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黄土岗】(下)
他向常柴了解了一下,黄土岗是位于奉天北郊的一处乱葬岗,过去一度被当成枪决犯人的刑场,后来因为距离市区太近所以被废除,只是那一带仍然人烟稀少,因为在老百姓心中那里是不祥之地,阴气太重。
罗猎决定独自前去,如果将这件事通报给徐北山固然能够得到军队增援,可是兴师动众的结果必然是打草惊蛇。
艺高人胆大,罗猎对自己拥有足够的信心,他不想动用任何支援,他也坚信就算黄土岗的事情只是一个圈套,他也一定可以全身而退。
黄土岗就算是白天也人迹罕至,更不用说是夜晚,今晚的天气不好,阴云密布,不见星月,寒风凛冽在空旷的郊外狂野之上盘旋呼号,宛如鬼泣。罗猎驱车前来,将车停在距离黄土岗两里之外的地方,然后步行前往。
黄土岗最明显的标志是一个土包儿,过去这土包之上还有一座土地庙,可后来因为年久失修,土地庙也坍塌损毁,如今只有一棵孤零零的老槐树屹立在土包上面。
过了土地庙的遗址,前面就是一座挨着一座,成百上千的乱坟堆儿。这里大都是无主孤坟,据说打清朝那时候起就将死后无人认领的尸体送到这里安葬,后来渐渐延续下来成为一个传统,就连现在也经常看到有尸体被抛到这个地方。
罗猎看到远处两道绿光,却是一只在乱葬岗觅食的野狗,野狗支棱着耳朵警惕地向他张望着,过了一会儿,转身跑远。
罗猎利用手电筒照亮周围,看到雪地上有不少凌乱的足迹,花了一会儿功夫从凌乱的足迹中找出了一些规律,罗猎循着其中一行足迹向乱葬岗的深处走去,他的精神力向周围蔓延开来,这样冷寂的环境对他精神力的探察倒是一件好事,罗猎在一座残破的石碑后停下脚步,因为他察觉到前方有活跃的脑电波,利用这石碑,可以隐藏身体,避免对方发动袭击。
罗猎冷静分辨了一下,潜藏在周围的共有五种不同的脑电波,而在其中他并没有发现熟悉的那一个,也就是说已经排除了家乐在这里的可能。罗猎的身体躲在石碑后,他扬声道:“我来了,你们不必躲着了。”罗猎的声音在旷野中回荡,并没有人回答他。
罗猎短时间内已经判断出对方五人藏身的位置,他摘下自己的帽子,向一旁探伸出去,帽子刚刚露出一部分,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一颗子弹准确无误地射在帽子上,将帽子射出一个破洞,罗猎幸亏及时缩回手去,他呼了口气,看来对方根本不是跟他做交易的,对方的目的就是要将他引到这里并将他杀死。
罗猎掏出一把手枪,装上消音器和瞄准镜,这都是他自行改进和打造的,他拥有着太多关于未来武器的知识,只需利用其中的一部分就能够改造出准确率和杀伤力提升数倍的武器。
利用墓碑的掩护,罗猎对准了刚才射击的地方,狙击者就藏身在距离他两点钟位置的大树之上,对方可以隐藏身形,却藏不住脑电波,罗猎在锁定目标位置之后,果断开了一枪。
子弹通过消音器并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轻微到敌人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开枪,直到树上发出一声惨叫,藏身在树冠内的狙击者从高处跌落下去,这声惨叫吸引了他同伴的注意力。
罗猎在这个时候以惊人的速度冲向右前方,当敌人回过神来,同时调转枪口开火的时候,罗猎已经躲藏在一座坟包的后方,子弹接连射中那座坟包,泥土和积雪漫天飞舞,有不少飞溅到罗猎的身上,可是这些对他根本造不成伤害。
罗猎靠在坟包上,等到这一轮攻击过后,继续探察着对方的脑电波,如今只剩下了四个,也就是说刚才被他击中的那一人已经丧命。
罗猎扬声道:“我给你们一个机会,如果再不现身,我就不客气了。”
突突突!一道道迅猛的火力射向罗猎藏身的地方,对方因为同伴的死而恼羞成怒,架起一挺轻机枪向目标扫射,迅猛的火力压制得罗猎一时间无法反击,而此时,他感觉到敌人又有了行动,在机枪火力压制自己的同时,有两道不同的脑电波分从左右绕向他的身后对他进行包抄。
罗猎暗自叹了口气,在他看来这些人无异于主动送死,凭借着感知对方脑电波所在位置的能力,罗猎事实上已经拥有了比瞎子夜眼还要厉害的能力,夜眼必须在建立在看到的前提下,而罗猎不必亲眼看到,精神力就是他的眼睛,只要对方有脑电波的活动,罗猎就可以准确锁定对方的位置。
罗猎之所以敢独自前来,正是建立在他不断壮大精神力的基础上。一道刀光从罗猎的手中飞了出去,飞刀飞行的轨迹完全背离了物理学的规律,飞刀似乎拥有了自己的生命。
两名意图包抄罗猎的黑衣人先后听到了风声,当他们意识到这风声和刚才不同的时候,看到了耀眼夺目的刀光,此时方才意识到那声音是飞刀掠空的尖啸。
当两人先后栽倒在雪地上,飞刀在射杀两名敌人之后,随即向机枪手的方向射去,快如流星逐月,刀锋刺入机枪手的咽喉。
硝烟仍在,激烈的枪火声却已经平息。
一位头戴毡帽的老者已经意识到局势急转直下,他马上就做出了离开的决定,在他仓促逃离交火现场约有半里的时候,方才回头去看是不是有人追来。他转身的时候,前方却传来一个声音道:“您找我?”
老者一怔,不过出手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手枪对准声音发出的方向就射,接连两发子弹射空,手腕被对方抓住,一柄冰冷的匕首抵住了他的咽喉。
老者松开手,手枪掉落在地上,对方扯下他的毡帽。
罗猎并不认识眼前的老者,他也不关心对方的身份,低声道:“家乐在哪里?”
那老者冷哼一声道:“我怎么知道?”
罗猎道:“你是谁?”
老者道:“你杀了我的侄女,你会不知道我是谁?”
罗猎根据他的话推断出他的身份,这名老者应当是索命门的门主骆长兴,在黄浦的时候,叶青虹遇袭住院,索命门顶级杀手骆红燕假扮护士前去行刺,被罗猎当场斩杀。此前岳广清就提醒过他,索命门骆长兴也来到满洲复仇,想不到这么快就来了。
罗猎道:“骆老先生为了杀我也算是煞费心机了。”
骆长兴怒视罗猎道:“技不如人,我没什么好说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罗猎道:“你只需要把那孩子交给我,我就放你一马。”
骆长兴怒道:“我说了不知道!我们索命门只杀人不绑架。”
罗猎看他的样子不像撒谎,心念一转,骆长兴应当没有撒谎,家乐失踪并非小事,徐北山到处寻找,这件事许多人都应当知道,索命门利用这次机会来将自己引入圈套,只是他们没想到啃到了一块硬骨头,非但没有吃下自己,反而硌坏了牙齿。
骆长兴现在的心情沮丧到了极点,他抱着为侄女复仇之心而来,可是一交手才发现,罗猎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这次非但没有铲除罗猎,反而折掉了四名得力手下,其实他为骆红燕复仇已经背离了索命门的传统规则,索命门以杀人为职业,这个古老的杀手组织向来以人命换酬金,如果任务失败被杀,只能怪他们技不如人,他们不会疯狂复仇,因为报复会让他们失去理智,会让他们背离职业的初衷,如果说复仇的话,被杀者更应该找他们复仇才对。
罗猎道:“当初是谁雇佣你们谋杀我妻子的?”
骆长兴惨然笑道:“罗猎,你的确很有本事,败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红燕之死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但是我们索命门有自己的规矩,从来都不会出卖雇主。”
罗猎望着骆长兴笑道:“从来都不出卖?可你知不知道我因何会及时发现骆红燕谋杀我妻子的事情?因为你们的雇主提前出卖了她。”
骆长兴因罗猎的这句话而心乱,他怒道:“你撒谎!”
罗猎真正的意图在干扰骆长兴的心神,在骆长兴心神不定的时候,他就有了可趁之机:“是郑万仁让你来杀我的对不对?”
骆长兴虽然是索命门的门主,可是其心智却无法和罗猎相提并论,在罗猎一系列的干扰下,突然听到这句话,他目光茫然道:“你怎么知道?”
催眠不同的人要采用不同的方法,罗猎这次采用的先是欲擒故纵,趁着骆长兴陷入迷惘之时,猛然给出一个正确的问题,骆长兴的思路在不知不觉中被他所牵制。
罗猎又道:“也是他让你派人暗杀我妻子?”
骆长兴茫然摇了摇头道:“不是……”
“那是谁?”
骆长兴喃喃道:“穆天落……”
第四百零六章【没资格】(下)
罗猎内心剧震,他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是白云飞,他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也很快想透了这其中的道理,白云飞从来都是一个不择手段的人,他和自己也从来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朋友,叶青虹已经准备放弃虞浦码头,而白云飞显然是不想看到他们和盗门之间和谐共存的,白云飞想要挑起矛盾。
骆长兴用力摇晃着头,他感觉自己即将睡去,所以拼命提醒自己要清醒过来,至少他不能在这种时候睡去。
罗猎道:“开车袭击我妻子的人也是你派去的?”
骆长兴道:“不是,我只是帮忙杀了他……”远处突然传来野狗的吠叫,骆长兴因为野狗的吠叫而清醒过来,他满头大汗,浑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
罗猎放开了骆长兴,骆长兴充满惶恐地望着他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罗猎道:“我发过誓,只要是伤害过我妻子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所以……”
骆长兴的目光落在了雪地上,他刚刚丢弃的那把手枪仍然还躺在那里,突然他扑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手枪,倒地翻滚,捡枪发射的动作一气呵成,骆长兴不服老,他认为自己只要抓住手枪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可是当他扣动扳机之后却发现眼前已经失去了目标。一道白色的弧光刺入了他的脖子,然后迅速围绕他的颈部转了一圈。
骆长兴的头颅滚落到了地上,断裂的腔子里涌泉般喷出鲜血,染红了白雪皑皑的地面。
罗猎挺拔的身影已经走远,过了一会儿,那只早就等待的野狗方才发出一声吠叫,向尚未变冷的尸体冲去……
了结了索命门的事情之后,罗猎也放下了一桩心事,骆长兴死后,索命门树倒猢狲散,相信以后不会再有人找他们的麻烦。不过家乐仍然没有任何的下落,徐北山开始的时候还刻意封锁消息,在家乐失踪三天之后,他再也沉不住气,已经出动一切力量在奉天寻找。
徐北山不知一个孩子能够跑到哪里去,家乐的身上寄托了他太多的希望,他膝下只有这个男孩,如果有什么三长两短,他都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唯一让徐北山感到慰藉的是到目前并没有任何劫匪主动联系他,也就是说儿子被劫持的可能性不大。
徐北山希望家乐只是因为叛逆而离家出走,更希望儿子能够早点醒悟归来。
罗猎几乎走遍了奉天的每个区域,因为缺乏线索,所以他只能展开这种大海捞针般的搜索,这几天他的精神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利用这种办法去找人也是极其损耗精力的一件事,然而罗猎的搜索也没有什么成果,家乐仍然如同石沉大海般杳无音讯,罗猎认为家乐很可能离开了奉天,不过他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毕竟他此前和家乐见面的时候,就开导了家乐,家乐也听从他的奉劝准备去北美游学,这孩子没理由突然改变主意。
罗猎也想到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风轻语,自己既然能够想到风九青将《黑日禁典》藏在家乐的脑域中,风轻语或许也能够想到,更何况此女口口声声要对付风九青,或许她终于想到要利用家乐。
在外奔波了一天的罗猎回到家中躺在沙发上懒洋洋不想动弹,利用精神力去搜索家乐的下落比起体力上的消耗更让他感到虚脱,常柴给他泡了杯红茶送到面前,罗猎道了声谢,端起红茶喝了几口,就歪在沙发上睡了起来,直到叶青虹打电话过来方才惊醒,她也听说奉天最近发生了不少的事情,所以非常关心罗猎的处境,罗猎在电话中当然不会透露出太多的事情,避免叶青虹为自己担心,尤其是对索命门的事情更是守口如瓶。他让叶青虹放宽心,自己这边的事情处理完马上回去。
挂上叶青虹的电话,看到常柴站在自己的对面似乎有话要说,罗猎道:“有事?”
常柴点了点头道:“外面有位太太找您。”
罗猎道:“太太?有没有说她怎么称呼?”
常柴道:“她说跟您一起去过西海。”
罗猎闻言心中一怔,刚才的疲惫一扫而光,整个人顿时精神了起来,他向常柴道:“去,快请她进来。”
罗猎猜到是风九青来了,果然不出他的所料,前来拜访的人就是风九青。和上次在黄浦见到风九青不同,这次风九青已经不再是佣人的打扮,不过她穿着依然朴素,白白净净,看上去就是一个寻常家的妇人,谁也不会将她和叱咤风云的女魔头联系在一起。
罗猎示意常柴回避,他起身相迎道:“风前辈居然肯屈尊拜访,看来一定有重要事情。”
风九青的表情显得非常谦和,在她的身上甚至找不到昔日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感觉,平和的几乎不像她自己,她轻声道:“罗先生实在是太客气了,我路过奉天,前来拜访一下故人也是应当的。”
罗猎请她坐下,亲自为泡了一杯红茶,面对风九青罗猎的内心是极其复杂的,按照辈分,风九青其实是他的岳母,可她还可能是害死自己母亲的人。
风九青端起红茶,她喝茶的样子非常优雅,这让罗猎不由得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他也不知为何会产生这样的联想。
风九青道:“你要是不嫌弃就叫我一声阿姨吧。”
罗猎没有回应,只是端起了面前的那杯茶。
风九青道:“我知道你怪我,怪我当年没有治好喜妹,只给了她三年的生命。”她叹了口气道:“我已经尽力了,除非用我的性命去换,可是如果我真的那么做了,你会更恨我,因为她会变成另外一个我,再不是深爱你的妻子。”
罗猎道:“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我仍然会信守当年的承诺。”
风九青道:“如果你不恨我,也不至于吝惜到连一声阿姨都不肯叫。”
罗猎实事求是道:“我真开不了这个口。”
风九青点了点头也不再勉强:“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奉天?”
罗猎摇了摇头。
风九青道:“你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风轻语他们找过你吧?是不是准备跟你联手一起对付我?”
罗猎道:“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风九青道:“这个世上也只有你能了解我的境界,也只有你能陪我说说话。”
罗猎笑道:“前辈高看我了,在下诚惶诚恐。”
风九青道:“我调查过,你去见过家乐,想必已经知道了我的秘密。”她停顿了一下又道:“这世上拥有窥探他人脑域能力的人屈指可数,你就是其中之一。”
罗猎道:“你很了解我?”
风九青道:“比多数人都要了解。”
罗猎道:“你认识我的母亲?”
风九青静静望着罗猎,竟然流露出几分慈爱的目光,这目光虽然稍纵即逝,可是仍然被罗猎敏锐地捕捉到了,罗猎的内心因此而感到莫大的震撼,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一件被他猜测许久的事情。
罗猎道:“我母亲的死是不是跟你有关?”
风九青道:“我和她是很好的朋友,她帮过我,突然有一天,她找到了我,因为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害她的人是罗公权,这件事我早就告诉过你。”
罗猎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风九青道:“如果我和她不是朋友,她为什么会告诉我那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会告诉我你不是罗行金的儿子,你的父亲是沈忘忧?”
罗猎怒道:“因为你恩将仇报,因为你吞噬了她的力量!”
风九青平静望着罗猎:“不错,我的确吞噬了她的力量,可是那是她要求我这么做的,如果我不这么做,她的所有力量也会随着她的死而烟消云散,与其那样,她不如送给我这个好朋友……”说到这里她的脸上出现了痛苦的表情:“你以为我会好过?得到她的能量之后在同时也要继承她的爱恨情仇,这些年我始终在和她的意念抗争,你明不明白?”
罗猎明白,因为此前在龙玉公主的身上就出现过同样的状况,龙玉在侵占颜天心的脑域之后,颜天心的潜意识仍然在顽强地和她抗争着,甚至在雄狮王将颜天心的意识毁灭之后,龙玉仍然会发生喜欢上自己的状况,龙玉的精神力要比风九青强大得多,连她都不可避免发生这种状况,证明风九青可能遭遇的麻烦更多,罗猎望着风九青内心非常的矛盾,不知母亲是不是将意识和记忆也转移到了风九青的身上。
风九青从罗猎的目光中读懂了他的意思,她轻声道:“你不用这么看我,我花费了近二十年的时间,方才将她从我的体内彻底驱赶出去,我那么辛苦又是为了什么?”
罗猎道:“你寻找九鼎又为了什么?”
风九青道:“一个人!”
“弘亲王载祥?”
风九青沉默了下去,在罗猎的眼中这就是一种默认。
第四百零七章【围攻】(上)
罗猎道:“你以为九鼎能够做到吗?”
风九青道:“过去我也没有把握,可是现在我已经有了。”她望着罗猎一字一句道:“还要多亏了你给我的东山经。”
罗猎心中暗忖,自己给她的只是半本东山经,也就是说另外的半本东山经也很可能在她的手里。
电话铃声突然响了起来,风九青指了指电话道:“快去接电话,说不定是风轻语打来的。”
罗猎走过去拿起电话,电话那端果然传来风轻语的声音:“罗猎,我姐姐是不是去了你那里?”
罗猎转身看了看风九青,风九青点了点头。
罗猎道:“是,你是不是准备过来见她呢?”
风轻语格格笑道:“她恨我恨得要死,我怎么敢去你那里。”
罗猎道:“那孩子是不是在你的手里?”
风轻语道:“聪明,难怪我姐姐总是夸你,对啊,他就在我手里,现在躺在棺材里面睡觉呢,你想见他,带着我姐过来,你应当知道在何处能够找到我。”她说完就挂上了电话。
风九青道:“她在何处?”
罗猎道:“应该是在罗氏木器厂。”
风九青冷笑道:“棺材铺?倒是会选归宿。”
罗猎道:“他们设下了这个圈套就是等你过来。”
风九青道:“垂死挣扎,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那么恨我?因为他们全都没几天好活了。”
罗猎道:“风轻语好像不是你的妹妹吧?”
风九青微笑道:“我没有妹妹,不过她算是我一手创造的,一个人想要成为吞噬者,其中必然要经历极其辛苦的过程,所以在吞噬别人能量的同时,也要将自己体内那些不好的负面的能量发泄出去,我选了好多人,可是因为跟我的差异太大都无法成功。”
罗猎道:“于是你想到了克隆,根据自己创造一个克隆体。”
风九青道:“也只有如此才能和我最像,才能承受这艰难的过程。”
罗猎道:“你可能只是将她当成一个实验品,利用她吞噬别人的异能,确信无害之后再从她的身上吸取,你想得果然周到。”
风九青叹了口气道:“当真什么都瞒不过你,幸亏你不是我的敌人,如果你是,我恐怕真的很麻烦了,他们是不是准备跟你联手杀我?”
罗猎道:“如果是,你害不害怕?”
风九青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要害怕,在我心中你从来都不是我的敌人。”
罗氏木器厂大门敞开着,一只破破烂烂的花环挂在门前,随着夜风摇曳,这一场景显得格外诡异。风九青和罗猎先后走入了大门,看到风轻语就坐在一具棺木的上面,双手托腮入神地想着什么,甚至连两人走进门,她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风九青环视了一下周围道:“我还以为你布下多大的场面,原来只是一个主动送死的笑话。”在敌人的面前,她马上呈现出睥睨一切的霸气。
风轻语道:“就算是送死也要尝试一下,总好过无动于衷地等死,你说对不对?”
风九青望着这个自己一手创造出来的生命,目光中带着欣赏又带着怜悯,她也没有想到在历经那么多磨难之后,风轻语仍然可以顽强地活下来,更没有想到过去对自己唯命是从的她居然会在某天觉醒,表现出如此强大的叛逆,甚至她开始筹划杀死自己,这让风九青对克隆本身又产生了新的认识。
罗猎道:“家乐呢?”
风轻语轻轻拍了拍身下的棺材:“里面了。”
罗猎内心一沉,因为他感觉不到家乐的意识波动,难道家乐已经遭遇了不测?
风轻语道:“今晚你们谁也走不掉!”
风九青微笑道:“罗猎,现在明白了吧,你也是他们要对付的人之一,如果杀不了我,就杀掉我的希望,所以你已经没有选择了。”风九青认为,罗猎不得不和自己站在同一立场。
风轻语道:“姐姐,我做任何事都瞒不过你,从我小时候,你就教我吞噬他人的能量,可不是为我好,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实验品,只有那些能量被我吸取之后没事,你才会再从我的身体内夺走,这个世界上其实没有人比你对我更残忍。”
风九青道:“连你的性命都是我给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风轻语道:“我要让你尝到双倍于我的痛苦,我要让你知道我有没有资格?”从堂屋内走出了两人,分别是方克文和安藤井下,他们都没有掩饰本来的面目,两人脸上都是布满鳞甲,只有一双眼睛暴露在外,方克文的双目猩红如火,安藤井下的双目绿光闪烁。安藤井下的身躯更为高大一些,他的双手大得也有些夸张,比起正常人的两倍还要多,十爪尖尖,锋利如刀。
方克文虽然身材不高,四肢变异也没有像安藤井下那么夸张,可是他呼吸和步幅的节奏都控制得很好,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存在,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出方克文的实力,大巧若拙,返璞归真才是高手应有的境界。
风九青不屑地看了看他们三个:“风轻语,原来你就是联合他们两个来对付我?”
风轻语道:“难道还不够吗?”她笑盈盈向罗猎道:“罗猎,你现在选边站还来得及。”
罗猎道:“你先把那孩子放了。”
安藤井下已经启动,他宛如猛虎下山一般扑向风九青,右手五支利爪破空向风九青的面门抓去,爪尖撕裂空气发出阵阵刺耳的尖啸,由此可见他出手的速度快到了何等地步。
风九青道:“当初我就不该放过你们两个。”她一拳击出,和安藤井下的手掌相比,风九青的手实在是太小了,不仅是她的手,甚至她整个人在安藤井下如山般的体魄对比下都显得苍白且羸弱。
然而风九青的目光充满了自信,她轻描淡写地出拳,出拳的同时说话仍然娓娓道来气息不乱。安藤井下看到她用拳头来迎击自己,也握起右爪,以数倍于风九青的拳头和她相撞。
单从表面上看去,两人之间的碰撞就是以卵击石,然而当两人的拳头撞击在一起的时候,竟然发出惊天动地的气爆之声,两人的拳力撞击在一起,激烈地冲撞将周围的空气挤压鼓荡了出去,身处在周围的罗猎三人都感觉到罡风铺面。
以风九青和安藤井下为中心,周围的积雪也拳劲引发的气浪掀起,他们的脚下片雪不存,激发的雪浪向周围席卷而去。方克文在此时出手,他的目标不是风九青竟然是罗猎。
罗猎刚才一直都是一个旁观者,可是并不代表着他放松了警惕,即便是对方克文这位老友,他也从未放弃过提防,异能已经让这些人的性格发生了改变,他们介乎正邪之间,他们的世界观和人生观早已扭曲。
方克文出手的速度比起安藤井下更快,身法犹如鬼魅转瞬之间已经来到罗猎的面前,利爪向罗猎的心口抓去,他一出手就没有留下丝毫的情面,这一击誓要将罗猎的心脏生生掏出。
罗猎第一时间向后退去,此时风九青却隔空劈出一掌,无形的掌刀直奔方克文的身体斩去,方克文不闪不避,凭着自己强横的身体硬生生受了这一击,掌刀砍在方克文的身上,并没有能够劈开他周身坚韧的鳞甲,可是方克文外穿的棉衣首先承受不住,被掌刀击碎,棉絮宛如千万只白色的蝴蝶与翻飞的积雪混杂在一起。
方克文虽然没有被风九青这记凌厉的掌刀劈斩成两段,可是他的身体也被打得如同断了线的纸鸢一般飞了出去,撞中一具棺椁,那棺椁仿佛被炮弹击中一般散了架。
安藤井下在和风九青硬碰硬的对撞中也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踉踉跄跄退了数步,幸亏方克文刚才的围魏救赵让他缓了口气,其实这是他们一开始就定下的战略,他们认为罗猎和风九青之间,罗猎是较为薄弱的一环,风九青将罗猎看得极其重要,所以绝不会眼睁睁看着罗猎被杀,所以在团体作战中,罗猎就成了风九青的软肋。
事实也证明他们战术采用得当,风九青对罗猎的真正实力缺乏认知,所以她不容罗猎有所闪失,第一时间出手化解罗猎的危机。
安藤井下在后撤之时,右拳颤抖不已,刚才的硬碰硬对撞,让他骨痛欲裂,此前从未有过这种现象,可见风九青如今的实力已经远胜于他,风九青被方克文干扰之后,失去了对安藤井下乘胜追击的时机,一记掌刀劈飞方克文,然后重新将目标锁定在安藤井下的身上。
安藤井下站稳身形,左手伸出,左手的五根指甲如同劲弩激射而出,咻!咻!咻……乌青色的指甲直奔风九青的面门,风九青手掌伸出在虚空中旋转,疾速射向她的五只指甲突然缓慢了下来,伴随着风九青的这一动作,五只指甲在空中被一股螺旋之力拧碎化为飞灰。
安藤井下右手的指甲也射了出去,与此同时,他的指甲疯狂生长,短时间内就已经成长为刚才的长度。
第四百零七章【围攻】(下)
罗猎已经不再选择旁观,在风九青劈飞方克文,挡住安藤井下之后,他向风轻语冲去,人还未到,抬手已经射出两记飞刀,飞刀分从左右绕出两道弧线。
面对罗猎的攻击,风轻语也不敢托大,她的身体从棺木之上瞬间消失,很快就出现在风九青的身后,身法变幻之快已经难以形容。然而风九青的速度更快,在击碎安藤井下利用指甲的接连射击之后,整个人追风逐电般向前冲去。
安藤井下再度向她抓来,却被风九青一把抓住,安藤井下身躯一震,只感觉掌心如同被开了一个大口子,体内能量向外汹涌奔腾而出。风轻语的攻击也已经来到风九青的身后,她一拳击出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风轻语准备发动第二次攻击之时,罗猎所发的那两柄飞刀在虚空中兜了一个圈,重新朝她射来。
风轻语怒道:“你果然和她狼狈为奸。”
罗猎已经来到风轻语刚才所坐的棺木之前,抓住棺盖掀开,却见家乐一动不动躺在棺材里面,一张面孔惨白无光,竟然已经是声息全无,罗猎内心一颤,他刚才根本没有感受到家乐的意识波动,原来这孩子竟然早已被杀,虽然家乐只是一个克隆人,可毕竟也是一条生命,莫名的悲伤涌上罗猎的心头。
他伸手将家乐从棺材中抱起,家乐的身体僵硬冰冷,显然死去多时了。
方克文再度逼近罗猎,罗猎的双目被怒火染红,他盯住方克文怒吼道:“这就是你想要的?他只是一个孩子!”
方克文冷酷的目光似乎有所波动,他突然放弃了对罗猎的进攻,转身向风九青冲去,方克文加入战团的同时,风轻语却抽身出来。方克文抓向风九青的后心,风轻语无法攻破的无形屏障竟然被他轻易撕开,不过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风九青反手将他的手爪握住,随即方克文的体内能量和安藤井下一样向外奔逸而出。
风九青一手抓住一个,目光冷冷锁定在风轻语的身上:“以为你们几个废物就能够对付我?”
方克文挣扎道:“放开我!”
风九青呵呵笑道:“过去我对你们尚且存在一念仁慈,现在我不会再留任何的情面……”她的笑声却突然中断,因为她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开始烦躁,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风九青慌忙收敛心神,可是烦躁的感觉非但没有减轻,反而越来越重,她的心跳也随之加速,她意识到应当是经脉产生了状况方才导致这种现象的发生,最直接的原因应当是她刚刚吞噬的两股异能。
在风九青成为吞噬者的经历之中,只有在吞噬罗猎体内能量的时候,她方才不得不选择中断急于摆脱,不过那一次是因为她无意中激发了罗猎体内的潜能,导致慧心石的力量复苏,而这一次和上次完全不同,风九青之所以要创造风轻语,就是要用她来试验异能对自己的身体有无损害,当然那仅限于在她刚刚成为吞噬者的时候,她担心被异能反噬,所以才选择那样做,而现在以她的能力已经不再担心这种事情。
风轻语笑道:“是不是感到惊喜?这个世界上凡事都是相对的,你了解我,我同样了解你,你利用我来做种种的试验,让我遭受无数的折磨,夺走一切对你有利的异能,在我体内留下的全都是糟粕,你千算万算,却没有计算到我仍然能够活到今天,我知道你的弱点,我知道你惧怕什么?”
风九青想要摆脱方克文和安藤井下,可是两人却如同跗骨之蛆,她现在已经是欲罢不能了。
风轻语道:“他们的异能都经过改造,安藤先生是追风者计划的项目负责人,我们三个臭皮匠若是抱定必死之心,你这个诸葛亮也只有殉葬的份儿。”
风九青望向罗猎,她终究还是托大了,小看了自己一手创造的风轻语,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所能依仗得只有罗猎。
罗猎轻轻将家乐放下,这可怜的孩子还未来得及成年就已夭折,身后以命相搏的几人谁也没有将这孩子当成一个真正的生命,在他们每个人的眼中,这孩子只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风轻语道:“你的目的是成为吞噬者,寻找什么九鼎,而我活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干掉你!”她慢慢走向风九青。
风九青咬了咬嘴唇,脸上第一次呈现出绝望的表情,此时她却出人意料地唱起了一首歌谣:“月儿弯,星星闪,闪一闪,像眨眼……”
沉浸在悲伤中的罗猎内心剧震,他转过身去,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的表情,因为风九青所唱得正是母亲当年哄他入睡时的儿歌,罗猎早已认定风九青吞噬了母亲的异能,现在他已经能够确定,母亲的意识仍然藏在风九青的脑域之中,如同当初的颜天心之于龙玉。
罗猎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就她,她就是你,你杀死她等于杀死你自己?”
风轻语的脚步停顿了一下,她知道罗猎的这番话显然是冲着自己说的,风轻语没有回头,望着风九青道:“你现在该明白当年我几乎每天都被死亡的恐惧笼罩,我那时候是有多么的无助?”
风九青道:“连你的命都是我给的,如果不是我,你根本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
风轻语道:“是人都会犯错,你也不会例外,风九青,创造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会死在我的手上。”
方克文和安藤井下此时都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身上的鳞甲正在迅速的褪去,已经可以看到正常的轮廓,方克文看到安藤井下变成了一个花白头发的汉子,他相信自己也是一样,他们眼中的对方每分每秒都在衰老下去,这种衰老速度极快。
风九青道:“死得其所,你们两个这一生都摆脱不了被人利用的命运。”她身躯一颤,方克文和安藤井下同时脱离了她,恢复正常形态的他们甚至连站立的力量都已经失去,软绵绵坐倒在了地上。
风九青冷冷望着风轻语道:“你以为了解我?你以为利用这样的伎俩就能够对付我?呵呵……我只不过是做做样子,送上门的猎物我又怎能不要?”
风轻语的脸上露出惶恐之色,她向后退了一步。
风九青冷笑道:“现在想逃是不是已经晚了?”
作势要逃的风轻语却突然一拳击中了风九青的小腹,风九青被打得倒飞了出去,重重摔倒在雪地之上,头发蓬乱,噗!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风轻语早已看出风九青是强弩之末,她刚才只不过是想虚张声势吓走自己,风轻语的这一拳并未使出全力,却已经让风九青现出了原形,风轻语道:“我怎么会逃?不杀了你我寝食难安,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个机会,我又怎么前功尽弃?”
风九青嘴唇流血,惨然笑道:“不错,不错,不枉我栽培你一场。”
风轻语道:“以后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什么风九青,只有风轻语。”她举步向前的时候,一道身影挡在了风九青的前方,风轻语知道在场有能力这么做的只剩下罗猎。
罗猎极其平静地望着风轻语道:“走吧,我不会让你杀她。”
风轻语道:“为什么要阻止我?”
罗猎道:“因为她至少还是一个意识健全的人。”
风轻语被罗猎的这句话触怒了,她尖叫道:“别以为你可以阻止我!”手中绿影闪现,一柄碧绿透明的弯刀变魔术一样出现在她的手上,弯刀划出一道急电直奔罗猎的咽喉而去。
罗猎似乎已经预料到了她的这次攻击,身体向后倒仰,他的躲避动作几乎在风轻语出手的同时,弯刀落空,风轻语手腕一转,向罗猎的腹部切去,罗猎在身体反折的状况下,双足向后滑动,移动出两米的距离,再次躲过了风轻语的一击。
风轻语的双目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罗猎竟然有未卜先知之能,他竟然知道自己每一次的攻击招式。
罗猎道:“你是她创造出来的,所以你的脑域远不如正常人类那么发达。”
风轻语尖叫道:“你闭嘴!”她感到一股凛冽的杀气从后方逼迫而来,却是两柄飞刀无声无息绕行到了她的枕后,纵向排列瞄准了她的颈部,飞刀在距离她半米左右的地方停滞不发,如同静止一般漂浮在虚空之中。
风轻语不敢回头,她的身体变得僵硬,感觉一股冷气从她的尾椎一直蹿升到颈部,整个人都被杀气冻结。
风九青望着眼前的一幕,无法掩饰内心的震骇,罗猎的能力在这几年中突飞猛进,他已经可以用意念来驱动飞刀,风九青扪心自问,如果自己和风轻语易地而处,也未必能够轻松击败罗猎。
风轻语哈哈大笑:“罗猎,你错了,你错了!”说完这句话,她不顾一切地向罗猎冲了上去,罗猎闭上了双目,两柄飞刀划出两道冷电,从风轻语的颈后刺入她雪白的颈部。
第四百零八章【绝情】(上)
血雾从风轻语的颈侧喷射出来,她丢下弯刀捂住脖子,试图止住喷射的鲜血,然而血雾还是从她的指缝中喷射出来。
风九青目睹风轻语被杀,心中不由得涌现出难以形容的感觉,她清晰地认识到其中包含着忧伤。
罗猎缓缓睁开双目,看到风轻语躺倒在自己的面前,她的嘴唇一张一合,已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不过罗猎仍然从她的口型判断出,她应该是说你会后悔的。
风九青慢慢了来到风轻语的面前,伸出手去蒙住了她的双目,然后从地上捡起那把弯刀,猛地插入了风轻语的心口,是她创造了风轻语,现在又要亲手夺走她的生命。
罗猎道:“家乐还有救吗?”
风九青摇了摇头:“死对他,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归宿。”停顿了一下,又意味深长道:“其实我们也是一样,像我们这样的人原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个时代。”
外面传来整齐的步伐声,风九青和罗猎对望了一眼,他们的感知能力原本就超出常人,从步伐的节奏就能够判断出,来得应当是训练有素的军警,而且人数不少,罗猎看了看雪地上的尸体,别人的尸体尚且罢了,可是家乐死在这里,如果被军警发现,他们两人根本无法解释得清。
风九青向罗猎道:“你走吧!或许还逃得掉……”
罗猎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他走过去将风九青背起,风九青不知他想做什么,可是知道罗猎并没有丢下自己一个人逃走的意思。罗猎带着风九青进入厨房,他记得在厨房的灶台下有一口隐藏的井,入口就在风箱的下面。当初被瞎子无意中发现,他和麻雀曾经下去探查过,井壁上有地洞,罗行木利用地洞藏宝,而地洞内还有密室,密室还有地道和南关教堂相通,过去的这个发现一直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想不到今日终于派上了用场。
罗猎和风九青刚刚进入地洞,就听到头顶传来阵阵脚步声,罗猎背着风九青利用风轻语留下的那柄弯刀刺入井壁的缝隙,小心下行,行到一半的时候,听到头顶,有人喝道:“给我搜,搜遍这里每一个角落,”
风九青感到不安,她的心跳因此而加速,直到罗猎带她进入井壁上的地洞,上面的人应该没有发觉灶台下的秘密。
罗猎道:“你怕啊?”
风九青道:“怕,不是怕死,而是怕我没有机会完成心愿。”
罗猎没有说话,他知道风九青的心愿就是找到九鼎。罗猎想起了刚才风九青在生死关头唱起的那首儿歌,他不知道风九青的脑域之中到底藏有多少母亲的意识,心中谁有疑问,可是却始终没有开口。
风九青趴在罗猎的背上,她的体内几种不同的异能正在反复折磨着她,如同翻江倒海般难过。她甚至无法控制身体的颤抖,嘴唇已经咬住了血。她忍痛道:“你放我下来,歇一歇……”
罗猎已经来到了迷失,将风九青放下,风九青的面孔没有一丁点的血色,惨白如纸,望着罗猎道:“你刚才救我……是不是因为那首歌……”
罗猎摇了摇头:“因为我对你承诺过。”
风九青道:“九年之约,我还以为……你不会遵守……”
罗猎道:“我对九鼎同样充满了好奇。”
风九青道:“你害怕,你怕我会利用九鼎毁灭这个世界……”
罗猎点了点头,他盯住风九青道:“我还有妻子,我还有女儿,我还有朋友。”
风九青叹了口气道:“我也曾经有过……”她的唇角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慈和笑容:“小彩虹很可爱,我远远看过她,她就像喜妹小的时候……”
罗猎的表情极其冷漠:“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再靠近我的女儿。”
风九青道:“我是她的外婆。”
罗猎道:“如果她知道自己的外婆眼睁睁看着她的母亲死而无动于衷,她会怎么想?”
风九青摇了摇头道:“我想救她,可是有人阻止我那么做。”
罗猎道:“谁?”
风九青没有回答,只是默默看着罗猎,罗猎从她的目光中却读到了某种熟悉的含义,他没有追问,抿了抿嘴唇道:“歇够了,咱们必须要继续走。”罗氏木器厂虽然他早已转让到了张长弓的名下,可是以徐北山的能力用不了太久就能够查到这里的主人曾经是自己,徐北山或许会因此而对自己发难。
风九青点了点头,罗猎来到她身前再度将她背起,来到通往教堂的那道门前,罗猎却发现这道门被人动过,心中有些奇怪,虽然麻雀也知道这里的秘密,可是她应该不会无聊到来这里故地重游。
罗猎抬脚将那道隐藏的暗门踹开,风九青道:“这下面居然别有洞天。”
罗猎道:“罗行木为自己留下的一条出路,不过那头被封死了。”
风九青道:“那岂不是说咱们仍然逃不出去?”
罗猎心中暗忖,现在自己和昔日的实力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以他现在的能力或许能够移开堵住出口的条石。
经过那些十字架的时候,风九青道:“奉天教难就是发生在这里吧?”
罗猎点了点头,他将风九青放下,活动了一下双臂,向那被条石封住的通道走去,罗猎尝试了一下,昔日无能为力的那块条石被他缓缓抬了起来,罗猎将条石掀到一边。
风九青坐在那里望着,虽然罗猎实力不俗,可是想要将堵住通道的石块全部移走也许花费相当大的功夫,自己刚好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或许她能够压制住刚才吞噬的异能,恢复正常。
风九青向身后看了看,她的背后是一具竖立摆放的黑色石棺,上方用白漆刷着三个大字麻博轩,风九青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麻博轩不就是麻雀的父亲,那个和罗行木方克文一起组队前往九幽秘境的教授?难道他就葬在这里?风九青摇了摇头,驱散心中的杂念,准备全心投入自我修复之中。
只是刚刚尝试,体内的异能就如同翻江倒海般重装了起来,风九青痛苦地皱了皱眉头,而此时一个诡异的影子突然来到了她的身后,那人扬起手来,右掌的掌心落在风九青的头顶。
罗猎掀开一块巨石,还未来得及将之推开,就感到后方有些状况,转身望去,却见白发苍苍的宋昌金出现在风九青的身后,他的手掌紧贴风九青的头顶。罗猎惊呼道:“你做什么?”内心被不祥的感觉所笼罩,宋昌金比他预想中隐藏得更深,自己进入这里之后竟然没有觉察到宋昌金的意识波动。
宋昌金冷冷道:“小子,呆着别动,不然我现在就杀了她。”
风九青感觉头顶如同被开了天窗一样,体内异能向外奔逸而出,在这样的状况下,她仍然保持着超人一等的镇定:“宋昌金,原来你也是吞噬者。”
宋昌金冷笑道:“有什么了不起,你们藤野家族的黑日禁典还不是偷走的,以为只有你们知道吗?”
风九青道:“你早就发现了我将黑日禁典藏在家乐的脑域中,你懂得读心术。”
宋昌金道:“罗家人又有哪个不懂?”他望着罗猎道:“小子,如果你爷爷没有怀疑你的身世,为何不将三泉图交给你?他在死前已经怀疑了……就是这个女人杀了你的爷爷,是他杀了你爷爷。”
风九青道:“你想为你死去的爹报仇?不会吧,以你宋昌金自私自利的性情,你只会为了自己,又怎会为了别人?”她对宋昌金颇为了解。
眼前的宋昌金让罗猎想起了一个熟悉的人,那就是罗行木,到底是同胞兄弟,宋昌金和罗行木的行事做法如出一辙,只是前者比后者更加狡诈,隐藏得更深。
宋昌金道:“为自己又有什么错?一个人连自己都管不好,又怎能兼顾其他的事情,一个人连命都保不住又有什么精力去做其他的事情。”他突然怒喝道:“小子,你敢动一下,我这就要了她的性命。”他感到一股敏锐的杀气朝自己而来,罗猎催动飞刀想要趁着自己不备斩杀自己。
罗猎投鼠忌器,看到偷袭不成,只剩下控制宋昌金脑域这个办法,然而以宋昌金的老奸巨猾,想要控制他又哪有那么容易,宋昌金深知罗猎的厉害,甚至连目光都不肯和他相交。他处心积虑方才寻找到这个机会,岂肯轻易将良机断送。
风九青道:“宋昌金,原来你的要求那么简单,只想活下去?”
宋昌金道:“这个世道人想活下去也不是那么的容易。”
风九青咯咯笑了起来,宋昌金心中一怔,刚才风九青还是一副虚弱无力的样子,怎么突然间就变得中气十足?罗猎也察觉到这一变化,他很快就发现宋昌金的脸色变了,变得惶恐不安。
风九青道:“你当真以为我会那么容易被你算计?”
宋昌金的经脉感到一阵撕裂般的痛苦,他此时方才意识到吞噬风九青的能量并不是什么好事。其实在飞鹰堡的时候风九青同样遭遇了这样的危机,风九青试图吞噬罗猎的异能,却因为吞噬而唤醒了罗猎体内沉睡已久的慧心石,激发了罗猎的潜能,罗猎拥有的能量远远超过了风九青的想像,她根本无法这庞大的能量,如果勉强下去只会经脉寸断。
第四百零八章【绝情】(下)
宋昌金吞噬者的身份让风九青感到震惊,不过在宋昌金试图吞噬她力量的时候,风九青又感到惊喜,任何事都存在利弊的两面性,风九青之所以目前陷入困境是因为她吞噬了方克文和安藤井下的异能,这两种异能恰恰和她体内的异能相冲突,风九青想要恢复正常状态,一是要尽快克制住这两种异能为自己所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设法将异能从体内尽快清除出去。
以风九青的能耐她早晚都能恢复正常,只不过是时间问题,可现在恰恰在生死关头,她又偏偏处于困境之中,稍有不慎全盘皆输,宋昌金的出现却恰恰给她提供了第二种机会。
当宋昌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晚了,风九青缓缓伸出雪白的右手,轻轻扼住了宋昌金的脖子,宋昌金满面惶恐,可是现在他已经无法逃脱了。
风九青道:“你太贪婪,如果你只想杀死我,我现在已经死了。”
“救我……”宋昌金艰难道,这句话显然是冲着罗猎所说。
风九青却不会给他任何的机会,右手一动,只听到喀嚓一声脆响,宋昌金的颈椎被她捏碎,甚至连声息都未发出,就已经死去。
那柄悬浮于宋昌金脑后的飞刀在空中划了道弧线飞回罗猎的手中,罗猎的目光垂落下去,虽然宋昌金做了不少的坏事,可是看到他死在自己的面前,仍然心中有些不忍。风九青之所以干脆利落地干掉宋昌金,一是因为她冷酷的性格使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担心罗猎一方会有变数,当宋昌金的死亡已经成为事实,她也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罗猎道:“看来你已经没什么事情了。”
风九青淡淡笑道:“还不是多亏了你。”她走过去,双手扬起,堵住通道的巨石一个个移动起来,很快在他们的面前就出现了通道,罗猎刚才费了好大的力气都没有完成的事情,在风九青这里就变得举重若轻,轻描淡写。
罗猎道:“这条通道应该通往南关教堂,咱们走吧。”
风九青道:“都走了,只怕你仍然说不清。”她伸手拍了拍罗猎的肩膀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然后向来时的通路走去。
罗猎皱了皱眉头,转身再看风九青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风九青当然不是要舍己救人,她如今已经恢复了正常,以她的能力安然无恙地冲出重围根本不在话下,之所以选择沿原路杀出,其出发点却是要还罗猎一个人情。
因为风九青的行为,罗猎并没有成为家乐之死的嫌疑人,罗氏木器厂事件之后,罗猎决定马上离开了奉天。
这次的满洲之行,罗猎原本抱着给自己和家人放假的想法,可真正当他来到满洲之后,麻烦却接踵而至,他发现一些故人突然就离开了这个世界。风轻语、方克文、安藤井下几人的死更像是飞蛾扑火,他们应当是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几日可活,所以才联手对付风九青,试图扳回一局,然而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
宋昌金的这辈子都用在了投机之上,他也差一点就把握住了机会,可在最后仍然功亏一篑。罗猎记得风九青说过一句话,其实他们这些人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他们的彷徨和挣扎,都将随着生命的逝去而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抹去。
叶青虹写完了两封信,看到罗猎一直在她的身边守着,温婉笑道:“你不去陪女儿,守着我做什么?”
罗猎笑道:“她睡了。”
叶青虹将两封信封了口:“纯一在欧洲上学,小桃红母女人在香江,他们的生活我已经让人安排好了,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罗猎点了点头,表情显得颇为凝重。安藤井下和方克文这一生最大的牵挂也就是他们的家人了。
叶青虹知道他心中怎么想,柔声道:“其实在他们家人看来,他们早就已经死了,奉天的事情他们永远不知道才好,我想方克文和安藤井下泉下有知,也希望这样。”
罗猎道:“我们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照看他们的家人,帮助他们的子女长大……”
叶青虹牵住他的手,她看出罗猎的心中充满着莫大的遗憾,罗猎一直都想挽救安藤井下他们的,可是有些事并不是他能够挽回的,叶青虹本想询问关于风九青的事情,可是话到唇边,却又改变了主意,有些事既然已经注定,又何苦给他增加困扰。
叶青虹道:“对了,张大哥和嫂子说等你回来咱们就去苍白山过年。”
罗猎道:“好啊!准备一下这两天就走。”
叶青虹笑道:“小彩虹不知有多么期待呢。”
罗猎一早去了南满图书馆,福伯还是像往常一样清扫着路面的积雪,看到罗猎回来点了点头,算是跟他打了招呼。
罗猎道:“师父,天这么冷您还起那么早啊?”他伸手去拿福伯手中的笤帚,福伯也没跟他客气,将笤帚给了他,向罗猎道:“扫完赶紧进来,我给你烧水泡茶去。”
罗猎足足扫了二十分钟方才将路面的积雪扫干净,来到福伯的办公室,福伯往水盆里倒些热水道:“洗把手,别冻着了。”
罗猎笑道:“我皮糙肉厚的,冻不着。”嘴里那么说,还是将一双手烫了烫。
福伯道:“我们盗门中人最看重得就是这双手,手要是废了,谋生吃饭的工具就没了。”他将毛巾递给罗猎,罗猎擦干了双手,来到茶座旁坐下。
福伯道:“奉天出了不少的事情啊。”
罗猎道:“几件事都赶到一起了,我也怕麻烦,这不,赶紧离开那个是非之地。”
福伯道:“听说郑万仁找索命门的人对付你。”
罗猎并未将这件事宣扬出去,可福伯仍然知道了,他笑了笑道:“都过去了,师父不用担心。”
福伯点了点头道:“你小子真是厉害。”
罗猎道:“师父,我今儿来是向您告辞的。”
“哦?”
罗猎将自己准备去苍白山过年的事情说了,福伯听完将脸色一沉道:“怎么?你们就打算把我一个孤老头撂在这里不成?”
罗猎道:“不是,真不是这个意思,您老要是能放下这边的事情,不如跟我们一起去苍白山过年,不知您乐不乐意?”
福伯大声道:“乐意,当然乐意,我都答应小彩虹了,今年还要给她压岁钱呢。”
罗猎笑道:“那当然最好不过。”
福伯眉开眼笑道:“家有一老,胜似一宝,我老人家别的不敢说,这手厨艺你们可比不上,今年的年夜饭我来负责。”
黄浦这段时间始终冬雨绵绵,陈昊东的心情就像这黄浦的天气,始终没有放晴的机会,他本以为罗猎的离开可以让自己得到喘息之机,可是福伯收罗猎为徒的消息让陈昊东乱了方寸,这让他看清了两个事实,一是福伯这位本门德高望重的长老是绝不会支持自己上位,二是罗猎始终没有放弃对自己的报复。
陈昊东并不认为罗猎拜师纯属偶然,在他看来罗猎应当是蓄谋已久。虽然郑万仁向他打了包票,可陈昊东仍然心神不定,在他听说索命门骆长兴和其手下的四大高手全都死在奉天的消息之后,陈昊东变得越发不安起来。
陈昊东今天约了一个重要的人见面,再过去很难想像他会和穆天落坐在一起,毕竟是一山不容二虎。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让陈昊东意识到有必要和这位法租界的华董,目前黄浦最有权势的华人谈谈。
每个人都会有年少轻狂的阶段,每个人在一定的阶段也会对周围产生敬畏感,和罗猎的这场矛盾让陈昊东变得成熟了许多。
白云飞走入这间茶楼,他看到了早已等在那里的陈昊东,白云飞将礼帽摘掉,又将文明棍递给常福,低声道:“下面等着我。”他撩起长衫缓步走上楼梯,白云飞的步幅不紧不慢,他的表情充满了镇定,他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绝非偶然,黄浦每天都会死人,江湖帮派更是新人辈出,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一行的更新换代远超任何行当。
白云飞在接手穆三寿的产业之时还认为自己是个年轻人,不知不觉已经过去了那么多年,他的心态居然老了。人的衰老果然不是从外表先开始的,白云飞环视这间茶楼,这是穆三寿生前最常来的一家,也是他喜欢坐在窗前看浦江风景的地方。
陈昊东选择在这里和自己见面,就证明很有诚意,应当对自己做了一番调查。
陈昊东在二楼的楼梯口处站着,脸上带着谦和的微笑,一个人只有在经受挫折之后,才会在短时间内褪去傲气,白云飞认为陈昊东还是一个不错的年轻人,可是这不错两个字也只能是相对而言,陈昊东比他的多半同龄人都要出色,可还无法做到出类拔萃,白云飞很自然地拿陈昊东和罗猎相比。
喜欢穿西装的陈昊东今天居然也换上了长衫,肯能是为了适应茶楼的氛围,他微笑向白云飞抱拳道:“穆先生,您真是守时啊。”
第四百零九章【雪满山】(上)
白云飞笑道:“还是比你来得晚,被你抢先一步。”
陈昊东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笑容不变道:“我就算来的再早,也订不到穆先生平时的位子,那张桌子除非穆先生亲来,任何人都订不到。”
白云飞看了看自己平时坐的地方,仍然是空无一人,他并没有过去坐的意思,微笑道:“那你订了什么地方?”
陈昊东道:“水韵阁。”
白云飞点了点头道:“客随主便,我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凡事都要懂得变通你说是不是?”
陈昊东跟着笑了起来,白云飞的态度让他对今天的会面开始乐观起来。
喝着热腾腾的祁门红茶,品尝着精致的茶点,透过水韵阁的窗户一样能够看到浦江的风景,白云飞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以为最好的位子其实只是一种习惯,换个角度去看风景倒也不错。
陈昊东主动为白云飞续了杯茶道:“我今天请穆先生过来就是聊聊天,没有别的意思。”
白云飞微笑重复道:“没有别的意思?”他省略了两个字,才怪!
陈昊东道:“现在时局动荡,我心里不安啊,穆先生是租界的老人,也是我尊敬的前辈,不瞒您说,小弟也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您。”
白云飞道:“请教二字可不敢当,其实我也比你大不了几岁,算是多了点见识,可毕竟还是老了,眼光和头脑都已经跟不上这个时代了,你若是愿意,就说出来探讨一下吧。”
陈昊东听出白云飞对自己刚才用上老人一词的不满,其实他并没有影射白云飞的意思,咳嗽了一声道:“穆先生有没有关注满洲的事情?”
白云飞道:“张同武遇刺那么大的事情,全国上下都传遍了,这阵子报纸上全都是关于他的事情,我想不关注都难啊。”他已经意识到陈昊东的谈话应该和张凌空有关。
陈昊东道:“听说张凌峰继承了军权,现在北满已经在他的实际控制下了。”
白云飞道:“他?他只怕有其名而无其实,如果他只是一个虚名倒还罢了,如果他当真当了北满军队的家,我今儿把话就撂在这里,用不了多久,他老爹的地盘就会被他给败得干干净净。”
陈昊东笑了起来:“我和穆先生的看法是一样的。”
白云飞道:“咱们是在黄浦,满洲离咱们这么远,就算火真烧起来也蔓延不到咱们这里。”
陈昊东道:“穆先生忘了张凌空了吗?”
白云飞怎么会忘?知道陈昊东早晚会把话题都到他的头上,他端起茶盏喝了口茶,并不急着说话,他倒要看看陈昊东怎么说。
陈昊东道:“张凌空将新世界的那块地转让给了任督军,穆先生不知道?”
发生在白云飞眼皮子底下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张同武的死,影响最大的就是张凌空,他和张凌峰不睦,过去张凌空是张同武请来为张家经营财产,以便为以后留下一条退路,无论少帅张凌峰如何质疑他,张同武对他始终深信不疑,可现在张同武遇刺,张凌空也失去了最坚强的支持和后盾,张凌峰十有**不会再用他,而且还极有可能剥夺张凌空对黄浦物业的管理权。
张凌空将新世界转让给任天骏,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价格,可白云飞认为一定是半卖半送,张凌空急需找到一个新的支持,如果找不到新的靠山,他在黄浦苦心经营的一切很快就会化为泡影。
白云飞道:“听说了,任督军好像要在那里给他的父亲修一座陵园。”
陈昊东叹了口气道:“有权果然是可以任性的。”
白云飞将手中的茶盏放下,陈昊东又给他倒了杯茶,抬起双眼望着白云飞,流露出前所未有的诚恳目光:“其实黄浦这么大,可以容纳好多人。”
白云飞笑了:“我不管别人,只要自己过得安心就好,我这个人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小富即安,只要我手下的那帮兄弟能够吃饱饭,我就别无他求了。”
陈昊东暗骂白云飞虚伪,表面上却还要装出赞成的样子点了点头:“对了,满洲最近出了不少的事情,据说索命门的骆长兴和手下四大得力干将全都死在了奉天黄土岗。”
白云飞内心一沉,他拿起茶盏又喝了一口道:“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索命门做的是杀人的生意,他们有这样的下场也不足为奇。”
陈昊东道:“索命门树倒猢狲散,现在只怕没有人再去找罗猎复仇了。”
白云飞道:“你这么肯定是罗猎做的?”
陈昊东道:“不是他还有谁?他杀了骆红燕,骆长兴率人去找他报仇,结果反被他所杀。”
白云飞笑了起来:“陈先生真该去做侦探,剖析得丝丝入扣,合情合理。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我倒觉得骆长兴的死没什么好同情的,他们索命门做得什么生意,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身为门主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急于组织报仇,其实已经犯了大忌。”
陈昊东道:“穆先生难道不好奇,最初到底是谁雇骆红燕去杀叶青虹的?”
白云飞道:“何止好奇,我非常关注,毕竟罗猎夫妇都是我的朋友,外面的传言很多,有不少人说是你策划了这件事。”
陈昊东摇了摇头道:“我没做过。”
白云飞道:“可差点把叶青虹杀死的人是你的手下。”
陈昊东道:“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是罗猎杀死了骆长兴?”
白云飞道:“推测!”
陈昊东道:“其实我始终在关注着罗猎在满洲的一举一动,他的行踪是我派人透露给骆长兴的。”
白云飞道:“你啊,你就不怕罗猎知道回头找你算账?”
陈昊东道:“你都不怕,我又有什么好怕?”
白云飞脸色一沉,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陈昊东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世界没有绝对的秘密,就像你白先生的身份,就像你白先生想借刀杀人将我赶出黄浦,让我和罗猎拼个你死我活。”
白云飞冷笑道:“血口喷人,我来喝茶,你却喷了我一身的脏水。”他扬起茶杯狠狠摔在了地上,并不是摔杯为号,只是为了发泄心中的愤怒。
陈昊东道:“杨四成是我盗门中人,我就算想杀叶青虹也不会用自己的人去做,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想要嫁祸给我。”
白云飞道:“不错,你们盗门中的事情,盗门自己去解决,我对此不感兴趣,还有,罗猎夫妇是我的朋友,无论谁做了对不起他们的事情,我第一个不会放过。”他的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掷地有声。
陈昊东道:“你以为罗猎看不透这个局?就算他当时没看透,索命门找他报仇之后,他也不难查出。”
白云飞道:“那你应该感到害怕了,罗猎说过给你两个选择。”
陈昊东道:“我不走,大不了就是一死,我反倒为白先生担心,如果他回来,还不知道谁会先死。”
白云飞暗自吸了一口冷气,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担心这件事,本以为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事后却偏偏出了那么多的纰漏。
陈昊东道:“我们这样的人并不适合有朋友,白先生……”
白云飞已经站起身来:“我跟你没什么好谈的。”
陈昊东道:“无论你愿不愿谈,我都要奉劝您一句,罗猎只要回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一老一小坐在狗拉的雪橇上,撒欢跑在雪夜之上,罗猎和叶青虹并辔而行,两人微笑着对望了一眼,藏不住眼睛里的柔情,罗猎笑道:“人老如顽童,我现在算是真正见识到了。”
叶青虹道:“不知道你老了是不是也这个样子。”说到这里她心情又是一黯,随着九年之约的临近,罗猎终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或许一切都只是一个奢望罢了。
罗猎道:“将来你就会知道。”他的笑容如此温暖,他的语气如此笃定,这让叶青虹意识到自己想多了,像罗猎这样的人,又有什么困难能够难住他?他既然答应了会回到她们母女身边,就一定会。
海明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来到北国,对白雪皑皑的世界感到惊艳,不时发出夸张的赞美声,张长弓一脸宠溺地望着她,海明珠道:“木头,你总是看着我做什么?”
张长弓憨厚笑道:“我媳妇儿好看。”
海明珠俏脸一红,呸了一声:“没羞没躁!”在后面驾驭马车的铁娃却顺着风听了个清楚,忍不住大笑起来。
海明珠瞪了他一眼:“小子,你笑个屁啊!”
铁娃道:“师娘,我师父夸你好看呢。”他嗓门本来就够大,这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海明珠羞得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抬头看到了远处的村庄,慌忙转移话题道:“是不是到地方了?”
张长弓点了点头道:“马家屯到了!”
第四百零九【雪满山】(下)
天福客栈的老板赵天福已经在村口等着了,看到客人到来,他乐呵呵迎了过来,身后的两条黑狗撒欢儿忽前忽后地跟着他。
张长弓率先来到赵天福面前翻身下马道:“赵掌柜,我们来了!”
赵天福乐道:“张大哥,知道你每年都要过来,这不,我提前把年货都给备好了,明儿我跟我家婆娘就得去白山过年了,这客栈,你只管住着。”
“听赵掌柜的意思,敢情是不准备要钱了?”
赵天福举目望去,这才认出罗猎也曾经来过,不过他已经不记得这位客人的姓名了,呵呵笑道:“都是老主顾啊,成!不要钱,不要钱,你们能来我求之不得呢,今晚我整几道好菜,大家一起聚聚。”
张长弓已经将二十块大洋塞给了他,赵天福道:“太多了,哪能要恁么多。”他想推辞,张长弓抓住他的手重重拍在他的掌心上:“拿着,过年了,给嫂子买新衣服。”
赵天福连连点头。
知道他们要来,赵天福提前已经将炕烧得滚热,猪羊都已经备好,这都是张长弓提前让人捎信过来让他准备的,过年就得有个过年的气氛。
晚上赵天福两口子张罗了一桌子乡土菜,众人围坐在炕桌上喝酒。
小彩虹淘了一天,打着哈欠被叶青虹带回房间睡觉去了。
张长弓道:“我看屯子里怎么人越来越少了?大过年的那么冷清,没点年味儿。”
赵天福叹了口气道:“可不是嘛,要说都是狼牙寨那帮土匪……”他婆娘听到这里悄悄捣了他一下,赵天福喝了点酒,胆子也变大了,瞪了她一眼道:“老爷们说话呢,边儿去。”
赵天福的婆娘讪讪笑了笑:“几位客官千万别见怪,我家男人就是这个样子,两杯酒下肚就胡说八道,管不住嘴。”
福伯笑道:“那就让他说,你忙去吧。”
赵天福的婆娘也不好继续留下,被海明珠叫去隔壁房间唠嗑去了。
赵天福道:“这狼牙寨啊虽然被徐北山给整编了,美其名曰成了什么正儿八经的军人,可他们干得还是杀人放火拦路抢劫的勾当,徐北山倒是给了他们一笔军饷,可那点钱也不够这些土匪挥霍的,他们还是继续抢啊,现在黑虎岭方圆五十里的村镇大都已经空了,他们没有不抢的东西,钱、粮、女人,只要看到的就抢,过去我们马家屯倒是没被抢过,可现在近处的村子被他们抢完了烧完了,早晚会抢到我们这里,所以大家都提前做好了离开的准备,不瞒几位啊,我已经在白山置了家产,等开春就彻底搬过去,这地方我是再也不来了。”
张长弓道:“过去不是一直生意都凑合?”
赵天福道:“那是做采参人的生意,现在这周边那么乱,哪还有人敢过来采参啊,我这客栈平时根本没什么客人。对了,有句话我得先提醒你们,在马家屯过年,也要多点小心,万一土匪来了,你们得赶紧跑。”
晚饭后,罗猎来到院子里,看到福伯坐在磨盘旁边抽着烟,他咳嗽了一声。
福伯转身看了看他:“不屋里暖和着,出来干什么?”
罗猎道:“您不也出来了?”
福伯笑道:“抽口烟,透透气。”
罗猎道:“师父,您觉得狼牙寨那帮人会来吗?”
福伯道:“一定回来吧。”
罗猎愣了一下,不知福伯因何说得如此肯定。
福伯道:“郑千川是郑万仁的弟弟,盗门都知道我收了你当徒弟,郑万仁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他知道我想让你来管理盗门。”
罗猎摇了摇头道:“师父,我可没这个野心,您该不会真动了这个心思吧?”
福伯道:“我知道你看不上,可放眼这盗门里面偏偏又没有我能看上的人,一个门派将来是走正路还是走邪路,全都要看带头人,我老了,也没能耐带着盗门走上正途,你还年轻啊。”
罗猎道:“您老给我惹了一个大麻烦啊。”
福伯道:“麻烦有多大,将来的方便就有多大,你只要解决了这个麻烦,成了盗门的大掌柜,我看以后那些宵小之辈谁还敢惹你?”他将烟蒂摁灭,向罗猎招了招手,罗猎向他又走近了一些。
福伯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我已经将要扶你上位的消息散播了出去。”
罗猎真是哭笑不得,老人家真是给自己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这下陈昊东不得把自己给恨死。
福伯道:“你不用怕,咱们的一举一动肯定被人给盯上了,如果我没猜错,郑万仁肯定会动用郑千川的力量,集合狼牙寨的势力前来攻打咱们。”
罗猎道:“我本想来这里安安生生过个年。”
福伯道:“只有将这帮混蛋全都干掉才能彻底安生,不然你这辈子休想安宁。”
罗猎知道他所说的都是事实,低声道:“我们的人手毕竟有限,如果狼牙寨倾巢出动,恐怕我们很难应付。”
福伯道:“你以为我老人家是吃白饭的?整个满洲的盗门都得听我的话,狼牙寨有多少人,我盗门比他们还要多,这个数够不够?”他向罗猎伸出了三根手指头。
罗猎道:“三百人?”
福伯道:“别小看了这三百人,全都是我北满盗门的高手,知道你们要来这里,早在半个月前,我就让他们分批开始进入苍白山,化整为零是我们盗门的本事。”
罗猎道:“您是说,只要狼牙寨来袭,他们马上就能过来增援?”
福伯道:“你只管放心吧,前来马家屯的每条路线我都安排了岗哨,只要他们有所异动,我们第一时间就能够知道。”
罗猎暗暗佩服,福伯能够在盗门中身居高位也并非偶然,他果然心机深沉,老谋深算,其实单凭自己和张长弓的战斗力,灭掉百倍甚至千倍于他们的敌人都不在话下,但是罗猎更关心家人会不会受到惊扰。
罗猎道:“想要解决这件事,还需一个关键之人。”
状况发生在腊月二十九,狼牙寨方面果然纠集了一支八百人的队伍在黄皮猴子黄光明和绿头苍蝇吕长根的带领下直奔马家屯而来。
这群土匪虽然被南满军阀徐北山整编,可是对他们而言无非是换了身军服罢了,正如当地百姓所说,就是穿着军服的土匪。年前出门打劫,对这帮土匪来说也不是什么好差事,一个个怨声载道,他们并不知道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杀人。
黄皮猴子黄光明脸色阴沉,他在奉天被罗猎斩断了手筋,好不容易才复原,对罗猎仇恨极深。
吕长根却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低声叹了口气道:“四哥,大当家让咱们把马家堡杀光烧光,用得着派那么多人?”
黄光明的回答言简意赅:“罗猎!”
“罗猎又怎么了?”
黄光明道:“我的手筋就是被他给割断的,大哥也是被他杀的!”这理由已经足够充分。
吕长根道:“五哥,我本以为咱们被收编之后,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从此再也不用干打家劫舍的事情,可没想到……嗨!”他长叹了一口气。
黄光明没说话,可心中也是这样想。
吕长根道:“给咱们那点军饷连塞牙缝都不够,如果不是靠着咱们自己,恐怕还要饿肚子。你说,早知如此咱们又何必穿上这身军服,说什么整编正规军,也只有咱们自己才会相信,知不知道别人怎么称呼咱们?”
黄光明嗯了一声。
吕长根道:“匪军,他们叫咱们匪军!”
黄光明道:“何必管别人怎么想?”
吕长根道:“我最近时常想起大哥。”接下来的话他并没有说,黄光明也明白他的意思,其实狼牙寨现在上上下下许多人对郑千川都是不满的,尤其是和肖天行相比,过去的肖天行虽然性情暴戾,可对待手下兄弟还算不错,这个郑千川却只想着利用狼牙寨去捞取利益,很少为其他人着想。
黄光明道:“兄弟们,再有十里地就到马家屯了,全都给我打起精神,拿下马家屯,咱们就有年货了,杀了那里的男人,女人就是我们的了。”他的这番话煽动性很强,身后一名群匪都激动起来,一个个大声鼓噪,黄光明扬起手中枪,示意众人收声,以免声音传出去,过早暴露行踪。
可突然听到一声清脆的枪响,程富海的左耳被震得麻木,他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耳朵,却摸到血糊糊一片,此时方才意识到自己中了枪,这一枪竟然将他的左耳击落。
黄光明吓得一骨碌从马背上滚落到雪地上,声嘶力竭地嚎叫道:“快,隐蔽!隐蔽……”
不等群匪分散隐蔽,一声声爆炸就从他们的脚下掀起,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了雷区,连番的爆炸让这支八百人的队伍乱成一团,这些土匪宛如没头苍蝇一样乱冲乱撞,硝烟遍布树林,让他们看不清方向,到处都是哭爹喊娘的惨叫声。
绿头苍蝇吕长根侥幸没有被炸伤,他蜷曲在雪地上不敢妄动,这种时候若是漫无目的的乱跑被炸伤的几率更大。
等到爆炸平息,吕长根方才小心向外爬去,他为人狡诈,不过头脑还算清醒,专找尸体和血污的地方爬行,因为这里基本上是爆炸发生过的,相对安全一些。
第四百一十章【夺帅】(上)
吕长根爬行了几步,就听到枪声接连响起,他吓得赶紧钻入死人堆里,这场伏击还没结束,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枪声方才渐渐平息,吕长根睁开一只眼睛向外望去,却见十多名黑衣人端着武器接近爆炸现场,这些人出手果断,只要发现尚未断气的土匪马上开枪射杀。
吕长根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希望自己装死能够骗过那些人的眼睛。
可吕长根并没有那么好运,没过多久就听到脚步声来到他的附近,有人抬脚在他身上踢了一下道:“别装死,起来吧!”
吕长根没有说话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以为对方故意诈自己,可马上有人扬起手来狠狠抽了他一记耳光,怒道:“还特么没装够?再装老子崩了你!”
吕长根慌忙举起双手:“我投降,我投降,别杀我,别杀我……”
吕长根终于看到了马家屯,不过他并没有进村,而是被人押到了村口,在村口他见到了这次要铲除的对象罗猎,罗猎看到满身血污的吕长根,朝他点了点头道:“六掌柜别来无恙?”
吕长根叹了口气道:“罗猎,都落到你手里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罗猎道:“我不杀你,毕竟你和喜妹是结拜的兄妹。”
吕长根心中暗忖,就算罗猎不杀自己,自己也不能回狼牙寨了,这次他和程富海带了八百人出来,连马家屯的边儿都没摸到,就被人围歼,到底有多少人逃生目前还不知道,不过吕长根知道这次必然是死伤惨重,他回到狼牙寨郑千川也不会饶了自己。
吕长根道:“难得你还记得这份旧情。”
罗猎道:“还在为郑千川效力?你知不知道郑千川是日本间谍,他隶属于日本暴龙社。”兰喜妹曾经告诉罗猎这些事,今日之事引起了罗猎的新仇旧恨,他揭开了这个秘密。
吕长根满脸愕然,其实当初狼牙寨结拜的这些人中并无郑千川在内,他们和郑千川之间的感情也相对疏远,自从整编之后,更是有太多人对郑千川不满,吕长根摇了摇头道:“你故意离间我们。”
罗猎道:“我妻子亲口告诉我的又怎会有错,吕长根,你们虽然身在草莽,可也会甘心当卖国贼吧?就算我放过你,郑千川也不会饶了你。”
吕长根知道他所说得都是实情,心情更是黯然。可他即便知道真相又能怎样?现在郑千川才是狼牙寨的头领,自己可没本事跟他抗衡。
此时一个男子向这边走来,他大声道:“六哥!”
吕长根抬头望去,他万万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老七遁地青龙岳广清。
岳广清之所以能够来到这里还是因为罗猎给他的消息,岳广清原本是张同武的部下,潜入凌天堡的目的就是为了说服肖天行加入张同武部,可是肖天行的遇刺让这件事变得毫无眉目,岳广清后来又暴露了身份,所以被郑千川下了格杀令,当时他带着妻子逃出凌天堡,如果不是遇到罗猎相救,恐怕他早就已经死了。
罗猎道:“你们兄弟好好谈谈吧。”
除夕之夜,马家屯的天福客栈张灯结彩格外喜庆,客栈里的妇孺并没有受到外界的任何困扰,福伯很好地将战火隔离在村庄之外。
吃完了年夜饭,罗猎陪着叶青虹回到房间内,等女儿睡过之后,叶青虹道:“有什么话说吧,看你就心不在焉的。”
罗猎道:“我准备出去一趟。”
叶青虹望着罗猎,虽然心中有些不舍,可是她也明白罗猎一定是有不得已的理由,轻声道:“去什么地方?去几天?”
罗猎道:“凌天堡,最多七天。”
叶青虹道:“你要除掉这个隐患?”
罗猎道:“郑千川是日本间谍,此人又是郑万仁的弟弟,如果不把他除掉,早晚还是一个祸害。”
叶青虹点了点头道:“张大哥也去吗?”
罗猎道:“我自己过去,这边有师父和张大哥在,我才放心。”
叶青虹伸出手轻轻抚摸罗猎的面庞,柔声道:“你这个人始终是个操心的命,我跟了你注定也要操心一辈子。”罗猎笑道:“后悔了?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叶青虹摇了摇头道:“来不及了,上了你的贼船,跳下去就是死。”
罗猎道:“对我而言,你是我最温暖的港湾。”
岳广清拿起望远镜望着凌天堡的方向,罗猎转过身望着气喘吁吁跟在后方的吕长根,这次和他们三人同来的还有盗门中精心挑选的十名高手。吕长根上气不接下气道:“走不动了,歇歇好吗?”
岳广清指了指凌天堡的方向道:“今晚咱们就能抵达。”
吕长根道:“今儿是大年初三,大过年的你们也不嫌折腾。”他抓了把雪塞入口里,然后又被冻得牙疼,赶紧一口吐了出来。
罗猎道:“我警告你啊,别玩花样。”
吕长根苦笑道:“花样?我还能玩什么花样,横竖都是死,我干掉那个日本间谍好歹还有可能当个民族英雄。”
罗猎笑道:“民族英雄你是没指望了。”
吕长根道:“我也没指望。”他用手肘捣了捣来到身边的岳广清道:“老七,咱们推翻郑千川之后是不是要跟着张凌峰干?”
岳广清向罗猎看了看,似乎有所犹豫。罗猎道:“就当我不存在。”
岳广清道:“张凌峰是个不成器的人,他得到军权之后和大帅此前坚决对抗日本人不同,他的态度显得有些暧昧,我担心……”
吕长根道:“你担心他会向徐北山一样也投奔了日本人?”
岳广清点了点头。
罗猎早已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低声道:“满洲沦陷是早晚的事情,张凌峰和徐北山都不是可以倚重之人,日本人占领满洲之后,老百姓更没有好日子过了。”
吕长根道:“凭什么?凭什么让日本人占领咱们的国土?他们这些军阀向日本人低头,我们可不愿意……”他停顿了一下又道:“可是我们毕竟势单力孤,单凭着我们这些人岂不是螳臂挡车?”
岳广清道:“咱们过去可以在夹缝中求生,现在咱们同样可以,只要我们能铲除郑千川,夺回凌天堡,我们就可以以这里为根据地和他们对着干,而且据我所知,飞鹰堡是无论如何不肯向日本人低头的。”
吕长根道:“说得轻巧,就算咱们夺回了凌天堡,以后呢?还不是要当土匪,不抢劫,咱们难不成去喝西北风啊?”
岳广清道:“抢,不过咱们要改变策略,不抢老百姓,不抢自己人,要抢就抢日本人,抢卖国贼!抢那些贪官污吏!”他的这句话掷地有声,甚至连吕长根都听得激动了起来。
罗猎发现岳广清不但是个爱国主义者,还拥有远大的志向和不俗的领导能力,哪里有侵略哪里就会有反抗,岳广清是最早觉醒的一批人,随着时间的推移,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觉醒,加入到这场保家卫国斗争中去。
吕长根拍了拍大腿道:“老七,你说到了我心坎里,就冲你刚才的这句话,我豁出性命跟着你干!”
岳广清向罗猎看了一眼道:“应该是跟着罗先生干!”
罗猎笑道:“我可没有那么大的志向,这次事情结束,我就离开满洲,我这个人懒散惯了。”
吕长根拿起岳广清的望远镜看了看道:“老七,正门上去不太可能,过去凌天堡的工事都是你修得,你一定有办法偷偷进去对不对?”
岳广清点了点头道:“有办法,不过这次还是要从正门进去。”
吕长根大惊失色道:“那不是等于主动找死?”
岳广清道:“置死地而后生,我当俘虏,你押我进去。”
吕长根倒吸了一口冷气,岳广清的计划无疑是非常冒险的,虽然理论上有成功的可能,可是他和程富海带队,目前并不知道有没有人逃回了凌天堡,如果自己被俘的消息已经先行传到了这里,恐怕郑千川会先下手为强。他向罗猎道:“罗先生也打算这个样子进去?”如果说他俘虏了两个对头,恐怕谁都不会相信。
罗猎道:“等等!”他转身走入林中,过了好一会儿,吕长根方才看到林中一人走了出来,却不是罗猎,可是这人他也认识,吕长根惊呼道:“李大掌柜……您……您怎么也来了?”原来从树林中走出的这人正是飞鹰堡的大当家李长青。
李长青笑了起来:“看来我的样子足可以假乱真。”
吕长根这才从声音中分辨出是罗猎,岳广清虽然早就知道罗猎要装扮成李长青,也没有想到他的易容术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如果说有所不足那就是声音了,罗猎虽然无法将声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可是他可以伪装成伤风感冒,而且这些年飞鹰堡和凌天堡打得交道并不多,等郑千川发现的时候只怕已经晚了。
第四百一十章【夺帅】(下)
琉璃狼郑千川望着满身血污的黄皮猴子黄光明,不由得怒火中烧,他派程富海和吕长根两人带着八百多人前去,可这群人竟然连马家屯都没有靠近,就被人伏击,死伤大半,至少目前来看,黄光明只带着七个人逃了回来。
从有狼牙寨开始,他们就没有过如此惨痛的失败,郑千川强忍怒火道:“其他人呢?”
黄光明摇了摇头道:“恐怕是全军覆没了……我们几个也是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他们早就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在马家屯外的松林内伏击,我们误入雷区,战斗还没打响我们就已经输了。”
郑千川咬牙切齿道:“你怎么还有脸面说这句话?”
黄光明道:“他们人太多,而且武器装备精良,大当家当初给我们的情报可不是这个样子。”
郑千川怒道:“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我故意让你们进了圈套?吃了败仗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黄光明恨恨点了点头道:“是,我是吃了败仗,要杀就杀,要剐就剐,我黄光明死不足惜,只可惜了我带去的八百多弟兄,他们谁没有父母家人?大当家,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杀罗猎?”
郑千川怒吼道:“混账,难道肖大当家的仇就不报了?”
黄光明道:“肖大当家可不是罗猎所杀。”
郑千川正要发作,此时忽然听到通报:“报!启禀大当家,六当家回来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喜,郑千川道:“回来了多少人?”
“十多人,而且这次是何飞鹰堡的李大掌柜一起来的。”
“李长青?”郑千川闻言一怔,李长青这几年深居简出,就算是飞鹰堡有份参与的事情他都不会出面,没想到今天居然主动到凌天堡来了,他想了想道:“到了哪里?”
“已经进了凌天堡。”
郑千川本想起身出门迎接,可屁股刚刚离开虎皮交椅,却又改了主意,他重新坐了回去道:“那就请他们进来吧。”
没多久,罗猎一行走入了丹心堂,丹心堂就是过去的聚义厅,郑千川当家做主之后将这里改了名称,郑千川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位卑不敢忘忧国,在狼牙寨的这帮部下面前时常鼓舞他们要留取丹心照汗青,可谁又知道这位口口声声的爱国者真正的身份却是一个日本特务。
郑千川虽然没有出门迎接李长青,但是看到李长青出现在丹心堂内,却也不能仍然大剌剌坐在交椅上,他哈哈大笑,起身走向李长青道:“我还当他们撒谎,原来李大掌柜当真来了,今儿是什么日子,能把您给吹来?”
罗猎道:“大年初三,我来凌天堡给郑大掌柜拜年。”
郑千川嘿嘿笑道:“那我可受不起。”他发现李长青身后被五花大绑的岳广清,心中不由得一怔,看来李长青是给自己带礼物来了。
郑千川并没有将话题转移到岳广清的身上,而是向吕长根看了一眼道:“老六,你舍得回来啊?”
吕长根早就看到了满身血污的黄光明,黄光明也在看着他,棺椁内满腹狐疑,自己还以为他死了,想不到吕长根居然完好无恙的回来了,吕长根终究还是做贼心虚,他叫了声五哥,眼泪都下来了。黄光明现在的样子非常狼狈,满身血污,耳朵也少了一只,头上裹着纱布,吕长根跟他相比要好了许多,虽然脸上也有伤痕,可毕竟身上的零件一样没少。
黄光明道:“老六,我还以为你死了。”
吕长根含泪道:“我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幸亏装死躲过一劫,等他们离开之后,我才逃走,中途又遇到追杀,幸亏遇到了李大掌柜,是李大掌柜救了我……”说到这里他泣不成声了。
罗猎暗笑,这吕长根的演技倒也不错,他向郑千川道:“郑大掌柜,这个人你认不认识啊?”他指了指岳广清。
郑千川又怎能不认识岳广清,整个狼牙寨上上下下,除了刚入门的新人,又有那个不认识,这位当年狼牙寨的七爷遁地青龙岳广清。
郑千川冷哼了一声道:“岳广清,是你!”
岳广清道:“是我!”他昂头挺胸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
郑千川道:“岳广清,你勾结张同武,出卖狼牙寨,残害兄弟,做出背信弃义吃里扒外的事情,你该当何罪?”
岳广清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罗猎道:“好一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且问你,你去见我不是为了说服我归附张凌峰吗?”
郑千川听他这样说心中暗自欣喜,看来李长青和自己是同一立场,估计张同武死后,李长青也看清了形势,以后的满洲必然是徐北山的天下,确切地说是日本人的天下,识时务者为俊杰,岳广清不知死活去李长青那里想要说服他,没想到撞到了枪口上,这李长青刚好抓了他来向自己卖好,无论怎样也算是送给了自己一份人情。
岳广清道:“李大掌柜误会了,我可不是要说服您归附张凌峰,张凌峰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他能成什么气候,我岳广清就算再不堪也不甘心受他的摆布。”
郑千川嘲讽道:“真看不出,你居然还有些气节。”
岳广清道:“天下间不止你郑军师一个爱国者,口口声声爱国可心中怎样想谁又知道?”
郑千川怒道:“大胆,你胡说什么?”
岳广清道:“怎么?你怕我说吗?我当初为什么要逃离凌天堡,我大哥在的时候我不逃?为什么你当了大当家我要逃?”
“因为你做贼心虚,你勾结张同武,吃里扒外!”
岳广清道:“张同武至少不是卖国贼,至少他没有投靠日本人,大哥在的时候,最恨得就是日本人,他为何不接受徐北山的整编?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徐北山是日本人的一条狗。”
郑千川怒道:“住口!”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让他说,就算死也要他死个明白。”却是疤脸老橙程富海从外面走了进来,程富海是狼牙寨的四当家,可是谈到资历他甚至比肖天行还要老,自从肖天行和洪景天死后,程富海也不再参予山寨的事务,不知今日因何会突然现身。
郑千川隐约觉得有些不妙,连程富海都出动了,虽然岳广清犯了大忌,可是程富海他们几个毕竟是结拜兄弟,程富海前来到底是为了给他说情还是要向自己发难?程富海的地位和其他人不同,当年肖天行活着的时候都要敬他三分,自己多少也要给他几分面子。
程富海来到岳广清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道:“老七,你给我说明白,因何要背叛弟兄们,今天你要是说不清楚,我就亲手毙了你!”他掏出手枪,抵住岳广清的额头。
郑千川看到他如此举动慌忙道:“四哥,别动气,先将他押下去慢慢审问,李大掌柜还在呢。”
程富海道:“这里是凌天堡,就容不得这种逆贼的存在。”
岳广清道:“四哥这个逆贼骂得好,郑千川,你敢不敢当着所有兄弟的面说出你的本来身份?”
郑千川的手落在了腰间,他有种即刻将岳广清崩了的冲动,可是程富海恰好挡住了他,从他目前的位置是不可能一枪射杀岳广清的,郑千川意识到不妙,程富海不是来向岳广清发难的,他根本是来保护岳广清的。
郑千川慌忙向两侧使了个眼色,他的一名亲信悄悄向外退去。
程富海忽然调转枪口瞄准了那人道:“今天不把话说清楚,随都不能离开,否则老子第一个崩了他!”
郑千川已经能够断定程富海的立场绝不在自己这边,他冷笑道:“洪大哥,还要怎么说清楚,我知道他是你的结拜兄弟,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不能因为手足之情而乱了规矩,来人,把岳广清给我押下去。”
两旁马上有人向岳广清涌去,程富海怒道:“娘的!谁特么敢过来!”两旁人被程富海威势所慑,一个个向郑千川看了过去。
郑千川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尽快控制住局面,否则不堪设想,他冷哼一声道:“谁敢违抗命令,以军法处置!”
“谁的军法?日本人的军法吗?郑千川你为什么不把自己勾结日本人出卖狼牙寨利益的事情说出来?”岳广清大声道。
此时有十多人向中心奔去,他们是郑千川的亲信,这种时候他们选择遵从老大的命令,郑千川才是狼牙寨的大当家,所有人齐齐掏出了手枪。吕长根道:“千万别开枪,千万别开枪,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他来到黄光明的身边低声道:“五哥,咱们才是结拜兄弟啊。”
黄光明抿了抿嘴唇,他的手也握住了枪柄,扬声道:“我看谁特么敢动我四哥!”
吕长根也掏出枪来,大叫道:“老子就操了,都特么反了,老七犯了错是他的事情,谁让你们拿枪对准我四哥的?”
一时间整个丹心堂内陷入了极其紧张的对峙状态,此时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却是郑千川的警卫队赶到。
紫气东来常旭东是程富海他们结拜的老九,可现在却是郑千川最信任的人,还被委以重任,常旭东率领数十名荷枪实弹的卫兵进入丹心堂,怒道:“我看谁敢对司令无礼!”
第四百一十一章【绝杀】(上)
郑千川自从率领狼牙寨接受了徐北山的整编,就自称司令,其实他的军衔充其量也就能靠上师长。郑千川看到常旭东率警卫队前来,知道局面应该可以得到控制,他板起面孔道:“干什么?你们几个全都把枪放下,怎么可以这么对待二当家。”
岳广清道:“郑千川,你假惺惺做什么好人?你不如向兄弟们解释一下,你和日本暴龙社是什么关系?你在十五年前是不是前往日本受训?”
郑千川内心一沉,看到程富海已经让开了位置,他果断将手枪举起,瞄准岳广清就扣动扳机。
枪声惊醒了众人,程富海暗叫不妙,众人都以为岳广清必死无疑的时候,罗猎及时挥手射出一记飞刀,竟然以飞刀准确击中了射向岳广清的子弹。没有人能够形容这一刀的速度,这么多人竟然无人能够看清飞刀的轨迹。
郑千川还想开第二枪的时候,感觉手腕剧痛,手枪再也拿捏不住,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常旭东怒道:“造反!把他们全都抓起来!”
岳广清扯开衣襟,大吼道:“谁敢开枪?咱们今天就同归于尽。”
众人这才看清他的身上捆了一圈手榴弹,只要岳广清拉开引线,这丹心堂就可能会夷为平地,所有人都愣在那里,谁也不敢轻举妄动,岳广清道:“郑千川,你当初之所以要追杀我,还不是因为我发现了你的秘密,你勾结日本人,出卖兄弟们的利益,辜负了狼牙寨上上下下对你的信任,你何德何能引领我们兄弟?”
郑千川右手因被飞刀射中而不断流血,他忍痛将飞刀拔了下来,咬牙切齿道:“岳广清,你血口喷人!”
岳广清道:“我有证据。”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程富海。
程富海打开信封,里面是几张照片,郑千川自然在照片中,他低头哈腰地向一人行礼,另外那人正是日本玄洋社的坂本龙一。岳广清道:“我还有他写给日本人卖国求荣的亲笔信,大家要不要看?”
郑千川怒吼道:“一派胡言!”
程富海道:“这照片倒是不假,是不是一派胡言我不知道,可是自从你当上寨主之后,我们就成了徐北山的跟班,徐北山为日本人效力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郑千川看出势头不妙,程富海和岳广清几人必然是早有预谋,串通一气,而今之计,先离开丹心堂,等他调拨军队将这些人尽数剿灭。
吕长根道:“兄弟们,咱们被这个日本汉奸给蒙蔽了,他有什么资格坐上狼牙寨的头把交椅。”因为程富海带头倒戈相向,他在狼牙寨威信极高哦,再加上郑千川上位之后并没有兑现此前的承诺,这些部下心中怨念极多,再看到现场以程富海为首的几位当家全都向郑千川发难,多半人已经开始动摇,甚至连常旭东带来的警卫队里也有不少人放下了武器。
郑千川点了点头道:“好!好!好!都反了,都反了!”他坐回虎皮交椅,看似放弃,却在扶手下偷偷扳动机关,他连人带椅子突然就向下沉去。连罗猎也没有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等他反应过来,郑千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丹心堂内。
常旭东愣在那里,吕长根趁他不备,冲上去,用枪抵住他的后心,大声道:“兄弟们快追,千万别让郑千川那个汉奸跑喽。”
常旭东怒道:“你们这是造反……”话没说完,疤脸老橙程富海扬手给了他一记重重的耳光,程富海怒道:“还打不醒你,他郑千川不做亏心事为什么要跑?难道你看不出,他就快把咱们都卖给日本人了?”
岳广清来到郑千川失踪的地方,他从桌下找到了开启密道的机关,摁下之后,眼前现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洞窟,这凌天堡后来的工事修造大都是他负责,所以岳广清称得上是最熟悉凌天堡结构的人。
罗猎和岳广清两人先后跃下地洞,身后传来红景天的声音道:“老七,小心啊!”
岳广清用手电筒照亮下方,在他们的前方出现了两条长长的轨道,郑千川已经不见,刚才他就是经过这轨道滑到了下方。下面只有一辆用于逃生的小车,也就是说,他们想要追赶只能沿着轨道步行。
罗猎道:“你的设计?”
岳广清摇了摇头道:“我过去并未在这里修过逃生通道,这郑千川真是狡诈。”
罗猎指了指他身上挂着的手榴弹道:“小心爆炸。”
岳广清笑道:“放心吧,安全着呢。”
两人一边说这话,一边快步下行,郑千川已经沿着轨道逃出很远的距离,如果不加快脚步肯定是赶不上了。他们沿着轨道下行了一里左右的距离,听到远处传来一声爆炸声,岳广清不由道:“坏了!”
来到前方,看到一道横跨沟壑的桥梁已经被炸毁,琉璃狼郑千川非常狡猾,他料到身后会有人追赶,所以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将桥梁炸断,这样一来就基本不用担心有人追上自己。
岳广清知道这桥梁的跨度在十米以上,看来今天是没可能追上郑千川了,眼看着就要抓住的敌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溜走,岳广清急得直搓手。
罗猎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猛然向前冲去,岳广清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在他看来罗猎根本没可能越过这道沟壑。
可是看到罗猎矫健的身姿在空中鱼跃展开,而后在虚空中接连跨出两个大步,在最高处宛如大鸟般滑翔而下,竟然跨越了十多米的距离稳稳落在对面。岳广清看得目瞪口呆,罗猎的能力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岳广清向罗猎摊了摊手,他可没本事跳过去。
罗猎向他挥了挥手道:“你回去吧,放心,我一定把他给抓回来。”
琉璃狼郑千川拉下手刹,他所乘坐的矿车停了下来,前方轨道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他必须要步行了,郑千川暗叹自己实在是太大意了,刚才竟然没有控制住局面,早在程富海出现之时自己就应该有所觉醒,这老家伙隐居多年,又怎会在岳广清出现的时候刚好现身?只怪自己太糊涂,以为整个狼牙寨都在自己的控制之下,却没有看到一片祥和之下的暗潮涌动,现在竟然连吕长根这种人都敢站出来反对自己。
郑千川并不认为自己已经输了,毕竟他才是这里的大当家,自从他接替肖天行的位置之后,他在狼牙寨也培育了自己的力量,只要他逃出去整顿队伍,马上就可以包围这些造反的叛逆,自己要让他们知道谁才是凌天堡的老大,要让他们付出惨痛的代价。
郑千川似乎听到了一些动静,他赶紧转过身去,身后空无一人,他松了口气,暗自提醒自己,根本就是自己吓自己,刚才他已经将桥梁炸断,就算有再多人追来,一时间也无法跨越那道沟壑。
郑千川苦笑着摇了摇头,这条通道是他找人重新改造的,因为凌天堡的地下工事是在遁地青龙岳广清的主持下改造修建,岳广清叛逃之后,他就感到隐患的存在,让人对地下工事进行了改造,直到现在改造工程都没有完全结束,可事实证明他的未雨绸缪还是起到了相当的作用,如果不是这条逃生通路的存在,刚才自己可能已经逃不掉了。
郑千川快步前行,走了几步,他再度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一个声音招呼道:“郑大掌柜走得那么急?”郑千川猛然回过身去,举枪对准身后扣动扳机,将枪膛内的子弹全都射了出去。
弹夹全部打完,都没有命中目标,他正准备更换弹夹的时候,一道寒光射入了他的独目,郑千川惨叫一声,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他原本就瞎了一支眼,这下仅存的好眼也被射瞎,郑千川已经成了彻底的盲人。鲜血沿着郑千川的面颊汩汩流出,更显得他形容恐怖,郑千川哀嚎道:“谁?你是谁?”
罗猎的拳头狠狠击中了他的下颌,将他打得横飞出去,郑千川摔倒在地上的时候,手枪也不知飞到了什么地方,他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中明白自己刻苦经营的一切恐怕结束了。
罗猎道:“我是罗猎!”
郑千川道:“罗猎?”他不知罗猎究竟是何时混到了凌天堡内。
罗猎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想杀我?现在我来了。”
郑千川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李长青是你所扮……”因为双目皆盲,他对声音反倒变得更加敏感,这才听出罗猎的声音和李长青的声音极其相似,而李长青所谓的伤风感冒只不过是蒙蔽自己的借口罢了。
罗猎道:“郑掌柜看不见的时候头脑反而更加清楚。”
郑千川惨然笑道:“好,好!没想到终究还是被你所乘。”
罗猎道:“此言差矣,我可没想着害你,如果不是你对我穷追不舍,我又怎会来找你的麻烦?”
郑千川道:“罗猎,你好本事。”
罗猎道:“郑掌柜你也好阴险,我不找你倒还算了,你居然对我步步紧逼,究竟是郑万仁让你这么做,还是日本人让你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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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一章【绝杀】(下)
郑千川默然不语,心中懊悔无比,罗猎的这句话倒是没有说错,如果不是自己去主动招惹他,又怎会有今日的惹火烧身?他咬牙切齿道:“你血口喷人,我和日本人又有什么关系?”
罗猎道:“你的底我清楚得很,喜妹是我的妻子,你的事情她全都告诉了我。”
郑千川听到这里已经知道自己根本瞒不过去了,他呵呵笑道:“她又是什么好人了?你说我是日本特务,你不一样还是娶了一个日本间谍当老婆?”
罗猎道:“你没资格跟她相比!”他扬起手,一道刀光刺入郑千川的咽喉。
狼牙寨并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内部冲突,毕竟程富海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在,而且其他的几位当家几乎一边倒地站在程富海这一边,原本追随琉璃狼郑千川的常旭东也不是傻子,看到眼前局势改变,马上就明智地选择倒戈。
事实证明,即便是打家劫舍的强盗他们也不愿意跟汉奸扯上关系。程富海将众人召集到小广场之上,当着众人的面历数琉璃狼郑千川的罪行,又将他勾结日寇,陷害岳广清的事情说了。
一时间群情激昂,就连郑千川的近卫军也开始声讨昔日的主子,有人看到形势不妙赶紧悄悄溜走。
就在众人纷纷指责声讨之时,一颗人头突然飞了出来,在雪地上滚了几滚,众人定睛望去,只见那颗人头正是郑千川的,这一来原本还指望着郑千川回来收拾局面的人也不再抱有任何期望,正所谓树倒猢狲散,大局已经完全被控制在岳广清一方的手中。
郑千川死了,狼牙寨需要选出新的首领,老五黄皮猴子黄光明道:“诸位兄弟,我们狼牙寨经此一劫,元气大伤,可还好苍天庇佑,助我们铲除奸佞,拨云见日。郑千川死了,可是咱们狼牙寨不可一日无主,以我之见,需要尽快选出大当家带领咱们重整雄风才是。”
他的提议马上得到了众人的响应,有人道:“我看就四当家,四当家德高望重自然是他来坐这个位子。”
“对,这个位子原本就该程四爷的。”现场几乎是一呼百应。
程富海伸出双手做了个下压的动作,示意众人先静下去,他大声道:“诸位兄弟,我程富海什么斤两我自己清楚,如果说让我去冲锋陷阵,我肯定第一个冲在前头,可如果说让我来坐头把交椅,我虽然敢坐,却没有能耐带着你们重整雄风,跟着我恐怕只能喝西北风了。”
下面传来几声善意的笑声。
程富海道:“这次铲除郑千川这个汉奸,让咱们狼牙寨拨云见日,老七立了头功,当初郑千川陷害他,逼得老七不得不逃离凌天堡,事实证明了老七的清白,我看老七智勇双全,这头把交椅应该他来做!你们谁不同意?”
其实本来以岳广清的资历还轮不到他坐这个位子,但是程富海既然把话撂在了这个地方,谁还敢公开不同意,再者说在肖天行活着的时候最为看重的就是岳广清,还多次在众人面前流露过要让岳广清成为他接班人的意思。
岳广清推辞了一下,可是架不住几位结拜兄弟的支持,他只好来到台上,疤脸老橙程富海让开位置,丑怪的脸上难得露出友善的笑容。岳广清道:“多谢几位大哥的抬爱,多谢诸位兄弟的支持,我岳广清何德何能可以坐在这个位置上?”
下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不错,你何德何能?你不是投靠了张同武了吗?”
程富海怒道:“那个混蛋,给我站出来!”
岳广清慌忙阻止他,他微笑道:“这位兄弟的话我听到了,我当时被郑千川所迫,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隐姓埋名去了张同武的麾下,我之所以去他那里,而没有选择徐北山,是因为我知道徐北山为日本人效命,张同武虽然也是军阀,可至少他还知道爱国,现在张同武也已经被日本人炸死了,张凌峰也是个亲日派,他不去给他老子报仇,反而奴颜婢膝向日本人低头,他和徐北山已经没什么两样,这样的人,我岳广清又怎会和他同流合污?”
现场鸦雀无声。
岳广清道:“我回来不仅仅是要证明自己的清白,不仅仅要将郑千川这个汉奸除掉,我还要告诉兄弟们知道,在满洲,徐北山不能指望,他张凌峰也不能指望,日本人更不能指望,我们想要活下去,只有指望咱们自己!”
现场欢声雷动,岳广清的这番话说到了每个人的心坎里。
吕长根和黄光明对望了一眼,两人本来还有些不服气,可现在是完完全全心悦诚服了,岳广清的能耐他们比不上。
岳广清道:“我们都是中国人,这苍白山是我们的土地,这满洲的白山黑水养育了我们,在我们的心中等同于我们的父母,现在日本人侵占了满洲,在满洲作威作福,等同于践踏凌辱我们的父母,难道你们还不清醒吗?我岳广清有一口气在就不能让这些卖**阀作威作福,就不能让小日本侵占咱们的国土,凌辱我们的同胞。”
现场掌声雷动,吕长根大呼道:“打倒卖国贼,打倒小日本!”他的声音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呼应,整个凌天堡发出山呼海啸的高呼声。
罗猎听到了他们的呐喊,他已经离开了凌天堡,静静站在白雪覆盖的山巅,这里是兰喜妹的埋骨之地,空中雪花,一片一片悠悠荡荡地落了下来,风卷着雪花,在空中形成了一道幻影。
罗猎仿佛看到了兰喜妹就出现在自己的前方,她披着用白雪做成的长袍,美丽的面孔近在咫尺却又不可触及,明澈的双眸深情的望着罗猎。
罗猎轻声道:“喜妹,我知道你在看着我,小彩虹长大了,她过得很开心,她能言善辩,我都快说不过她了,她还学会了好多歌,唱得很好听……青虹对她很好,她已经将青虹当成是自己的亲妈妈了……”说到这里罗猎的声音哽咽了,小彩虹甚至已经不再记得她的母亲,无论是自己还是叶青虹都在刻意回避着,他们并不是想要让小彩虹永远忘记母亲的存在,只是想保护她,让她过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他和叶青虹商量过,等小彩虹长大,可以承受伤痛的时候,他们会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还会带她来这里拜祭自己的母亲。
“你怪不怪我?”
兰喜妹的幻影仍然在微笑,回答罗猎的只有呼啸的北风。其实这也是兰喜妹所希望的,她最希望得就是女儿能够过一个快乐的童年。
罗猎道:“我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偿还你对我的这份深情了……”他想起兰喜妹为自己做过的每一件事,她为自己舍生忘死的情景宛如电影一般一幕一幕的呈现,罗猎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心头的悲痛,热泪在他的脸上肆意奔流。他又怎能不知道,兰喜妹对自己的爱是不求回报的,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爱的人就是自己,为了自己她可以对抗整个世界。
罗猎道:“我想过放弃,可是我说服不了我自己,我仍然会去,你知道的,你了解我,所以你才会背着我去找青虹。”罗猎的唇角露出笑容,脸上却仍然流着泪。
直到兰喜妹生命终结的那一刻,她都还在为自己考虑,她生下小彩虹,目的是要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有个牵挂,不至于因为她的死而从此消沉下去,她去找叶青虹,不仅仅是为了女儿,更是要一份新的感情让自己尽快振作起来,在兰喜妹的心中只为了一个人活着,那就是自己,甚至连小彩虹都比不上自己,在兰喜妹在西海拼命阻止自己的那一刻,罗猎明白了她的执着和真情,也明白了自己就是她的整个世界,兰喜妹把她的一切都给了自己,而自己却只给了她三年的时光,罗猎因此而歉疚,这份歉疚和深深的思念将陪伴他的一生。
张凌空最近和任天骏走得很近,以任天骏的智慧不难看出张凌空主动攀附的意思,否则他又怎么可能忍痛割爱,将蓝磨坊的那块地皮卖给了自己,说是卖其实和白送没有分别。
任天骏很快就让人在这里修了一座公园,公园的中心为父亲任忠昌立了一块纪念碑,他能做得也只有这些了,立碑的当天,任天骏并没有邀请任何人,只是带着儿子过来,望着纪念碑上父亲的生平简历,任天骏却没有任何的满足和成就感,心愿完成之后剩下的却是失落,任天骏不由得想到,将来自己死的时候,不知谁会给他立碑著传。
会是自己的儿子吗?任天骏低头看了看儿子,任余庆抓住父亲的手,他对这座纪念碑竟然产生了畏惧。
任天骏道:“这是爷爷的纪念碑。”
任余庆道:“爷爷埋在下面吗?”
任天骏摇了摇头:“只是纪念他,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曾经来过这里。”
任余庆道:“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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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一十二章【蠢蠢欲动】(上)
任天骏居然被儿子给问住了,是啊,为什么要让别人知道?历史到底会给父亲留下怎样的评判,自己为他立下的纪念碑究竟会在若干年后带给父亲荣光还是耻辱?自己当真是为了父亲吗?还是为了求得自己的心安?任天骏变得有些迷惘。
任余庆道:“爸爸,咱们走吧,我有点害怕……”
任天骏点了点头,准备带着儿子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张凌空过来敬献花环,从这件事就能够看出张凌空非常的用心,任天骏让部下先将儿子带上了车。
张凌空道:“我听说当年尊父就是在蓝磨坊遇难的?”
任天骏的表情居然风轻云淡:“好多年的事情了,不提也罢。”
张凌空道:“督军,这个周末我在百乐门举办舞会,还望督军能够赏光。”
任天骏道:“局势这么乱,你还有心情举办舞会啊。”
张凌空苦笑道:“总得活下去,在黄浦如果不结交朋友,肯定是寸步难行。”任天骏道:“张先生不会缺朋友吧,你那么有钱,多少人等着主动跟你结交呢。”
张凌空叹了口气道:“别人不知道我的底细,督军又怎会不知道?我可没什么钱,所有风光都是表面上的,其实我现在管理的这些物业全都是张家的,赚了再多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任天骏道:“张大帅的葬礼你都不回去?”亲叔叔的葬礼张凌空都不回去参加,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张凌空向周围看了看,压低声音道:“不敢回去。”
任天骏因他的话而笑了起来:“怎么不敢?怕死啊?”
张凌空居然真地点了点头:“怕,如果我回北满参加葬礼,估计十有**是离不开冰城了,我那个兄弟就算不杀我,也不会让我再回黄浦。”
任天骏道:“杀了你,除非他张家在黄浦的钱他不想要了。”
张凌空道:“我那个兄弟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他一直看我不爽,认为我把张家的钱都装到了自己的腰包里,幸亏我叔叔明白事理,可现在……”他长叹了一口气,叔叔的死让他惶恐不已,他在听到叔叔死讯的那一刻就产生了离开黄浦甚至离开国内的想法,可是他又不甘心,不甘心自己刻苦经营的物业白白便宜了张凌峰。
任天骏道:“听说张大帅是被日本人炸死的。”
张凌空道:“都那么说,可没什么证据。”
任天骏道:“张凌峰也是个没骨气的东西,他老子被日本人炸死了,他居然还能向日本人低头。”
张凌空道:“我也为此烦恼不已,本想着将张家的这些物业还给他,可如果给了他,岂不是白白便宜了日本人,我叔叔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原谅我。”
任天骏心中暗自冷笑,张凌空说得冠冕堂皇,可实际上还不是舍不得将这块肥肉还给张凌峰,任你说得冠冕堂皇,也改变不了你想霸占张家物业的事实。
张凌空道:“我叔叔遇害之后,许多存心不良之人就开始觊觎他的物业。”
任天骏道:“张先生指的是谁?”
张凌空道:“法租界的某位华董正联合一些人想要强买我的物业,将我挤出黄浦,就连这块地他也想收回呢。”
任天骏当然清楚他指得是白云飞,他并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
张凌空道:“其实如果任督军愿意,我们倒是有合作的可能。”他偷偷望着任天骏,心中充满了期待。
任天骏道:“我这个人对做生意向来都没有什么兴趣,张先生的好意我心领了。”
张凌空难以掩饰心中的失望,他怎么也理解不了,为何任天骏面对那么大的利益都不动心。
任天骏其实早就看明白了局势,白云飞和陈昊东联手想要吃掉张凌空,这注定会是一场混战,自己就算插手也没必要现在加入乱局,让他们几个跳梁小丑去闹,等闹够了自己在出手收拾局面。
任天骏借口要带儿子回去,上车绝尘而去,只留下张凌空呆呆站在陵园内,他看了看那纪念碑,心中充满了怨念,想不到自己送了那么大一份礼都没有获得任天骏的支持,这位年轻的督军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张凌空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任天骏去而复返,转过身去,却看到来的是白云飞,白云飞嘴上叼着雪茄,在距离张凌空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咧开嘴笑道:“张先生比我来的还早。”
张凌空没好气道:“督军都走了,您这会儿来,他也看不见。”
白云飞道:“我有没想着巴结他,走了就走了,我也是不是来拜祭谁,就是想看看这园子景致如何。”他摘下墨镜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啧啧赞道:“不错,任督军倒是个孝子,张先生也真是大方啊,这么好的一块地说送出去就送出去了。”
张凌空冷冷道:“不是送,是卖!”
白云飞道:“到底是怎么样咱们心里都明白。”他哈哈笑了起来。
张凌空冷哼了一声,话不投机半句多,转身想走。
白云飞却道:“张先生留步,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张凌空道:“受不起!”
白云飞道:“张大帅遇害身亡,以后这黄浦的物业还是您负责料理吗?”
张凌空道:“我们张家的事情就不劳外人费心了。”
白云飞道:“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张家的事情可不是小事,张凌峰上位,恐怕早晚都会把你的经营权要回去吧?”
张凌空怒视白云飞,双目之中就快喷出火来。
白云飞道:“不如咱们谈笔生意,趁着你现在还有经营权,把你手头的这些物业全都卖给我,我给你一个合理的价钱如何?”
张凌空道:“合理的价钱?”
白云飞道:“此前跟你说过的价钱,我再加两成,如何?我够不够诚意?”
张凌空道:“穆先生真是大方,你加两成,就算你翻一倍,这价钱也不到本身价值的三成,穆先生这里是租界,好像不许明抢啊!”
白云飞哈哈笑道:“除了我,谁还敢接手你手上的这些物业,留给你的时间好像不多了,只要张凌峰把他老子的后事料理完,估计很快就会想到你了。你不把这些物业卖了,到时候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张凌空收回,你连一个子儿都得不到!”他强取豪夺的嘴脸已经暴露无遗。
张凌空道:“就算我一个子儿得不到,我也不会便宜外人!”
白云飞道:“别忘了,你贩卖军火黑吃黑的事情,你以为纸包得住火?”
张凌空道:“你血口喷人!”
白云飞道:“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很快就会知道,发生在黄浦的事情,没有一件可以瞒过我的眼睛,好好考虑一下,现在我是唯一能够帮助你的人。”
张凌空快步离去,白云飞望着他的背影,狠狠将口中的雪茄吐了出去,这个张凌空还真是不识时务,不过白云飞心中还是有所忌惮的,他并不清楚任天骏的意思,如果任天骏当真也盯上了张凌空的物业,那么自己就要和这位军阀竞争,不过这里是租界,任天骏的手如果伸到了租界里,外国人也不会答应。
天开始下雨了,白云飞上了汽车,常福道:“老爷,刚刚收到消息,罗猎一家已经从瀛口登船返程了。”
白云飞道:“好事啊!我得准备接风了。”
郑万仁的出现让陈昊东感到惊奇,这位长老不是去满洲对付罗猎,怎么又突然回到了黄浦?郑万仁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在沙发上坐下,手中的文明棍重重在地上捣了几下:“废物!全都是废物!”
陈昊东赶紧给他泡了杯茶送到面前:“长老,您别动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郑万仁道:“那罗猎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竟然杀掉了索命门的骆长兴还有他手下的四大高手,还有他居然插手凌天堡狼牙寨的事情,现在连凌天堡也改天换地了。”
陈昊东一听就知道郑万仁前往满洲徒劳无功,心中难免失望,低声道:“据我刚刚得来的消息,罗猎一家已经于瀛口登船,现在已经在返回黄浦的途中。”
郑万仁闭上双目,暗自盘算着,陈昊东这小子原来一直都在关注着罗猎的动向:“你打算怎么办?”
陈昊东道:“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返回黄浦。”
郑万仁点了点头。
陈昊东又道:“叶青虹遇刺的事情已经查清。”
郑万仁嗯了一声,过去了那么久,结果已经变得不是那么的重要。
陈昊东道:“是白云飞策划了行刺叶青虹的事情。”
郑万仁道:“我早就怀疑他,此人想要挑起罗猎和盗门之间的仇恨,让我们相互残杀,这样他就可以坐收渔人之利,真是够歹毒。”
陈昊东道:“黄浦虽大,却容不下那么多人。”
郑万仁道:“将这件事散布出去,要让罗猎明白最初害他的人是谁。”无论他们情愿与否,现在必须要和罗猎站在对立面上了,江湖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第四百一十二章【蠢蠢欲动】(下)
陈昊东道:“白云飞那边尚需合作。”
郑万仁道:“一个品性如此卑劣之人,你还准备跟他合作?”
陈昊东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这还是您教给我的。”
郑万仁叹了口气,他看了陈昊东一眼,感觉到陈昊东这段时间的成长,看来人只有在经历危机的时候才能迅速长大,郑万仁感觉自己老了,尤其是在弟弟的死讯传来之后,郑千川死得很惨,只剩下一个头颅,连尸体都没找到。郑万仁本想借助索命门和凌天堡的力量,甚至在一开始的时候他认为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然而事实证明,他仍然低估了罗猎的能力。
郑万仁甚至有些自责,如果自己当初没把弟弟牵涉到这件事中来,或许就不会导致他的死,也不会导致凌天堡变天。
陈昊东道:“他回不来了!”
郑万仁不知陈昊东哪来的自信,他应当在罗猎的归途中有所计划,不知为何,郑万仁根本不看好这件事,连自己精心布置的杀局都被罗猎化解,陈昊东又有什么能耐将罗猎除掉?
郑万仁道:“我走了!”
陈昊东诧异道:“这就走,我给您老接风洗尘。”
郑万仁意味深长道:“有些东西是洗不掉的。”来到外面,抬头看了看灰沉沉的天幕,他向司机道:“云飞路,九号!”
郑万仁所说的地址是麻雀居住的地方,他和麻雀的相识还是在欧洲,麻雀当时还没有成为侯爵夫人,那时候的麻雀陷入了一场麻烦之中,郑万仁和她的结识也源于这件事。
麻雀这段时间一直处于忐忑不安中,她关心罗猎,却不敢主动联系他,只能从其他的渠道打听他们一家的关系,叶青虹的遇刺让她和罗猎之间多年的友谊濒临破产,麻雀感到内疚的同时还觉得委屈,叶青虹的遇刺和她无关,她由始至终都没有产生过要去伤害叶青虹的念头。
麻雀也因此疏远了陈昊东,虽然陈昊东坚决否认他和叶青虹的遇刺有任何的关系。
对郑万仁,麻雀是抱着还债的心思,当年她在欧洲遇到的那场麻烦,如果不是郑万仁出手相助,凭着她自己根本无法解决,她也不会以侯爵夫人的身份返回国内。所以她才会出现在黄浦,成为郑万仁利益的代言人。
郑万仁的到访让麻雀感到诧异,因为郑万仁从不主动登门,除了陈昊东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
麻雀将郑万仁请入房内,轻声道:“郑叔叔,您是喝茶还是咖啡?”
郑万仁摇了摇头道:“什么都不喝,就是恰巧经过,过来看看你说说话。”
麻雀看出他的状态不好,轻声道:“红茶吧。”她起身去泡了杯红茶,放在郑万仁身边的茶几旁。
郑万仁道:“记得上次咱们一起喝茶还在曼城。”
麻雀端着红茶的手颤抖了一下,泼出了不少的茶水,她歉然道:“不好意思,太烫了。”她起身去拿抹布。
郑万仁道:“叶青虹遇刺的事情查到了。”
麻雀充满错愕地望着他,不知郑万仁这番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郑万仁道:“和陈昊东无关,也和盗门没有任何的关系。”
其实麻雀一早就认为陈昊东做这件事的可能性不大,毕竟当时叶青虹已经决定让步,答应将虞浦码头转让给他,陈昊东没理由急于做出和罗猎为敌的事情。
麻雀道:“那是谁?”
郑万仁道:“穆天落。”
麻雀啊了一声,她惊声道:“他和罗猎不是很好的朋友吗?”
郑万仁不屑笑道:“朋友?这个世道唯有朋友二字最为廉价,穆天落之所以这么做也不是因为他和罗猎夫妇有仇,而是他想要挑起罗猎和盗门的仇恨,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无论结果如何,穆天落都可以从中渔利。”
麻雀道:“他得到的还不够多?为何要如此贪婪?”
郑万仁道:“穆天落的底你难道不清楚?他本名白云飞,乃是津门安清帮的首领,后来因为涉嫌谋害德国领事而不得不逃离津门,不知怎么他和穆三寿搭上了关系,居然接管了穆三寿的产业。”郑万仁停顿了一下道:“叶青虹是穆三寿的干女儿,所以我怀疑她和白云飞之间因为继承遗产而产生了矛盾,一直以来都是面和心不和。”
麻雀道:“这件事罗猎知道吗?”
郑万仁道:“罗猎那个人表面上什么都无所谓,可心里比谁都清楚。”他端起红茶喝了一口道:“我看这盗门门主之位十有**要落在他的手里了。”
麻雀觉察到郑万仁的语气中充满了颓废无奈的味道,难道说他已经接受了现实?可一直以来郑万仁都是支持陈昊东的啊。
郑万仁道:“昊东这小子实在太让我失望,你知不知道他居然和白云飞联手,想要吃掉张凌空的产业,根本就是趁火打劫。”
麻雀道:“在黄浦这种事很正常啊。”
郑万仁苦笑道:“的确正常,可凡事要分清主次,更要选择好合作的对手,与虎谋皮,与狼共舞,到最后倒霉的只有自己,我看错了人,陈昊东只有小聪明,没有大智慧,这样的人又怎么能够成就大事?”
麻雀道:“这么说你支持罗猎成为门主?”
郑万仁道:“凭心而论,我不喜欢他,可是我又不得不承认他有过人的能力,如果他成为门主,咱们盗门必然能够在他的手上发扬光大。我很矛盾啊,公和私很难平衡啊。”
麻雀道:“以罗猎的性情,他未必肯当这个门主。”
郑万仁苦笑道:“世上的事情就是那么矛盾,有人处心积虑地想要,却无法得到,有人明明唾手可得,却不感兴趣。”
麻雀不知为何却联想到了感情,这世上的事情果真就像郑万仁所说得那么矛盾。
郑万仁道:“不耽误你了,我最近可能要离开黄浦了。”
麻雀起身相送:“郑叔叔去什么地方?”
郑万仁摇了摇头道:“还没想好,不过这次走,我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麻雀送郑万仁出门的时候,恰巧遇到了前来找她的程玉菲。郑万仁礼貌地向程玉菲点头示意,然后上了车。程玉菲有些诧异地望着远去的汽车,等到汽车走远之后,麻雀道:“这么冷的天你就打算站在门口吗?”
程玉菲打了个喷嚏,跟着麻雀走进温暖的房间内,赶紧凑到壁炉前坐下,一边搓手一边道:“冻死我了。”
麻雀道:“这么久没见你人,到哪儿去了?”
程玉菲道:“我还能到哪去?我命苦,不像你这位养尊处优的阔太太。”
麻雀瞪了她一眼道:“你再胡说可别怪我跟你急啊,我现在是独身,和你一样。”
“独身你也是侯爵夫人。”
麻雀作势端起茶杯要砸她,程玉菲笑着站起身,脱掉大衣,解下围巾挂在衣架上:“刚才那位老先生是谁啊?”
麻雀道:“职业病又犯了,是不是每个来我家里的人你都要调查一遍?”
程玉菲道:“如果我没看错他是盗门大长老郑万仁吧?”
麻雀知道她眼睛厉害,起身去给程玉菲煮了杯咖啡:“你对盗门还很熟悉啊。”
程玉菲道:“因为叶青虹的事情,顺便调查了一下,想不到你跟盗门的关系如此密切。”
“查我啊?”
程玉菲道:“查你有什么意思?又没有人委托我。”
麻雀道:“在你眼中是不是把我看成了一个罪犯?”
程玉菲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犯罪,别忘我认识你有多少年了,从小看到大,一个人就算怎么变,本性都不会变,你是个善良的人。”
麻雀道:“可是我已经忘了自己过去的样子了”
程玉菲道:“有没有听说一些小道消息。”
“什么小道消息?”
程玉菲道:“有传言,说当初暗杀叶青虹的人是穆天落。”
麻雀道:“听到了,这种小道消息听听就算了,你是侦探,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
程玉菲道:“其实任何犯罪都会留下证据,只要用心找,肯定可以找到。”
麻雀听出了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低声道:“你找到证据了?”
任天骏从报纸上读到了一则消息,在齐鲁半岛海域发生了一起两船相撞事故,其中一艘船已经沉没,根据目前初步掌握的情况,那艘游艇在罗猎夫妇的名下,他们应该是从瀛口返回黄浦的途中遭遇如此噩运的。
游艇在和数十倍于自身的货轮撞击之后又发生了爆炸,爆炸后的残骸沉入了海底。
任天骏看到这则新闻的时候眉头皱了起来,他向身边的副官道:“这新闻有没有可信度?”
副官道:“今天黄浦的不少报纸上都刊载了这起事故,有件事能够确定,这艘游艇就是罗猎夫妇的,游艇爆炸后沉没,当然至今没有找到尸体,估计也找不到尸体,毕竟事故的现场是在茫茫的大海里。”
任天骏点了点头。
副官道:“要不要去吊唁一下?”
任天骏道:“你以为他那么容易死?”
“可……”在副官看来,罗猎夫妇这次只怕是在劫难逃。
任天骏道:“总觉得这件事有蹊跷。”
副官道:“此前叶青虹不就在法租界遇刺了,也许他们夫妇得罪了人。”
任天骏正想说话,却听到外面传来儿子欣喜的声音:“爸,爸!小彩虹给我寄信了,小彩虹给我寄信了。”任天骏使了个
第四百一十三章【托付】(上)
任天骏使了个眼色,副官识趣地退了下去。能让儿子这么高兴的只有小彩虹。
任天骏笑着望着一路奔跑过来的儿子,儿子的一双眼睛亮晶晶闪着激动的光芒,手中攥着小彩虹给他写得信。
任天骏笑道:“写的什么?”
任余庆被他问住了,将信递给了父亲。
任天骏看到这封信上没有字,都是画,他笑了起来:“你们的信还真是让人看不懂呢。”
任余庆道:“看得懂,这是北平,这是火车,小彩虹是在告诉我她很快就回来了,坐火车回来!”
任天骏经儿子提醒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在那封信上,他的眉头舒展开来,他的感觉并没有错,罗猎不会轻易遇害,连自己都无法对付的人,又怎会轻易死在别人的手里?
任余庆道:“爸爸,等小彩虹回来了,我们请他们来家里玩好不好?”
任天骏笑道:“你说了算!我听你的。”
“爸爸,您真好!”
听到儿子这句话,任天骏感觉到比任何的东西都要宝贵,他想起了惶恐不安的张凌空,张凌空正期待着和自己的合作。只是这只丧家之犬并没有搞清楚他的地位,现在的张凌空还有什么资格跟自己谈合作?
等儿子离去之后,任天骏方才褪下自己的手套,他的右手已经变得如同鸡爪一样,右臂的肌肉也变得松弛,皮肤都是皱褶,衰老正从这里开始一点点吞噬着他的身体,也许不久之后,自己就会完全变成一个老人,任天骏只希望这一天能够来得晚一些,至少让自己有机会看着儿子长大成人。
围绕罗猎一家是否死于海上的新闻纷纷扬扬,直到一周后,罗猎一家安然无恙地出现在黄浦站,所有的谣言方才开始平息。
罗猎刚刚到家,就有几个电话打了过来,大都是问候他是否平安的,这其中还包括法国领事蒙佩罗的电话。
罗猎放下电话,叶青虹走过来递给他一杯刚刚煮好的咖啡:“好忙啊!”
罗猎道:“很多人关心我们是否还活着。”
叶青虹笑了起来:“没想到那么多人巴望着咱们死。”
罗猎道:“看来他们要失望了。”说话的时候电话铃又响了起来,这次居然是任余庆打来的,他是找小彩虹的,罗猎让小彩虹过来接了电话,电话中任余庆结结巴巴说出晚上要为他们一家人接风洗尘的意思,小彩虹毫不犹豫地代表父母答应了。
罗猎和叶青虹对望了一眼,两人笑得颇为无奈,本来还想好好在家里歇上一天,没想到这就要出门。其实他们也明白背后真正的邀请人是任天骏,叶青虹道:“我还是不去了,省得见面尴尬。”
罗猎点了点头,虽然任天骏放下了那段仇怨,可毕竟他和叶青虹彼此都是杀父之仇的大怨,见了面也尴尬。
当晚罗猎带着小彩虹准时拜访了任家,任天骏的住处对他的身份而言有些简朴,整个家虽然整洁却显得缺乏应有的活力,正像任天骏的性格。
任天骏看到罗猎父女前来,叶青虹并没有出现,心中顿时明白了原因,他也没询问,小彩虹和任余庆小友重逢,格外开心,两人手牵手去参观任余庆的房间了。
任天骏笑道:“这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
罗猎也笑了起来。
任天骏道:“不如咱们结个儿女亲家吧。”
罗猎道:“我没意见啊,不过还得等他们长大看他们自己的意思。”
任天骏哈哈笑道:“是啊,现在都在讲破除封建,不再提倡包办婚姻,咱们这些当父亲的可不能对孩子的事情横加干涉了。”他指了指餐厅道:“我亲手做了几道赣北的土菜,你尝尝。”
罗猎道:“让孩子们一起吃。”
任天骏道:“保姆准备了,咱们就别管了,吃自己的就是。”
两人来到餐厅坐下,任天骏打开了一瓶白酒,给罗猎倒了一碗,自己也来了一碗,行伍之人饮酒要比普通人爽快得多,任天骏端起酒碗,他的右手明显有些发抖:“来,为了你们一家能够平安归来,咱们干一杯。”
罗猎点了点头,和他碰了碰酒碗,两人一饮而尽。
没想到任天骏还烧得一手的好菜,罗猎赞道:“督军菜做得很好。”
任天骏道:“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让我学习做菜,他说一个男人如果连吃都吃不好,又怎能做成大事?”他拿起酒瓶为罗猎满上酒道:“在齐鲁海域爆炸的游艇是你的?”
罗猎道:“是!”他望着任天骏微微颤抖的手道:“你的手……”
任天骏道:“戴着手套是担心影响你的食欲,过去老到了手腕,现在已经到了肘部,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可能三年之后我就会彻底进入耄耋之年。”他的脸上带着笑容,可内心却黯然神伤。
罗猎知道风九青在他的身上动了手脚,虽然同情,却无能为力。
任天骏道:“人都有一死,死其实并不可怕,一个军人最好的归宿就是战死沙场,可我若是死了,我儿子怎么办?”
罗猎道:“很多时候,孩子们比咱们想象中要坚强许多。”因为他有过自幼独立的经历,所以才会这样说。
任天骏道:“也许你说得对。”他忽然起身端起罗猎面前的酒碗:“我敬你。”
罗猎有些受宠若惊,任天骏的这份礼有些大了,他赶紧起身道:“督军,我可受不起。”
任天骏道:“受得起,喝了这杯酒,我有一事相求。”
罗猎和任天骏绝对算不上是朋友,他们还曾经是势不两立的敌人,如果不是因为两个孩子,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坐在同一张桌子前喝酒吃饭,尽管如此,罗猎也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将这碗酒喝了,心中隐约猜测到任天骏要求自己什么事情。
任天骏道:“如果没有你,余年仍然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我虽然很想陪着这孩子长大,但是恐怕不可能了。”
罗猎一切都已经明白,他低声道:“其实这次我在满洲遇到风九青了。”
任天骏道:“我的事情她无能为力。”他坐回去之后,望着罗猎道:“所以我想求你照顾余年。”
罗猎道:“对孩子来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在亲生父母身边长大。”
任天骏道:“我知道,我也希望这样做,可现实却让我不敢奢望。”他扬起了自己的手,他的手微微颤抖着。
罗猎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任天骏欣慰笑道:“我知道你会答应,我这个人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朋友,我很多疑,如果说我认识的人中还有一个能让我佩服他人品的,你就是唯一一个。”
罗猎举起了酒碗:“谢谢!”
两人同干了这杯酒,任天骏道:“我是个不喜欢欠情的人,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
罗猎道:“没什么需要麻烦你的事情。”
任天骏道:“找你就是为了给余年的以后多一份保障,我有生之年,自然要为你做些事,你不肯说,我也知道,叶青虹遇刺的事情是不是已经有眉目了?”
罗猎道:“此事我自己可以处理。”
任天骏点了点头道:“我给你透露一个消息,张凌空现在到处寻求合作,他的处境很难,我还听说,白云飞和陈昊东联手压低他的价钱,想要趁火打劫。”
罗猎微笑道:“这个消息值得我敬你一杯。”
张凌空收到了一份报价,价格虽然称不上理想,可比起白云飞提出的价钱已经算得上非常良心了,大概比正常的市价打了七折,这已经是张凌空收到得最好报价,这份报价来自于罗猎。
张凌空本来还有些犹豫,可是在接到任天骏的电话之后,他就马上做出了决定,他决定把黄浦经营的所有物业全都转让给罗猎,无论他因此而付出多大的心血,无论这些物业以后会创造多大的价值,这对张凌空而言已经不再重要,正如任天骏所说,他已经没多长时间了,等到张凌峰将北满的事情处理完,恐怕马上就会解除他在黄浦的管理权,一旦到了那个时候,张凌空就会变得一无所有。
张凌空将旗下所有物业都贱卖给罗猎的消息很快传到了白云飞的耳朵里,白云飞感到事情变得不妙,其实罗猎刚刚回到黄浦的时候,他就想去拜访,可因为没有考虑好如何去面对罗猎所以他决定观察一下罗猎的动向再说,却没有想到罗猎在回到黄浦短短的三天内就和张凌空签订了合同。
当初张同武为了张凌空在黄浦经营方便,所有的物业都记在张凌空的名下,这充分体现了张同武对他的信任,也表明了张同武对自身实力的信心,他相信自己的侄子不会也不敢背叛他,可天有不测风云,张同武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遭遇不测,甚至没有来得及处置他已经转移到黄浦这笔不菲的财富。
白云飞意识到自己有必要去拜访一下罗猎了,至少要搞清楚现在罗猎的态度,最近关于他派人暗杀叶青虹的消息也传到了他这里,白云飞认为是盗门方面在故意散播,别看陈昊东目前和自己合作,可他从没有放弃过如意算盘,既然自己当初能够想出嫁祸给陈昊东的计策,现在陈昊东一样可以挑起他和罗猎的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