更多罗猎的相片。
叶青虹想到了儿子,在平安的护身符内有罗猎的相片,叶青虹颤抖的手拿起了儿子枕下的护身挂件,打开挂件,发现罗猎的影像也从照片中消失。叶青虹下意识地捂住樱唇,双眸中流露出惶恐的光芒,罗猎将他的秘密对她坦然相告,正因为此叶青虹才感到害怕,甚至在罗猎离开的三年中,她都未曾像现在这般害怕过。
罗猎在照片中影像的消失让她产生了深感恐惧的想法,从目前的照片上已经找不到关于罗猎的任何印记,难道罗猎要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即便是他离开了人世,也不应该发生这种状况,难道罗猎会被从历史中彻底移除?如果历史否定了罗猎的存在,那么他们的儿女呢?
平安被身边的动静惊醒了,看到了惶恐的母亲,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怯怯道:“妈咪……”
叶青虹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下来,低声催促道:“快!快穿衣服,我们离开这里。”
平安从母亲一反常态的表情中意识到了危险,他慌忙穿上衣服,向来提倡孩子自主独立的叶青虹,现在连一刻都不肯放开儿子,帮助平安穿好了衣服,将平安抱了起来。
“妈咪,我自己走。”
叶青虹却抱紧了儿子:“乖,别说话。”
母子两人离开了酒店,叶青虹驱车直奔她家中而去,她此次从欧洲回来之后还没有到家里去过,一是因为目前局势复杂,她不愿引起太多人关注,二是因为每次回到家里,睹物思人,更激起她对罗猎的思念。然而刚才发生的事情却让叶青虹倍感惶恐,她的身边已经找不到关于罗猎任何的影像,所有照片中罗猎都已消失了踪影。
她要尽快回到家中,回到这个那个曾经充满幸福回忆的地方,希望刚才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是巧合。
在叶青虹前往欧洲的日子,她的家里只有吴妈和其他两名佣人在照看,这三人对她忠心耿耿,吴妈虽然知道叶青虹母子会回来,可也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在半夜归来。
见到叶青虹母子,吴妈激动的留下了眼泪。
叶青虹顾不上和吴妈寒暄,直奔书房,她找出了所有能够找到的相册,希望从中能够找到罗猎的一张照片,让她失望的是,罗猎的照片犹如人间蒸发般全部消失。
叶青虹一反常态的举动吓到了平安,他颤声道:“妈咪……我……我害怕……”
吴妈劝慰他道:“小少爷,别怕,妈妈找东西呢。”她从未见叶青虹如此惊慌失措过,整理地上凌乱的相册,无意中看到一张叶青虹和罗猎的婚纱照,对这张照片她再熟悉不过,因为家里的客厅中就有一张同样放大的照片,可是这张照片中只剩下穿着婚纱的叶青虹,罗猎竟然从照片中消失了。
叶青虹将所有的相册翻了一遍,已经找不到属于罗猎的任何照片了,她的内心被巨大的恐惧笼罩着。罗猎消失了,自己再也找不到属于他的影像。
吴妈从叶青虹的举动中明白了什么,提醒叶青虹道:“太太,画室里有画像的!”
经她提醒,叶青虹想起自己曾经给罗猎画过一幅画像,她快步来到画室中,把灯打开,看到仍然摆在画架上的那幅画,画还没有完成,这幅画是在罗猎离去之前她为罗猎所绘,可因为心境烦乱,直到罗猎离去之时仍未完成。
在罗猎走后,叶青虹几度提笔想要完成这幅画,可每次都中途作罢。
画已经完成了大部分,除了衣服和背景的细节外,其他已经基本完成,画像中的罗猎风度翩翩,气度不凡,叶青虹的绘画功底很深,这幅画很好地抓住了罗猎的特征,可谓是形神兼备。
看到这幅画,叶青虹顿时热泪盈眶,罗猎没有消失,他还在,这幅画就是证明。
吴妈抱着小平安也随后赶到了画室,看到那幅画,吴妈松了一口气,小平安指着画像道:“爸爸,爸爸!”
叶青虹点了点头,来到画像前,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罗猎的面庞,似乎感到罗猎回到了自己的身边,叶青虹闭上双目,两行泪水沿着皎洁的面颊滑落。她将这幅尚未完成的油画卷起收好,背身擦去泪水。
吴妈怀中的小平安毕竟年龄幼小,这会儿已经趴在吴妈的怀中睡去了。
吴妈道:“太太,我去整理下房间,您也早点休息。”
叶青虹从吴妈怀中接过儿子,回到卧室。其实吴妈几乎每天都会将房间打扫一遍,随时恭候她的到来。
叶青虹将儿子放在小床上,向吴妈道:“时间不早了,你也去睡吧。”
吴妈笑道:“人老了,睡得时间少,太太,您需不需要吃夜宵?”
叶青虹摇了摇头道:“你去吧。”
吴妈这才离开。
叶青虹检查了一下儿子身上的被褥,经过这番变故,她今晚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了,在灯下展开那幅油画,罗猎还在,可是他的影像在照片中神秘消失却已经成为事实。
叶青虹就这样捧着罗猎的画像呆呆出神,她多么希望罗猎能够回到身边,他知不知道自己这三年是在怎样的煎熬中渡过?
可是叶青虹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先是色彩在她的眼前变得暗淡模糊,她以为是自己困乏的缘故,所以拼命睁大眼睛,将那幅画凑近自己面前,可无论她怎样做,那幅画的色彩和轮廓都在迅速消失。
叶青虹想要阻止,可她又不知道如何阻止,眼睁睁看着这幅画中的罗猎消失,只剩下一个尚未完成的身躯和背景的轮廓。
叶青虹强忍悲痛,就算时光可以让罗猎的影像消失,可是无法夺去自己的记忆,来到小床边,握着儿子胖乎乎的小手,她最担心得就是平安,她不敢多想,只求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幻象。
平安忽然惊醒,他发出一声惶恐的尖叫,叶青虹慌忙抱住了他:“儿子,别怕,妈在这里,妈妈在这里。”
平安的小脸上都是汗,他抓住母亲的手道:“妈咪,我……我刚刚做了一个好可怕的梦,有好多穿着黑衣的人在水里面……”
叶青虹愣了一下,她马上关上了灯,找出望远镜从窗口向外望去,别墅的南边不远就是人工湖,通过望远镜她看到小湖中有几个黑点,叶青虹的内心顿时被危险笼罩,她让平安趴到床底下,然后以最快的时间撬开卧室的地板,从中取出藏在地板下的武器。
叶青虹端起狙击枪瞄准了湖面,那些黑点已经接近了湖边,其中一人已经率先上岸。
叶青虹通过瞄准镜锁定了水中一人的头颅,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枪爆头,那名潜入者死在了小湖中,这一枪顿时将其他人惊动,其他几名潜入者慌忙向湖面下藏身,他们藏身的速度虽然很快,可叶青虹开枪的速度更快,叶青虹接连击毙了三名未来及上岸的潜入者。
率先上岸的那人向左侧大树狂奔,不等他藏身到树后,叶青虹一枪射中了他的心口。
叶青虹内心充满了不解,罗猎当年曾经给他们的家设计了一套超前的预警系统,因何这些人潜入之后,没有接到任何的警报?如果不是儿子在梦中惊醒,那些潜入者可能已经全部顺利登岸。
叶青虹让儿子从床下爬出来,她要尽快带着儿子转移到地下室,在那里有一座秘密的逃生通道。
平安指着窗口道:“大蝙蝠!”
叶青虹反应神速,掏出手枪瞄准窗口,窗外空空如也,她以为儿子看错的时候,却看到一张惨白的面孔出现在窗外,叶青虹眼疾手快,蓬!蓬!蓬!连开数枪,子弹全都射在那张惨白的面孔上,外面的潜入者惨叫一声,跌落下去。
叶青虹拧动床头的台灯,壁橱向一旁移动开来,露出后方隐藏的暗门,她抱起平安,快步向暗门冲去。
此时那张流血的面孔再度从破裂的窗口显露出来。
叶青虹进入暗门抓住钢索,顺着钢索迅速滑落。
卧室的窗口被整个撞得粉碎,一个瘦高的身影撞开窗户冲入了卧室中,他身法快捷,宛如鬼魅,全速向尚未来得及关闭的暗门冲去,试图抢在暗门关闭之前追上叶青虹。可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抵达之前暗门已经关闭,他的身体重重撞击在暗门之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整个房间为之一震,单从房间的震动就能够推断出他刚才的冲击力何其庞大。
因为合金门的反冲力,他摔倒在了地上,从地上慢慢爬起,周身的骨骼发出噼里啪啦宛如爆竹般的声音,惨白的面孔多了几个枪洞,从枪洞内还在流血,不过,一颗颗的弹头从伤口中挤压出来,掉落在地上,他脸上的伤势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着。
叶青虹沿着钢索滑到了底部,打开通往地下密室的房门,确信密室内并无危险,这才先将儿子放下,转身锁死身后的房门,这会儿生死逃生的经历让她惊魂未定。
虽然叶青虹并没有看清最后潜入者的样子,可是她清楚记得自己射出的子弹全都击中了他的面孔,可是仍然没有将他杀死,解释只有一个,那名潜入者是一个异能者。
在罗猎和风九青前往寻找九鼎之后,已经好久没有新的异能者出现,即便是张长弓,他的能量也因为被风九青吞噬而大打折扣,按照张长弓的说法,他的自愈能力也减退了不少,此人连中那么多枪之后,仍然短时间恢复过来,足见他的实力之强大。
叶青虹摸了摸儿子的小脸,她担心吓坏了儿子,小声安慰道:“别怕,妈妈在。”
平安点了点头道:“妈咪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叶青虹因儿子这句话眼眶一热,不愧是罗猎的儿子,虽然年龄这么小,可是他已经有了过人的胆色,在这种时候居然能够想到保护自己。
平安看了看周围道:“妈咪,这里是什么地方?”
叶青虹道:“安全的地方。”这里是当年罗猎为了保护他们,以防万一而留下的一处安全密室,经过罗猎的精心设计,外墙能够抵挡炮弹的袭击。
叶青虹感到地面在震动,应该是有人在试图冲撞那扇暗门,她意识到就算是这间密室也不是长留之地,她必须尽快带着儿子离开这里,前往安全的地方。叶青虹打开武器柜,从中找出了罗猎设计并制造的防弹衣,先给平安披在身上,然后自己也穿了一件,武器装备完毕之后,打开了与逃生通道相连的大门。
平安道:“妈咪,他们为什么要追赶我们?”
叶青虹道:“因为他们是坏人。”暂时逃脱危险之后,她开始回忆刚才发生的危急状况,居然是平安最早发现了潜入家中的敌人。按理说不应该如此,平安当时在睡觉,他怎么可能看到外面的情况?难道一切只是巧合?
叶青虹正想问儿子,却发现这会儿功夫儿子已经睡了。平安从出生以来还从未遭遇过这样的凶险场面,叶青虹想起罗猎当初给儿子起名平安的初衷,虽然关于罗猎的所有影像都已经消失,可是在她心底永远都不会消失不会离去。
第四百九十九章 外冷内热
叶青虹背着儿子在通道中快步前行,突然来自于上方的剧烈震动让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在地,她推断出潜入者炸掉了她的家,内心中顿时被仇恨和怒火点燃,这里不但是她的家,还充满着她和罗猎的回忆,这些可恨的家伙毁掉了一切。
吴妈和两名忠诚的佣人可能已经遇难,叶青虹甚至来不及通知他们,也许自己不该回来的,如果她不回来,可能就不会把敌人引到这里。这些毁掉她家园的无耻之徒应该早已在附近潜伏,发现她现身之后才采取了行动。
瞎子也看到了来自于罗猎庄园的爆炸,他并没有走远,利用自己对黄浦地形的熟悉,和那些四处搜寻他的巡捕兜圈子,不过这次搜捕他的力度明显不如上次,可能在巡捕的眼中他并不重要。
瞎子望着远处爆炸燃起的火光,心中怒火填膺,在他看来这件事也一定是陈昊东干得,此人做事不择手段。瞎子同时也感到庆幸,幸亏叶青虹还没有回到黄浦,不过恐怕叶青虹家里的佣人恐怕麻烦了。
清晨,罗猎和叶青虹住处被炸的消息就传遍了租界,虽然罗猎消失多年,虽然叶青虹也去了欧洲,可是发生在租界的爆炸案实在太过震动。
唐宝儿赶到的时候,王金民正带着巡捕在现场调查,围着别墅的断壁残垣拉起了警戒线,不时看到有人抬着焦黑的尸体出来,湖畔也发现了多具尸体。
王金民捏着鼻子,这里的焦臭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忍受。他准备离开的时候,又被一帮记者给包围了,王金民微笑道:“诸位记者朋友,在案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便向外透露。”他示意手下开路。
来到自己的警车前,准备上车的时候,一辆车迎面驶来挡住了他的去路,王金民定睛一看,却是唐宝儿。
唐宝儿直奔王金民道:“谁干的?告诉我是谁干的?”
王金民对唐宝儿还算客气,叹了口气道:“唐小姐,案情还在调查,不过死了很多人。”
唐宝儿眼圈红红的,只有她清楚叶青虹已经带着儿子回来了,她无法确定叶青虹到底在不在爆炸现场,如果真要是遭遇不幸,她已经不敢想下去。唐宝儿质问道:“你身为探长该抓的不抓,不该抓的好人却被你送入监狱,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王金民被她说得脸色铁青,干咳了一声道:“唐小姐,请注意你的用词,如果恶意攻击诽谤,我可以告你。”
“那就去告我,把我抓起来啊!”唐宝儿尖声叫道,她情绪激动想要冲上去跟王金平理论,却被司机给拦住了。
王金民狼狈上车,催促手下倒车迅速离开了现场。
唐宝儿无法进入警戒区,看到仍然有尸体被抬出来,整个人就快要崩溃。人群中有人用手臂轻轻碰了碰她,唐宝儿转身望去,看到是瞎子带着毡帽混在观望的人群中,她也听说了瞎子的境况,本以为他早就逃离了黄浦,想不到瞎子仍然还在这里。
唐宝儿没有马上和瞎子说话,因为她看到瞎子已经离开人群向远处走去,唐宝儿四周观望了一下,确信无人留意自己,这才快步向瞎子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来到花园的凉亭附近,瞎子躲在圆柱后方,他向唐宝儿招了招手。
唐宝儿道:“瞎子……青虹……青虹和她儿子都回来了……”
瞎子闻言大吃一惊:“你说什么?”
唐宝儿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瞎子也是内心一沉,从唐宝儿现在的表现来看,叶青虹已经回国确定无疑,可能叶青虹出于谨慎考虑,并没有和唐宝儿以外的人联系。所以唐宝儿才会哭,如果昨晚爆炸发生之时,叶青虹和儿子都在这里,恐怕已经在爆炸中罹难了。
瞎子道:“你能确定叶青虹母子昨天住在这里?”
经他一问,唐宝儿方才想起叶青虹跟自己说过的话:“她……她好像说过,暂时不会回来……”
瞎子道:“叶青虹那么聪明,她应该不会回来。”停顿了一下又道:“刚才我围观了一会儿,现场没有小孩的尸体。”
唐宝儿听他这么说顿时安心了许多,她小声道:“我再去找人查查,瞎子,现在巡捕到处都在找你,你居然还没走。”
瞎子不屑道:“就凭他们那帮废物点心,想抓我可没那么容易。”
唐宝儿叮嘱瞎子要多加小心,瞎子也不敢在这里多做逗留,告诉唐宝儿张长弓已经来到黄浦的消息,让她和麻雀联络,在这里发生爆炸之后,叶青虹母子如果平安无事也一定很快会得到消息,叶青虹十有**也会找唐宝儿。
两人说了几句,瞎子很快就离开。
唐宝儿内心焦虑,她多方打听,爆炸现场的初步勘察结果表明,里面并无小孩的尸体,女性也只有一个,不过根据法医的鉴定女性应该年龄偏大,基本排除了叶青虹母子在现场遇难的可能。
唐宝儿终于放下心来,可是叶青虹并没有通过任何的方式跟她联系,唐宝儿决定还是先和麻雀联系,驱车去麻雀家中发现麻雀并不在家。
王金民暂时代理华总探长一职,可谓是受命于危难之际,刘探长被杀,最高兴得要数他这个副职,本以为侦破程玉菲的案子然后就能够自然而然地取代刘探长,从此一路飞黄腾达,可现实却不从他所愿,自从他上任之后,一件接着一件的案子在租界发生,王金民不是傻子,当然清楚这些出事的人多半都有联系。
他回到巡捕房接二连三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多半都是记者打探消息的,王金民已经不耐烦了,电话铃没完没了地响,他拿起电话不等对方说话就咆哮起来:“都说了多少遍了,案情还没有查清……呃……领事先生!”虽然领事蒙佩罗没有出现在面前,可王金民仍然恭敬地站起身来。
蒙佩罗的声音充满了嘲讽:“王副探长,好大的火气啊!”
王金民苦着脸道:“领事先生,我不知道是您的电话,卑职多有冒犯。”
蒙佩罗显然没心情听他拍马屁,冷冷道:“刘探长在任的时候,租界可没那么多的麻烦事。”
王金民道:“属下办事不利,我保证一定尽快破案。”
蒙佩罗反问道:“你拿什么保证?”
王金民被问住了,愣了一回儿方才道:“卑职要一件案子一件案子的查,可是巡捕房警力有限,目前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刘探长遇刺的案子上,所以其他的案子有所忽略,不过刘探长的案子就快结案了,请领事先生多给我一点时间。”
蒙佩罗道:“结案了?怎么结得案?”
王金民道:“凶手已经抓住了,证据确凿啊!”
“谁是凶手?”
王金民道:“程玉菲啊!”
蒙佩罗接下来的话让王金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她不可能是凶手,我认识她,她是个奉公守法的侦探怎么可能杀人?”
王金民张口结舌道:“可……杀人的手枪是她的……”
蒙佩罗道:“一把手枪就能定案?”
“还有照片。”
蒙佩罗哈哈大笑起来:“照片很模糊啊,再说这个世界上长得相像的人不是很多吗?在我们欧洲人眼里,你们东方人长得都差不多。”
王金民现在有些懂得他的意思了,可他越来越糊涂,当初示意他尽快结案,示意他把凶手置于死地的不是这个法国佬吗?怎么突然他就转了风向?吃错药了?还是收人钱了?在王金民看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蒙佩罗道:“我有个建议,暂时释放程玉菲,让她去调查这件案子。”
“什么?”王金民算是真正领教到这法国佬的反复无常了,不过他不敢继续追问,蒙佩罗发生了什么事情跟他无关,他能做得就是执行命令:“好吧,属下照办就是,不过现在她被送到了看守所,想让她出来,还需领事大人亲自签署一份命令。”
“没问题,我马上让人给你送过去。”
蒙佩罗放下电话,额头上已经全都是冷汗,他的表情极其尴尬,尴尬中透着愤怒和不甘,在他面前的办公桌上,放着一个文件袋,文件袋里面装满了他的**和丑闻材料。
这封文件是有人直接送到了领事馆,本来送到他手里之前需要开封检查,可叶青虹的一个电话让蒙佩罗不敢怠慢,蒙佩罗曾经是叶青虹的老师,不过后来从政,任何人都有缺点,蒙佩罗这个人也是如此。
他最大的毛病就是贪财,罗猎尚未离开黄浦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一点,他提醒叶青虹,这位表面宽厚仁慈的老师,其实是一个阴谋家和野心家,利用他的地位疯狂掠夺财富。
蒙佩罗接到的这份文件,其中多半都是他在中华的黑材料,而叶青虹在电话中用平淡的语气告诉他,关于他的材料还有很多,如果将这些材料都送到法兰西,他至少会被判处十年以上的刑期。
叶青虹给他这份材料就意味着不会再顾及过去的师生情谊,如果蒙佩罗不下令释放程玉菲,她会把所有材料都寄给相关方面。
蒙佩罗不敢拿自己的前程和命运做赌注,毕竟还有不到一年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他已经积累了足够的财富,他要平平安安地离开这个东方大国,回到属于自己的浪漫之都安享晚年,所以他并没有做太多的考虑就表示屈服。
打完这个电话,蒙佩罗无法遏制心中的愤怒,抓起电话狠狠摔在了地板上。
陈昊东来到来到督军府前下了车,进去之前先整理了一下衣服,他是来拜访未来岳父蒋绍雄的。
与此同时,在督军府对面的楼房内,已经伪装成为一个老人的张长弓已经将狙击枪准备完毕,端起枪瞄准了陈昊东。他还没有来得及锁定目标,就听到身后传来了动静,张长弓第一时间放弃了射杀陈昊东的打算,他原地翻滚调转枪口对准了门外。
看到身穿白色武士服的忍者冲了进来,张长弓果断开枪,忍者手中太刀舞动,他出刀的速度奇快,准确无误地将张长弓射向他的子弹劈成两半。子弹被太刀一分为二之后改变了方向,忍者如同一团白烟,瞬间移动到张长弓的面前,左手短刀刺向张长弓的胸口。
张长弓手中的长枪已经变成了负累,他弃去长枪,一把抓住忍者的双手,利用强横的身体撞击在对方的身上,忍者被他这一撞,胸口肋骨断裂数根,张长弓双臂用力拧动,传来骨骼碎裂的声音,忍者的双臂骨骼也被他拧断,虽然张长弓体内的异能被风九青吞噬了一部分,可他仍然拥有超出常人的力量。这名忍者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拥有如此强横的力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双刀被夺,倒转的太刀闪电般割开了他的咽喉。
张长弓干脆利落地干掉了这名忍者,他重新拿起狙击枪,再看陈昊东已经进入了督军府,自己显然错过了刺杀的绝佳时机。张长弓不敢继续逗留,以最快的速度将枪支拆解,然后迅速离开了藏身地。
张长弓连续走过两条街,走进一间事先安排好的民房,换好衣服,卸去伪装,拎着藤条箱离开了民房,来到不远处的浦江,看到四周无人,将装着枪支藤条箱扔入江水之中。
张长弓因这场刺杀失败而深感遗憾,不过他回到麻雀家中向麻雀通报这一情况的时候,却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麻雀刚刚听说,领事蒙佩罗已经正式下达了对程玉菲的释放命令,还特地提出让程玉菲参加案件的调查,此事的反转超出了每个人的意料之外。张长弓抵达的时候,麻雀正忙于核实这件事的真假。
张长弓把自己刺杀陈昊东的经过说了一遍,麻雀听完也感到非常的奇怪,她低声道:“怎么会这样?这件事只有你我知道,不可能走露风声。”
张长弓道:“应该不是走漏了消息,那名忍者突然出现,我现在回想一下,他应该事先就埋伏在那里,很可能是负责陈昊东安全的。”
麻雀道:“怎么可能?陈昊东又不是日本人,怎么会有忍者负责他的安全。”
张长弓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杀掉那名忍者之后,并没有其他人发现,可能陈昊东也不知道这名忍者的存在。”
麻雀道:“也可能这名忍者也抱着和你一样的目的,都是为了刺杀陈昊东的?”
张长弓想了想,麻雀说得可能性的确存在。
两人说话的时候,唐宝儿来了,她带来了瞎子的消息。
张长弓听说罗猎的住处被炸,简直把肺都要气炸了,又听唐宝儿说起叶青虹已经带着儿子回到了黄浦,难免感到担心,麻雀和张长弓也是一样。
唐宝儿道:“你们有没有听说,法国领事刚刚签署了释放命令,程玉菲很快就能够得到自由,据说是经过调查证据不足,所以对程玉菲免于起诉。”
麻雀道:“我倒是听说了,可玉菲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巡捕房那边也没有消息。”
唐宝儿道:“应该不会有错,我们耐心等等。”
麻雀道:“如果玉菲能够获释当然最好不过。”
张长弓道:“那个蒙佩罗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麻雀看了看唐宝儿,唐宝儿摇了摇头道:“你不用看我,这件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上次我爸好不容易才说服他们给程小姐保释,可没几天又把程小姐抓回去了,证明他们根本不给我爸面子,这次应该是另有他人。”
麻雀道:“会不会是叶青虹?”
唐宝儿道:“不会吧,蒙佩罗虽然是她老师,可人总是会变的,他未必会念什么师生情谊。”
麻雀道:“不管了,我先去巡捕房问问,看看玉菲是不是真地被释放了。”
他们几人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唐宝儿的司机拿了一封信过来,送信的是一个报童,直接将报纸和信扔到了车里面。
唐宝儿拆开一看,从字迹就认出是叶青虹,她激动道:“是青虹!”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叶青虹既然能够让人送信,就证明她母子平安无恙,只是她目前不方便现身。
这封信是完全用法文写得,叶青虹在信中告诉他们程玉菲暂时已经没事,提醒他们不要在黄浦逗留,尽快离开这里,以免夜长梦多。
唐宝儿欣慰地告诉两人道:“果然是青虹,一定是她帮忙解决了玉菲的问题。”
张长弓暗叫惭愧,到头来还是人家叶青虹出手解决了麻烦。
麻雀道:“她为何不肯现身和我们相见?”
唐宝儿道:“青虹这次回来性情改变了许多,就算是和我也不像往日那般亲密,我想应当是罗猎的离去对她的打击太大。”
张长弓道:“叶青虹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就算她不肯现身相见,可是她仍然没有忘了咱们这帮朋友。”
第五百章 血脉相连
麻雀点了点头,此时她越发理解因何罗猎最后选择了叶青虹。她提醒道:“陈昊东这个人心胸狭窄,这次回到黄浦就是为了报仇,我们还是小心为妙。”目光转向唐宝儿道:“唐小姐,这次多亏了你。”
唐宝儿道:“说这种话就见外了不是?难道我不是你们的朋友?”
张长弓笑道:“不但是朋友还是酒友。”
唐宝儿咯咯笑了起来,她发现张长弓结婚后居然懂得幽默了。
麻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不想因为这些事带给你不必要的麻烦。”陈昊东和唐宝儿并无任何冲突,所以麻雀不想唐宝儿因为和他们走得太近而受到波及,毕竟陈昊东现在如同疯狗,他会不择手段地报复。
唐宝儿道:“我留在黄浦本来是打算和青虹见见面,好好叙叙旧,可她又不肯,所以我今年还是准备回北平过年了,你们不必为我担心。”停顿了一下又道:“反而是你们要多多留意,青虹在信里让你们尽快离开这里,还是别把她的话当成耳边风。”
唐宝儿说完先行离去。
麻雀和张长弓一起去了巡捕房,等到了那里,又听说程玉菲已经获释应该已经回家,两人又驱车来到了程玉菲的住处,在那里见到了获释后的程玉菲。
程玉菲已经回来两个多小时,洗完澡换上一身崭新的衣服,一个人坐在客厅内发呆。
麻雀一进门就忍不住抱怨道:“玉菲,可真有你的,回来都不知道说一声,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
程玉菲歉然道:“是我不对,我只是想好好整理一下思路。”
麻雀道:“还整理什么思路?能平安出来就好。”
程玉菲先和张长弓打了个招呼,虽然不知道细节,可也清楚张长弓这次前来黄浦也是为了营救自己,心中暗暗感激这帮朋友的仗义。发现瞎子没有在场,忍不住道:“安翟呢?”
麻雀道;“他啊!有人把他列为杀害李焱东的嫌犯,目前东躲西藏呢。”
程玉菲皱了皱眉头,想起李焱东和瞎子两人是为了给自己洗清冤情去现场查案,所以才陷入了那么大的麻烦,心中顿时感到过意不去。
张长弓道:“你不用担心,我见过他,瞎子对黄浦比谁都熟悉,当年他犯了那么大的事情,法租界公共租界所有的巡捕都动员起来去抓他,他一样还不是逃了出去,放心吧,这厮逃命的本领谁都赶不上。”
麻雀将叶青虹的那封信递给了程玉菲,程玉菲看完默然不语。
麻雀道:“现在你人没事了,咱们还是尽快离开黄浦。”
程玉菲道:“如果我现在离开黄浦,刘探长的案子永远无法查清,瞎子要永远背负罪名东躲西藏。”
麻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是查案也不能急于一时,虽然你现在被放了出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突然变卦,再把你给抓起来?”
程玉菲接下来的一句话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白云飞还活着!我在狱中的时候,见过他。”
张长弓和麻雀对望了一眼,白云飞的名字显然要比陈昊东更加震撼,他们和白云飞都打过交道,这个人心机深沉,做事滴水不漏,能够有把握战胜白云飞的只有罗猎。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程玉菲被抓之后居然见到了白云飞,显然白云飞和程玉菲被抓的事件有关。
程玉菲道:“我怀疑杀死刘探长的真凶是他。”
张长弓道:“他仍在通缉的名单中,怎么敢公然露面?”
程玉菲闭上双目,想起白云飞那狰狞可怖的面孔,仍然心有余悸,轻声道:“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人,我必须要制止他。”
麻雀道:“可是……”
程玉菲重新睁开了双眸,一字一句道:“没有什么可是,逃避是没有用的,就算我们逃到天涯海角,他仍然不会放过复仇,我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仿佛变了个人。”
叶青虹坐在北上的列车上,在解决程玉菲的事情之后,她就决定离开,她和罗猎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已经被炸得灰飞湮灭,以后只能在记忆中寻找往日的痕迹了。叶青虹心中并没有太多的留恋,罗猎不在了,那个家还有多少存在的意义?她曾经寄希望于出现奇迹,希望她回到黄浦的时候,罗猎已经回到了家里,哪怕是他穿着黑袍站在小教堂前也好,然而一切终未发生。
火车过了长江之后就下起了雪,外面一片白皑皑的景色,长时间的看到这种景色会觉得单调,叶青虹拉上窗帘,感觉自己的心态已经改变了,再不像过去那样,看到飘扬的雪花会产生浪漫的感觉,应该是缺少了罗猎的缘故。
儿子在床上还未醒来,望着儿子可爱的小脸,叶青虹懂得了当年兰喜妹为何要坚持给罗猎生下女儿的原因,人若无牵挂,那么对自己人生的选择就会不同。
如果没有这对儿女,自己必然会追随着罗猎风里来雨里去,现在应当是一起失踪吧?叶青虹理解罗猎的做法,可是她却无法接受,直到现在都没办法接受,换成是自己,如果没有罗猎,失去这个世界又有何妨?她从不想当什么救世主,只想一家人开开心心地活着。权力如何?富贵又如何?可如今这么简单的要求对她已经成为奢望。
想起发生在黄浦家中的袭击,叶青虹仍然有些后怕,当时如果不是儿子从梦中惊醒,她也不会及时觉察,当时顾不上细想,可是在事后叶青虹越想越是奇怪,平安居然有预知危险的本领。毕竟是自己和罗猎的儿子,骨子里已经遗传了来自于罗猎的优秀基因。
叶青虹望着儿子,心中暗暗想到,不久的将来儿子是否会成为像他父亲一样的英雄?
平安醒了,打了哈欠,揉了揉眼睛,叶青虹抓住他的小手,并不喜欢他的这个习惯,想要帮他纠正。
平安道:“妈咪,我做了个梦!下了好大的雪。”
叶青虹笑了:“傻孩子,不是梦,外面正在下大雪。”
平安拉开窗帘,看到外面漫天飞舞的大雪,开心得笑出声来。
叶青虹道:“中午就到奉天了,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平安点了点头,他又想起刚才没有说完的话:“妈咪,我还没说完,我梦到自己迷路了,走近了一片好大好大的树林里。”
叶青虹饶有兴趣地听着,对待儿女,倾听也是一种极好的沟通方式。
平安说得绘声绘色:“我找不到你,又冷又饿,大声喊你的时候,突然从林子里窜出来一头大老虎,好大的老虎。”
叶青虹道:“你害不害怕?”
平安摇了摇头道:“不怕……”
叶青虹正想夸他,却听平安又道:“不怕是不可能的,它那么大,我那么小。”
叶青虹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这臭小子,什么时候学会说话大喘气了。”平安现在的样子像极了罗猎。
平安道:“那只大老虎恶狠狠地盯着我,张着大嘴巴,嘴里还流口水,它跟我说,它饿了好几天了,要把我吃了。”
叶青虹听得居然紧张了起来:“然后呢?”
平安道:“我跟它讲道理啊,我说你那么大,我那么小,你不能欺负小孩,还有,我那么小,就算吃了我还不够塞牙缝的。可是它一点都听不进去,冲上来就想咬我,我转身就跑,没跑远就跌倒了。”
叶青虹暗叹,对孩子来说这个梦真算得上一个噩梦了,按照正常来推断,儿子一定在摔倒后醒来。
平安道:“我以为这下一定被它吃掉了,可是突然一只银色的狼冲了出来,它跟那只大老虎打了起来,打得好激烈,最后那只银狼把大老虎给打败了,老虎逃了。”
叶青虹听到这里,整个人却空前紧张了起来,低声道:“银色的狼?”
平安点了点头道:“我本来以为它要吃掉我,可是它不但没有那样做,还趴了下去,让我骑在它的背上,把我送到了一个小木屋,妈妈和姐姐都在小木屋里等着我。”
叶青虹美眸圆睁,她从未跟儿子说过苍白山小木屋的事情,儿子说到狼的时候,她就想起了罗猎,罗猎在脑域中的投影就是一头苍狼,当平安说到小木屋,她整个人都激动得手足发麻,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巧合,也许只是巧合,一个梦罢了,自己虽然没有跟他说过,可小彩虹应该给他讲过当年一家三人在苍白山小木屋中生活的事情。
叶青虹道:“后来呢?那头好心的狼去了哪里?”
平安道:“它把我放在木屋门口,我抱着它不想让它走,它哭了……”说着说着他鼻子一酸居然流下了眼泪。
叶青虹展开臂膀将儿子抱入怀中:“你还记得它长得什么样子吗?”
平安点了点头,他忽然道:“对了,它脖子上挂着一条护身符。”因为他自己有一个护身符,所以小平安认为所有挂在脖子上的都是护身符。
“什么样的护身符?”
平安在满是雾气的车窗上一笔一划地画了一个小方盒子。
叶青虹盯住那小方盒子,这小方盒子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叶青虹却不由得联想到罗猎从不离身的紫府玉匣,难道儿子所绘制得就是紫府玉匣?单单是一个小方盒子说明不了太多的问题。
平安画完这小盒子之后,想了想,又在上面画了一个符号。
叶青虹看清这个字的时候,整个人完全被震惊了,因为平安所写得是一个猎字,如果是普通的字体,叶青虹也不会感到如此诧异,因为平安所写得是夏文,叶青虹认得几个夏文,不外乎他们一家的名字,还是罗猎教给她的,只觉得这夏文晦涩难懂,她从未教过平安,小彩虹对夏文也是一窍不通,更谈不上去教平安。
这么复杂的一个字,平安居然能够写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用巧合已经无法解释了。叶青虹并不是一个迷信的人,可从黄浦家中平安提前感知到危险,现在又说出了罗猎在脑域中的意识投影,画出紫府玉匣的样子,甚至连罗猎的猎字都用夏文写得丝毫不差,难道是罗猎托梦给儿子?叶青虹用力摇了摇头,就算罗猎已经失踪了三年,可是她从不相信罗猎会死。
她和罗猎有过不止一次死里逃生的经历,罗猎的睿智和勇敢,在关键时刻的冷静决断,在她心中罗猎是无所不能的,任何人都无法战胜他。
罗猎的意识非常强大,过去就有过利用意识进入他人脑域传递信息的经历,难道他这次又通过这样的办法进入了儿子的脑域?叶青虹觉得有些奇怪,自己和儿子在一起,如果真要是这样,罗猎因何不选择进入自己的脑域和自己交流?可如果不是通过这种方式,儿子又是从何处学会了这个字?
对平安来说,只不过是做了一个梦罢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很快就开始在起雾的窗户上画画。叶青虹提醒他去洗漱,然后吃饭。
平安吃饭的时候,叶青虹又拿出自己给罗猎绘制的油画,面部仍然是空白一片,叶青虹叹了口气,心中暗忖,等到了奉天,她先抽时间将这幅画重新画好,这阵子她一直都在考虑一个问题,为何罗猎的影像会消失。
按照常理就算一个人死了,他的照片仍然会留在这个世界上,绝不会出现像罗猎这样,所有的影像同时消失的状况,除非将一个人从这个世界甚至整个历史的时间线中移除,既便如此,画像也不应该消失?
叶青虹在罗猎的影响下看了不少的科学论著,其中就有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可这样的怪事就算是爱因斯坦本人恐怕也无法解释清楚。
平安吃完了饭,擦了擦嘴道:“妈咪,过年可以放炮吗?”
叶青虹笑道:“当然可以。”
平安道:“我听姐姐说,过去过年的时候,爸爸都会带她放炮贴春联,还逛庙会。”
叶青虹抿了抿嘴唇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平安道:“爸爸还从来没有带我去玩过呢。”言语中透着期待和委屈。
叶青虹摸了摸他的头顶道:“等爸爸回来,让他好好陪着你。”
平安点了点头,小手打开护身符,叶青虹暗自叹了口气,护身符内罗猎的照片早已变成了空白,儿子看到只怕又要失望。却听平安道:“爸爸,你一定要回来啊!”
叶青虹听到儿子这样说,眼泪又差点掉下来,她转过身去,生怕被儿子看到。
平安道:“妈咪,爸爸的照片为什么变成了棕色的。”
叶青虹内心一怔,她明明记得当时罗猎的影像从所有照片中都消失了,她让平安将护身符递过来,定睛一看,却见护身符上的照片竟然神奇出现了,的确是那种岁月泛黄的棕黄色。叶青虹赶紧打开行李箱找出影集,奇怪的是,其他的照片仍然找不到罗猎的身影。叶青虹相信自己的记忆力,自己绝不可能记错,当晚护身符内的照片明明和其他一样都消失了,怎么又突然出现了?联想起平安此前的种种表现,叶青虹忽然产生了一个让她激动的想法,罗猎应该已经回来了,他正在通过某种方式不停地传递信号,出于某种原因,他只能将信号传递到跟他血脉相连的儿子身上。
叶青虹迅速整理着思路,假如平安所得到的一切信息和小彩虹无关,那么他小脑袋瓜里面的信息就全部得自于罗猎。
苍狼、大老虎、树林、木屋,难道罗猎在苍白山?
叶青虹因这个想法而心跳加速,她的血液就快要沸腾。可是如果罗猎已经回来,他因何不现身和家人相见?难道他遇到了麻烦?叶青虹越想这种可能性越大。
“妈咪,你怎么了?”平安被叶青虹如痴如醉的样子吓着了。
叶青虹摇了摇头,紧紧将儿子抱住,低声道:“谢谢你,宝贝!”
第五百零一章 黑虎
铁娃已经是个彪形大汉了,前年成了亲,去年还填了一对双胞胎男娃,本来他在黄浦帮忙,可他总不习惯南方的气候,在结婚后干脆回到了奉天,这里有罗猎的一间木器厂,依着叶青虹的意思应该早点将棺材铺给转卖了,可罗猎认为这毕竟是罗家的产业,于是就保留了下来,在罗猎失踪后,叶青虹更懒得过问这边的事情。
铁娃结婚的时候,叶青虹将这边的物业都交给他管理。
叶青虹的突然到来让铁娃喜出望外,他前两天才接到师父的电报,张长弓在事情暂时平定之后,询问铁娃这边的情况,其实张长弓也动了回满洲看看的念头。
铁娃并不知道叶青虹抵达黄浦并未和其他人相见的事情,他将叶青虹母子两人请到了屋里,又让婆娘抱着一对双胞胎给叶青虹看了看。
叶青虹笑道:“真是想不到铁娃都有娃娃了。”
铁娃红着脸道:“婶子,我今年二十五了。”
叶青虹感叹道:“时光荏苒,不知不觉过去了那么多年,我都老了。”她也过了而立之年,虽然容颜未老,可内心却早已疲惫不堪。
铁娃道:“婶子,您可不老,对了,我罗叔有消息没?”
叶青虹摇了摇头,如果在过去别人提起这件事,叶青虹肯定心中不快,可因为平安带来的希望,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小平安在一旁逗弄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娃娃,他盯着看了好半天方才看出两个娃娃的区别,乐呵呵跑了过来道:“妈咪,两个弟弟,一个酒窝在左边一个在右边。”
铁娃也乐了:“平安兄弟,你应该叫他们侄子才对,你是他们的叔叔。”
平安挠了挠头,心中颇为费解。
叶青虹笑道:“这孩子对辈分还没什么概念。”
铁娃道:“大了就知道。”
叶青虹道:“铁娃,有几句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铁娃应了一声,跟着叶青虹来到了院子里,罗氏木器厂虽然名字还是木器厂,可现在已经不再做棺材了,院子里堆放着不少的木材。
叶青虹道:“我记得你是苍白山本地人。”
铁娃道:“是啊,过去就住在杨家屯,二道岭和黑虎岭之间,屯子被飞鹰堡的土匪给烧光了,是罗叔和我师父救了我。”
叶青虹正想说出自己的想法,此时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铁娃的媳妇叫他回去帮忙,叶青虹望着铁娃匆匆回去的身影,又打消了念头,铁娃两个孩子年龄尚幼,现在眼看又要过年,如果让铁娃给自己当向导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铁娃很快就回来了,他向叶青虹笑着解释道:“两个娃娃烦得很,同时换尿布,我媳妇一个人都忙不过来。”
叶青虹道:“怎么不请个保姆照顾?”
铁娃道:“婶儿,我穷苦出身不习惯那个。”他想起叶青虹刚才还没把话说完,问道:“婶儿,您刚才想说什么?”
叶青虹淡然笑道:“没什么事情,就是来这边看看你们,还有啊,我应该在奉天过年。”
“那敢情好啊,我师父说他也可能回来,不过又说要看黄浦那边的情况再定。”
叶青虹叮嘱道:“我这次过来没有跟其他人说过,你对任何人不要提起我们娘俩的事情。”
铁娃道:“您放心吧,我保密。”
叶青虹最终决定自己带着平安前往苍白山,她不忍心这种时候让铁娃离开,她已经尝够了亲人分别的痛苦,不想铁娃一家也像自己一样,虽然只是暂别。
叶青虹带着平安在奉天住了一夜,虽然她这里有一栋别墅,可是出于安全考虑她并没有选择前往,再说那别墅已经长期无人居住。
第二天一早,叶青虹和儿子一起去别墅的车库取车,车辆已经闲置了太久,叶青虹花费了半个小时启动,又花费了整整一个上午去维护保养,素来爱洁的她穿着粗布衣裤,身上沾满了油污。
小平安乐颠颠地在一边帮忙,圆乎乎的小脸上也沾了不少的油泥。
叶青虹望着儿子笑了起来,她这三年加起来笑得都不如这两天多,因为她终于看到了希望。
叶青虹再度启动了汽车,她将准备好的武器和行装全都放在了车内。罗猎离开的三年,她变得越发独立自强,她不需要假手任何人,还有儿子陪着她。
叶青虹驱车出门的时候,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就站在门外,铁娃穿着棉大衣,身后还背着铺盖卷儿,逆光站着,向叶青虹露出一个憨厚爽朗的笑容:“婶儿,您去哪里?要不要我给您带路?”
叶青虹正想拒绝,铁娃已经拉开了车门,坐在了后座,他向小平安挤了挤眼睛道:“哥陪你一起去好不好?”
小平安开心地拍着手掌道:“好,当然好!”
叶青虹道:“你不老实在家陪老婆孩子,跟着我们出来干什么?”
铁娃道:“婶儿,您昨天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您一定事儿找我,可您后来没说,我琢磨着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情,您肯定不会来找我,于是就跟我媳妇儿说了一声,我媳妇虽然没什么见识,可她还算通情达理,她说了,只要你们遇到了事情,我随时都可以走。”
叶青虹心中暖融融的,她向铁娃道:“你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
铁娃道:“我把岳父母请过去帮忙照顾了,婶儿,您昨儿问我苍白山的事情,是不是打算去苍白山?”
叶青虹笑了起来,自己的目的果然被这小子看穿了,她点了点头道:“是!”
铁娃道:“眼看就要过年了,您为什么要挑这个时候过去?”
叶青虹没有马上回答:“你猜啊!”
铁娃道:“去马家屯天福客栈?”在他看来叶青虹很可能是要带着小平安去当年他们一家一起过年的地方。
叶青虹道:“可能会经过吧。”
铁娃愕然道:“婶儿,您知不知道这个季节大雪封山,想要进山通常要等到春暖花开冰雪融化之时,平安还这么小,您难道打算带着他进山?”
叶青虹心中的确舍不得让小平安跟着吃苦受罪,可是小平安却是唯一能够感受到罗猎信息的,如果把小平安留给其他人照顾,恐怕会错过重要的信息,更何况她也不放心交给其他人。
叶青虹道:“铁娃,我不瞒你,你罗叔很可能就在苍白山。”
铁娃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顿时激动了起来,在他心中对师父张长弓是尊敬,对罗猎却是崇拜,可以说罗猎是他的偶像。他的声音都颤抖了起来:“婶儿,那就去呗,不过等到了马家屯,你和平安留在那里,我一个人进山,只要您告诉我地点,我准保把我罗叔找回来。”
叶青虹没有将所有的实情都告诉铁娃,她轻声道:“只是可能,你也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铁娃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会去,婶儿,咱们这就走。”
想到进山可能会在年前无法归来,铁娃让叶青虹开车经过他家门口的时候停了一下,又去跟妻子到了个别,毕竟离家这么久,还是要交代一声。
叶青虹有些歉疚,总觉得在这种时候让铁娃离家是自己的不对,可是一想到要进入大雪飘摇的苍白山,如果没有铁娃引路,单凭着他们母子二人恐怕会危险重重,或许还没等找到罗猎,他们就先迷失在苍白山中了。
谈到对苍白山的熟悉,除了张长弓就数铁娃了。
铁娃也提出应该将这件事告诉张长弓,毕竟多一个人多一个帮手,可叶青虹仍然坚持不要声张这件事,毕竟目前还没有确切的消息,或许他们此行的结果一无所获。
当天叶青虹驱车来到了白山,天公作美,这一路天气晴好,虽然道路结冰,可是叶青虹娴熟的驾驶技术应付冰雪路面绰绰有余。
铁娃提议在白山休整一天,虽然叶青虹自认为做了充足的准备,可这在铁娃看来进山还是不够的,接下来的路程已经无法继续开车前行,需要购置新的装备。
铁娃去市场上买了两头麋鹿和爬犁,在雪野行走能够派上用场。
苍白山最近的匪患好了许多,自从遁地青龙岳广清联手黄光明他们干掉了琉璃狼郑千川,狼牙寨的土匪也被严令不得滋扰周围的百姓,满洲日寇猖獗,岳广清率领狼牙寨的部下这几年都在游击抗日,让日本人很是头疼。
他们抢劫日方的军火物资,还将抢来的粮食日用品去救济周围百姓,所以过去让周围百姓闻风丧胆的狼牙寨口碑也渐渐开始逆转。
叶青虹对满洲的情况还是有过了解的,过去南满徐铁山亲日,北满张同武亲俄,可自从张同武遇害之后,张凌峰接受了军权,北满也就失去了过去的血性,风传张同武是被日方所暗杀,张凌峰在事后也的确公开表示要为父报仇,誓死抗日,保护百姓的话,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似乎忘了身负的血海深仇,非但没有和日方决裂,反而和日方的关系变得空前融洽起来。
随着日方对满洲侵略的不断深入,两大军阀又都不肯正面抗击,相比较而言,昔日以抢劫为生,四处滋扰百姓的这帮山贼反倒成为了抗日主力,他们利用对苍白山周围地形的熟悉和日寇展开了游击战。
日方对此颇为头疼,几次围剿都以失败告终,本来年前还筹划了一次大围剿,可因为今冬天气突变,大雪封山,所以只能作罢,要想进行下次围剿也要等到冰雪消融了。
翌日清晨,在铁娃的带领下,他们三人分别乘着两辆爬犁在麋鹿的牵拉下向苍白山深处挺进。
按照铁娃的意思,他们最好在马家屯打个尖,可叶青虹认为中途停留点太多容易引人注目,毕竟越少人关注才越安全。
进入山区没有多久,一场大雪不期而至,叶青虹放眼望去,到处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如果没有指南针指引方向,她根本分不出东西南北,幸亏有铁娃带路,不然恐怕她已经迷路了。
虽然雪下得很大,可铁娃并未提出停下躲避风雪,这也是叶青虹的要求,小平安裹得严严实实的,非但没有被这场风雪吓怕,反而对这次难得的历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在风雪中行进了两天一夜,中途只在废弃的伐木场休息了四个小时,铁娃带着他们来到了杨家屯。
杨家屯多半已经化成了一片焦土,还是铁娃幼年的时候,杨家屯被飞鹰堡的土匪血洗,幸亏罗猎和张长弓他们来此方才保住了铁娃和几位老人的性命,如今那些老人都已经离开了人世。
铁娃找了间还算完整的房屋,生好火,帮着叶青虹将装备拿进去,他在旁边找到了一间房屋,带着麋鹿住进了里面。铁娃向叶青虹道:“婶儿,您今天早点休息,这风雪估摸着还得持续几天,明天看情况咱们再往里面去。”
叶青虹将地图递给铁娃道:“距离这个地方是不是不远了?”
铁娃其实已经将地图看了无数遍,叶青虹所说的地方是当年她和罗猎小彩虹隐居的所在,和杨家屯的直线距离不到二十里,可现在大雪封山,许多道路都已经彻底断了,铁娃让她娘俩在这里休息的目的也是不想他们多走冤枉路,自己去探探路,选择一条可行的道路再继续出发。
铁娃先去林中的乱坟岗,那里埋葬着他的奶奶和乡亲们,铁娃每年清明都会来这里一趟,烧纸上供之后,铁娃趁着天亮前去探路。
经历了两天一夜的奔波,叶青虹的确有些累了,她抱着儿子,坐在火堆旁迷迷糊糊睡去,醒来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火就快熄灭,叶青虹慌忙添了把柴,将火重新燃了起来,不过她毕竟不擅长生火,搞得浓烟滚滚,娘俩儿都被呛得连番咳嗽。
好不容易才将火堆搞定,叶青虹出门去叫铁娃,发现铁娃还没有回来,外面的风雪却越来越大了,她难免有些担心,可又不能抛下孩子去找铁娃,再说铁娃对周围的环境要比她熟悉得多,叶青虹先给孩子弄了点吃的,看到平安狼吞虎咽的吃饭,她有些心疼:“平安,冷不冷?”
平安摇了摇头道:“妈咪,不冷,我身体棒着呢。”
叶青虹道:“你有没有梦到什么?”
平安摇了摇头:“睡得好香,没做梦。”
叶青虹有些失望,心中暗忖,兴许这次等待他们的是又一次失望,就因为儿子的一个梦,所以她就顶着风雪跑到了这深山老林,罗猎啊罗猎,你知不知道我等的好苦,我有多想你,你如果能够感觉到,你回来好不好?
最近几日瞎子都在到处躲藏,不过程玉菲获释之后,巡捕房似乎把他的事情给忘了,明显放松了对瞎子的搜捕力度,瞎子决定离开黄浦。趁着夜色笼罩,他来到了火车站,和过去的戒备森严相比,现在火车站也没看到几名巡捕的身影,瞎子在候车室见到了张长弓。他先是警惕地向周围看了看,然后抽出一支烟,来到张长弓身边,装出借火的样子。
张长弓看到包裹严实的瞎子就像是一个棉球,不由得笑了起来。
瞎子瞪了他一眼:“笑个屁啊?”
张长弓取出火柴帮他将香烟点上,瞎子抽了口烟,低声道:“车票呢?”
张长弓掏出车票递给他,瞎子看了看,发现车票并非是前往花都,始发站没错,可终点站却是奉天,原定计划是他前往花都,然后坐船去香江,从那里返回南洋,瞎子皱了皱眉头道:“你有没有搞错?我是要往南!”
张长弓道:“没错啊!”
瞎子怒道:“你不识字吗?”
张长弓道:“我接到铁娃的电报,叶青虹母子去了奉天。”
瞎子道:“人家来黄浦都不肯见咱们,咱们巴巴地去奉天干什么?该不见还是不见,叶青虹这个人很好强,咱们何必惹她不痛快呢?”
张长弓道:“你听我说完,她带着孩子去奉天是找铁娃当向导的。”
瞎子愣了:“向导?去哪儿啊?该不是苍白山吧?我天!现在这天寒地冻的,苍白山整天下雪,只怕已经封山了,平安那么小,她是不是有毛病啊?”
张长弓道:“她不让铁娃说,可铁娃担心此行会有危险,毕竟苍白山那个地方凶险重重,不怕豺狼虎豹,可怕的是未知的危险。”
瞎子点了点头道:“那地方的确透着古怪,真是麻烦,她好端端地跑那里去干什么?难道是思念过度头脑都不正常了?”他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也担心叶青虹母子。毕竟平安是罗猎的亲生骨肉,才三岁的孩子,叶青虹怎么忍心呢。
张长弓道:“无论你去不去,反正我是得赶过去。”
瞎子瞪了他一眼道:“是人话吗?一个是我弟妹,一个是我侄子,我当然要去。”
张长弓道:“其实你去不去也顶不上太大作用。”
“我呸!”
两人来到站台,发现早有一人在那里等着,瞎子认出是女扮男装的麻雀,他苦着脸道:“你这又是哪一出啊?”
麻雀道:“别忘了,我们可是猎风小组的。”
瞎子道:“猎风?风没猎着,自己都成疯子了。”
铁娃直到晚上十点方才归来,叶青虹听到外面的动静,先从门缝中谨慎地看了看,借着雪光看清是铁娃回来,这才放心,她拿着手灯出了门,又马上将房门关上。
铁娃看到灯光,走过来向她笑了笑道:“婶儿,我还以为您早就睡了,吵醒您了。”
叶青虹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铁娃道:“我去探路了,几条道路全都被风雪给封上了,我知道您急着进山,所以尽快找到路,看来只有等到明天了,不过就算找到了路,咱们也要等这场暴风雪过去,不然实在太危险了。”
叶青虹虽然心急,可也明白现在冒险进山不但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儿子和铁娃不负责任的行为,她点了点头道:“欲速则不达,既然已经到了这里,咱们也不必急于一时,铁娃,你也累了一天,早点去休息吧。”
铁娃应了一声,他向叶青虹恭敬告辞。
叶青虹回到房内,又往火堆上添了把柴,从刚开始添柴被熏得眼泪直流,道现在已经开始得心应手了,望着身边熟睡的平安,她心里就充满了安慰,如果没有儿子在身边,真不知道要怎么熬下去。
叶青虹最近时常失眠,因为想着罗猎的事情,也因为担心火堆会熄灭,所以她这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清晨叶青虹早早起来,准备早餐,喊铁娃一起吃饭,铁娃其实也早就醒了,他去村子里转了一圈,又有新的发现,村子西北角有间破破烂烂的房子,虽然外表不怎么样,可里面有一张完好的火炕。
大雪伴随着极具降温,单凭着现在的装备,恐怕小孩子熬不住,铁娃将火炕升起,让叶青虹和平安搬过去住。
叶青虹带着平安过去的时候,外面的雪都已经没到了膝盖,这让叶青虹越发担心,如果找不到进山的路,那么这次前来寻找罗猎的计划就完全落空了,如果大雪将周围的山路全都封住,想要进去可能要等到春天到来,叶青虹心急如焚。
铁娃当天继续去探路,下午时分雪更大了,铁娃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天刚黑就返回,这也是叶青虹叮嘱他这样做的。
叶青虹从铁娃的表情就知道这一趟又是徒劳无功,心中不由得有些焦躁,如果雪不停地下,他们可能要困在杨家屯了。
铁娃从叶青虹手中接过一杯热茶,喝完之后道:“我看这雪还得下几天。”
叶青虹道:“有没有找到进山的路?”
铁娃摇了摇头,面带愧色道:“都怪我没用,要是我师父来就好了。”
叶青虹其实也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就不应该如此逞强,当初应该通知张长弓一声的,可毕竟寻找罗猎只是一件非常渺茫的事情,他们若是问起,自己总不能说是因为平安的一个梦,如果那样做,周围人一定以为自己疯了。叶青虹好强的性情决定,她还是要一个人走下去,能不麻烦其他人的事情尽量不去麻烦。
叶青虹看到雪似乎小了一些,无意中扫过铁娃的面孔,铁娃有一个明显回避她目光的动作,叶青虹内心中顿时生出疑窦,她不露声色道:“这雪我看着要停啊。”
铁娃道:“是吗?”
叶青虹道:“你是住在杨家屯的,难道你师父比你这个当地人还要熟悉这周围的环境?”
铁娃被叶青虹一问,顿时就有些尴尬了,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叶青虹道:“铁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铁娃慌忙道:“没……没有……”可他不善说谎,尤其是在叶青虹的面前,说话的时候脸已经红了。
叶青虹这下更断定他有事情瞒着自己,转身道:“明儿你就自己回去和家人团聚吧,我们娘儿俩劳不起你的大驾。”
铁娃顿时慌了神:“婶儿,我……我错了……我……我把咱们来苍白山的事情电报给了师父,我还让他尽快赶来帮忙。”
叶青虹停下脚步。
铁娃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觉得这苍白山不太平,担心我一个人保护不了婶子和平安,所以我才……”
叶青虹打断他的话道:“别说了,你去休息吧,等明儿一早,你自己回吧。”
铁娃道:“婶儿,婶儿……”眼看着叶青虹回了屋,将房门关上。铁娃在雪地里又呆立了一会儿,他发那封电报完全是好意,毕竟这世道不太平,他也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
连绵几天的大雪在半夜时分就停了,铁娃早早起来先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状况,他是担心叶青虹脾气上来早起自行离开,发现叶青虹娘俩仍未出门,这才放心,喂了牲口之后,准备早饭。
发现叶青虹已经在厨房内生火了,铁娃站在门口不敢靠近。
叶青虹知道他到了,轻声道:“来了?”
铁娃忙不迭地点了点头道:“婶儿早,昨天的事情都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您……”
叶青虹道:“算了,我也不是什么好脾气,再说你也是为我们娘俩着想。”
铁娃听她语气缓和,看来是气消了,稍稍放下心来。
叶青虹道:“吃过早饭咱们就出发吧。”
铁娃道:“婶儿,我估计师父他们就快赶来了。”
叶青虹道:“雪停了,如果我们不趁着这时候尽快赶路,一旦再下起雪来还不知要耽搁多久,我仔细想过,你既然跟他们说过了,此事也只好如此,这样,我们先去木屋,到那里等着他们就是。”她停顿了一下又道:“当然,如果你不想陪我们一起过去,自己留下来等他们。”
铁娃道:“婶儿,您既然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先去,不过这一路可不太好走。”
叶青虹之所以如此心急,还是因为罗猎的缘故,她总觉得罗猎可能处于危险之中,而且自从平安梦到苍狼之后,已经多日没有再提起过关于罗猎的任何信息,叶青虹越发焦急起来,她担心如果不能及时找到罗猎,可能会永远错过机会。
铁娃并不知道其中的真正原因,只是认为叶青虹太过好强,不过他也不敢违背叶青虹的意思,在早饭之后,准备行装,向苍白山深处继续前进。
他们已经深入苍白山的腹地,叶青虹很快就明白,铁娃没有夸大其词,几条山路都已经被大雪封住,铁娃选择的这条道路必须经由黑松崖攀爬而上,绕过积雪封堵的路段。
那几条路段的积雪最深处已达六米,想要从正面通过并不现实。
铁娃将两头麋鹿留在了杨家屯,毕竟从杨家屯到黑松崖的这段路已经排不上用场。铁娃让叶青虹和平安在崖下等着,他先行爬到了黑松崖上,找到合适的大树固定,然后放下绳索。
叶青虹背着平安抓着绳索爬到中途的时候,天空又开始飘起了雪花。
铁娃从上面已经看不到下方两人的身影,他大声道:“婶儿,没事吧?”
叶青虹的声音从下面传来:“没事,你安心等着。”
铁娃又去检查了一下绳索,确信结识没有问题,准备回到崖边接人的时候,却看到远方有个朦胧的黑影,铁娃内心咯噔一下,他迅速掏出了弹弓。黑影移动缓慢。
铁娃首先想到了黑瞎子,可现在是严冬腊月,黑瞎子大都处于冬眠之中,反正铁娃在苍白山从未见过甚至听说过在大冬天跑出来觅食的黑瞎子。
一阵寒风吹过,将雪花激扬而起,铁娃的视野瞬间变得清晰,他看得真切,那黑影根本不是什么黑瞎子,而是一头黑虎,通体漆黑的一头猛虎!铁娃在苍白山见过老虎多次,可是从未见过通体漆黑的老虎。
这头黑虎的体型比起寻常的老虎还要大上一圈,周身毛色油光发亮,吊睛环眼,绿光闪烁宛如两颗绿色的宝石。
铁娃吞了口唾沫,黑虎周身的肌肉突然紧绷,虎头向下微低,摆出了攻击的架势。铁娃大吼道:“婶儿,回去,赶紧回去!”他的话已经晚了,叶青虹此时背着平安已经爬到了悬崖边缘。
铁娃拉开弹弓,照着黑虎就是一颗弹丸射出,他这张弹弓得自于西夏王陵,也是不可多得的宝贝,全力射出,其速度丝毫不次于子弹,铁弹丸正中黑虎的额头,发出梆的一声闷响,黑虎皮肉坚韧,这弹丸虽然没能将它重创,也打得它头疼不已,黑虎被铁娃的这次攻击激怒,发出一声低沉的虎吼,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向铁娃冲了过去。
铁娃现在的目的就是要吸引黑虎的注意力,以免它发现从悬崖正在爬上来的叶青虹母子。只是这头黑虎的速度惊人,铁娃自问逃跑的速度已经不慢,可转瞬之间黑虎就已经拉近了一半的距离。
第五百零二章 有些奇怪
铁娃不敢回头,单从后方黑虎的脚步声已经能够判断出彼此间的距离在飞速拉近,铁娃奋力扑向前方的雪松,他从小就爬树掏鸟,身法敏捷宛如灵猫。铁娃刚刚爬上雪松,黑虎已经来到树干前,后腿蹬地,猛然向上一蹿,前爪竭力伸出,只差一指的距离就触碰到铁娃的足跟。铁娃抓住枝丫攀爬上去。
还好黑虎不会爬树,黑虎接连腾跃两次未能击中铁娃,顿时凶性被激起,怒吼一声,以身体撞击在树干上。
铁娃仍在向上攀爬,不料雪松在黑虎的撞击下剧烈抖动起来,铁娃一把没有抓住树枝,脚下一滑失足坠落,危急之中,他双手抱住了一根树枝,还未来得及庆幸,坠落的力量太大,树枝从中断裂,铁娃的身体继续向下落去。
那黑虎全速冲了上来,铁娃暗叫不妙,自己看来要命丧今日了。
生死关头,叶青虹端起冲锋枪瞄准了黑虎,密集的子弹射向黑虎,黑虎身上连中数枪,它嚎叫了一声,转身逃入雪松林,雪地上留下了几点血迹。
铁娃惊魂未定地从雪地上爬起,如果叶青虹再晚来一刻,恐怕他就要成为黑虎的腹中美餐了。
叶青虹道:“有没有事?”
铁娃摇了摇头,这会儿还没有回过神来。
叶青虹身后的平安道:“大老虎,大老虎!”小孩子居然不懂得害怕,反而显得非常兴奋。
叶青虹摇了摇头,向铁娃道:“尽快离开这里。”
铁娃收拾好东西,在雪中辨明了方向,他们换上雪鞋,进入雪松林,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按照他们目前的速度,天黑前能够抵达木屋就算不错。因为中途遭遇了黑虎袭击,所以他们都变得异常警惕,武器也不敢离手。
铁娃道:“我长那么大还是头一次见到毛色纯黑的老虎。”
叶青虹道:“别说你没见过,我也是头一次,只怕这种老虎世界上也不多见。”
铁娃道:“它死了吗?”
叶青虹摇了摇头,虽然她击中黑虎数枪,可是从雪地上留下的血迹来看,黑虎失血不多,受伤应该不重。多半动物都拥有着强大的报复心,如果黑虎没死,它十有**还会卷土重来。
大概是想减轻目前这紧张的气氛,铁娃笑道:“那张皮是真的不错,婶儿,您回头开枪的时候尽量瞄准它的头部,别坏了那张皮子。”
叶青虹没说话,平安道:“大老虎,我见过!”
铁娃笑了起来:“你见过?兄弟,你在哪儿见过?”小孩子说话当不得真。
平安道:“梦里见过!”
铁娃又笑了起来,这小子居然知道戏弄自己。
叶青虹却知道平安没有戏弄铁娃,他的确是在梦中见过大老虎,叶青虹道:“你梦到的老虎不是黑色的吧?”
平安用力点了点头道:“就是黑色!”
叶青虹的心中又泛起涟漪,看来儿子梦中的情景一一验证了。
平安又道:“不怕的,会有人保护我们的。”
铁娃被他的样子给逗笑了,想起黑虎出现的时候自己吓得不轻,胆色居然还不如一个小孩子。
雪越来越大,没有停息的迹象,虽然如此,他们也不敢中途停下,生怕在天黑前无法抵达木屋,万一被黑虎赶上肯定会更加麻烦,这一路有惊无险,天黑之前总算赶到了目的地。
叶青虹离开这个地方已经九年,昔日满载美好回忆的木屋因为长期无人维护,如今已经被积雪压塌,不过对面的柴房还算完整,可以暂时用来躲避风雪。
铁娃让叶青虹别忙着进去,他先检查了一下柴房是否坚固,又清理了柴房上方的积雪,这才让叶青虹母子进去。叶青虹让他也进去避雪,铁娃却坚持在外面守着,利用坍塌的木屋和周围的雪松搭起了一个临时的窝棚。
柴房也是四处漏风,叶青虹将平安裹得严严实实,面前守着火堆仍然感觉寒意阵阵。眼前的情景让她不由得想起昔日和罗猎小彩虹在这里生活的情景,叶青虹暗忖,也许这次的到来是徒劳无功,已经过去的岁月再不可能从头。
铁娃趴在窝棚里,虽然又累又乏,可是他却连一刻都不敢休息,凭着一个猎人的直觉,他预感到那头黑虎极有可能尾随而至,铁娃拜张长弓为师,这些年也随同罗猎他们经历了无数冒险,见识过种种用常理难以解释的怪事。
铁娃不怕辛苦,他既然答应为叶青虹带路,就应当承担起照顾这对孤儿寡母的责任,如果罗叔叔在就好了,铁娃暗暗想着,其实他们私下里都谈论过罗猎的事情,甚至连师父张长弓都认为可能这次罗猎永远不会回来了,毕竟如果罗猎战胜了风九青,那么他没理由抛妻弃子那么多年,以他重情重义的性情是绝对不会做出一走了之的事情。
半夜的时候雪停了,铁娃蜷曲在局促的窝棚内手脚都有些麻痹,他去外面生起一堆火,坐在火堆旁,一边烤火,一边默默守护着柴房内的那对母子。铁娃盼望着师父能够早点到来,在危机四伏的苍白山,他一个人很难保证叶青虹母子的安全,这并不意味着他害怕,他的这条命当初是罗猎救下的,为罗猎的妻儿去死,他毫不犹豫,只是他担心万一有什么闪失,他还有何颜面去见师父。
雪松林中传来咔啪一声脆响,铁娃第一时间反应了过来,端起霰弹枪瞄准了声音传来的方向,等了一会儿,不见有动静,铁娃暗忖,应当是干枯的树枝断裂的声音。
这种状况在雪后经常发生,冬天天气干燥,再加上刚刚下过雪,积雪压断了树枝,换成过去铁娃或许不会如此谨慎,可是今天刚刚遭遇了黑虎的袭击,铁娃自然小心了许多。
铁娃站起身,从篝火中抽出一支燃烧的木棍,在附近巡视了一圈,周围的雪面上并没有任何的足迹,铁娃稍稍放下心来,准备返回的时候,却看前方的雪松抖动了一下,似乎有一个东西落在雪地上,铁娃再次听到树枝断裂的声音。
黑乎乎一团的东西如同一个小山丘,从树上挑到了雪地上,在它落地的时候,地面明显震动了一下。铁娃瞪大了双眼,他认出这庞然大物并非白天所遇的黑虎,而是一头身躯庞大的黑瞎子。
这头黑瞎子没有冬眠,或者是在冬眠中饿醒,落地之后,黑瞎子并没有急于攻击,而是原地抖了一下身子,将身上沾染的雪花抖落。铁娃没敢轻举妄动,这种黑瞎子皮糙肉厚,就算是威力巨大的霰弹枪也无法保证一枪就能打穿它的身体,如果贸然开枪,激怒了黑瞎子,后果不堪设想。现在最乐观的结果就是黑瞎子对他们三个没有任何的兴趣,只是一个凑巧经过的过客。
黑瞎子仍然闭着一双小眼,看起来仍然没能从梦中醒来,它的鼻子呼哧呼哧冒着白汽,铁娃大气都不敢喘。
黑瞎子如同喝醉酒一样摇摇晃晃,原地晃荡了几下,终于调过身去,慢悠悠挪着步子向雪松林深处走去,铁娃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暗叫庆幸。
眼看黑瞎子渐行渐远,可突然柴房内传来平安的哭声,铁娃瞬间石化。已经走远的黑瞎子也停下了脚步,猛地回过头来,一双紧闭的小眼睛瞪得滚圆,迸射出凶残贪婪的光芒,黑瞎子看似笨拙,可是一旦进入捕猎状态速度丝毫不慢,奔跑起来积雪四溅,奔跑的途中一棵雪松被它硬生生撞断,简直如坦克般摧枯拉朽。
铁娃扬起火把向黑瞎子扔了过去,火把出手之后,端起霰弹枪,对准黑瞎子就是一枪,无数颗霰弹击中了黑瞎子,可根本对它造不成致命伤害。
叶青虹也从柴房中冲了出来,一扬手将一颗手雷抛了出去,手雷在黑瞎子身边爆炸,火光中,气浪将黑瞎子掀翻在地,不料这家伙顽强地从雪地上爬了起来,发出一声震彻山林的咆哮,抖落身上的弹片和积雪,继续向前方冲来。
叶青虹掏出双枪瞄准黑瞎子接连射击,有她相助,铁娃得以喘息,他从皮套中抽出铁胎弹弓,包住一颗铁弹丸,拉满弹弓,瞄准黑瞎子的鼻子,咻!地射了出去。
弹丸不偏不倚正中黑瞎子的鼻子,射得血花四溅,黑瞎子虽然皮糙肉厚,可是鼻尖部分却是它的弱点,这颗弹丸让它痛不欲生,黑瞎子捂住流血的鼻子发出一声哀嚎。
叶青虹趁机又丢出一颗手雷,这次刚好扔到了黑瞎子的身下,将它炸得四仰八叉地倒了下去。
铁娃趁着黑瞎子没有从地上爬起,举起霰弹枪连番射击在它的身上,黑瞎子现在的姿势刚好把心口区暴露出来,白毛覆盖的皮肤也是最薄的地方,连打了几枪,黑瞎子都没有动静,铁娃想过去看看它是否死了。
叶青虹阻止他道:“别去,咱们先转移到安全的地方再说。”她转身去柴房,将平安抱起,平安这回儿止住了哭声。娘俩儿出了柴房,却见铁娃呆立在那里,目瞪口呆地望着前方。
刚才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的黑瞎子此刻正摇摇晃晃从雪地上爬了起来,非但如此,它竟然如人形般直立起来。
铁娃打光了霰弹枪内的子弹,掏出手枪对准黑瞎子心口连续开枪,子弹明明射中了黑瞎子的身体,可是黑瞎子却毫无反应,仿佛已经麻木不仁,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周身染满鲜血的黑瞎子缓缓向他们走来,铁娃还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状况。叶青虹递给他一颗手雷,铁娃接过手雷向黑瞎子扔了过去。
手雷就快落下的时候,那黑瞎子突然挥出一掌,这一巴掌准确无误地拍在了手雷上,竟然将手雷向他们抽了回去。
叶青虹尖叫道:“闪开!”叶青虹抱着平安向一旁的雪地竭力腾跃扑去,虽然反应及时,还是被爆炸引发的冲击波掀得如同断了线的纸鸢般飞了出去,她竭力想要护住平安,也因为这次的冲撞脱手飞了出去。
叶青虹摔在雪地上,虽然有厚厚积雪的缓冲,还是觉得气血翻腾骨骸欲裂,她顾不上自己的安危,首先想到的是脱手飞出的儿子,叶青虹想要从地上爬起来,可是她现在就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
铁娃比叶青虹要好一些,毕竟他不像叶青虹那样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即便是这样,也被气浪掀了个大跟头,枪也脱手飞了出去。让铁娃肝胆俱裂得是,那黑瞎子仍在一步步走过来,它虽然多处受伤,却没有断气,像人一样直立走来。
铁娃腰间弹弓还在,他摸出弹弓,铁弹丸连珠炮般射向黑瞎子的头部,在他看来黑瞎子也已经是强弩之末,说不定一颗弹丸就能将它彻底击倒,铁娃很快就意识到这只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弹丸虽然都射中了黑瞎子,可黑瞎子却似乎突然失去了痛觉神经,依然迈着缓慢的步伐向他走来。
铁娃爬起身来,看到叶青虹艰难爬起,呼喊着平安的名字。
铁娃挡在叶青虹和黑瞎子之间,他抽出砍刀,已经做好了和黑瞎子肉搏战的准备。
叶青虹没有听到儿子的回应,放眼望去也没看到平安的身影,她记得在爆炸中平安从自己的怀中脱手飞了出去,应该不会离她太远,怎么会听不到她的呼喊声?身体的疼痛让叶青虹无法站起,她手足并用在雪地中爬行着搜索着,希望能够找到儿子。
叶青虹忽然停下了呼喊声,因为她看到在不远处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雪地中,分明是平安无疑,叶青虹先是感到惊喜,可马上内心又被深深的恐惧所笼罩,因为在距离平安不到两米的地方,一头黑虎站在那里,深绿色的双眼宛如暗夜中漂浮的两团鬼火。
叶青虹一时间手足冰冷,她不敢出声,生怕惊动了黑虎。她距离儿子还有十米左右,而黑虎距离他只有两米左右,就算是同样的距离,她也不可能超越黑虎的速度。
叶青虹内心中充满了绝望,如果可以她愿意和儿子交换位置。叶青虹不敢轻举妄动,她不知应该怎样才能将儿子从虎口中拯救出来,她无法想象如果失去儿子,自己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平安望着黑虎,表情有些害怕,不过他却表现出了超越实际年龄的勇气,一双小手紧紧攥了起来:“走开!走开!”
叶青虹听到儿子大胆呵斥黑虎,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不顾一切地大喊起来,试图通过自己的声音吸引黑虎的注意。
黑虎向前挪动了一步,叶青虹没命地向儿子爬去,她以为一切已经来不及了,可是让她万万没想到得是,那头黑虎并没有继续向平安靠近,而是就此转身离开。
铁娃怒吼着挥舞砍刀向黑瞎子冲去,黑瞎子抡起有力的熊掌,准备将他拍飞,铁娃身体再健壮和黑瞎子仍然不是一个级数的对手。
危急关头,一支羽箭咻!的一声射中了黑瞎子的眼睛,从它的左眼眶中直贯入脑,黑瞎子遭受了这致命一击,再也无法支持下去,庞大如小山一般的身躯直挺挺倒了下去。
铁娃气喘吁吁地转过身去,看到远处有三条人影正在朝他们这边飞奔而来,铁娃大口大口喘息着,整个人如同突然被抽去了脊梁,瘫倒在了雪地上。
叶青虹来到平安身边,紧紧将他抱在了怀中,眼泪止不住地流了出来,平安却非常的勇敢,伸出小手为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妈妈,不怕,有我保护你!”叶青虹含泪点头。
此时叶青虹才留意到营救的三人已经来到近前,率先赶到并刚才一箭射杀黑熊的是张长弓。张长弓没有先去照看铁娃,来到叶青虹面前朗声道:“弟妹,我们来晚了!”
叶青虹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来苍白山并没有通知张长弓他们。
瞎子也气喘吁吁地跟了上来:“弟妹,这就是我小侄子吧?”
叶青虹向平安道:“这是你张伯伯,安伯伯。”
平安甜甜称呼了两人,张长弓对这小子颇为喜爱,伸手将他抱了起来。
麻雀来到铁娃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铁娃抬起头,如释重负道:“麻姑您来了。”
麻雀对这个称呼可不喜欢,皱了皱眉头道:“你才麻姑呢,你全家都是麻姑。”铁娃憨憨笑了起来。
一帮旧友重聚,彼此心中都暖融融的,听说刚才还有黑虎前来,张长弓不敢怠慢,让瞎子和麻雀生火,他和铁娃又在四周搜索了一遍,确信附近已经没有了猛兽的踪影,这才回来。
这会儿功夫叶青虹已经把平安哄睡了,抱在怀中,坐在篝火旁。
麻雀望着叶青虹,虽然几年不见,可叶青虹风采依然,不过还是能够看出她比起此前瘦了许多。叶青虹望着平安的时候,麻雀感觉她身上似乎有一种光环,她轻声道:“他长得真可爱。”
叶青虹朝她笑了笑,将平安放在毛皮褥子上,又小心给他掖好了被子。
麻雀道:“一个人带孩子很辛苦吧?”
叶青虹道:“习惯了,谈不上辛苦,其实他们也给我带来了很多的快乐,如果没有他们,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生活。”
麻雀幽然叹了口气道:“三年了吧?”
叶青虹点了点头,她明白麻雀这句话的意思:“是啊,三年了。”
麻雀道:“这三年难道一点音讯都没有?”
叶青虹摇了摇头:“你很关心他!”
麻雀红了脸,其实她喜欢罗猎的事情根本瞒不过叶青虹,甚至也瞒不过周围的这些朋友。
叶青虹可不是嘲讽麻雀,更不是吃醋,她看出麻雀的窘迫,微笑道:“我有时候在想,只要他肯回来,做什么我都答应,哪怕是他要娶几房姨太太。”
麻雀道:“他对你可是一心一意。”
叶青虹道:“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麻雀点了点头。
叶青虹道:“我也这么想,他就算不想我,也一定舍不得他的儿女,舍不得他的朋友。”
麻雀道:“你对他这么好,他怎么忍心不回来?”
叶青虹道:“你到现在不结婚,是不是一直等着他?”
麻雀慌忙摇了摇头道:“不是,你可千万不要误会。”
叶青虹笑了起来:“你怕什么?他人都消失了,你就算承认他也听不到。”
麻雀道:“你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叶青虹伸出手握住麻雀的手,轻声道:“我已经很久没跟别人说过那么多真心话,真好,你也认为他会回来,没把我当成一个疯子。”
瞎子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我也认为罗猎一定会回来啊。”
麻雀转身瞪了他一眼道:“要不要脸你,偷听别人说话。”
瞎子道:“我不是偷听,老张让我保护你们的安全,所以我不能走远,万一有什么豺狼虎豹冲上来,我得保护你们。”
叶青虹忍不住笑道:“真要是发生了那种情况还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瞎子讨饶道:“你们伶牙俐齿,我说不过你们,好男也不跟女斗。”
此时张长弓和铁娃也巡视回来了,张长弓道:“瞎子,你又臭贫了。”
瞎子道:“得嘞,我是哪哪儿都不招人待见,我睡觉去,我搂着我小侄子睡觉去。”
张长弓让铁娃也去休息,这几天铁娃实在是累坏了。
张长弓来到篝火旁坐下,他向叶青虹笑了笑道:“我们这次是不请自来,弟妹千万不要见怪。”
叶青虹歉然道:“张大哥,您这话说的,其实是我要说声对不起,主要是我不想麻烦你们,所以才决定一个人来这里,本来也不想麻烦铁娃的,可想了想这深山老林的,万一迷失了方向就麻烦了,这才叫上了铁娃。”
张长弓道:“弟妹还是跟我们见外了。”
叶青虹道:“主要还是因为黄浦那边事情层出不穷,我担心你们走不开。”
张长弓道:“天大的事情也不如你们的事情重要。”其实他直到现在也搞不明白叶青虹因何要在新年临近之际来到这冰天雪地的苍白山?难道仅仅是为了追忆她当年和罗猎一起生活的日子?张长弓知道罗猎带着叶青虹和小彩虹在这木屋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
瞎子说去睡,可并没有走开,这会儿又凑了过来:“弟妹,这大过年的你来这里干什么?”
叶青虹被瞎子问住了,虽然她有足够的理由,可是这理由不能说,如果她告诉他们自己为了一儿子的一个梦就不辞辛苦来到苍白山腹地,他们会不会相信?
麻雀看出叶青虹不方便回答,替她说道:“来这里需要理由吗?如果不来咱们这些老朋友也不会在苍白山聚在一起,这样过年才有意义。”
张长弓笑道:“今儿可是腊月二十七了,咱们这个年在山里过定了。
张长弓让麻雀和叶青虹早点休息,他和瞎子两人来到窝棚附近又生了堆火,瞎子掏出香烟,凑在火上点了一支,张长弓拿起酒壶喝了一口烈酒,然后将酒壶递给瞎子。
瞎子摇了摇头道:“不喝了。”他朝远处看了看道:“老张,你觉不觉得叶青虹的举止有些奇怪?”
张长弓道:“你少瞎琢磨。”
瞎子道:“你不觉得奇怪?她为什么要来这里?”
张长弓道:“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
瞎子道:“我觉得和罗猎有关。”
张长弓叹了口气,望着跳动的火苗道:“三年了,他要回来早就回来了。”
瞎子知道张长弓说得都是事实,可是他始终不愿意承认,用力抽了口烟,却不小心呛到了自己,接连咳嗽了几声方才平息。
张长弓道:“少抽点烟,容易短命。”
瞎子呸了一声道:“你个乌鸦嘴,我招你惹你了?”
一阵冷风吹过,张长弓不禁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了看夜空道:“这几天可能还会有雪,明天咱们利用现有的材料搭个窝棚,不然有的受了。”
瞎子道:“就在这儿呆着?”
张长弓道:“找到他们娘俩就好,总之,叶青虹要干什么,咱们就跟着,确保他们母子平安。”
第五百零三章 湖底裂了
叶青虹本以为罗猎给了儿子某种启示,希望来到这里能够和罗猎重逢,虽然这种希望极其渺茫,可她也排除艰险回到了这里,等到了这里方才发现,木屋已经坍塌,这里也荒废多年,罗猎根本没有来过这里。
叶青虹因失望而变得沉默寡言,小平安再没说过关于父亲甚至苍狼的消息。一群人原地呆了两天之后,叶青虹心中的希望渐渐消失。她不止一次地问过儿子,希望从儿子那里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可每次都是一无所获。
清晨又开始下雪了,这两天张长弓几人不但搭起了窝棚,还将坍塌的木屋重新修好,有张长弓和铁娃这两个优秀的猎手在,是不用担心年货的问题的。连麻雀也开始为年夜饭做准备,瞎子帮忙打下手。
只有叶青虹心境烦乱,她什么都不想做,甚至不想和这些朋友交流,这三年她经历了太多的希望破灭,一次一次折磨着她的内心。
小平安是所有人中最开心的一个,他跟铁娃学会了捕鸟,铁娃还给他制作了一个弹弓,他玩得不亦乐乎。
望着在雪中撒欢儿的平安,叶青虹提醒自己,是时候面对现实了,她不可以让儿子跟着自己再做无畏的冒险。
空气中飘来麂子肉的香气,麻雀正在为明晚的年夜饭做着积极的准备。
叶青虹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很可能影响到了大家,她决定要做出一些改变,向麻雀走过去的时候,她踩到了雪地上的一幅画,一个三角形里面框着一个小人。
小平安叫了起来:“妈咪,踩坏了我的画!”
叶青虹赶紧缩回脚去。
小平安却哭了起来,在叶青虹的印象中儿子还从来没有那么脆弱,她耐心劝慰道:“对不起,妈妈不小心的。”
小平安一反常态地大声抗议道:“你赔我,你赔!”
张长弓几人都被这边的动静吸引过来。
叶青虹因儿子的任性有些生气,她忍着火气道:“平安,等会儿妈妈跟你一起画一个好不好?”
“不好!你陪我!”
叶青虹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下怒火彻底被激起了,她怒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不就是一幅画吗?不依不饶,你真是气死我了!”她抓过小平安照着屁股就打了两巴掌。
小平安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瞎子第一个跑了过来,他护住小平安道:“弟妹,你打孩子干什么,小孩子嘛……”
叶青虹怒道:“我教育我儿子不用你管!”
“你儿子不假,也是我侄子!你打他就不行!”瞎子也火了。
张长弓几人原本在远处观望,可看到瞎子加入了战团,赶紧过来劝说。
叶青虹看到众人过来,心中一酸,转身向远处走去。
麻雀本想去劝劝叶青虹,瞎子却道:“让她冷静冷静,不知哪来的邪火,打孩子干什么?真是,这么可爱的孩子,也下得去手。”
小平安抽了抽鼻子,在几人的劝说下也止住了哭声,他向远处的妈妈看了一眼,似乎有些担心。
麻雀柔声道:“小平安,乖!好孩子要懂得宽容,你妈妈刚才是无意踩到了你的画,并不是故意要破坏的,别生妈妈气,妈妈多疼你啊,你刚才这样做,她多伤心?”
小平安道:“可是我好不容易才画好的。”
麻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顶道:“这样好不好,阿姨陪你一起画,咱们把画重新画好。”她看了看雪地上的画,说实话,小孩子的想法千奇百怪,她看不懂这画得是什么,不懂就只能问了。
麻雀道:“这三角是什么?”
小平安道:“是火山!”
麻雀道:“火山啊,嗯,好像,嗯,这个人怎么会在火山的肚子里?”她所指的部分刚好是被叶青虹踩坏的地方。
小平安道:“是爸爸!”
麻雀心中一酸,没爹的孩子真是可怜,她柔声道:“可是为什么要把爸爸画在火山里?”
小平安道:“因为爸爸就在里面啊。”
叶青虹在远处依稀听到小平安的话,她转过身,慢慢向儿子走了回去。
麻雀看到叶青虹回来慌忙向她使眼色,在她看来母子两人现在最好还是给彼此留点空间,不然小孩子情绪一时间转换没那么快。
叶青虹颤声道:“你说……爸爸在火山里?”
小平安看着妈妈,一时间忘了说话。
麻雀道:“我们和妈妈一起把画画好好不好?”
叶青虹道:“妈妈跟你一起画好不好?”
小平安点了点头:“我还没画完。”
叶青虹递给他一根树枝,小平安在三角上又画了个长方形。
麻雀看在眼里,心中暗自难过,小平安分明画得是一座坟墓,三角是坟墓,人在坟墓里,现在又加上了一块墓碑。
叶青虹也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不过她强忍悲痛问道:“这画得什么?”
小平安道:“一块石头,从火山里面喷了出去,飞到了天上!”
叶青虹和麻雀对望了一眼,她们都知道,当年罗猎进入九幽秘境,在其中发现了禹神碑,根据罗猎所说,禹神碑漂浮在熔岩湖之上,火山喷发将禹神碑喷出了火山口,自此以后禹神碑再无下落。在当时的那场火山爆发中,连云寨数百年基业被毁,也是那时候颜天心率领部族踏上了西迁的征程。龙玉公主也是在那场火山爆发中复苏,引起了许许多多的事端。
麻雀望着叶青虹,她的目光在询问叶青虹,叶青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从未给这孩子说过关于当年的事情。
小平安重新画好代表罗猎的小人,然后在他的身体周围画了一个一个旋转的圈儿。
叶青虹道:“爸爸身体周围是什么?”
小平安道:“不停地转,不停地转!”
叶青虹道:“张大哥,我们要去天脉山开天峰,现在!马上!”
十五年的时间可以做出许多的改变,当年和狼牙寨齐名的连云寨早已从苍白山消失,当年摧毁连云寨的灼热岩浆也已经冷却,被烈火烧灼的山岩也已经被积雪覆盖,沿着山坡一路向上,可以看到许多倒伏的树木,这些树木早已枯死,火山的爆发虽然过去了十五年,可这一带的生态仍未恢复,缺少了可以栖息隐蔽的树林,动物也很少会选择来到这里。
他们几人当年都参加过九幽秘境的冒险,可是真正深入腹地找到禹神碑的只有罗猎和颜天心,尽管如此,并不妨碍他们找到这座山。
按照罗猎的说法,九幽秘境早已被岩浆毁掉,那里的一切都应该不复存在了。
已经是大年三十了,他们顶着风雪爬到了开天峰的顶部,在火山口的地方发现了一面碧绿的小湖,虽然大雪纷飞,虽然是寒冬腊月,可小湖仍然没有结冰,湖面上冒着热气。
走近湖畔都能够感觉气温升高了一些,瞎子摘掉手套把手探入水里,感觉湖水温和,他向众人道:“温泉湖嗳!”
麻雀道:“因为火山的缘故,这一带温泉很多。”
张长弓道:“我的印象中没有这面湖,绝对没有。”
瞎子道:“你几年没来过了?”
张长弓想了想道:“九年了吧。”
瞎子道:“九年,什么事情都能发生。”
叶青虹向小平安道:“儿子,你记得爸爸在火山里面?”
小平安点了点头。
叶青虹道:“我准备一下,这湖水温度还可以,我想下去看看。”
张长弓这些年虽然学会了游泳,可也仅仅只是会游泳而已,他的水性依然很差,潜入水底这种事,他可应付不来。
瞎子道:“我说弟妹,你该不是因为小平安随口说的一句话就相信罗猎在这里面?”
叶青虹道:“有些事他从未经历过,可是却说得清清楚楚,我相信我的儿子不会骗我。”
麻雀道:“当年罗猎是在西海附近失踪,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她也认为叶青虹的想法实在是匪夷所思,经不起任何的推敲。
叶青虹没有继续解释,因为她解释不清,她一直坚定地认为罗猎会回来,这一点从未改变过,罗猎的出身和普通人不同,在他身上发生过太多古怪的事情。
张长弓目测了一下这面小湖,直径大概在一公里左右,虽然不算很大,可是一定很深,这从湖水的颜色变化也能够看出端倪,越是靠近湖畔的地方颜色越浅,以碧绿色为主,可是到了湖心就呈现出如同湖水一般的蓝色。
这里就是当年喷发的火山口,如果底部被岩浆填塞或许还不算太深,如果直通下方,就深不可测了,别的不说,单单是水压也让普通人难以承受。
瞎子道:“得嘞,我跟你下去。”他知道张长弓和铁娃的水性,他们两个加起来都不如自己。
麻雀道:“我也去。”
叶青虹道:“我只带了两身水靠。”她向麻雀道:“麻雀,你留在上面帮我照顾平安,看得出他喜欢你。”
麻雀道:“多一个人也好相互照应,我不用水靠,我的水性好的很。”
几人商量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决定由他们三人一起下去。利用岸边的雪松扎了一排木筏,这是为了便于搜索,湖水很清,周边大都能够一眼看到水底,也只有靠近中心的部分无法看到底部,需要他们重点搜索的也是这里。
麻雀暂时和其他人一样留在木筏上,叶青虹和瞎子先行下水,湖水温暖,这为他们的搜索提供了便利,如果这里的湖水不是温的,恐怕他们一下水就会被冻僵,更谈不上在水下展开搜索了。
在没有特殊装备的状况下,他们最多也就是能够达到水下一百米,不过他们在下潜到九十米左右地方的时候,就看到了大片的石林,这片水下的石林应当是当年火山喷发熔岩堆积形成,一堆堆,一丛丛,放眼望去,有的洁白如玉,有的鲜红如血,有的漆黑如炭,在湖底形成了大片瑰丽的奇观。
两人用灯光照亮这水下世界,都被眼前的美景惊艳,他们在水底待了一会儿,就不得不浮到湖面上换气。
张长弓在木筏上紧张地观望着下方的状况,看到他们现身,慌忙伸手将他们拉上来。
瞎子接过铁娃递来的酒灌了一口,他体力消耗了不少,喘息道:“**十米的深度,下面是一片熔岩林。可惜我们坚持不了太久的时间,还没有来得及展开搜索,就得上来换气。”
叶青虹也是眉头紧锁,按照这种进度,只怕他们一个月都无法将湖底这片区域搜索完毕。
张长弓道:“我倒是能够闭气很长时间,只是我潜不下去,要不,你们用绳索把我放下去。”
瞎子道:“切,你以为能够放得下去?水有浮力的,不经过专门的训练,你一下去就浮上来了。”
张长弓一听也没辙了,平安道:“这还不简单,只要抱着一块大石头就能沉下去了,如果想浮上来,就把石头扔掉。”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全都惭愧不已,那么多大人加起来居然还赶不上一个孩子。
张长弓乐道:“这小子长大了肯定是个人物。”
叶青虹道:“张大哥,您还是别冒险了。”让水性不好的张长弓以身犯险她实在是过意不去。
张长弓笑道:“这怎么能叫冒险呢?我水性虽然不好,可是我憋气的时间长,我曾经试过一次,正常状况下,我在水下呆两个小时绝对没有任何问题。”他说得都是实话,因为这群人中他是唯一的异能者。
麻雀道:“就这么办吧,像咱们这样基本上潜入水底就得上来换气了,就算咱们轮番下潜,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
叶青虹道:“只是我们带来的绳索可能没那么长。”
张长弓道:“这不是问题,只要能下去,我就能够浮上来。”
铁娃道:“绳索也不是问题,在山上不愁绳子,我去搓,要多长有多长。”
众人准备停当之后,张长弓就跳入了水中,当然他没有当真抱着石头跳下去,而是在身上背着石块,四肢上绑满武器,重量加起来比单纯抱石头要大得多,而且遇到危险还可以随时拿出武器进行反击。以防万一起见,叶青虹和麻雀两人陪同他一起入水。
平安的这个方法果然有效,张长弓下沉的速度要比两人下潜更快,顺利来到了湖底,张长弓做了个手势,此时叶青虹和麻雀也不得不离开去上方换气了。
沉入湖底容易,可是在湖底迈开步伐行走却非常困难,张长弓花费了十多分钟方才适应了在湖底行进,因为不好控制平衡,他走起来歪歪斜斜,还好湖底都是熔岩树,不难找到攀附的地方。
张长弓透过眼镜借着燃烧棒望去,看到水底的瑰丽景色同样被景色震撼,大自然果然是鬼斧神工,他闭住气,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然后向一个方向走去,这座水底的熔岩林真正身处其中就会发现更像是一座迷宫,景色虽然很美,可看起来都差不多,张长弓每走出一段距离,就会用尖刀在熔岩树上留下一个记号。
尽管如此,他很快发现自己就绕回到原来的地方了,张长弓在水底折腾了近一个小时,并没有什么新的发现,更不用说罗猎的踪迹。他也分不清自己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
叶青虹、麻雀和瞎子轮番下潜,来保障张长弓在水下的安全。张长弓水性虽然不好,可闭气的功夫却是他们远远无法比上的。
张长弓表示自己的体力没有任何问题,还可以在水下继续。真正困扰张长弓的是水下错综复杂的环境,就在他绕得晕头转向的时候,突然看到右前方的熔岩堆内嵌着一个突出的东西,张长弓走了过去,沿着熔岩堆向上攀爬,凑近一看却是一叶铜舟,罗猎曾经跟他说过从九幽秘境脱身的经过。其中就提到过当时他和叶青虹、方克文三人就是通过这铜舟飘起离开熔岩湖的细节。
张长弓暗忖,这铜舟难道就是罗猎所说的那个?看来火山爆发之后,铜舟被熔岩包裹,冷却后又固定在了这里。
张长弓拍了拍铜舟,居然发现这铜舟有所松动,张长弓心中好奇,如果当真是铜舟,当时落入熔岩中只怕早已融化了,看来应当是其他的金属,熔点极高。张长弓用力一推,他的力量本就强大,再加上这铜舟和熔岩之间存在空隙,在他的推动下铜舟整个脱离了熔岩树,笔直向下栽落。
铜舟宛如牛角的尖端砸在了湖底,如同钉子般楔入湖底岩层中,有一半没入其中。本来张长弓还没觉得有什么,可很快就感到熔岩堆震动起来,以铜舟为中心,湖底的岩层龟裂开来,开裂的速度很快,肉眼可见,不断扩展。
张长弓愣了一下,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他在最快的时间内将身上的重物解除,向水面上浮去。
瞎子刚刚潜入水下看张长弓的状况,就看到张长弓的身影从水底向上飞速浮起,瞎子以为张长弓到了换气的时候,随着张长弓一起浮出水面,张长弓刚一出水,就大声道:“快走,马上离开这里,去岸上!”
几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张长弓和瞎子**爬到了岸上,张长弓抄起自制的木浆拼尽全力向岸上划去,一边划一边道:“湖底裂了!”
第五百零四章 童子尿
“湖底裂了?”瞎子感到匪夷所思,湖底怎么能裂开?这老张该不会是说胡话吧?
叶青虹却知道张长弓没有说胡话,张长弓为人素来沉稳,这次却一反常态地失去了镇定,看来一定是觉察到了很大的危险,湖底开裂?也就意味着湖底应当是空的,是火山喷发形成的特殊地形。
张长弓顾不上解释,只是催促众人合力将木筏靠岸,他们还没有来到岸边,就看到湖心出现了一个漩涡。因为湖面本身并不大,按理说不可能出现这样大的漩涡,唯一的解释就是张长弓说得湖底开裂,从目前所见,湖底裂开的绝不是一个小洞,而是一个超乎想象的大洞。
如果说刚才其他人还是将信将疑,在看到漩涡之后每个人都闻到了死亡的气息,他们奋起全力划向岸边,如果木筏行进的速度赶不上漩涡扩展的速度,他们所有人就会随同木筏一起被漩涡所吞噬,到时候无论水性高低都会葬身在水底。
“快!快!”瞎子大喊道。
张长弓转身一看漩涡的扩展速度实在是太快,想要将木筏靠岸已经来不及了,他将绳索打了个圈,全力向岸上抛去,绳索准确套在岸边的一块岩石上,张长弓全力牵拉绳索,木筏的行进速度在他的牵拉下加快了一倍。
铁娃也过来帮忙,在众人齐心合力之下,他们总算抢在被漩涡吞噬之前来到了岸上,每个人都筋疲力尽,举目望去,只见湖面迅速下降,不到一个小时的功夫湖水就全都沉降了下去,这可不是普通的湖底开裂,而是整个湖底都掉了下去,水位下降的速度很快,在水中耸立着熔岩形成的石林。
因为水平面下降,湖底开裂,火山口的内部越来越多地暴露出来。
离开了温暖的湖水,外界的气温很低,不一会儿功夫身上的水就会结冰,叶青虹和麻雀去了其中的一个帐篷,她们必须尽快烤火换衣。
瞎子和张长弓则去了另外一个临时搭起的窝棚,张长弓体质特殊,没怎么感觉到寒冷,瞎子这会子功夫已经冻得脸色铁青嘴唇发白,蹲在火盆旁烤火,哆哆嗦嗦道:“太……太他娘的冷了……”
张长弓递给他酒壶,瞎子摆了摆手,换上了干爽的衣服,又蹲在火盆旁,只怕没把火盆给抱在怀里了。他之所以这么冷还有一个原因,是仅有的两套水靠他主动让给了叶青虹和麻雀,这种时候总得表现出男子的大度。
铁娃又在外面升起了一堆篝火,小平安紧跟着铁娃,这几天他对铁娃颇为崇拜,感觉铁娃无所不能。
叶青虹和麻雀因为有水靠的防护相对来说要好一些,她们两人换好衣服来到篝火旁烤火,叶青虹随身带着不锈钢酒壶,自己喝了几口,又递给了麻雀。
麻雀学着她的样子灌了几口下去,感觉身体暖烘烘的非常受用。
叶青虹向刚才的小湖望去,发现小湖的水位已经很低,不过下降的速度也在减缓。
铁娃道:“这湖底应该有个大洞。”
张长弓此时走了出来,他将自己在水底发生的情况说了一遍,当他说到那艘铜舟的时候,叶青虹不禁想起自己曾经听罗猎提起过,换句话来说,这个火山口就是当初罗猎他们逃离九幽秘境的出路。
张长弓来到岸边,向下看了看,水面大概在他们现在营地的六十米以下,水位应该还是继续下降的,不过速度减缓了许多。张长弓拿出望远镜,仔细观察着这火山口的内壁,因为水位下降,现在已经可以看得很清楚,他忽然停了下来,在下面的斜坡之上发现了一个三角形的洞口,张长弓放大了一下视野,确信那的确是一个洞口,他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其他人。
叶青虹接过望远镜看了看,再看水面似乎已经停止下降,心中暗忖,那三角形的洞口或许是进入九幽秘境的另外一条通路。
张长弓道:“我和铁娃先去探路,你们先休息一下。”
叶青虹点了点头,她和麻雀瞎子刚才潜水时体力消耗很大,张长弓体质和他们不同,所以现在体力最佳的还是张长弓。她看了看时间,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再有十二个小时,就是新年了,想不到这个除夕之夜他们会以这样的方式度过。
叶青虹暗暗感激这帮朋友,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单凭着她自己根本没可能走到这里。叶青虹道:“张大哥,吃完午饭再去吧。”
张长弓笑道:“现在不饿,等查清楚那洞口是否通往下面再说。”
叶青虹道:“这样吧,我们就在这里准备年夜饭,无论那洞口是否通往九幽秘境,都等到明天再说。”
张长弓道:“成,我们五点钟之前回来。”
张长弓并未让铁娃跟着下去,只是让他在上方接应,他沿着斜坡攀爬下去,十多分钟后,已经靠近那三角形的洞口,洞口非常规则,边缘光滑,一看就知道这应该不是天然形成,张长弓摸了摸边缘,判断出是人工雕琢而成。
从上面看洞口不大,可真正到了近前,发现三角形洞口的每条边都有九米长,洞口内壁斜行收窄,在加上外面结了一层薄冰,很滑,稍不留神就会失足掉落到下方,毕竟从洞口的下缘到底部的水面还有近五十米的高度,更何况下方遍布熔岩林,摔下去必然死路一条。
张长弓没有利用绳索下来,除了他之外,应该没有人能够徒手攀爬到这个地方。张长弓示意铁娃将绳索从上方垂落下来,抓住绳索,这才脱离了斜坡,身体在空中荡动了几下稳定了下来,这才向下滑行了两米左右,打开手电筒的光束照向里面,看到这三角洞口往里斜行收窄,也就是说洞口周围全都是斜面,想要进入其中并不容易,在斜面的尽头同样也是一个三角,张长弓定睛望去,依稀看出里面的小三角上刻有不少的浮雕花纹。
张长弓来回荡动了一下身体,尽可能靠近内部,他看到里面的三角又由几个不同的图形拼接而成,张长弓不知如何进入其中,只能沿着绳索重新爬了上去。
张长弓将自己的所见告诉了同伴,叶青虹道:“应该是图形锁,只要能够准备地排列出秩序,那道门就会打开。”
张长弓道:“想要进去可不容易,里面没有能够攀附的地方。”
叶青虹道:“张大哥记得内部的图案形状吗?”
张长弓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叶青虹道:“这样吧我下去看看。”
张长弓道:“我陪你下去,也就多条绳子的事儿。”
两人稍作准备,叶青虹和张长弓一起来到了那三角洞口,张长弓负责照亮,叶青虹抓住绳索,荡秋千一样来回荡动,因为洞内都是斜面,根本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她只能用这种方式看清其中的结构。
术业有专攻,叶青虹在这方面要比张长弓厉害的多,她很快就看出三角形内部的图形不可能重新排列,这其实是一个类似于华容道的图形,但是缺乏可以移动的空间,叶青虹看了一会儿发现了其中的奥妙之所在,她向张长弓道:“张大哥,这个其实是锁中锁,打开图形锁的钥匙就是上面的那个圆球,必须要将圆球移动到左下角的位置才行。”
张长弓愕然道:“全都填的满满的,如何移动?”
叶青虹道:“我怀疑这上面的图形可以压下去,如果压下去就能够让开位置,有了空隙圆球就可以移动。”
张长弓道:“那还不简单,我们可以开枪射击。”
叶青虹摇了摇头道:“不行,子弹无法控制力度,只怕还要劳动您的出手。”
张长弓明白了她的意思,枪的威力虽然足够,可是无法控制力量的大小,万一将图形锁损坏,岂不是弄巧成拙?
张长弓箭法高超,他将镞尖卸下,按照叶青虹的指点,射出了第一箭,这一箭射中了圆球下方的方块,果不其然,那方块受力之后向下陷了进去,圆球因为重力作用沿着方块移开的空隙滑了下去。
在叶青虹的指点下,张长弓一共射出了五箭,每一箭都准确命中了目标,圆球曲折下行,沿着张长弓射出的一条轨道滚到了三角形的左下角,只听到一声吱吱嘎嘎的响声,周围山岩也随之微微震颤起来。被解开图形锁的三角形从中分裂开来,露出一个边长一米五的等边三角洞口。
张长弓欣喜道:“果然打开了。”
叶青虹却想起了儿子在雪地上绘制的那幅画,当时儿子说他绘制的是火山,可他画得却是一个接近标准的等边三角形,世上的事情不会如此巧合,叶青虹又想起刚才他们在湖中的惊险一幕,因为湖底坍塌而出现的漩涡。平安在代表罗猎的小人身上画了螺旋线,难道螺旋线就代表了漩涡?
叶青虹咬了咬嘴唇,她已经迫不及待了,可是她又想起凡事不能操之过急,今天是除夕,自己说过大家要休息一晚,明天在进去探索。
张长弓道:“两点了,弟妹,我看事不宜迟,咱们进去看看如何?”
叶青虹知道张长弓应该是看出了自己迫切的心情,她轻声道:“张大哥,还是商量一下吧。”
真要进入这洞内探险,需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多半人认为最好将平安留在上面,再安排一个人照顾,可叶青虹却表示反对,因为她越来越感觉到,能够找到罗猎的希望可能全都在儿子的身上。
叶青虹分析了平安此前的那幅画,众人听完都觉得不可思议,可又不得不承认很有道理。
麻雀道:“我看,要去就一起去,没必要把谁留在外面,众人拾柴火焰高,如果落了单,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危险。”
瞎子跟着点头,他去过九幽秘境,现在想想还是心里发毛,不过在火山喷发之后,九幽秘境里面的怪物应该早已被烧了个灰飞湮灭。
张长弓笑道:“既然大家都没什么异议,大家就一起下去,不过还得有人在上面留守望风。”
铁娃主动请缨道:“师父,还是我留下吧,这边的情况我熟悉,真有什么麻烦我应该可以应付。”
张长弓其实也是这个意思,他拍了拍铁娃的肩膀道:“准备好年夜饭,我们回来喝团圆酒。”
铁娃笑道:“放心吧,都交给我了。”
张长弓和叶青虹商量了一下,由他负责背着平安,这是考虑到叶青虹背着平安行动不便,叶青虹这次没有坚持,四人逐一来到那三角洞口,张长弓带着平安率先进入洞口,进入内侧的三角洞口,立足的地方就变成了平面。
张长弓将叶青虹和麻雀先后接应到了里面,轮到瞎子的时候却一把没抓住,瞎子大叫着又荡了出去,再次荡回来的时候,张长弓和叶青虹同时伸手,将他拉了进来。
瞎子气喘吁吁道:“干完这一票,老子再也不玩命了。”
麻雀道:“那也得等见到罗猎再说。”
瞎子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提罗猎,虽然每个人都觉得这次的事情非常古怪,可多半人心中对找到罗猎并不抱太大的希望,正如张长弓所说,罗猎在西海失踪,怎么会在这个地方出现?他为什么不选择回家和亲人团聚,而是来到这里呢?
沿着脚下的通道前行,通道也是三角形状的,随着他们往里走,通道不断扩展,里面温度倒是比外面高了许多,瞎子道:“我不记得来过这里。”
张长弓和麻雀也有同样的想法,这里虽然临近九幽秘境,可未必和九幽秘境相通。
继续前行,前方出现了一道金属门,张长弓走过去用力推了一下,大门纹丝不动。
叶青虹和麻雀并肩观察着这座大门,麻雀道:“是夏文!”,除了罗猎之外,对夏文研究最深的就数麻雀了,可是麻雀加起来认识得也不过三十几个字,叶青虹在中文的研究上远不如法文和英文,虽然跟罗猎学习过几个夏文,可也仅限于姓氏罢了。
张长弓道:“难道又是图形锁?”
麻雀摇了摇头道:“也许能够从上面的文字找到解开的方法。”
瞎子道:“大不了把这扇门给炸开。”
张长弓道:“我发现你说话还是不经大脑。”
瞎子道:“你有大脑,你聪明,那你告诉我这扇门怎么打开?”
麻雀从上面的夏文总共才找出七个认识的字,单凭这七个字是无法推断出正确的意思的。
“张伯伯,我想尿尿!”平安在张长弓背后道。
张长弓将他放了下来,想帮他解裤子,平安却坚持自己来。
瞎子道:“弄个开裆裤多方便。”
平安道:“我都这么大了,才不穿开裆裤。”
瞎子嘿嘿笑道:“赶紧撒尿,别废话。”
平安转过身尿了起来,叶青虹和麻雀都在思考如何打开这扇门,并没有关注平安的事情,叶青虹从来都是提倡小孩自己能做的事情自己做,并没有因为平安年龄小就娇生惯养。
突然听到瞎子道:“乖乖,童子尿还带电光吗?”
几人都转过身去,却见平安脚下出现了几条发光的线条,童子尿当然不可能带电光,而是地面上的图案遇到尿液后产生了化学反应而变亮。
麻雀道:“秘密原来在这里啊!”
瞎子道:“可惜尿得不够多,老张,要不你帮帮忙。”
张长弓瞪了这厮一眼道:“放屁!”
麻雀拧开水壶倒了下去,其实水流倾倒下去也是一样,随着水流浸湿地面,一个发光图案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麻雀道:“秘密原来在这里。”地上的图案和门上的图案看起来一模一样,不过叶青虹和麻雀仔细对照还是发现了六处不同,将这六处不同连接起来,刚好成为一个六芒星的形状,麻雀和叶青虹、瞎子三人双手分别摁住找出六点不同,然后同时摁了下去。
只听到轰隆隆一声闷响,眼前的大门缓缓向上升腾而起,一股寒气扑面而来,几人被寒气所迫,同时打了个冷颤。
在他们的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坑洞,一条螺旋阶梯围绕坑洞一直向下,在坑洞之中,有一根晶莹剔透的巨大水晶,水晶的上方萦绕着淡蓝色的光雾,众人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谁都没有想到在雪山腹地竟然藏着一个如此瑰宝。
麻雀望着那星云发呆,瞎子却望着水晶露出贪婪的目光,他从未见过那么大的水晶,首先想到的是这水晶值老钱了。
众人沿着台阶向下,这台阶没有护栏和扶手,一旁是岩壁,另外一边就是深渊。张长弓提醒众人留意脚下,随着他们向下走动,他们的身影被水晶折射出现在水晶中,叶青虹忽然产生了一种错觉,感觉自己仿佛走入了水晶中,她定力出众,马上意识到这块巨大的水晶可能存在着某种神秘的力量,提醒众人道:“大家尽量不要看这块水晶,里面折射的影子容易让人产生幻觉。”
第五百零五章 你是谁
经她提醒几人都清醒过来,其实刚才他们都像叶青虹一样产生了迷惑的感觉,瞎子甚至感觉到水晶有股巨大的吸引力,正将他的魂魄吸入其中,瞎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提醒自己不能去看,可内心中却仿佛有一根羽毛在撩拨,痒痒的难受,终究还是抵受不住这水晶的诱惑,又偷偷看了一眼,这一眼发现水晶又有了变化,刚才透明的水晶变成了紫色。
瞎子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可忽然感觉周围的一切发生了变化,他进入了一个五彩缤纷的迷幻世界,周围到处都是金银财宝,瞎子乐得忘乎所以,他随手抓了一把,全都是价值连城的钻石,瞎子狂喜道:“我发财了,我发大财了!”
麻雀虽然控制住自己没去看这块水晶,可耳边却听到父亲的声音:“女儿,爸好想你。”
麻雀在内心中拼命提醒自己一定是幻觉,但是父亲的声音却变得越发真切:“女儿,你为什么不看爸爸,你不认识我了?难道你连爸爸都不认识了?”麻雀终忍不住睁开双眼,看到白发苍苍的父亲身穿长衫,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的双眼中泛着激动的泪光。
麻雀颤声道:“爸……”
“嗳!”
麻雀泪流满面:“爸爸,我以为您已经不在了。”
“傻孩子,爸爸一直都在这里等你,从没有离开过,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
每个人看到的景象都不同,张长弓看到得是白发苍苍的老娘正在被一头血狼撕咬,张长弓目呲欲裂,发出一声悲吼准备冲上去,可耳边的哭泣声却将他及时拉回到现实中来。
和几人纷纷看到幻像不同,小平安在张长弓的身后,他没有看水晶柱,也没有被水晶柱内的重重幻像所影响,听到张长弓的悲吼声,小平安被吓到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正是他的哭声将张长弓从混乱的状态中拉了回来,张长弓愣了一下,眼前的幻像突然消失,他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阶梯边缘,如果再向前走一步,只怕自己就会带着小平安一起摔落下去。
张长弓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如果是自己摔死了也无妨,可自己背着的可是罗猎的骨肉,再看麻雀和瞎子两人都已经危在旦夕,叶青虹靠在岩壁上,紧闭双眼正在和看到的幻象死死抵抗,这种状况下,她自顾不暇,显然谈不到再去兼顾他人的事情。
张长弓一手抓住瞎子,一手拉住麻雀,他大喊道:“全都醒醒,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麻雀率先清醒过来,可是她的情绪一时间也难以平复,脚下一软坐在台阶上,低声啜泣起来,瞎子仍然傻乐着:“好多宝贝,都是我的……都是我的……”
张长弓反手给了他一记耳光,这巴掌算是把瞎子给彻底打醒了,瞎子捂着被大肿的面庞,怒道:“老张,你太过分了!”
叶青虹此时也清醒了过来,她也后怕不已,叹了口气道:“瞎子,如果不是张大哥,恐怕你此刻已经跳下去了。”
瞎子这会儿方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吓得腿都软了,慌忙来到一旁扶着岩壁,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长弓暗叫惭愧,他老老实实道:“其实刚才我也差点跳下去,幸亏平安叫醒了我,这孩子真是咱们的福星,是他救了我们。”
叶青虹道:“大家千万不要看这水晶柱。”
瞎子掏出墨镜戴上了,他颤声道:“打死我我都不看了。”
几人稳定了一下心神,瞎子和张长弓都犹豫是否应该继续走下去,他们刚才差点全军覆没,再往下还不知会遇到怎样的怪事。叶青虹却坚持继续走下去,既然来了就要一探究竟。
麻雀道:“究竟是什么人将这么大的水晶柱放在这里。”
瞎子听到水晶柱三个字,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这水晶柱的诱惑力实在是太大了,可不看则已,一看发现这水晶又有了变化,水晶变成了蓝色,而且似乎开始缓缓旋转。
瞎子以为自己又产生了幻觉,他赶紧闭上了眼睛。
麻雀的声音响起:“这水晶是在动吗?”
瞎子听她这么说,意识到看到水晶转动的并不是自己一个。
张长弓根本不敢向水晶多看一眼,他提醒两人道:“你们别再看了,好端端地怎么可能动?”
此时身后的平安道:“狼,狼!”他的声音中并无恐惧,反而欣喜地指着水晶柱。
张长弓心中暗叹,想来这孩子也因为看水晶柱而产生幻象了,他向叶青虹道:“弟妹,要不要把平安的眼睛蒙住?”
叶青虹道:“哪里有狼?”她也认为平安产生了幻象。
平安道:“在柱子里面。”
叶青虹朝水晶柱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到任何的异样。
瞎子愤然道:“都是这古怪的东西害人!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他扬起自己的手电筒扔了过去,可手电筒扔到水晶柱之上却没有发出预料中的碰撞,竟然凭空消失了。
瞎子张大了嘴巴:“我靠……”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又产生错觉了,这地方不能呆,再呆下去非精神错乱不可。
叶青虹道:“你刚刚是不是扔了东西?”
瞎子道:“没……”他自己都不确定了。
平安道:“时间……时间……”
张长弓被他突然的说话吓了一大跳,他赶紧将平安放了下来,叶青虹也来到平安身边,却见平安双目紧闭,小脸通红,一双拳头紧紧握在一起。
瞎子道:“是不是中邪了?”
麻雀瞪了他一眼道:“你才中邪了!”
平安仍然在反复重复道:“时间……”
麻雀看了看表道:“十点二十!”报出时间的时候,连她自己都是一愣,不知不觉竟然过去了那么久,还说要回去吃年夜饭呢,恐怕就算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可平安仍然在机械地重复着时间。
叶青虹秀眉微颦,她忽然灵机一动,将年月日一直精确到现在的时分秒,她说完,平安就机械地重复起来,这下连麻雀和张长弓都开始担心起来,小平安的表现明显不对,难不成真被瞎子说中了,这孩子中邪了?
张长弓道:“我们必须离开这里,这水晶柱会让人产生幻觉,如果我们继续留下,可能都会发疯。”
麻雀向水晶柱望去:“水晶柱……”原本还在那里的水晶柱旋转得越来越快,竟然在她的眼前逐步解体,变成了一个个的晶体颗粒,无数晶体颗粒形成一个巨大的螺旋。
晶体随着螺旋上升,在上升的途中不断分裂缩小,变成更小的晶体颗粒,细微的尘屑,乃至最后变成了虚无缥缈如烟似雾的晶尘。
下方不停传来水晶崩裂的声音,地面开始震动起来,张长弓勃然变色,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他曾经在这一带经历过地震,也见识过火山爆发,万一不幸让他们赶上,恐怕很难逃脱。
瞎子道:“我觉得有点不对头,咱们是不是先退出去再说?”震动越来越大,因为震动周围的岩层裂开,不断有沙石向下方落下,张长弓大吼道:“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用身体掩护住小平安,避免落下的石块砸中这孩子。
麻雀道:“可能是地震……”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块石头击中了背部,麻雀失去平衡向下方跌落,叶青虹伸手去抓她,她虽然抓住了麻雀的手腕,可是脚下一沉,她脚下的石阶竟然在震动中断裂。
叶青虹惊呼一声,和麻雀一起掉了下去,张长弓和瞎子那边也遇到了同样的危机,沿着岩壁筑成的石阶纷纷断裂,他们已经没有了立足之处,瞎子率先掉了下去,张长弓一手抓住岩壁的裂缝,一手抱着小平安,他要尽一切努力保住这孩子。
水晶柱已经完全解体,取而代之的是充满整个空间螺旋上升的蓝色晶尘。
张长弓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吸引力将他向漩涡的中央牵拉而去,他竭力和这股牵引力对抗着,可是无论他怎样努力,在这股牵引力的面前都显得不堪一击,他抓住的岩壁崩裂断开,张长弓抱着平安如陀螺般旋转进入这旋转的晶尘之中。
叶青虹以为自己会被摔得粉身碎骨,可是那样的状况并未发生,她的恐惧很快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她看到自己的生命在急速的倒回,看到了童年的自己,看到了父母双亲,这一生以惊人的速度闪回,而后归零,眼前变得一片空白……
瞎子惧怕强光,可感觉强光无所不在,尽管他紧紧闭上双眼,仍然能够感觉到光线从他的汗毛孔透射到他的体内,瞎子仿佛成为了一个透明的人,他告诉自己,自己可能已经死了,原来死还是有感觉的。
麻雀看到一个衰老的自己,自己坐在开满鲜花的山坡上,沐浴着晨光,眺望着碧波荡漾的西海,一生原来如此短暂。
张长弓看到了恐惧,向来无畏的他,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寒冷无助寂寞,犹如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他的周围看不到任何的生命。张长弓终于意识到他的恐惧来自于何方,平安不在身边,原本被他紧紧抱住的平安如今已经不知去向。
张长弓提醒自己一切都不是现实,他要醒来,他必须醒来……
第一个醒来的是叶青虹,她的四周一片漆黑,身体疲惫到了极点,她的眼前看不到任何的东西,只记得台阶断裂失足落下的情景,难道自己已经死了?不对,一个死去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清晰的疲惫和疼痛感,叶青虹挣扎着坐起身来,颤声道:“平安……”
没有人回应她,叶青虹顿时陷入惶恐中:“平安……”
第二个醒来的是麻雀,她的左脚传来剧痛,应该是刚才落下的时候足踝扭到了,麻雀忍着痛道:“青虹!”
叶青虹听到麻雀的声音更加确信自己仍然活着,她带着哭腔道:“有没有见到平安,有没有见到平安。”
麻雀竭力忍受着疼痛:“他……他应该和张大哥在一起。”
张长弓的声音从右前方传来:“我在,可是……平安没和我在一起……”
叶青虹的精神就快崩溃了,她不敢想象,如果平安出了事,她该怎么办?她还有什么勇气继续活下去?是她的执着害了儿子。
张长弓道:“你们的手灯还在不在?”
叶青虹和麻雀都在寻找照明用的东西,可是她们的手电筒都失落了。
张长弓摸到了火柴,在黑暗中划了一下,火柴却没有亮起。耳边响起叶青虹焦急呼唤平安的声音,张长弓起身走了几步,感觉自己脚步虚浮,犹如喝醉酒一样,脚下突然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张长弓赶紧收回脚,应该是个人,张长弓蹲下去,伸手摸了摸脚下的人,刚巧摸中一张大脸,不用问应该是瞎子。
张长弓欣慰之余又有些失望,瞎子被张长弓摸脸之后,猛地坐了起来,惊恐道:“鬼……鬼……”
张长弓道:“是我!”
瞎子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他揉了揉眼睛,眼前也是一片漆黑:“我……我什么都看见,我眼睛怎么了?”
所有人都知道瞎子拥有一双可以在黑暗视物的夜眼,连瞎子都看不到任何的东西,这下他们真遇到麻烦了。
张长弓道:“可能是这里环境特殊。”低声告诉瞎子平安失踪的事情,目前最重要的是先把平安找到,至于如何离开以后再说。
叶青虹就快支撑不住自己,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平安……平安,你别吓妈妈,你答应一声好不好?”
“你是谁?”平安奶声奶气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响起,虽然声音不大,可是却让在场的每个人都放下心来。
叶青虹长舒了一口气,正想回答,却听平安又道:“叔叔,你是谁?”
第五百零六章 珍惜眼前人
所有人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听平安话里的意思,除了他们之外,还有一个人在这个地方。
张长弓循声走去,因为不知平安口中的叔叔是好人还是坏人,如果是坏人,那么情况只会变得更坏。
没有听到回答,平安道:“叔叔,你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穿衣服……”
瞎子听到这里,暗骂了一句,要不要脸,怎么会有个男人光着屁股在这里?
张长弓来到平安声音发出的地方,发现了一道裂缝,声音是从石壁里传来的,虽然能够听到平安的声音,可是也要打通这道石壁方才能够见到他。
叶青虹也赶到这里,颤声道:“平安,你还好吗?”
平安没有回答,仿佛根本听不到他们的话。
叶青虹用力拍打着石壁,大声呼喊着平安的名字。
张长弓让叶青虹暂时让开,他深吸了一口气,狠狠向石壁击出一拳,他的力量可以开山裂石,连续三拳,终于将石壁打穿,手脚并用扩出一个可以容纳成人通过的洞口。
张长弓爬了进去,此时他的视力渐渐恢复,眼前开始有了光感,前方波光荡漾,似乎有一堵水墙挡在那里。
叶青虹几人也随后进来,不过他们的视力暂时没有恢复光感。张长弓伸出手去,触碰那堵水墙,他的手并未感到任何的阻力,甚至没有任何的感觉,张长弓让众人不要擅自行动,他率先走了进去。
张长弓进入这道墙的时候眼前出现了强光,他提前就已经将眼睛闭上,虽然如此仍然感到难以承受。突然身上一轻,水波一样的墙壁凭空消失了。
此时叶青虹几人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光感,他们看到张长弓呆呆站在原地,如同被封印了一般。
平安就站在前方不远的地方,在平安对面的岩壁下,靠着一个**身体的男人,那男人长发垂肩,胡须也到了胸口,身体苍白而瘦弱。
麻雀吓得赶紧捂住了眼睛,叶青虹的目光却定格在那男子的身上,她几乎在第一眼就认出他是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的梦中人,他是自己的丈夫,自己的爱人,自己的生命——罗猎!
罗猎望着叶青虹,他温暖的目光充满了欣慰,他说不出话,只能用目光和她交流,他刚刚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时光之旅,他无法形容这趟旅程的辛苦,几度迷失方向,几度想到了放弃,可他最终还是熬了过来,最重要的是他回来了,他实现了自己的承诺。
平安朝着叶青虹跑了过来,伸出手臂想要一个拥抱,可向来疼爱他的妈妈却视而不见,叶青虹迈着前所未有的艰难步伐走向罗猎,她的身躯在不断颤抖着。
罗猎说不出话只是静静望着她,叶青虹来到他的面前,出乎意料地扬起手来打了他一个耳光,然后紧紧抱住他,生怕一松手他就会从自己的身边消失,罗猎瘦削的手臂慢慢抬了起来,他搂住叶青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他想说自己回来了,想说自己会陪着她,想说自己再也不会走了,可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铁娃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距离新年到来只剩下十分钟了,估计同伴们不会准时回来了,自己只能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辞旧迎新。铁娃叹了口气,用树枝在雪地上写了一个大大的福字,虽然他的字不怎么样,可大过年的,也算添点儿喜庆。
铁娃拿起桌上的酒壶,自语道:“大家平安就好!”拧开壶盖准备自己喝上一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远处传来瞎子的声音:“铁娃,快来帮忙!”
铁娃赶紧将酒壶放下,循声跑了过去,只见出去探险的同伴从远方走来,叶青虹抱着平安,瞎子背着麻雀,张长弓的背上也背了一个人。明显多了一个,铁娃以为他们途中救了一个,可就算他怎么想也不会想到竟然真得把失踪三年的罗猎找回来了。
铁娃道:“谁?”
小平安开心到了极点,大声宣布道:“我爸,是我找到的!”
叶青虹此时的心中满满的都是幸福,她这三年的等待没有白费,如果不是儿子,谁也不会想到罗猎居然会在这里出现。罗猎是她的骄傲,儿子是他们的骄傲。
铁娃激动地跑到张长弓面前:“罗叔,太好了,太好了,我来背您!”
瞎子气喘吁吁道:“你丫一点眼力劲都没有,我……快累死了……”
张长弓心情也格外愉悦,哈哈大笑道:“我没事,去帮你瞎子叔。”
瞎子将麻雀交给了铁娃,麻雀抱怨道:“人家张大哥背了一路也没像你这么矫情。”
瞎子叫道:“能一样吗?罗猎皮包骨头,比你轻多了。”
麻雀呸了一声:“胡说八道。“
罗猎虽然身体瘦弱,可精神还算凑合,只是他短时间内还无法开口说话,叶青虹看到他如此模样,知道他这几年一定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磨难。猜测到罗猎应该有一段时间没有进食了,不敢给他直接吃饭,先盛了些肉汤喂他。
虽然是肉汤罗猎喝下去也感觉仿佛有刀子正在撕裂开他的食道,他小心翼翼地喝着肉汤,叶青虹望着他的样子,心疼地落下泪来。
虽然对父亲早已没有了印象,可血脉亲情是极其玄妙的,小平安一直守在爸爸的身边,寸步不离,还乖巧地问:“爸爸,你累不累,我给你捶捶腿。”
叶青虹破涕为笑:“小滑头,怎么不见你对我这么好过?”她向罗猎道:“真不知道你有什么魔力,我辛辛苦苦带他三年,感情还比不上你们这会儿功夫。”
罗猎笑了笑,他仍然说不出话,就算能够开口,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目前脑海中还处于一片混沌的状态。他伸出右手,瘦骨嶙峋的大手中握着紫府玉匣,左手中握着玄冰之眼。他将两样东西递给了叶青虹。
叶青虹将这两样东西小心收好,找到罗猎的时候,他赤身**,身上只带着这两样东西,可见这两样东西意义重大。
罗猎喝了碗肉汤,身体舒服了一些。叶青虹让铁娃带着平安先去睡,柔声向罗猎道:“你累不累?睡吧,我守着你。”
罗猎摇了摇头,指了指帐篷外面。
叶青虹道:“你想去外面看看?”
罗猎点了点头。
叶青虹搀起了他,现在的罗猎弱不禁风,叶青虹握着他瘦骨嶙峋的手,鼻子又有些发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罗猎终于回来了,只要悉心调养一段时间,他的身体就会康复,叶青虹暗自下定决心,以后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再让他离开。
罗猎在叶青虹的搀扶下走出了帐篷,外面的雪停了,其余人都回到营帐内休息,毕竟这趟探险已经让大家筋疲力尽,累到倒头就睡,累到他们忘记了今晚还是除夕之夜,睡醒后就是新的一年。
叶青虹惊奇地发现湖水神奇地上涨到了最初的平面,夜空中群星璀璨。罗猎抬起头,出神地凝望着星空,此前发生的一切宛如一场幻梦,从儿子的模样已经推断出自己离开了三年,这三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
叶青虹的目光舍不得离开罗猎,柔声道:“前面不远有个温泉,你要不要泡个澡?”
罗猎笑着点了点头。
罗猎恢复的速度要比叶青虹预想的更快,他已经可以自己脱去衣服,进入温泉,虽然动作还是有些迟缓,可比起最初找到他的时候已经进步了许多。
叶青虹帮助罗猎剪短长发,又小心帮他将胡须刮得干干净净,她发现罗猎虽然瘦弱,可是三年的岁月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任何的痕迹,他皮肤的状态很好。
叶青虹道:“我还以为你回来会变成一个老头子,可想不到还是那么年轻,可是我都已经老了。”
罗猎转过身,双手捧住叶青虹的俏脸,他摇了摇头,以这种方式告诉叶青虹,她一点都不老,在自己心中她永远都是那么美丽。
叶青虹在罗猎灼热的目光下居然又感到他们恋爱时的心动和羞涩,凑上前去,匆匆在罗猎干裂的唇上吻了一下,然后迅速逃开,柔声道:“老实点,养好身体再说。”
罗猎的笑容在叶青虹的解读中有些痞坏,叶青虹意识到可能是自己误会了他的意思,脸红得越发厉害,娇羞满面的叶青虹让罗猎怦然心动。直到现在罗猎仍然没敢接受已经回来的事实。从颜天心那里得知通天塔可以穿越时空,利用紫府玉匣和玄冰之眼,可以增强通天塔的能量,只要利用通天塔达到两个时空之间频率同步,那么他就可以从未来时空返回到现在。
理论上并不困难,可是在实际的穿越中却状况百出,罗猎不慎进入了时空的乱流,长时间找不到过去世界的时空坐标,最后还是依靠和儿子之间的意识联络,方才重新找回了时间线,突破了空间壁垒,回到了如今的时代。
罗猎从儿子的年龄推断出自己离开了三年,而自己在时空乱流中迷失方向应该有接近一年了,现实中的一年,在时空乱流中会被放大成一个遥远且漫长的时间段,罗猎此前甚至认为自己在孤独中走过了一声,如果不是拥有着超人的意志,他的精神早已崩溃,他会放弃,彻底迷失在时空乱流中,永远没有挣扎离开的机会。
往事不堪回首,离开的这段日子对他而言充满了悲情,他最终无法挽救林格妮的生命,也无法阻止颜天心的离去,幸好他还有机会回来,避免这一时空悲剧的发生。
清晨,罗猎醒来,他发现妻子仍然紧紧拥抱着自己,他理解叶青虹的患得患失,生怕放开自己,自己又会凭空消失,罗猎轻轻移开叶青虹的手臂,虽然他很小心,可是这动作仍然将叶青虹惊醒了。
叶青虹睁开美眸,看到罗猎,马上下意识地紧紧将他抱住,罗猎笑了起来:“傻丫头……”这是他回来后开口说得第一句话。
叶青虹听到亲切熟悉的声音,泪水簌簌而落,在外人面前素来坚强的叶青虹,在罗猎面前顿时变成了一个多愁善感的小丫头。
罗猎拍了拍她的肩头,提醒她道:“儿子……”
叶青虹此时方才留意到小平安不知何时从帐篷外钻了进来,看到父母抱在一起不由得有些发懵。
叶青虹红着脸放开罗猎道:“平安,你怎么不敲门啊?”
小平安道:“没有门啊,妈咪!”乌溜溜的大眼睛仍然盯着罗猎,昨天见到父亲的时候,他还是长头发大胡子,今天因为剪短了头发,剃掉了胡须,明显年轻了许多,小平安有些不敢认了。
罗猎笑道:“儿子,让爸爸抱抱!”
平安望着妈妈,叶青虹嗔怪道:“这是你爸爸,你平时整天都喊着要见爸爸,怎么?他回来了你不敢认了?”
平安道:“爸爸……”他打开身上的护身符,看了看里面的照片,然后和眼前的爸爸比对了一下,照片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眼前的爸爸虽然比照片上瘦了一些,可是平安仍然确定是同一个人。
罗猎道:“乖儿子。”他伸出双臂,平安终于勇敢地扑入了他的怀里。
一家三口人离开营帐来到外面,闻到一股诱人的肉香,麻雀他们正在准备早餐,看到罗猎出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张长弓将斧头楔在木桩上,乐呵呵望着他们一家三口。
麻雀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包饺子,在煮肉的铁娃道:“罗叔!”
罗猎点了点头,笑道:“铁娃,壮了,也高了!”他将儿子放下,来到张长弓面前,伸出手去,和张长弓满是老茧的大手紧紧相握。瞎子也走了过去,在他肩上捶了一拳:“咋瘦了那么多?”
罗猎转过身给他一个热情的拥抱,瞎子感动地流下泪来:“你小子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叶青虹忍不住道:“差不多得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两口子呢。”
众人同声笑了起来,罗猎最后来到麻雀身边,微笑望着麻雀,麻雀的脸红到了耳根,轻声道:“吃了不少的苦吧?”
罗猎道:“还行。”麻雀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曾经遇到了未来老去的她,还见证了她的离世。想起麻雀孤独的一生,罗猎心中不由得生出怜意。
麻雀道:“回来就好,大家都想着你呢。”
罗猎道:“饺子包的不错。”
麻雀道:“今儿是大年初一,带的面不多,凑合着吃,怎么都得来一顿饺子。”
叶青虹道:“麻雀真是心灵手巧。”
麻雀不好意思道:“我可比不上你。”
叶青虹道:“饺子我可不会。”她坐了下来跟着麻雀学习怎么包饺子。
罗猎和张长弓、瞎子凑在了一起,瞎子摸出一盒烟,罗猎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戒烟了。
张长弓道:“他身体那么弱,别给他烟抽。”
瞎子道:“得,我也不抽了,罗猎,你跟哥们透个底,这三年你跑哪儿逍遥去了?”
罗猎叹了口气道:“一言难尽。”
瞎子是个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子,嘿嘿笑道:“那就多说几句,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
罗猎道:“我现在脑子有些糊涂,要不等以后再说?”
瞎子道:“滑头,你丫还是个滑头。”
罗猎岔开话题道:“陆威霖和阿诺他们最近怎么样?”
张长弓道:“阿诺回了欧洲,这几年都没过来,毕竟那里才是他的假象,陆威霖去参加了抗日军,整天东奔西走,居无定所的,我们也不好联络他。”
瞎子道:“这次如果不是为了找你,我们也不会聚到一起,现在大家各有各的事情,很难像过去那样聚在一起了。”他停顿了一下道:“不过现在你回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张长弓道:“过阵子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聚聚。”
瞎子道:“对了,黄浦现在有些麻烦。”
张长弓慌忙给他使眼色,提醒他不要说,毕竟罗猎刚刚才回来,没必要给他增加心事。瞎子明白了他的意思,笑道:“也算不上什么大事,等以后慢慢说。”
罗猎仍然处在慢慢的恢复过程中,虽然很想敞开吃一顿饺子,考虑到自己的胃肠功能仍未恢复正常状态,只是吃了几个,又喝了一碗叶青虹为他熬得野菜粥,罗猎感觉自己的体力正在慢慢恢复,当然这需要一个过程。
上午的时候又飘起了鹅毛大雪,他们决定下山,返回杨家屯。这里距离狼牙寨不远,罗猎和狼牙寨的现任当家遁地青龙岳广清也非常熟悉,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可罗猎素来不喜欢麻烦别人,而且三年的时光可以改变许多事,他无法保证现在的岳广清仍然和过去一样。
离开之前,罗猎又来到火山口,小湖已经恢复了原貌,有些自然现象无法解释,昨天剧烈下降的水位今天居然就神奇恢复了,可水位上涨之后,水温发生了变化,
在目前的气温状态下,一夜之间湖面已经封冻,雪落在上面,掩盖了整面小湖,看上去就是一片平整的雪原,罗猎记得这里就是当年火山喷发的地方,他和颜天心、方克文三人在火山喷发之时死里逃生。
那场火山喷发毁掉了连云寨的数百年基业,颜天心不得不带着部族西迁,想起颜天心,罗猎的内心不由得感到失落,如果不是颜天心的意识夺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他也不可能在她的帮助下回来,而颜天心却永远留在了遥远的未来时空。
罗猎知道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因为颜天心无法保证她可以永远控制那具身体,她担心有一天龙玉的精神重新夺回了控制权,那么她会做出对罗猎不利的事情。
经历了这场时空之旅,罗猎对生命已然有了重新的认识,有些事注定无法改变,珍惜现在,珍惜身边人才是最重要的。
第五百零七章 守墓人
叶青虹和麻雀并肩站在远处望着罗猎的背影,麻雀道:“为什么不和他好好谈谈?”
叶青虹笑了起来:“想说的时候他自己自然会说,他若不说我永远不会问。”
麻雀道:“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这些年他去了什么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叶青虹反问道:“重要吗?”
麻雀愣了一下道:“难道你不关心?”
叶青虹道:“这些年我想得是他能否平安回来,虽然我始终相信,可我的信念也有过动摇,我担心他出事,担心他再也不会回来,而现在,他平安回到了我的身边,虽然瘦了一些,可毕竟平安回来了。”她欣慰道:“上天对我们已经不薄,我相信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爱他像从前一样,现在不会改变,永远也不会改变。”
麻雀由衷感叹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喜欢你了。”
离开苍白山之后,罗猎并未选择直接返回黄浦,他先去了瀛口,身为福伯的关门弟子,他理当前往吊唁。
福伯已经下葬,他的坟就在南满图书馆西北的公墓,张长弓因为东山岛那边有事,他和瞎子一起都没有随行,而是直接前往奉天,经由奉天乘车南下。铁娃也随同他们一起离开,只剩下罗猎一家和麻雀留在瀛口,不过这次的分别不会太久,几人约定,五月端午,全都到余杭相聚。
福伯的坟墓非常普通,墓碑上刻着他的生日和忌日,照片都没有一张,为福伯立碑的是盗门满洲分舵的刘洪根。
罗猎一家将祭品摆上,在福伯的墓前跪了下来,罗猎道:“师父,徒儿不孝,没能在身边送您,我回来了,我带着老婆孩子给您老人家叩头了。”一家人恭恭敬敬给福伯磕头。
麻雀也是美眸含泪,等到罗猎一家祭拜完毕,她又独自祭拜。
罗猎向叶青虹道:“我打算在这里守上几日。”
叶青虹点了点头,她知道罗猎向来重情重义,他是福伯的关门弟子,福伯对他关爱有加,身为弟子理当为师父守孝。叶青虹道:“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我们多住几天就是。”
她跟麻雀说了罗猎的想法,麻雀道:“我要尽快回去,玉菲还在黄浦,我担心她一个人应付不来。”
叶青虹道:“这你倒不用担心,她暂时不会有危险。”她对此很有把握,蒙佩罗有把柄被她抓住,此前程玉菲之所以能够绝处逢生,全都是她威胁蒙佩罗,迫使蒙佩罗出面。
回去黄浦给程玉菲帮忙其实只是麻雀的一个原因,主要是她觉得罗猎一家人团聚,自己跟着总不是那么回事儿,觉得自己多余,所以才急于离开。她笑了笑道:“陈昊东为人阴险,而且还有个藏在暗处的白云飞,至少我和玉菲能做个伴。”
叶青虹道:“我们也会尽快返回黄浦,玉菲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我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理。”
麻雀点了点头道:“你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团聚在一起,好好过几天安生日子,其他的事情暂时不要操心。”
叶青虹道:“你帮我转告玉菲,让她凡事不要轻举妄动,罗猎回来了,任何事等他回去再做处理,还有这件事千万不要声张。”
麻雀笑道:“我明白,你放心吧。”
罗猎和叶青虹并肩望着麻雀远走的背影,叶青虹道:“她对你可真是不错。”
罗猎道:“怎么?吃醋了?”
叶青虹挽住他的手臂道:“你当我是个醋坛子?考虑一下,我不介意你多娶一房姨太太。”
罗猎道:“毛病!”他忽然扬起手来,一颗石子向远处射去,石子射到一块墓碑上,然后弹射向右侧,在另外一块墓碑上再次弹跳了一下,反射到先前墓碑的后方。
墓碑后传来哎呦一声惨叫,一个老头儿捂着脑袋从墓碑后逃了出来。
叶青虹挡住平安,生怕周围会有埋伏,不过看情况只有那老头儿一个。罗猎却认出了那老头儿,惊喜道:“老秦头!”老秦头是南满图书馆的车把式,也是福伯的老友,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盗门中人,知道老秦头真正身份的人并不多,罗猎就是其中的一个。
老秦头捂着脑袋疼得呲牙咧嘴,这还多亏了罗猎没有搞清目标而手下留情。老秦头叫苦不迭道:“门……门主……您这个见面礼……真是太重了。”
叶青虹笑道:“你鬼鬼祟祟地躲在墓碑后面,没开枪打你都是好的。”
老秦头带着脑袋上的大包来到罗猎面前见礼,罗猎道:“你一个人?”
老秦头叹了口气道:“人走茶凉,现在的人势利得很。”他看了看罗猎:“门主,您这趟走得时间可真是够久。”
罗猎笑了笑,并没准备向他解释。低声道:“我师父走得还安稳吗?”
老秦头向周围看了看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罗猎一家跟着老秦头来到公墓旁边的小屋,原来老秦头已经成了这里的守墓人,老秦头请罗猎坐下,又去烧水泡茶,叶青虹让他跟罗猎说话,她去做这些事。
老秦头道:“长老的葬礼是刘舵主出钱给办的。”他口中的刘舵主是满洲分舵舵主刘洪根。
罗猎心中暗忖,这刘洪根倒还是一个重情义之人。
老秦头道:“长老生前就多次表明葬礼务必要低调,所以也没请什么,是刘舵主坚持要办,可葬礼当日也没来什么人。”
罗猎对此也表示理解,世态炎凉,福伯尽管德高望重,可是也已经淡出多年。
老秦头道:“连常柴和刘洪根都没来。”
常柴是福伯一手提拔而起,可以说福伯对他恩重如山,他不来的确有些说不过去,而刘洪根不来就更有些奇怪了,他是满洲分舵舵主,而这里正属于他的势力范围,更何况福伯的葬礼还是他要办的,连主办人都不出场,实在是有些奇怪。罗猎隐约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其中可能另有玄机。
老秦头道:“我听说刘洪根被抓了。”
罗猎道:“被抓了?”难怪刘洪根没有在葬礼上出现。
老秦头又道:“常柴失踪了。”
罗猎点了点头,他听说了一些盗门的事情,不由得联想起陈昊东在黄浦的出现,难道这一切都和陈昊东有关?罗猎道:“我师父走得安稳吗?”
老秦头犹豫了一下,此时叶青虹泡好茶送了过来,老秦头起身连连道谢,叶青虹道:“你们聊着,我带儿子去外面转转。”
等叶青虹离去之后,老秦头方才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觉得奇怪,长老去世的前几天,身体状况不错,可突然就去世了。”
罗猎道:“你怀疑,我师父不是自然死亡?”
老秦头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又没什么证据。”
罗猎道:“有没有进行尸检?”
老秦头道:“那哪行啊,人都死了,怎么可以再折腾他的遗体,那是对长老的大不敬啊。”
罗猎道:“让我师父死不瞑目才是对他老人家的大不敬。”
老秦头道:“您的意思是……”
罗猎道:“开棺验尸!”
事实证明了老秦头的猜测并不是毫无理由的,验尸表明,福伯死于中毒,这种毒药并非来自于国内,乃是日本暴龙社秘制,仅凭这一点似乎无法确定福伯就死于日方之手,这个世界上最恨福伯的人应当是陈昊东,当年正是因为福伯收罗猎为徒,并力荐罗猎成为盗门门主。
罗猎自从知道黄浦发生的事情,就开始怀疑福伯的死并没有那么简单,尸检之后已经确定福伯死于一场精心布局的谋杀。
现在的瀛口已经完全被日方势力所控制,罗猎这两天都在忙于尸检的事情,今日刚刚将福伯的尸体火化后重新安葬,一切都进行的非常隐秘,其实在福伯死后已经无人对这个去世的长老报以太多的关注。
罗猎回到旅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外面噼里啪啦地响着鞭炮声,小平安正闹着要出门打灯笼,见到父亲回来,迎上去带着委屈道:“爸爸,我想出去看花灯,可是妈咪不让我去。”
叶青虹笑道:“这小子居然学会告状了。”她是为儿子的安全着想,瀛口是日方势力控制,最近接连发生多起刺杀日本军官的事件,日方加强了戒严,气氛也显得非常紧张,再说罗猎还没有回来。
罗猎道:“今儿是元宵节,外面挺热闹。”
叶青虹道:“那咱们就带他出去逛逛,这小子可憋坏了。”这几天她和平安多半时间都呆在旅馆内。
罗猎点了点头道:“有点飘雪,穿厚些。”
叶青虹又给儿子加了件外套,一家人这才出门,因为是元宵节,街道上有不少出来打灯的人们,北方人对元宵节的重视不如南方,不过也随处可以看到出来游玩的人们,日方为了跟当地百姓缓和气氛,特地在老龙头附近搞了一个灯展,当然花灯都是由瀛口本地的匠人制作的。老百姓也带着孩子打着自己手工制作的花灯聚到这里,因为这个节日,他们的脸上也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小孩子都喜欢热闹,小平安牵着父母的手在灯市上游玩,开心得笑声不断。罗猎给他买了个冰糖葫芦,小平安先给妈妈咬了一口,又递给爸爸。
罗猎看到他小小年纪就懂得孝顺,对叶青虹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叶青虹道:“知道我辛苦以后就对我好点,不许你再离开了。”
罗猎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保证,不过……”
叶青虹道:“不过什么?”她感觉到罗猎话里有话。
罗猎道:“师父的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件事我打算彻查清楚。”
叶青虹其实早就猜到他一定会为福伯报仇,轻声叹了口气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老人家的事情咱们当然不能袖手旁观,只是这件事之后,我不想你再过问江湖上的是是非非。”
罗猎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叶青虹温婉一笑,挽住他的手臂,两人跟在儿子的后面继续向前方走去,罗猎道:“国内的局势越来越紧张,我想你带着平安先回欧洲。”
叶青虹道:“怎么?才见面就赶我走啊?嫌我们娘俩儿烦是不是?”她当然知道罗猎不是这个意思。
罗猎道:“我回来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开,我是担心别有用心之人会打你们的主意。”
叶青虹道:“我不怕!”
罗猎道:“总之我答应你,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马上去欧洲和你们团聚。”
叶青虹还没有表态,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爆炸,距离老龙头不远的地方有辆汽车发生了爆炸,一时间火光冲天,现场顿时乱成了一团,观灯的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吓得四处逃窜。
罗猎慌忙将儿子抱起,护住叶青虹,他们也随着人群离开,没有走出太远就看到十多辆汽车载着宪兵到来,他们抢在宪兵封锁现场之前回到了旅馆。
小平安经过了这场风波还是受到了惊吓,晚上发起烧来,罗猎和叶青虹为了照顾儿子也是彻夜未眠。
叶青虹临近天亮的时候方才睡去,可睡了没多久,就被前来查房的宪兵吵醒。罗猎将宪兵打发走之后,看到叶青虹被吵醒,他笑道:“再去睡一会儿,昨晚一夜都没合眼。”
叶青虹道:“你也不是一样?”她去看了看儿子,儿子已经退了烧,只是现在仍然在熟睡。
罗猎道:“平安没事了,我刚给他量过体温,已经恢复了正常。”
叶青虹道:“整个满洲都不太平,日本势力不断渗透,老百姓都是在自发反抗侵略,张凌峰和徐北山这两个大军阀压根不敢出头。”
罗猎道:“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普通老百姓要比这些军阀有血性得多。”
叶青虹道:“可老百姓的力量终究太薄弱了。”
罗猎道:“千万别忽视了百姓的力量,最终能够把侵略者赶出去的还是百姓自己。”
叶青虹道:“给我讲讲以后的事情,让我心里也好过一些。”
罗猎道:“天机不可泄露。”
叶青虹道:“跟我还保密啊?”
罗猎笑着将她拥入怀中,轻声道:“床上说。”
叶青虹点了点头,紧紧偎依在他怀中。此时小平安哭了起来,两人赶紧来到小床边,平安揉着眼睛醒了过来,看到父母都在身边,这才稍稍安心了一些,抽抽噎噎道:“我又听到爆炸了。”
罗猎道:“不是爆炸,是鞭炮声。”其实外面此时响起的并不是鞭炮声,而是一阵急促的枪声,自从昨晚的爆炸发生之后,瀛口城内已经不许随意鸣放鞭炮。
叶青虹去给儿子倒了一杯蜂蜜水,喂他喝了,罗猎来到窗前,拉开窗帘的一角,透过玻璃窗望去,看到街道上正有一个人在飞奔着,后面三名日本宪兵穷追不舍。
枪声接连响起,三名日本宪兵被潜伏在暗处的狙击手击毙。
罗猎放下窗帘,回到儿子身边。小平安道:“又放炮了。”
罗猎笑道:“是啊!”他哄儿子再次睡着,将叶青虹叫到客厅,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
叶青虹其实也是这个意思,这两天瀛口每天都会有枪击案发生,日本宪兵明显加强了戒备,每天都有无辜的市民被抓,他们之所以在瀛口停留那么长的时间,一是因为福伯的事情,罗猎坚持验尸,重新安葬福伯之后又特地在此守孝。
叶青虹道:“那,咱们明天就走。”
罗猎点了点头:“我还要去一趟奉天。”
叶青虹道:“我先回欧洲。”
罗猎不由得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此前叶青虹始终都坚持不肯离开,为何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叶青虹道:“我想了想,你说得对,我们娘俩留在这里肯定会让你分心,再说欧洲也不太平,我准备回去将小彩虹和余庆他们接走,去北美读书。”根据罗猎描述的历史,在不久以后,即将爆发一场席卷整个欧洲的战争,只有北美才是躲避战火的地方。
罗猎握住叶青虹的手道:“辛苦你了。”
叶青虹笑道:“两夫妻需要这么客气嘛?”
罗猎道:“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我马上去找你们。”
叶青虹道:“不用你去,我安顿好孩子们之后,我会回来找你。”
罗猎笑了起来:“怎么?你对我还不放心?”
叶青虹柔声道:“不是不放心,而是舍不得离开你,想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
在她的温柔面前,罗猎也是心旌摇曳。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罗猎起身来到门前,来得是老秦头,事实上除了他之外,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他们一家住在这里。老秦头进来后向两人行礼,罗猎让他不用客气,请老秦头坐下。
叶青虹泡好茶送了过来,老秦头诚惶诚恐,虽然他年龄很大,可毕竟尊卑有别。
第五百零八章 讨价还价
老秦头今天过来是特地向罗猎禀报消息的,他派人打听了消息,满洲分舵舵主刘洪根目前被抓了起来,关押在奉天的一座监狱,罪名是谋杀。据说是怀疑他和年前发生的刺杀日本商人佐藤一雄案有关。
罗猎心中暗忖,在他离去之前,将盗门委托给两人管理,一是刘洪根,他负责北方,二是常柴,他负责南方,现如今常柴不知所踪,而刘洪根也以杀人罪被抓,而这一切都是在陈昊东重出江湖之后发生的,应该不会是巧合。
老秦头道:“我联络了满洲分舵的弟兄,有许多骨干都被抓走了,现在人心惶惶,难道这就是咱们盗门的劫数吗?”
罗猎道:“你不用担心,盗门不会有事。”
老秦头点了点头道:“现在门主回来了,一切都好了。”
突如其来的一场寒流,让奉天一夜之间又回到了寒冬腊月,马路上结了一层薄冰,来往车辆行人都小心翼翼的,然而仍旧有人不时地滑到,大帅府前的路段昨天还洒过水,路面跟镜子一样,这里成了重灾区,副官气得正在门口呵斥几名卫兵,指挥他们向冰面上铺设稻草。
众人正在忙着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驶了过来,卫兵上前将轿车拦住,车窗落了下来,身穿黑色大衣带着墨镜礼帽的罗猎冷冷看了那卫兵一眼:“大帅在不在?”
几名卫兵被罗猎的气势给震住,慌忙去通报副官,副官大摇大摆地来到车前:“大帅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你提前有约吗?”
罗猎将一张名片递给了那副官,副官接过名片,发现名片是用纯金制成。先声夺人,罗猎深谙心理之道,那副官接到名片,注意力压根不在罗猎的名字上,内心中已然对来访者多了几分尊重。
罗猎道:“我和大帅是老朋友,劳烦这位兄弟帮我通报一声。”
那副官点了点头,转身去了,不一会功夫就见他回来了,神情更多了几分恭敬,示意门前卫兵放行。
罗猎将车停好,那副官已经过来主动为他拉开了车门,恭敬道:“罗先生,大帅在三楼会客厅等您,我为您引路。”
罗猎笑了笑,这副官显然也是个有眼色的主儿。
徐北山听闻罗猎来访也是吃了一惊,他已经有些年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他是罗公权的义子,也是他的大徒弟,从这方面来论,他应当叫罗猎一声师侄,即便是没有这层关系,他也欠罗猎一个人情,罗猎曾经救过他的儿子家乐,这件事是抹煞不掉的。
徐北山曾经听过罗猎失踪的消息,一个失踪那么多年的人,突然现身,肯定是有原因的。
亲眼见到罗猎徐北山方才相信眼前人并非冒充,只是眼前的罗猎比起印象中瘦了许多,脸色也显得苍白,徐北山哈哈大笑,他比起几年前身体越发硬朗了,只是新增了一些白发。
罗猎微笑道:“师伯!”
徐北山听到他称呼自己为师伯而不是大帅就明白罗猎这次是要人情的,他迎上前去,双手在罗猎的肩头拍了拍道:“贤侄,这几年你去了哪里?怎么连一点消息都没有?”
罗猎道:“一言难尽啊,遇到了一些麻烦事,所以一直抽不开身,直到现在方才有时间前来拜会师伯,还望师伯不要怪我。”
徐北山道:“一家人说什么客气话。”他拉着罗猎坐下,让侍卫官去泡茶,又叮嘱道:“去明湖春给我订最好的位子,中午我爷俩儿要好好喝上几杯。”
罗猎也不是空手前来,先把送给徐北山的礼物呈上,乃是一块手表。
徐北山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他客气道:“贤侄,这礼物实在是太隆重了,我不能收,不能收。”
罗猎道:“师伯千万别跟我客气,也不是什么贵重礼物。”
徐北山客气了一下也就收了下来,喝了口茶道:“家乐前几天刚去北平,他还特地提到了你。”
罗猎道:“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
徐北山笑道:“可不是嘛,长高了也变帅了,比我都高,也懂事了,说起来多亏了你。”他随身带着儿子的照片,找出照片拿给罗猎看,罗猎接过一看,昔日的小家伙如今真成了一个魁梧少年,他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此番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见她,如果小彩虹知道自己回来了,该不知要有多高兴。
罗猎道:“恭喜师伯后继有人。”
徐北山呵呵笑了起来,然后又摇了摇头道:“我在他眼中就是个土包子,老喽!”
罗猎道:“谁不知道您是满洲赫赫有名的大帅。”
徐北山道:“有名无实罢了,这些年骂我的倒是真不少。”
罗猎故意道:“有吗?谁敢啊?”
徐北山道:“骂我勾结日本人,骂我卖国求荣,多了去了。”
罗猎道:“这我倒是有所耳闻。”
换成别人对他说这句话,徐北山早就翻脸了,可他知道罗猎不是普通人物,也没那个必要跟他翻脸,他故意道:“贤侄,连你也这么想?”
罗猎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也都有自己的选择,我这个人向来对政治没什么兴趣,与我无关的事情我也懒得过问。”
徐北山道:“你来找我没别的事情?”他才不信罗猎隔那么久突然出现就是为了探望自己这个师伯。
罗猎道:“我有几个朋友被抓了。”
徐北山面不改色道:“谁啊?”
罗猎道:“刘洪根,您听说过没?”
徐北山道:“这个人啊,我还真听说过,这可是杀了日本商人佐藤雄一的嫌疑犯。”
罗猎道:“这么严重啊?”
徐北山道:“相当严重,他是你朋友啊?”
罗猎点了点头道:“师伯知道我跟盗门的关系吧?”
徐北山若是说不知道那肯定是装傻,罗猎是盗门门主的事儿早已传遍江湖,徐北山是江湖出身,对江湖上的事儿一直都有留意,他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我还真帮不了你。”
罗猎道:“不好办那就算了,我总不能为难师伯,要不您安排我见见他们?”
徐北山本以为罗猎会求自己放过他们,想不到罗猎以退为进,安排罗猎和几人见面倒不是什么难事,徐北山点了点头道:“没问题。”
刘洪根作为重型犯被关押,本以为到死都不会有人前来探望,可没想到居然有人来探望自己,更没有想到来探望他的是失踪三年的门主罗猎,刘洪根见到罗猎,如同看到了救星,只叫了声门主,就喉头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其中有感动也有惭愧。感动的是罗猎能来看他,惭愧的是自己有负罗猎所托,非但没把盗门发扬光大,甚至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罗猎道:“刘大哥,吃了不少苦吧?”
刘洪根满脸伤痕,在狱中被严刑拷打,不过他至今仍然没有承认,他苦笑道:“吃苦不怕,就怕被人冤枉,那小日本真不是我杀的。”
罗猎点了点头道:“知道,无怨无仇的,杀人也得要有动机。”
刘洪根道:“门主您回来就好了,这几年咱们群龙无首,我也没什么本事,现在闹到这种地步真是没脸见您。”
罗猎道:“话不能这么说,时局动荡,在这种环境下能带着兄弟们吃饱饭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洪根叹了口气道:“我连长老的葬礼都没来得及参加。”
罗猎压低声音道:“我师父是被人害死的。”
刘洪根闻言一怔,脸上浮现出怒不可遏的神情:“怎么会这样?”
罗猎道:“我怀疑盗门新近出现的一连串事情全都是有人精心策划的阴谋。”
刘洪根道:“让我查出是谁在背后捣鬼,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说完他又想到自己现在的处境,也只能是说说罢了,自己现在根本就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罗猎看出他的颓丧,安慰他道:“你不用担心,总会找到脱困的办法。”
刘洪根道:“别管我了,他们硬要把罪名安在我的头上,死的是日本人,这罪名不轻。”他低声将分舵关键人物的联络方法告诉罗猎。
徐北山料到罗猎不会轻易放弃,果不其然,罗猎很快就第二次拜访了他。
这次是在家里,罗猎仍然没有开门见山直奔主题,而是跟徐北山谈论过去,说了一些爷爷当年的事情,徐北山是一只老狐狸,认为罗猎是想用感情绑架自己,他故意岔开话题道:“贤侄啊,你见过大世面,对当今国内局势怎么看?”
罗猎道:“当今的形势我说不太好,不过以后的大势我却能够肯定。”
徐北山道:“哦?说来听听。”
罗猎道:“用不了多久,各国列强都会被赶出去,咱们中国还是咱们中国人自己当家做主。”
徐北山道:“说的容易。”
罗猎道:“中华上下五千年,被强敌侵略无数次,又有哪次没有取得了最终的胜利?”
徐北山想了想道:“那是过去,刀枪对刀枪,弓箭对弓箭,现如今咱们还用土枪土炮,人家都是飞机大炮轮船,还没等看到人家的影子已经被炸得血肉横飞。”
罗猎道:“师伯现在的做法是最大限度地保存实力了?”
徐北山被他问得沉默下去,他叹了口气道:“得过且过,这世上最好当的就是英雄,振臂一呼,慷慨就义,可真要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
罗猎看出徐北山有他自己的盘算,他对目前的境况应该是不满的,可是因为实力所限,他无法和日本人抗衡,如果公开对抗等待他得只能是全军覆没,所以他才虚与委蛇,正因为此,徐北山得到了一个汉奸的骂名,从徐北山的言语中能够看出他是在等待机会。事实上他就是一个功利主义者,希望尽可能地减少损失,博取最大的利益。
罗猎道:“若是人人都像您这么想,恐怕整个中华早已沦陷了。”他这句话说得不可谓不重,徐北山沉默了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罗猎道:“咱们还是别谈国事,师伯,您给我兜个底儿,刘洪根的案子是不是有确凿的证据?”
徐北山道:“有证据,但不够充分,不过日本人想让他死。”麻烦就在于此,如果此案涉及得不是日本人,就算刘洪根真杀了人,徐北山也有办法让他无罪开释。
罗猎道:“师伯,我不瞒您,这件事我已经让人查出了眉目,有人在背后搞鬼,针对盗门的几大骨干下手,刘洪根只是其中之一。”
徐北山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可这事儿的确有些棘手。”
罗猎道:“家乐最近头疼病有没有犯过?”一句话就将徐北山问得愣住了,老奸巨猾如徐北山马上意识到罗猎不会平白无故的这样问,说起来家乐的头疼病已经困扰他多年,几乎每年都会间歇发作,为此他找了不少的医生,可始终查不出病根,几年前,罗猎曾经和家乐见了面,那次之后的确有所减轻,可并未除根。
徐北山意识到罗猎应该在当年留了一手,心中顿时有些不高兴,他认为罗猎心机够深,居然利用这种方法来要挟自己。
罗猎原本并没有这个意思,他对家乐的状况非常清楚,抛开家乐是否是徐北山的亲生骨肉不言,风九青已经将这个意识深植于徐北山的心中,在他看来家乐就是自己的亲儿子无疑。
至于家乐的头疼病,归根结底是风九青在他的脑域中藏入了了黑日禁典的意识,甚至连家乐自己都不清楚这个秘密,罗猎上次和家乐见面时利用自己的精神力尽可能地帮助家乐减轻脑域中的压力,可是罗猎当时做不到彻底修复他的脑域,而现在罗猎拥有了玄冰之眼,已经可以治愈家乐。
如果没有刘洪根的事情,罗猎同样会帮助家乐,连他都没想到局势的发展会将治疗家乐的事情变成了一个讨价还价的条件。
第五百零九章 多一个身份
徐北山心中的不悦已经显露在了脸上,以他的身份和地位,仍然愿意摆出一家人的架势和这位师侄说话,可罗猎居然要挟自己,从小了说是不敬,从大了说这小子实在是自视甚高,以为能跟自己平起平坐的谈条件了?
徐北山有种想要发火的冲动,不过他终究还是成功控制住了,不是因为他念及师父的恩情,而是他认识到一个现实,家乐是他最疼爱的儿子,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让他真正关心,值得他付出一切甚至献出生命的话,这个人只能是家乐。
为了儿子,他只能选择忍让,徐北山在短暂的愤怒之后,马上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如阳光驱散了乌云,他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爽朗可亲,可罗猎却从他凝结的目光中看出了他对自己的仇视。
罗猎并不在乎徐北山的感受,从一个掘金盗墓的江湖小辈摇身一变成为了威震满洲的一方大隶,这其中经历了多少艰辛只有徐北山自己知道,能够有今天的成就,不是单凭着努力和运气就能够达到的,若无超人一等的心机和手段根本无法做到。
罗猎一开始的时候原指望着师门的情意能够起到一些作用,徐北山念在和爷爷的师徒之情或许会给自己这个面子,对刘洪根网开一面,可上次见面之后,罗猎就明白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既然感情没用,钱没用,只能采取价值交换的办法,还好罗猎知道徐北山看重什么,他端起几上的咖啡,闻了闻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道:“咖啡不错。”
徐北山道:“不管喝什么,跟心情有关。”
罗猎道:“那倒是。”
徐北山仍然在考虑,他取出了一支雪茄,罗猎走过去,非常体贴地帮他点上,徐北山道:“罪名是没办法洗清的,不过人若是死了,就不会有麻烦。”
罗猎点了点头道:“我可以保证他们会彻底消失,不会给您留下任何的麻烦。”
徐北山对这个师侄真是欣赏,难怪他那么年轻就能够成为盗门的领头人,自己刚才的话说得够隐晦,他居然还听得明明白白,罗猎说得彻底消失绝不是要干掉那帮手下的意思,否则他也不会过来跟自己谈条件。
刘洪根几人压根没有想到还有机会活着出去,这和罗猎的努力有着直接的关系,徐北山答应了罗猎的条件,在死刑犯中找了几个替死鬼,让人枪毙了事,其实这种事情最重要就是个交代,死去的日本商人佐藤一雄其实就是正常死亡,根本不是什么谋杀,是日方想要对付盗门满洲分舵。
刘洪根几人被释放之后,即刻离开了满洲,虽然他们这次侥幸躲过一劫,可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踏上满洲的土地了。
罗猎信守承诺,在奉天等了几天,前往北平游玩的家乐回来了,见到罗猎也是非常高兴。
如今的家乐已经成了一个又高又壮的小伙子,他热情地称呼罗猎为大哥,想起最初见面的那个胖小子,围在自己身边口口声声叫着叔叔,罗猎不由得感叹时光如梭。
家乐这次回国倒不是因为他学业有成,事实上这小子在学习上没有任何建树,去北美呆了几年,甚至连一句像样的英语都不会说,倒是学了一身厉害的西洋拳回来。
按照正常返校时间,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上学了,可他不肯去,找了无数个借口要在国内呆着,徐北山对他向来宠溺,拗不过他,只好由着他留在国内。徐北山答应罗猎的条件之余,又外加了一个条件,他让罗猎帮忙劝劝儿子赶紧回去上学,这小子回来的时间虽然不长,可通的篓子不少,再加上徐北山的敌人不少,儿子在国内一天,他就得保障儿子的安全,为此耗费了不少的警力,虽然是对儿子的关心,可儿子却不领情,反而说他限制自己的自由。
罗猎道:“你小子怎么不回去上学?”
家乐笑道:“是我爹让你帮忙劝我的吧?”
罗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家乐道:“这么喜欢读书,他怎么自己不去念?”
罗猎道:“哪个父亲不是望子成龙,他对你一片苦心,你可千万不可辜负。”
家乐道:“大道理我懂,可是我偏偏就读不得书,只要一看书,我就头疼不已。”
罗猎道:“头疼得厉害吗?”
家乐点了点头道:“厉害!”
罗猎让他睡下,将他催眠,帮助他检查了一下脑域,家乐的头疼病应该是当年风九青在他脑域中收藏黑日禁典留下得后遗症,想要完全修复需要一定的时间。
罗猎在满洲现身的消息传到了黄浦,最初听到这个消息,陈昊东将信将疑,他先是觉得可能性不大,毕竟罗猎已经失踪太久,根据他掌握的情况,罗猎应当是在西海和风九青同归于尽了。
可随着越来越多消息的传来,还有人说在满洲见到了罗猎,陈昊东就有些相信了,他因此而感到不安,现在罗猎仍然是盗门的宗主,如果他真得回来,极有可能一呼百应,自己想要重新夺回权力的目的就要落空。
自从常柴神秘失踪之后,整个黄浦分舵就处于群龙无首的状况,昔日盗门的许多子弟纷纷投入到梁再军的门下,因为梁再军当初也被逐出了盗门,所以在表面上他和盗门并无关系。
梁再军在公共租界开了一间名为振武门的武馆,因为他本身武功不错,门下弟子收了不少。
如果不是要紧事,陈昊东也不会主动登门,梁再军将陈昊东请到了后院,从他紧锁的眉头就看出他心情不好,在梁再军看来,现在没有什么烦心事,几个眼中钉或被他们消灭,或者离开了黄浦,他们和租界的上层关系也很好,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找到了靠山。
梁再军道:“陈先生有事情吩咐?”他知道陈昊东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十有**又有任务交给自己。
陈昊东叹了口气道:“你有没有听说罗猎的事情?”
梁再军道:“倒是听说了,最近有消息说他出现在了满洲,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可我这个人从来都是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有亲眼见到的事情,谁知道真假?”
陈昊东道:“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梁再军道:“我看这事儿十有**是假的,罗猎都失踪了三年多,当初他是跟风九青一起离开的,据说消失在了西海,为了这件事,我还特地派人去打听,当时罗猎和风九青一起进入了西海,进去之后就没能再浮上来,这事儿我能够确定,绝不会有错。”
陈昊东道:“凡事皆有例外,你的消息也未必确实。”
梁再军道:“应该不会有错,您想想,罗猎如果活着,怎么会那么久都不出现?我看这件事很可能是有人在故意放风,想在盗门内部制造混乱,搞不好就是麻雀那些人。”
陈昊东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
梁再军道:“别说罗猎早已死了,现在就算他活着也兴不起什么风浪,给他撑腰的老家伙死了,黄浦分舵形同虚设,常柴和他的势力已经彻底被咱们清除。整个长江以南已经在您的实际控制之中。至于满洲分舵,刘洪根和他的骨干力量都被枪毙,盗门也被当地政府定性为非法组织,剩下的这些虾兵蟹将又能翻起什么风浪呢?”
陈昊东道:“别忘了铁手令。”
梁再军道:“都什么时代了,铁手令用来震慑没见识没胆色的小辈或许还有些作用,其实现在门中,又有几人亲眼见到过铁手令?只要我想,随时都能让人做出几百个。”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这句话说得有些过大,梁再军笑了笑道:“您才是正宗嫡系,谁不知道您才是有资格担任门主位子的人?当年是被奸人所害。”
陈昊东听他说得在理,不错,都什么时代了,可能在乎铁手令的只有自己,当年如果不是执着于寻找铁手令,说不定自己早就成了门主,当然也和福伯的反对有关。
陈昊东道:“既然有消息,咱们也不能太过大意。”
梁再军看出他的不安,应该是当年被罗猎吓破了胆子,到现在仍然还是害怕,他点了点头道:“陈先生,我马上在火车站码头加派人手,只要他在黄浦出现,我会第一时间掌握他的动向。”
此时的罗猎正坐在南下的火车上,和他一起离开的还有刘洪根、葛立德,这两人都是满洲分舵的负责人,也是这次因涉嫌谋杀日本商人佐藤一雄被捕入狱的。
三人都化了妆,对他们这行来说,易容本来就是家常便饭,更何况还有罗猎这位福伯的高足,他们都化妆成了六十多岁的老人,葛立德还是伪造证件的高手,利用他伪造的证件顺利登上了火车。
火车过了山海关,刘洪根就发现车站上有不少的盗门弟子出没,他们这一行眼睛很毒,尤其是自己人,基本上一眼就能识破,刘洪根压低声音将这一状况告诉了罗猎,他觉得不同寻常。
罗猎不以为然地笑了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人肯定不想我回黄浦。”
刘洪根道:“是我给先生惹了麻烦。”这也是他们事前的约定,路上不再用门主的称呼。
罗猎淡淡笑了笑,此时又有乘警过来检查车票证件,三人的车票都是真的,不过证件是假的,葛立德一边咳嗽一边将证件递了过去,乘警扫了一眼就还给了他,根本没有看出破绽。
刘洪根故意凹着一口胶南口音道:“长官,不是刚刚查过,怎么又要检查了?”
那乘警瞪了他一眼道:“有通缉犯混进了车里。”
刘洪根笑道:“俺们可都是良民啊。”
乘警切了一声道:“就凭你,只怕没有杀人的本事。”他将检查过的证件和车票拍在了刘洪根的手里。
乘警准备向下继续检查,却听到后方传来一声愤怒的斥责声:“流氓,你占老娘便宜!”随后想起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众人望去,却是后方通道中的一对男女发生了冲突,两名乘警被他们的动静吸引了注意力,走过去阻止,而此时一名戴着礼帽的男子来到罗猎和刘洪根之间挤着坐了下去,刘洪根正想说话,那男子做了个手势,刘洪根心中一怔,此人所展示得正是盗门独有的手势。
刘洪根站起身来,那男子趁机向窗口挪去,罗猎也起身装出看热闹的样子,其实是掩护那名突然加入的男子。他们已经看出,那两名发生冲突的男女和此人是一伙的,他们之所以闹出动静就是为了吸引乘警的注意力,好让这名男子有足够的时间藏起来。
从接下来的车厢内也过来了一名乘警,他们制止了那对男女的冲突,然后继续查票,因为刚刚查过罗猎这边,所以他们并没有向这边多看,和那名可疑的男子擦肩而过。
乘警离去之后,那名戴礼帽的男子向罗猎笑了笑道:“多谢了!”
刘洪根道:“西边的?”
男子道:“喇叭口黄家。”
刘洪根点了点头,他已经确定男子是盗门中人。
那男子躲过检查,也没有长时间逗留,马上向下一车厢转移。
刘洪根低声向罗猎解释道:“应当是西凉一支的,和这边不同,他们主要是取。”盗门中盗和取是不同的,盗是在对象并无察觉的状况下窃走他人财物,而取就直接粗暴得多,简单地说就是拦路抢劫打家劫舍。虽然过去是盗门中的一支,可是在清末就已经不再受盗门的管束,更不会参予盗门的事务。
这一路都不太平,不但乘警频繁检查,经过鲁地的时候还遭遇了爬车抢劫,不过并没有人对罗猎三人的身份产生怀疑,坐着这辆晃晃悠悠的火车,他们总算是有惊无险地来到了黄浦。
按照罗猎的意思,刘洪根和葛立德其实没必要跟随自己来黄浦,毕竟两人方才脱困不久,应该好好休整一下,可两人却坚持前来,因为他们憋着一股劲要查清他们被陷害的真相,更何况福伯的验尸结果表明老人家是被害死,此仇不报,他们义愤难平。
他们一下火车就感觉到异样的气氛,火车站游荡着许多盗门弟子,其实各地火车站都是盗门弟子时常出现的地方,毕竟这里人流量大,便于下手盗窃,可纵然如此,刘洪根也被这边盗门弟子的数量惊住了,一个火车站至少有数百名盗门弟子在来回游荡,刘洪根认为这帮人极有可能是为罗猎而来,应该是事先就得到了罗猎可能返回黄浦的消息。
别看火车站安排了数百名耳目,可这么多人对罗猎三人仍然视而不见,没有一个人能够识破他们的本来身份。
当晚三人顺利来到了公共租界的朝阳旅社,这里距离虞浦码头不远,那码头是罗猎的产业,过去罗猎时常来这里,亲自参与虞浦码头的重建,所以对这一带非常熟悉。
罗猎并未在这里入住,而是直接前往法租界拜访法国领事蒙佩罗。
蒙佩罗听闻罗猎来访,他还以为听错,再三确认之后,又看了看拜帖,这才相信失踪三年的罗猎真的回来了。蒙佩罗和罗猎夫妇过去是有过一段交情的,最早源于他和叶青虹的师生关系,后来又因为这夫妇两人在黄浦经商,蒙佩罗给了一些关照,当然也从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那段时间可以说是互利互惠。
然而蒙佩罗并没有想到叶青虹会掌握自己那么多的黑料,并利用这些黑料要挟他,让他不得不出面释放了程玉菲。蒙佩罗本以为这件事已经暂时告一段落,却想不到罗猎又找上门来了。
蒙佩罗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就是罗猎又来要挟自己,内心中不由得感到郁闷,自从叶青虹拿出那份黑材料之后,他们之间就不可能再是朋友关系,可蒙佩罗也不敢得罪他们两口子,毕竟把柄在人家手里,万一撕破脸皮,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越是像蒙佩罗这种地位的人越是爱惜羽毛,名誉比什么都重要。
罗猎已经恢复了本来容貌,来到黄浦他就没必要在掩饰什么,此番前来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蒙佩罗仍然保持着翩翩风度,他热情地迎了过去,主动伸出手道:“罗先生,我已经好久没有你的消息了,这几年你去了什么地方?我实在是太想念你了。”
罗猎笑着和他握了握手道:“谢谢领事先生的挂念,我今天才回到黄浦,这不,第一时间就来拜会您这位老朋友了。”
蒙佩罗哈哈笑道:“难得你没有把我忘记,怎么?尊夫人没和你一起过来?”从称呼中已经看出他对叶青虹的不满。
罗猎道:“她回欧洲了。”
“哦?”蒙佩罗听到这个消息反而越发心惊了,真正让他担心得是国内,如果叶青虹把他的黑材料公布,那么他这个领事恐怕要干不成了,其实他对目前的位子也没多少留恋,毕竟再有一个月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正因为如此,他才不想晚节不保。
罗猎道:“沙发不错。”
蒙佩罗这才想起自己还没邀请他坐下,实在是有些失礼了,他歉然道:“我只顾着高兴居然忘了请客人坐下了,快请坐!”
罗猎落座之后,蒙佩罗让人泡了一壶法式红茶。
罗猎这次是空手而来,对蒙佩罗这种人根本用不着送什么礼物,按照叶青虹的说法,不把他的黑料公诸于众已经是给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蒙佩罗翘着二郎腿,喝了口红茶道:“罗先生,您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罗猎见他问得如此直接,也开门见山地回答道:“不瞒领事先生,我来找您的确有些事情需要您的帮助。”
蒙佩罗道:“罗先生,我是尊夫人的老师,咱们也是朋友,就冲着这层关系,我一定会尽力相助,可是我还有一个多月就要回国了,很快就会有新任领事来接替我的职责,所以我未必能够给你想要的帮助。”
罗猎道:“领事先生归国之后还会继续从政?”
蒙佩罗摇了摇头道:“已经厌倦了,我这样的年龄是时候考虑退休,享享清福了。”
罗猎道:“我们在莱蒙湖畔有一座葡萄酒庄。”
蒙佩罗道:“我去做过客,到现在想起来仍然是非常的陶醉呢。”
罗猎道:“领事先生难道不考虑去那里常驻?”
蒙佩罗笑道:“怎么好意思总是去打扰你们呢。”
罗猎道:“我的意思是领事先生完全可以成为那座酒庄的主人。”
蒙佩罗内心剧震,罗猎这是在贿赂自己啊,此人的出手真是阔绰,竟然要送一座酒庄给自己,可蒙佩罗很快就清醒了过来,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总有阴谋,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已经有不少的黑料被叶青虹抓住,如果想要达到目的,他们完全可以威胁自己,犯不着贿赂。
罗猎道:“我在黄浦也呆不了太久的时间,这次回来主要是想了却一些事。”
蒙佩罗充满狐疑地望着罗猎。
罗猎道:“不瞒您说,我和青虹已经做好了移居北美的打算,那座酒庄我们已经决定出售了。”
蒙佩罗道:“你打算在黄浦呆多久?”
罗猎道:“最多三个月吧。”
蒙佩罗道:“一个半月,在我任期结束之前,我会尽力保证你的安全。”
罗猎道:“领事先生可否给我一个督察长的身份?”
蒙佩罗压根没有做任何的犹豫就点了点头。
罗猎笑着向蒙佩罗伸出手去,两人握了握手,心领神会地笑了起来。
此时探长王金民前来求见,蒙佩罗道:“来得正好,我帮你介绍。”
王金民和罗猎其实早就认识,只是在过去罗猎更多是在和刘探长打交道,王金民只是刘探长的一个副手,那时罗猎很少跟他说话,在领事家中见到了罗猎,在看到两人谈笑风生的场面,王金民马上就意识到刚刚返回的罗猎已经找到了靠山,在法租界,蒙佩罗是说一不二的人物,虽然他任期将满,可越是在最后,越是会把手头的权力运用到极致,中外官场都是如此。
蒙佩罗为王金民介绍,王金民赶紧上前示好道:“罗先生,我们过去就认识,只是这几年没有见过,不知罗先生去何处发财?”
罗猎笑道:“我这个人生性喜欢四处冒险,这三年去世界各地冒险,回到国内不久。”
王金民道:“罗先生的生活真是让人羡慕。”
罗猎道:“我这次回来主要是处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以后还得靠王探长多多关照。”
王金民笑道:“哪里哪里,保护租界公民的安全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罗猎道:“见到王探长,我想起了一件事,去年年底,我在租界的宅子被人袭击炸毁,不知王探长可否有了眉目?”
当着蒙佩罗的面被问起这件事,王金民的脸色不由得尴尬,他干咳了一声道:“我还在查,当天死了不少人,只是死者被烧得面目全非,实在是有些棘手。”
蒙佩罗道:“你这代理探长在办案方面比你的前任可差多了。”
王金民的脸更加挂不住。
蒙佩罗道:“对了,忘了给你介绍罗先生的另外一个身份,我决定聘请罗先生担任法租界巡捕房督察长。”
第五百一十章 来者不善
王金民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自己虽然代理了华人探长之职,可管理范畴仅限于华探,蒙佩罗聘请罗猎当督察长,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先例,要知道从有法租界以来,督察长的位置都是洋人担任,罗猎成为督察长就意味着他以后的职权还在自己之上。
罗猎笑道:“我这个督察长就是个虚职。”
王金民隐约猜到罗猎和蒙佩罗之间必然有利益交换,蒙佩罗这个家伙应当是要趁着临走之前狠狠再捞上一票,有钱能使鬼推磨,洋鬼子也不例外,罗猎今次是善者不来。
蒙佩罗拍了拍罗猎的肩膀道:“以后你就是我在巡捕房的全权代理,我希望在我结束任期之前,将最近发生的几件大案查清楚,不给我的继任留下任何的麻烦。”
罗猎回来的消息远不如他成为法租界华探督察长更为震撼,蒙佩罗给他下了正式任命,虽然这任命更偏重于荣誉性的,可巡捕房内部已经先炸开了锅。每个人都在猜度着罗猎拿下这个督察长的真正用意,毕竟罗猎在失踪之前给人的印象是一位富甲一方的大亨,按理说那么有钱根本不会惦记一个这样的位子。
罗猎回到黄浦做得第二件事就是买下了明华日报,报社距离巡捕房不远,罗猎在报社的办公室内接见了他的第一位访客。
程玉菲带着一顶紫色毡帽,穿着深紫色的大衣,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健康,进入罗猎的办公室后,她摘下帽子和手套,看到罗猎仍然坐在办公桌后无动于衷,程玉菲道:“怎么?不认识我了?也不表现一下你的绅士风度。”
罗猎笑道:“我是在想问题,你今天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程玉菲脱了大衣,挂在衣架上。
罗猎站起身,让外面的秘书送咖啡进来。
程玉菲打量了一下罗猎办公室的环境,啧啧赞道:“有钱就是可以为所欲为,我现在应该称呼你为罗社长,还是罗督察长?”
罗猎道:“你还是叫我名字更顺耳一些。”
程玉菲的目光最后定格在罗猎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看得罗猎都感觉到有些不自在了,罗猎道:“又不是没见过,你这么看我是不是有点不够礼貌?”
程玉菲道:“我得确定回来的是不是你,是不是有人冒充?”
罗猎请她在沙发坐下,又接过秘书送来的咖啡亲自送到程玉菲的手中。
程玉菲道:“你瘦了!”
罗猎道:“在外面游荡,风餐露宿,食不果腹,瘦也是正常的。”
程玉菲道:“你可真够朋友,消息封锁的滴水不漏,如果不是听说法租界新来了一位叫罗猎的督察长,我真没想到会是你。”
罗猎笑道:“什么事能瞒过你这位女神探。”他靠在桌边站着? 打量着程玉菲:“吃了不少苦头吧?”
程玉菲道:“算不上什么,我这个人好了伤疤忘了疼。”
罗猎道:“其实你今儿不来找我,我也得去拜访你,查案我是外行。”
程玉菲道:“一个外行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法租界督察长? 老实交代,你送了多少大洋?”
罗猎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程玉菲也笑了? 心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抱怨,有的都是温暖,老友久别重逢的温暖? 上次如果不是这些朋友? 恐怕自己已经因为刘探长遇刺一案被定罪? 知道是法国领事蒙佩罗帮忙施压才获释之后,程玉菲就推断出一定是叶青虹起到了作用。
罗猎道:“我和领事是多年的老友? 这次我家被炸? 案子交给别人也不会尽心,所以就厚着脸皮要了个人情? 我这个督察长就是名义上的,根本没什么实权。”
程玉菲道:“也不能这么说? 在法租界领事说你有实权? 你就有实权。”她当然清楚罗猎不是一个贪恋权力和职位的人? 如果他想往这方面努力? 早就有一番大成就了。
罗猎道:“这方面你得帮我。”
程玉菲喝了口咖啡道:“白云飞越狱了,而且我见过他。”
罗猎闻言一怔:“你见过白云飞?”
程玉菲点了点头道:“应该说是他见过我,我当时被关押在一个秘密的地方,白云飞见了我,他还提到了你,说不会放过我们中的任何一个。”
罗猎道:“如此说来,他和警方内部一定有勾结。”
程玉菲道:“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调查,可始终没有多少进展,警方也不肯提供资料给我,现在你回来就好了。”
罗猎道:“不管做什么,首先要保证自己的人身安全,我要这个虚名不仅仅是为了查案方面,也是想让这帮家伙投鼠忌器。”
程玉菲暗赞他精明,先要了个督察长的职位,又买下报社,控制警力和舆论,可以震慑到不少人,就算陈昊东之流想对他下手也要掂量一下后果了。程玉菲道:“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罗猎道:“当然是查案,可我又不知道从何查起,这方面你是行家,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程玉菲道:“越是重要人物越不好查,因为可能涉及的范围会很大很广,我仔细想了想,最开始的时候认为所有这一切事都和陈昊东有关,可是在白云飞出现之后,我意识到,也许所有的坏事并不都是陈昊东做的。你觉得白云飞和陈昊东哪个更好对付一些?”
罗猎想了想回答道:“应该是陈昊东吧。”
程玉菲道:“那就从陈昊东查起,目前我只能断定一件事,常柴的失踪和陈昊东有关。”
陈昊东的心情非常恶劣,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罗猎在他们的严密监控之下回到了黄浦,而且还摇身一变成为了法租界的华探督察长,蒙佩罗这位领事做事真是儿戏,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一个位置交给了一个没有任何资历的华人。
让陈昊东头疼得并不止这一件事,最近报纸刊载了他的几条绯闻,换成过去,陈昊东并不在意这种捕风捉影的小事,可现在不同,他的未婚妻蒋云袖已经来到了黄浦,而他的未来岳父,督军蒋绍雄也已经正式履职,这些桃色新闻难免不会被他们知道。
在新闻刊载的当天,陈昊东就授意梁再军派人去报社,他让梁再军先礼后兵,毕竟明华日报距离法租界巡捕房不远,他也不想在巡警的眼皮底下大打出手。
然而陈昊东没想到的是,在梁再军派人送礼给报社总编之后,第二天一则他派人花钱贿赂新闻从业者,试图掩盖事实真相的新闻又被刊载出来。陈昊东火冒三丈,让梁再军派人去烧了这间报社。梁再军派去的人还没有来得及点燃油桶就被巡捕抓了个现形,此时陈昊东方才知道报社的后台老板是罗猎。
事情发生之后,陈昊东首先想到得是去向蒋云袖解释,可他这次甚至连督军府的大门都没有进去,蒋云袖显然是看了最近报道的,一怒之下让佣人不得放陈昊东入内。
吃了闭门羹的陈昊东乘车回家的途中看到了明华日报,他让司机将车停在报社门口,自行走了进去。
报社这边早有人通知了罗猎,罗猎让人将陈昊东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陈昊东亲眼见到罗猎,终于验证了罗猎安然归来的传闻,比起三年前陈昊东多了几分沉稳,他学会了隐藏自己的真实喜怒,望着罗猎道:“我还当是谁对我的消息那么感兴趣,不惜倒贴版面来刊登我的事情。”
罗猎微笑望着陈昊东道:“想不到在黄浦居然还能够见到你,真是让我感到意外啊。我记得当年,有人痛哭流涕地对我说过,有生之年不再踏足黄浦,看来连自己说过的话都已经忘了。”
陈昊东道:“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难为你还记得那么清楚,我现在是个生意人,有道是和气生财,想赚钱就不要计较恩怨。”
罗猎点了点头道:“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谁又能说清楚呢。”他示意陈昊东坐下说话。
陈昊东坐了下去,摸出一盒烟,罗猎指了指墙上禁烟的图标,陈昊东摇了摇头道:“我记得过去你抽烟的。”
罗猎道:“人总得做出一些改变,纵然不能越变越好,可也不能越来越坏,你说是不是?”
陈昊东听出他话里有话,轻声道:“善恶好坏谁又能做出正确的评判?”
罗猎道:“常柴失踪的事情跟你有关吗?”
陈昊东一怔,他没有想到罗猎居然会开门见山地提出这个问题,陈昊东呵呵笑了起来:“我已经不是盗门中人,你们盗门的事情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他向前探了探身,一脸阴险的笑:“你该不会因为这件事故意整我吧?”
罗猎道:“真想整你我还需要用这样的手段吗?”
陈昊东道:“忘了,你现在是华探督察长,有权了,跟督察长说话还真得小心,如果惹你生气,搞不好是要坐牢的。”
罗猎道:“陈先生是聪明人,可聪明人也要说话算话,当年答应我的事情,你千万别忘了,我这个人做事认真。”
陈昊东道:“得!算我不对,罗先生,我之所以回来,是以为你死了,没想到老天这么不开眼,你居然还活着。”他脸上带着笑,说出的话却无比恶毒。
罗猎道:“很失望吧?”
陈昊东摇了摇头站起身道:“这样吧,我走,你给我七天的时间,我把这边的事情做个了结,然后离开黄浦,永远不再到这里来。”
罗猎道:“那就最好不过。”
陈昊东大摇大摆地离开了罗猎的办公室,罗猎站在窗前,望着陈昊东远去的身影,心中明白,这厮绝不会轻易离开,所谓七天应当只是他的缓兵之计,真正的用意是要麻痹自己。
陈昊东去了振武门,他心中憋着一团火,他要骂梁再军办事不力,派了那么多人去车站码头,可最后仍然让罗猎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了回来。
陈昊东到得时候,梁再军正在院子里指点徒弟,看到陈昊东阴沉着脸,知道他是兴师问罪来的,慌忙赔着笑迎了上去。
陈昊东道:“是他!”
梁再军道:“陈先生里面请!”
陈昊东跟着他离开了前院,梁再军方才低声道:“船越先生在呢。”
陈昊东皱了皱眉头,梁再军口中的船越先生,就是玄洋社的船越龙一,此人武功高强,现在也在租界开了一家名为大正的武道馆,船越龙一非常神秘,平日很少在公共场合出现,大正武道馆那边都是他的几个弟子在管理。
船越龙一在后院的小花园中欣赏着梅花,他身穿黑色和服,鹤发童颜,体态比起陈昊东上次见他的时候明显又魁梧壮实了许多。
其实陈昊东走入花园的时候就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威压,这更印证了梁再军关于船越龙一是东瀛第一高手的说法。陈昊东也是习武之人,他自认为胆色出众,可是在船越龙一的威压下仍然感到呼吸为之一窒,自己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普通人。
不过陈昊东并不认为东瀛第一高手就能够称霸中华,武功的至高境界应该是返璞归真,做到霸气外露容易,可做到精华内敛那才是至高之境。胸口忽然一松,再看船越龙一望着一枝梅花露出和蔼的笑容,笑得宛如一位邻家的老大爷,从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丝毫的戾气。
陈昊东此时方才明白,船越龙一刚才是故意在给自己施加压力。
梁再军恭敬道:“船越先生!”
船越龙一微笑道:“梁馆主!”
梁再军向他介绍道:“陈先生您是认识的。”
船越龙一点了点头道:“见过!”
梁再军邀请两人去茶室喝茶,三人坐下之后,陈昊东道:“记得上次见到船越先生还是在五年前在北平。”
船越龙一点了点头道:“还有一次。”
陈昊东一脸迷惘道:“还请船越先生指点,我想不起来了。”
船越龙一道:“两年前在岚山。”
陈昊东的脸色突然变了,两年前他正在京都,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熟悉的背影,握着茶杯的手不由得颤抖了起来。梁再军也留意到他反常的举动,默不作声地拿起茶巾将茶几上洒落的茶水擦去。
船越龙一道:“水有些凉了。”
梁再军慌忙起身道:“我去烧些热水。”其实这样的事情让弟子去就可以,他没必要亲自去,这是要留给两人一个单独的谈话空间。
梁再军离去之后,陈昊东向船越龙一深深一躬道:“参见木村先生。”
船越龙一道:“你还是称呼我现在的名字吧。”
陈昊东不敢抬头,低声道:“船越先生有何吩咐?”
船越龙一道:“你做事的效率真是低下。”
“船越先生教训的是,本来已经接近成功,可是没想到突然发生了一些意外的状况。”
“什么状况?”
陈昊东道:“昔日盗门的门主罗猎突然出现了。”如果不是罗猎出现,他重新收复盗门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可随着罗猎的回归,一切都出现了巨大的变数,毕竟罗猎才是名正言顺的门主,虽然失踪了一段时间,可这仍然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船越龙一道:“罗猎?他回来了?”
陈昊东点了点头,从船越龙一的问话中已经能够推断出他和罗猎应该是非常熟悉的,不过同时他又意识到,船越龙一对罗猎乃至对目前黄浦的情况缺乏了解,毕竟罗猎已经成为了法租界华探督察长,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住在法租界的人多半已经知道,看来船越龙一来到这里并没有太久。于是陈昊东简单将罗猎目前的状况做了一个介绍,也是为了让船越龙一了解自己的处境。
船越龙一道:“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善者不来,来者不善,看来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啊。”
陈昊东道:“他和法国领事蒙佩罗关系不错,这次之所以能够当上华探督察长和领事的支持有着直接关系。”
船越龙一道:“蒙佩罗任期将满。”
陈昊东点了点头道:“正因为如此,他才要趁着这最后的机会狠狠捞上一笔,我估计罗猎应该给了他不少的好处。”
船越龙一道:“别人能这么做,你也能这么做,这种唯利是图的小人还不好解决?”
陈昊东面露难色,看来船越龙一对罗猎夫妇的财力缺乏必要的了解。自己已经说得够明白,罗猎夫妇不仅有钱,而且和蒙佩罗关系匪浅,正因为如此才能让蒙佩罗死心塌地的为他们做事。自己就算拿出比他们更高的价钱,也很难打动对方,毕竟像蒙佩罗这种老狐狸,不稳妥的钱他未必敢拿。
船越龙一从陈昊东的表情看出了端倪,低声道:“他只剩下一个多月的任期,多点耐心就是。”
陈昊东道:“只怕罗猎不会给我们机会。”
船越龙一皱了皱眉头,罗猎的厉害他是有过领教的,刚才这句话的意思是让陈昊东避免和罗猎正面冲突,拖延一段时间,等到蒙佩罗任期完成,罗猎也就少了一个靠山,他们则可以从各个方面对罗猎进行击破。然而他的拖延之计马上遭遇了陈昊东的否定。
陈昊东道:“他限令我一周之内离开黄浦。”
船越龙一道:“你们中国人不是常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让三分风平浪静吗?”
陈昊东听出船越龙一有让自己离开的意思,话虽然说得不错,可是陈昊东却不能这么做,此番卷土重来就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盗门,可以说他谋划已久,原本以为一切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可终究人算不如天算,罗猎的回归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他本以为罗猎已经死去,可是他刚刚又亲眼见到了活生生的罗猎。
离开?如果自己现在离开等于几年的苦心经营全部白费,他这一生永远不会再有翻盘的机会。
燕霖河内发现了一辆损毁严重的汽车,车内一共有四具尸体,得到消息之后,王金民就率领一帮巡捕来到了这里,汽车被打捞了上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辆汽车被烈火焚烧过。
蒙着黑色帆布的尸体并列排开在河岸上,虽然今天阳光很好,可每个人都因为眼前的惨状而感到心情压抑。
王金民煞有其事地在周围侦查了一番,不过更多只是在做样子,这种凶杀案在如今的黄浦并不少见,单单是这个月就发生了近二十起,在这片鱼龙混杂的地方,尔虞我诈,争夺地盘,各方势力公然火拼,这种事层出不穷,死几个人并不稀奇。
一名巡捕向王金民请示道:“探长,怎么办?”
王金民用手帕捂着鼻子,瓮声瓮气道:“取证之后,把尸体带走送鉴证科。”
手下点了点头,王金民准备上车离开,他实在受不了现场的古怪气味,也懒得去看那四具可怖的尸体影响自己的心情。
此时一辆黑色凯迪拉克驶了过来,在封锁线前停下,罗猎和程玉菲两人从车上下来,王金民看到是他们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他暂时放弃了离开得打算,虽然心中对罗猎不满,可罗猎毕竟已经摇身一变成为了他名义上的上司,只能笑着迎了过去:“罗督察来了!”
罗猎向他道:“什么情况啊?”
王金民心说你就是用钱买了个虚名?就算我跟你说你也不会懂得,尽管如此,脸上仍然堆着笑道:“发现了几具尸体。”
程玉菲道:“我可以看一下现场吗?”
王金民正想说不可以,可是罗猎居然大剌剌点了点头道:“程小姐请便!”
程玉菲看都不看王金民就走向现场,王金民悄悄使了个眼色,两名巡捕心领神会地挡住程玉菲的去路。
罗猎冷笑着对王金民道:“王探长什么意思?”
王金民仍然笑容不变道:“罗督察不要误会,现场尚未勘查完毕,程小姐毕竟不是我们的人。”
罗猎道:“程小姐是我请来的贵宾,她的办案能力毋庸置疑,相信你王探长也赶不上吧?”
王金民被他当着那么多属下的面奚落,一张老脸也有些挂不住,干咳了一声道:“可是我们也有规定……”
第四百七十章 分头行动
罗猎虽然是最早做出决定的那个,却是最后离开的,在他的身后大坝不停断裂坍塌,其他人已经来到了安全地带,陆明翔大吼道:“快!快!跳起来!”
罗猎不敢回头,此时只能相信陆明翔的判断,他腾空跃起,越是在生死关头,他越是能够爆发出自身的潜力,罗猎的双脚刚刚离开地面,脚下的大坝就坍塌了下去。
罗猎凌空飞跃,陆明翔和沈鹏飞同时向他伸出手去,可是两人都没有能够成功抓住罗猎的手腕,只差毫厘,眼看着罗猎身体向下坠落。
林格妮尖叫道:“罗猎!”她不顾一切地向断裂处冲去,麻燕儿将她一把抱住生怕她也随同罗猎一起掉落下去。
火炮趴下身去,他看到罗猎单手抓住了断裂的边缘,刚好在下方一米处有一个不规则的凸起,罗猎虽然没有抓住同伴的手,却在千钧一发的时候抓住了那个凸起。
火炮大笑着向罗猎伸出手去,沈鹏飞也赶了过来,他们一起将罗猎从下方拉了上来。
林格妮看到罗猎无恙,顾不上众人还在身边,不顾一切地扑入罗猎的怀中紧紧抱着他,泪水无可抑制地流下。
罗猎笑道:“好多人看着呢。”
林格妮这才意识到,慌忙放开了罗猎,再看众人早已识趣地把脸转了过去。
林格妮红着脸道:“我们还是尽快找个隐蔽点。”
沈鹏飞指了指前方,唯有进入前方的山林才能隐蔽。这里发生的爆炸肯定很快就会引起注意,敌人的武装短时间内就会抵达这里。
他们迅速向山林逃去,刚刚进入山林,就有直升机飞临到了爆炸的现场。
所有人进入战斗状态,陆明翔道:“圈套,全都是圈套。”
明华阳不可能自己炸毁自己的大坝,沈鹏飞虽然准备这样做,可是他刚刚作出布置,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安放炸药,也就是说这场爆炸的制造者另有其人,这个策划者不难想到,一定是龙天心,也只能是龙天心。
罗猎道:“龙天心将我们引到这里,然后制造爆炸,接下来天蝎会应该会动用他们全部的力量来搜索这一带,我们等于成功地帮她吸引了天蝎会的注意力。”
沈鹏飞点了点头:“所以我们只能逃亡。”
罗猎道:“先占据有利地形。”
沈鹏飞指了指峰顶道:“我们先到顶峰。”
罗猎道:“所有人如果集中在一起目标反而更大,我提议分头行动。”
沈鹏飞道:“分头行动?”
罗猎的目光投向不远处的湖水虽然水位在迅速下降,可是仍然可以利用湖水来隐蔽,他低声道:“天蝎会必然会重点搜索这座山,想要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就必须在其他的地方制造混乱。”
陆明翔道:“不错,可是谁来负责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罗猎道:“我!”
林格妮道:“还有我,如果你们信得过的话。”毕竟他们并不属于同一个团队,林格妮始终对沈鹏飞一行抱有戒心,她知道沈鹏飞同样也在提防着他们。
沈鹏飞犹豫了一下,可是他目前也没有了更好的选择:“那好,我们上山负责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们负责在其他地方制造混乱,火炮,你和他们一起。”
林格妮知道沈鹏飞还是不相信他们。
沈鹏飞解释道:“火炮是爆破专家,他和你们一起应该帮得上忙。”
罗猎道:“好!”
他们三人迅速向湖泊的方向接近,其余五人则选择上山,他们争取占据有利地形,只有占据了有利地形方才能够最大限度地保住性命。刚才发生的这场爆炸已经明确了他们陷入了龙天心布局的圈套,他们暂时已经无法考虑如何完成任务,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能够保住自己的生命。
将军的表情很不好看,他的内心是极其沮丧的,在陆剑扬前来提醒他之前,他已经授权陆剑扬接触秘密档案,现在他已经明白,刚才的陆剑扬是别人伪装的。
陆剑扬没有主动提及这个话题,可并不代表着他不知道这件事会引发的后果和严重性。
将军的拳头重重砸在了桌面上:“就算将基地掀个底朝天,我也要将她找出来!”
陆剑扬没有说话,他对结果并不乐观,其实将军也明白,秘密档案已经被人拷贝,秘密数据库被植入病毒损坏,这次的损失不可估量,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基地自建立以来最大的一次。
将军的手缓缓张开,平贴在桌面上:“特遣小队有没有消息?”
陆剑扬摇了摇头:“现在已经能够初步判断这是一个圈套,龙天心利用合作的谎言潜入基地内部,盗走我们的机密材料,我怀疑特遣小队也只是她的一个诱饵。”
将军的内心非常沉重,他知道陆剑扬也是一样,特遣小队中有他们的亲人。将军道:“龙天心没有提供给我们准确的情报。”
陆剑扬道:“也许进入基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龙天心。”
将军抿了抿嘴唇:“剑扬,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完成任务?”
陆剑扬摇了摇头,将军的心中其实早有答案,可看到陆剑扬摇头,他的心情变得越发沉重。
陆剑扬道:“罗猎和林格妮应该也会去,如果他们能够合作,或许还有机会。”
将军叹了口气,望着陆剑扬道:“我会承担所有的责任,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会向上级检讨并选择退休。”
陆剑扬愕然道:“将军!”
将军道:“剑扬,无论结果如何,基地这副重担以后都要交给你了,我在许多关键问题上出现了误判。”
陆剑扬道:“龙天心实在是太狡诈了,我怀疑她不是要毁掉伏魔岛,而是要占有,她的目的应该是铲除明华阳,然后取而代之。”
罗猎和林格妮三人已经进入了湖泊,虽然水位短时间内下降了不少,可是在湖泊中找到隐蔽的地方还算不难。果然不出所料,敌人将搜索的重点放在了相邻的山上。
直升机在湖泊周围盘旋了一阵就去了山顶,他们看到有两支数十人的地面部队沿着山坡展开搜索。相对来说,这片湖泊反倒并不是那么引人注意。
巨大的天线已经无所遁形,就这样暴露在天空下,天线下方的基座上停着两架直升机,从直升机上下来了两支二十人的黑衣武装小队,他们在天线周围进行搜索排查。
罗猎三人潜伏在阴影中,眼前的所见让他们确信那座天线非常重要,火炮低声道:“找到机会,我炸掉天线。”话虽然如此,想要靠近天线并不容易,水面还在不停地下降,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停止,根据他们初步的估计,水深至少要下降二十米左右,在水流停止之前,想要横渡到中心的天线位置难度很大,万一进入潜流之中,就会被潜流冲入下方的湖泊中。
而且还有直升机不停在周围盘旋,如果他们离开了现在的隐蔽地点,很容易被发现。
罗猎低声道:“等待!”
火炮道:“等到什么时候?别忘了咱们还有同伴在山上。”他担心同伴的安危,如果不能尽快分散敌人的注意力,也就意味着山上的同伴所承受的压力会越来越大。
林格妮道:“我们的主要任务是找到明华阳铲除天蝎会。”
火炮怒视林格妮,她冷冰冰的话意味着根本不会在乎同伴的死活,可这也怪不得林格妮,在目前的状况下,如果为了尽快吸引敌人的注意力而选择蛮干,只会让他们陷入危险中,或许他们还未成功就会被敌人干掉。
罗猎道:“多给他们一些信心。”
沈鹏飞五人在前进的途中遇到了第一道网,这道铁丝网应该是用来阻拦猛兽的,原本上面充满了高压电,可因为大坝的被毁,部分电路产生了问题,电网也断电了,这对他们来说算得上一件好事。
在确信断电之后,驴子利用钢丝钳将铁丝网破开一个大洞,他们从洞口钻了进去。头顶不停传来直升机的轰鸣,不过他们周围的树林茂密,直升机的视线也无法清晰观察到林中的情景。
白脸一不小心踩到了一大坨粪便,他恶心地将脚从粪便中拔出来,麻燕儿看了看那堆粪便,马上判断出这粪便应当是霸王龙留下的,颤声道:“霸王龙!”
陆明翔安慰道:“一坨屎而已。”
沈鹏飞举起冲锋枪,做了个手势,四人组队将麻燕儿护在核心,此时他们看到在不远处正有一头迅猛龙盯着他们,那头迅猛龙应该已经潜伏了一段时间了,它耐得住性子,望着这五人,并没有急于进攻。
沈鹏飞示意队员不要急于开枪,他们护着麻燕儿向右边撤退。
迅猛龙似乎知道他们手中有武器,眼看着他们离开,没有挪动脚步。
白脸忽然感觉有东西落在了头顶,他抬起头来,看到树上有一头幼年迅猛龙,刚刚滴落在他头顶的应该是口水,幼年迅猛龙意识到藏身处被发现之后,马上从树枝上跳了下来扑向白脸。
陆明翔举枪瞄准迅猛龙的头部就是一梭子,幼年迅猛龙的头部被打的稀巴烂,一只成年猎狗般大小的幼年迅猛龙尸体砸在了白脸的身上,白脸也被砸倒在了地上。
那头刚才静立不动的迅猛龙爆发出一声嘶吼,它向沈鹏飞冲去,沈鹏飞瞄准了迅猛龙的头部突突突开始射击,迅猛龙移动的速度奇快,沈鹏飞射出的子弹竟然没有一颗射中它的身体,它进入树林中瞬间消失了身影。
陆明翔伸手将白脸从地上拉了起来,白脸吓得脸色更白了。
驴子笑道:“没事,狗一样大小的东西,我用手就能拧断它的脖子。”
沈鹏飞道:“回去!”
几人都是一怔,沈鹏飞道:“退回去!”这时候,他们听到林中传来枝叶抖动的声音,沈鹏飞大吼道:“快!”众人慌忙向他们刚才进入的缺口逃去。
一个巨大的头颅从林中显现出来,这是一头成年霸王龙,它接连跨出几步就已经来到了幼年迅猛龙的尸体旁边,低下头去,一口将迅猛龙吞了下去。正是因为这个举动减缓了它行动的速度。
沈鹏飞几人已经来到了电网的破洞处,可是让他们绝望的是,那头迅猛龙已经提前绕行到了这里,迅猛龙守住洞口。几人同时向迅猛龙射击,逼迫迅猛龙从电网的破洞离开。
迅猛龙凭借着敏捷的行动躲避着子弹,陆明翔掩护麻燕儿率先从洞口钻了回去,沈鹏飞大吼道:“白脸,用火挡住它们!”白脸启动了火焰喷射器,一道火焰向前方延展,此时已经顾不上是否会引起森林火灾,他们首先想到的是活命。
驴子和沈鹏飞一左一右掩护着白脸。
火焰喷射器在他们的面前形成一道火墙,三人正准备撤退的时候,霸王龙巨大的头颅突然就冲破了火墙,一口就将白脸的上半身咬住。
沈鹏飞和驴子同时发出一声悲吼,他们知道已经来不及营救白脸了。
陆明翔大叫道:“快回来,赶快回来!”
沈鹏飞和驴子先后逃入电网的破洞,霸王龙将白脸已经吞了下去,白脸的火焰喷射器掉到了地上,霸王龙向前踏出一步,大吼着向电网的破洞冲去,它的脑袋有一半进入了铁丝网内,正在霸王龙准备冲破电网的时候,刚刚断电的电网此时通电了,蓝色的电光布满了霸王龙的身体,霸王龙惨叫着向后退去。
两头紫色的迅猛龙此时出现在了霸王龙的身后,它们看准机会向霸王龙扑了上去,这两头迅猛龙是刚才那头幼年迅猛龙的父母,它们是来寻仇,霸王龙刚刚吞下了他们的幼崽。
四人利用树干掩护身体,他们顾不上悼念死去的白脸,因为山下有一支七人的队伍正朝着他们的藏身处逼近。
沈鹏飞做了个手势,陆明翔明白了他的意思,贴着电网向右侧移动,他选择了一处高地,利用岩石藏身,迅速将狙击枪组合完毕,利用瞄准镜瞄准了一名敌人。
陆明翔在这支特遣小队中还充当着狙击手的角色,枪法是小队中最好的一个,扣动扳机,一枪射中一名敌人的面罩,子弹穿透对方的面罩直接射入了面门,陆明翔在射杀这名敌人之后马上瞄准了另外一个,他瞄准射击的速度很快,干脆且利索。
接连射杀两名敌人之后,对方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陆明翔吸引,集中火力向陆明翔发动攻击,如同暴风骤雨般密集的子弹倾斜了过去,陆明翔藏身在岩石后,子弹不停射击在岩石上,激起粉屑和扬尘。
沈鹏飞、驴子和麻燕儿趁着陆明翔吸引敌方注意力的时候从侧方发动攻击,他们三人又干掉了四个,仅剩的那名敌人右臂被陆明翔击中,冲锋枪落在了地上。
他慌忙去拔手枪,如同猛虎出闸的沈鹏飞第一时间冲了上去,一拳将他打翻在地,不等那名敌人爬起,又用军刀抵住了他的咽喉。
驴子跟上来摘下他的头盔,那人的面孔如同被火烧过一样,丑陋狰狞,把几人吓了一跳。
沈鹏飞低声道:“说,明华阳在不在岛上?”
那俘虏呵呵笑了起来,突然他表情古怪,周身抽搐不停,口吐白沫而亡。
陆明翔从隐蔽处回来,他来到一具尸体前迅速将衣服扒了下来,沈鹏飞几人也同时开始行动,他们换上了这些敌人的制服,沈鹏飞检查了一下这些人的武器,发现他们使用的武器也是常规武器,不过他们随身携带的对讲机可以使用,这算得上一个意外的惊喜。
四人统一了对讲机的频段,留下其中一个监听其他小队的动向。
霸王龙的怒吼仍然不停从身后传来,麻燕儿向身后电网的破洞看了一眼,有些担心道:“那些恐龙会不会跟过来?”
陆明翔道:“这岛上,恐怖的不是恐龙。”
百慕大的天气说变就变,刚才还是晴空万里,一转眼又变成了阴云密布,临近中午的时候下起雨来,罗猎三人已经在水中呆了两个小时,这场雨来得正是时候,水位下降了许多,天线的基座都完全暴露出来,原本在天线周围驻守的警卫开始撤离。
火炮心中暗喜,终于等到了机会,他提议去炸毁天线,尽可能吸引敌人的注意力,通过这种方式减轻战友的压力,如果罗猎和林格妮再不同意,他会选择单独行动。
罗猎道:“再等等。”
火炮已经按捺不住脾气,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他们的处境多么危险?”
其实所有人的处境都不乐观,罗猎欣赏火炮舍己为人的勇气,但是很多时候不能蛮干,他指了指天线的方向。
火炮举目望去,却见空中闪电不停跃动,犹如千万条舞动的紫色小蛇,迅速向湖泊上方的天空聚集,千万条小蛇最后汇聚成一条大蟒般的紫色长电,从空中斜劈而下,击打在天线的中心,整个天线瞬间变得明亮起来,他们可以看到紫色的电光进入了天线的中心,然后沿着天线的中心进入基座。
火炮目瞪口呆,他此时方才明白这天线的作用,应该说这装置只是类似于天线的形状,实际上却是一个巨大的雷暴收集器,竟然可以收集天上的雷电。
蓬!一个震彻天地的闷雷在他们的头顶炸响,内心不由得为之一振。闪电强烈而且频繁,罗猎回想了一下,自从进入百慕大的核心区,这里的雷暴天气频发,明华阳在湖泊中制造出这样的装置,其目的就是为了搜集能量。
不得不承认明华阳的厉害,他掌握的有些科级就算是在当今世界也可排名前列。
难怪那些警卫会紧急撤离,在天线搜集雷电的时候,整个平台就会变得异常危险。
林格妮道:“炸毁天线是不现实的,如果强行去做,可能引发能量泄露,十有**会毁掉整座岛屿。”
火炮此时已经无法辩驳了,林格妮所说得都是事实。虽然他们最终可能要炸毁这座岛屿,但是如果这样一来无法确保任务完成,毕竟他们此行的最主要目的是铲除明华阳,直到现在都没有确定明华阳身在何处。
罗猎道:“我们兵分两路,你们在大坝上安放炸药,继续扩大大坝的缺口,同时也能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我去天线布置炸药,做好最坏的打算。最坏的打算就是炸掉整座伏魔岛。当然不到最后一步,是不会启动这样的毁灭程序。
林格妮心中的意愿是和罗猎一起,但是罗猎这样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林格妮认为罗猎对这支特遣小队也不敢掉以轻心,这样的安排主要是让自己对火炮的行为进行监督,当然从这里潜游到湖心的天线附近直线距离超过了三公里,其中还可能遭遇潜流,风险极大。
火炮道:“为何不一起行动?”
罗猎道:“时间来不及。”他低声道:“两个小时后,我们在原地会合。”
林格妮道:“你小心一些。”
罗猎道:“希望这场雨持续得更久一些。”
沈鹏飞示意大家分散隐蔽,在他们前方二百米处,一支队伍正在搜查。陆明翔向沈鹏飞做出了一个手势,示意对方有八个人。沈鹏飞藏身在树干后做出手势,他的意思是每人负责两个,十秒之后统一发动攻击。
时间在这种状况下走得格外缓慢,在倒计时结束之后,所有人同时举枪射击,沈鹏飞和陆明翔的枪法最好,他们干脆利落地射杀了两个目标。
麻燕儿也射杀了一个,只是出手的速度稍慢,驴子的一枪打偏了,打中了目标的肩膀,幸存的三名敌人第一时间躲在了树干后,他们利用树干的掩护进行反击。
沈鹏飞朝陆明翔做了个手势,他将一颗闪光弹向敌方阵营扔了过去,闪光弹可以让敌方的视力短暂失明,己方已经提前做好了防护,陆明翔在闪光弹亮起的刹那冲了出去,连续三枪击毙三人。
第四百七十一章 配合默契
两人配合默契,陆明翔弹无虚发,在清剿敌人之后,他们迅速检查战场,沈鹏飞朝着仍未完全断气的敌人又补上一枪,身处险境,半点都不能冒险。
驴子从地上捡起了一个探测仪,惊喜道:“这探测仪能用!”
沈鹏飞凑了过去,探测仪的屏幕上显示他们附近没有敌人,其实这种探测仪他们都随身带着,只是在进入百慕大核心区之后,全部失灵,在现代战争中,缺少了这些高科技装备,一个战士等于失去了眼睛和耳朵,战斗力自然大打折扣。
拥有了这件东西,他们的反侦查能力也就增强了数倍。
林格妮和火炮利用这场暴风骤雨的掩护向已经炸毁的大坝游去,他们距离大坝并不算远,随着水位的不断下降,水流的速度也开始减缓,大坝爆炸之后,反倒成为警戒最为薄弱的地方,敌方认为这里既然已经损毁就没有了太大的价值,他们没有顾及到还会有人过来进行二次破坏。
两人确信周围没有敌人,火炮来到大坝旁边开始布置炸药。
林格妮看了看天线的方向,已经看不到罗猎的身影,乌云越积越多,雷电不停在云层之间跃动,她从未见过如此强烈的雷暴天气,闪电和雷暴几乎就没有平息过,一个接着一个,震耳欲聋的雷声让人惊心动魄。
湖心巨大的天线对闪电和雷暴拥有着强大的吸引作用,闪电明显被天线所吸引,发生在上方云层的闪电全都因为天线的吸引而改变轨迹,最终汇集于天线的中心。
林格妮内心中充满了担忧,这巨大的天线可以收集天空中的雷暴,其蕴含的能量可想而知,罗猎所面临得风险实则是比所有人都要大。
空中一头灰色的翼龙在低空盘旋着,林格妮警惕地望着翼龙,翼龙也发现了他们,在低空盘旋了三周之后,突然俯冲下去,又长又尖的嘴喙如同一柄长剑径直向火炮刺去。
负责掩护的林格妮举枪瞄准翼龙就射,子弹接连射中了翼龙的身体,翼龙虽然多处受伤,可是仍然没有放弃进攻的打算,它的身体在空中转折回旋,试图躲过子弹射中它的要害。
火炮也加入了阻击的阵营,子弹形成的两道火线穿透了翼龙的身体,翼龙张开的一双肉翅被打得千疮百孔,终于一个倒栽葱向下落去。
林格妮长舒了一口气,翼龙即将坠入湖面的时候,突然从水底蹿出了一条透着紫色光芒的鳄龙,它一口叼住了从天而降的猎物。凶残的小眼盯住了火炮,火炮没敢射击,这头鳄龙显然要比翼龙凶残的多,外甲坚韧,恐怕普通的子弹都无法将之穿透。
林格妮道:“快,快离开这里!”
火炮道:“马上!”他仍然坚持去把炸弹安置好。
鳄龙显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不慌不忙地啃噬着翼龙,翼龙的血已经将周围的湖水染红。
林格妮端着枪瞄准了鳄龙的眼睛,看来看去,只有眼睛才可能是鳄龙的弱点。
火炮终于完成了装置,他向林格妮游去。
在火炮开始游动的时候,鳄龙突然放弃了那头被它啃了大半的翼龙,向火炮游去,它的速度不紧不慢,脑袋浮在水面上,身长大概有六米以上。
火炮已经意识到鳄龙正在追逐着他,不由得加快了划水的节奏,鳄龙也随之加快了速度。
林格妮瞄准鳄龙的左眼扣动扳机,狡猾的鳄龙却在她扣动扳机的刹那闭上了眼睛,子弹射在鳄龙的眼睑上,竟然被坚硬的外皮弹开。这一枪彻底激怒了鳄龙,它宛如一道闪电般向火炮追去。
林格妮尖叫道:“爆炸,爆炸!”
火炮明白了她的意思,摁下了爆炸的启动开关。
蓬!惊天动地的爆炸在残缺的大坝上再次响起,鳄龙被这声爆炸吓了一下,这次的爆炸将原本就破损的大坝再次炸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湖水汹涌向扩大的缺口流出。
一股强大的潜流冲向缺口,原本追逐火炮的鳄龙刚好处于这道潜流之中,随着这股洪流一直冲到了大坝的缺口,然后又随着磅礴喷涌的水流向下方湖面坠落。
林格妮一手抓住岸边,一手将绳索抛给火炮,火炮在启动爆炸程序的刹那成功抓住了绳索,两人的身体被水流冲击得和水面平行,奔涌的水流让他们几乎就要透不过气来,林格妮的手再也无法抓住岸边的石壁,被这股潜流带着向下方漂去。
火炮和林格妮如同两片风中的落叶,在这股狂潮的面前,他们根本没有半点的抗拒能力,此时他们方才认识到自然的力量何其强大。
眼看就要被水流冲出大坝的缺口,联系两人的绳索极其幸运地挂在了大坝的残壁之上,两人死死抓住绳索,火炮率先抓住了岩壁,**地爬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然后又拖着绳索将林格妮拉了上去。
洪流在他们的身边奔行,急速流动的湖水在他们的身边形成了一阵阵的狂风,他们紧贴着大坝,小心翼翼地向不远处的检修通道移动,而此时,一个新的裂缝又在他们的头顶形成。
时间就是生命,用不了太久时间这一段大坝就会崩塌,缺口会变得更大,两人已经顾不上多想,他们只能尽力而为,将自己的生命交给上天去左右。
潜游水底的罗猎也感到了爆炸引发的震动,在他们预定的计划中,是要等到他们再次会合之后才启动大坝爆炸的,现在提前引爆证明有了新的状况。
罗猎竭尽全力向天线的基座位置游去,而且他尽可能地下潜,下潜越深,遭遇潜流的可能性相对越小,这次的爆炸一定会让原本损毁的大坝雪上加霜,进而会形成新一轮的湖水外泄,如果他不巧正处于潜流之中,肯定会随着潜流冲出缺口落入下方的湖泊中。
罗猎还算幸运,他并没有遭遇到强大的潜流,其实他已经距离中心位置不远,而火炮爆炸的位置形成新的潜流距离他有相当长的距离。
罗猎看到水下一个忽明忽暗的巨大光柱,知道这光柱就是天线位于水下的部分,随着湖水的不断流失,天线原本位于水下的部分还会不断暴露出来。他向着那光柱不停游去。
天线的外部必然是用绝缘的材料组成,否则搜集到的电能早已遍布整个湖泊,虽然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看到那恢弘雄伟的光柱的时候,内心仍然不免感到极大的震撼。
罗猎提前就已经带上了护目泳镜,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敢直视光柱的强光,闭上双目凭借感觉向光柱接近,随着他距离光柱越来越近,内心中感觉到水温似乎提升了一些,他认为这是来自于心理的暗示,光容易让人产生温度的错觉。
罗猎终于来到了光柱边缘,其实光柱的外面拥有着几层结构,最外层应当是某种合金,排列成蜂巢般格栅,起到防护罩的作用。罗猎从蜂巢的空隙游入,炸弹吸附在里面一层类陶瓷材质的表面,他围绕光柱游了一周,将十二枚炸弹均匀排列在合金的表面,这种炸弹是基地特制,威力巨大,一旦触发爆炸,足以将这巨大的天线彻底摧毁。
在罗猎即将完成任务的时候,光芒突然黯淡了下去,这是因为短时间内空中没有闪电,没有电能吸收并传输的缘故。罗猎将最后一颗炸弹装置完成,准备离开的时候,发现远处一个光点迅速向他接近。
罗猎顿时警觉起来,他抽出军刀,身体靠在天线的基座上,那亮光闪烁的物体来得极快,转瞬之间就来到了近前,罗猎定睛望去,却是一头硕大的鳄龙。
罗猎内心一惊,以他的能力根本无法和鳄龙抗衡,他从蜂巢格栅中钻了回去。
罗猎的身体刚刚进入合金防护罩内部,那头巨大的鳄龙就高速冲了过来,大嘴试图撕咬罗猎,它的嘴巴虽然很长,可是头部太大,被合金蜂巢阻隔。鳄龙的头部撞击在合金防护罩上,震得水流涤荡。
罗猎被它卷起的水流冲击,后背撞在后面的陶瓷板上,鳄龙邪恶的小眼睛宛如灯泡,死死锁定罗猎,罗猎现在反倒没那么害怕了,毕竟他和鳄龙之间隔着合金防护罩,鳄龙这么大的身躯是不可能进入防护罩内部的,罗猎围绕着天线的基座向远处游去,鳄龙不肯轻易放弃这个猎物,缓缓在合金防护罩的外层游动,小眼睛死死盯住罗猎。
罗猎暗自苦笑,自己现在的状况如同瓮中之鳖,鳄龙已经将他看成了到手的肥肉,是不会轻易让自己离开的。罗猎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长时间在水中潜游,很久没有换气,在过去应该算不上什么,可自从来到当今的时代,他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
罗猎不由得想起吴杰留下的两个字,忘我,看来唯有忘记方才能够让自己找回昔日的状态。头顶水波荡动,罗猎抬头望去,暗叫不妙,因为那巨大的天线正在缓缓降落。
随着天线的下降,水流会加速外排,更麻烦的是,在天线下降的过程中,不时有蓝色的光波在合金防护网上流动。
罗猎不知这种蓝色的光波是不是电弧,一旦有电弧波及到他的身体,其后果可想而知,现在蓝色的光波还仅限于上方,随着天线的下降,用不了太久,这光波就会把他包围。
罗猎停了下来,在他停止游动之后,那头鳄龙也停下,一人一兽在水中对视着,罗猎凝神屏气,全神贯注,他的意识通过鳄龙的眼睛进入它的脑域。
鳄龙的提醒虽然庞大,可是它的大脑却并不发达,但是鳄龙的脑域中充满了残暴和嗜血的意识,这种意识大都出自本能,如果不是走投无路,罗猎不会做出这样大胆的尝试,入侵脑域进行思维控制其实是一把双刃剑,在控制他人的同时也难免受到他人的影响。
龙玉公主的意志力如此强大,在她占据颜天心的身体之后,也不免受到了颜天心的影响,那还是在颜天心的本我意识被雄狮王破碎之后。
罗猎侵入鳄龙的脑域,仿若一头灰色的孤狼走入一片波浪翻滚的血海中,殷红色的海面上漂浮着无数人的残肢碎肉,灰狼缓缓前行着,它孤傲地望着前方。
血海中一条小小的蜥蜴望着孤狼,这是鳄龙自身意识在脑域中的投影。
孤狼爆发出一声狂吼,蜥蜴因为孤狼的这声怒吼而吓得瑟瑟发抖。
鳄龙眼中的光芒变得暗淡,暴戾之气顷刻间消失于无形。
天线下沉着,蓝色电光遍布在上方的湖面,罗猎从蜂巢防护网的空隙中果断游了出去,在他游出空隙的刹那,一道强烈的电光顺着防护网延伸而下,劈在了他的背后,罗猎感到后心如同被人重击了一拳,不过他应该没有触电,肢体也没有感到麻木,他只是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外游去。鳄龙就这样看着他,没有任何的动作,接下来罗猎做了一个更为大胆的决定,他游到鳄龙的背后,跨在了鳄龙的身上,抓住鳄龙坚硬的外皮。
鳄龙没有反抗,在罗猎的身下温柔地就像是一头羔羊,孤狼在血海中指给蜥蜴方向,鳄龙在湖底舒展庞大的身躯,向远方迅速游去。
林格妮和火炮两人终于赶在大坝再次崩裂之前回到了原来的藏身地点,爆炸引起的崩塌,让湖水外泄加剧,他们看到有三架直升机先后飞临大坝的缺口处,盘旋了几周,又迅速离去。
雨不停地下,天空中的闪电已经不多,蜂鸣器响起,那巨大的天线开始缓缓下沉,先后两次爆炸,让大坝破损严重,湖泊的出水量至少下降了一半。
林格妮但心地望着不断下沉的天线,罗猎还没有回来,希望他没有遇到麻烦。
“鳄龙!”火炮惊呼道。
林格妮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一头泛着蓝色幽光的鳄龙从湖底浮起,更让他们惊奇的是,那头鳄龙的背上还有一个人,从身形上看那人分明就是罗猎。
火炮不可思议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他根本无法相信这样的事实,罗猎难道懂得巫术?竟然可以操纵这庞大的生物?要知道就在刚才,他和林格妮还差点成为了一头鳄龙的点心,如果不是他提前将大坝引爆,两人谁都无法逃过鳄龙的魔爪。人比人气死人啊,他们费劲千辛万苦方才摆脱了一条鳄龙,看看人家罗猎,居然把鳄龙当成了坐骑。
罗猎骑着鳄龙来到了藏身处,他从鳄龙身上跳了下去,拍了拍鳄龙的脑袋,鳄龙调转身躯向水下潜去。
火炮仍然大张着嘴巴:“我没看错吧?”
罗猎道:“你当然没看错。”
林格妮道:“这里不宜久留,刚才有直升机在大坝搜索,我估计很快就会派出地面武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