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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章鱼     替天行盗txt下载     替天行盗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四十五章【古道】(下)

    张长弓虽然并没有和洪家人打过交道,可这一路走来看到罗猎的情绪因此事而发生的巨大变化,自然清楚洪家人在罗猎心中的地位,他安慰罗猎道:“吉人自有天相,我相信……”他的话被滚滚春雷打断。

    风突然就变大了,江面波涛汹涌,帆船在波涛中上下浮尘,船上的乘客发出阵阵惶恐的惊呼。

    张长弓忘记了说话,闭上双目,虽然眼前的风浪和他们在海中的遭遇无法相提并论,可他仍然不喜欢这种身在江中的感觉,只有脚踏实地才能让他感觉到舒服一些。

    在风浪中又煎熬了半个小时,船只终于平安抵达了对岸,雨仍然没有减弱的迹象,张长弓的双脚落在码头的青石板地面上,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地。

    这会儿功夫,罗猎已经谈妥了一辆马车,虽然过了江,可余下的路程还有三百多里,而且多半都是崎岖难行的山路。

    两人上了马车,在颠簸的山间小路之中行进,当晚顺利抵达了青阳,雨越下越大,车夫引着他们在九华山脚下的一座客栈投宿。

    虽然这里并非繁华城镇,可因为距离九华佛国不远,又因为天降暴雨,所以前来投宿的客人众多,单独的客房已经没有了,只剩下大通铺可住,现在这种状况也没得挑了,罗猎和张长弓都是能吃苦的人,冒雨赶路并不明智,于是决定就在此地住下。

    因为客人太多,到得时候菜也没有几样了,两人点了一盆干笋烧肉,一个毛豆腐,一个韭菜炒干虾,一碟油炸花生米,又叫了两斤当地的青梅酒。

    张长弓能够猜到罗猎此刻的心情,端起酒杯道:“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老天爷留咱们,咱们就只能安之若素。”

    罗猎笑道:“张大哥何时学得那么文绉绉了?”要知道张长弓是个文盲,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这番话换成过去是他断断说不出来的,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他在罗猎身边熏陶久了,再加上见惯了世面现在居然也能妙语连篇了。

    张长弓嘿嘿笑道:“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说完方才觉得此话不甚妥当,两人四目相对,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同干了这杯酒,张长弓夹起一块毛豆腐皱了皱眉头道:“这玩意儿能吃?”

    罗猎点了点头,夹起一块先吃了,张长弓这才学着他的样子一口吞下,一边吃一边点头道:“不错呢。”

    罗猎道:“皖南山区贫困,老百姓看到豆腐长毛都舍不得扔,装着胆子一试,没想到这豆腐出奇的美味,从那时起就有了毛豆腐,当地人常说,日啖小吃毛豆腐,不辞长做徽州人。”

    张长弓叹服道:“你这学问我这辈子拍马莫及了。”

    罗猎道:“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张大哥打猎射箭的功夫我可比不上。”

    张长弓喝了口酒道:“我体内的力量虽然打了折扣,可射箭的准头又回来了。”

    罗猎道:“过去我总想什么事情都做到尽善尽美,可现在却发现,这世上有许多的事情并不是你努力就可以成功的。”

    张长弓道:“努力不一定成功,可不努力一定失败。”

    罗猎笑了起来,张长弓的话总是透着一股朴素的道理。他意识到自己的内心深处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感,这种疲惫源于他对时代的认识,源于他无法摆脱历史走向,更无法改变身边人命运的纠结。

    罗猎道:“等救回洪家人,我准备离开一段时间。”

    张长弓握着酒杯的手明显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将酒杯放下:“去哪里?”问完他就开始后悔,因为以罗猎的秉性,他不想说的事情一定不会说。

    罗猎道:“就算是做个了断。”

    张长弓的眉头皱了起来,想要去拿酒壶,罗猎已经抢先拿起为他满上了杯中酒。

    张长弓道:“一起去!”虽然不知道罗猎要去什么地方,可他总有种预感,罗猎这次去必然风险极大。

    罗猎道:“有时候我在想,如果你不是遇到了我,仍然在苍白山打猎,倒也乐得逍遥自在。”

    张长弓饮尽杯中酒道:“上次出海的时候我时常会想起苍白山的日子,可等咱们真正回到苍白山,我发现就算我人回到了那里,也再也回不到过去的那种日子了。”

    罗猎望着张长弓,内心中生出莫名的歉疚,是自己改变了他的生活。

    张长弓道:“我娘活着的时候经常对我说一句话好男儿志在四方。如果不是遇到了你,我可能一辈子走不出苍白山,就是个打猎为生的山民。”

    罗猎道:“平平淡淡才是真。”

    张长弓摇了摇头道:“我是个不甘于平淡的人,你知不知道,威霖一直没有停止他的杀手生涯。”

    罗猎诧异地望着张长弓,张长弓又道:“阿诺为什么回来?都是同样的原因,狼行千里吃肉啊!人骨子里的本性和动物一样改不了!”

    罗猎道:“可人是会变的。”

    张长弓道:“我也变了,如果不是这次藤野俊生吸走了我过半的力量,我真不知道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罗猎抿了抿嘴唇,过了一会儿方才道:“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瞒着大家。”

    张长弓道:“别说,说了我也不懂,反正啊,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对罗猎而言,这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大房间内的鼾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各种体味和霉味混杂的奇怪味道,罗猎披上衣服,起身来到了门外,看到雨已经停了,经过大雨洗刷后的夜空深邃且高远。

    夜晚的空气微凉,空气中弥散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这气息让罗猎的精神为之一震,他隐瞒的事终究还是没有对张长弓说出,是关于那块禹神碑,在禹神碑的基座中他发现了秘密。

    宋昌金显然是没有那么简单的,不然他不会盯住那颗蓝色的珠子,至于藤野晴子能够如此精心地设计圈套,将众人引入其中,并借着这次的机会除掉藤野俊生,此女的心机和胆魄无疑都超人一等。

    真正令罗猎警惕得是藤野晴子将藤野俊生体内的力量全都吞噬,化为己用,藤野晴子才是最终的吞噬者。罗猎推断出藤野家族的《黑日禁典》最大的秘密应当落在了藤野晴子的手中,否则藤野俊生也不会花费如此大的代价去寻找并对付她。

    在飞鹰堡,罗猎并无充足的把握去对付藤野晴子,更何况她的手中尚有一张王牌,种种迹象表明麻雀很可能就在她的控制之中。

    至于兰喜妹,罗猎至今无法判断她的立场,他虽然能够肯定兰喜妹是喜欢自己的,甚至能够断定兰喜妹不会坑害自己,可兰喜妹对其他人应当不会像自己一样。兰喜妹和藤野晴子曾经先后出示给他同一张照片,这其中是不是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罗猎抬起头望着空中的点点繁星,听说人死后就会变成空中的一颗星,不知这繁星点点中有没有自己的父母?不知他们当年穿越时空来到这个时代有没有像自己现在一样迷惘?

    罗猎从贴身的衣袋中取出一颗蓝色的珠子,那颗珠子在月光的照射下渐渐变得明亮起来,看上去犹如罗猎的手掌托着一颗蓝色的星……

    天还未亮,他们就已经上路,雨虽然停了,可山路泥泞难行,马车在泥地里踯躅行进,中途几度陷入泥坑之中,罗猎和张长弓不得不下来帮忙推车,他们本希望当天就能够赶到徽州,可午后又卷土重来的大雨让他们不得不打消了这个念头。

    欲速则不达,罗猎的心境还算平和,他已经可以判断出这场局就是针对自己,在自己没有入局之前,洪家爷孙遭遇不测的可能性并不大。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行进在半山腰的时候,前方的道路又出现了塌方,车已经过不去了,车夫望着前方断裂的路面一筹莫展。

    罗猎走到塌方处看了看,原本可供一辆马车同行的路面,还剩下半米左右,就算是人也只能勉强通过,马车想要通过这里显然是不可能的。

    “两位爷,不如咱们折返下山,选择绕山行进。”

    罗猎道:“要耽搁多久?”

    车夫想了想道:“大概得一天吧。”

    罗猎摇了摇头道:“算了,你就送我们到这里吧,接下来的路,我们自己走。”洪家爷孙俩的事情不能耽搁得太久,以免夜长梦多。

    张长弓也同意罗猎的选择,两人拿了行李,辞别车夫之后,步行通过了塌方路段,根据车夫所说,沿着这条山路翻过这座山之后就能够抵达烘炉镇,在镇子里应该可以租到车马继续前行,车夫因为没有完成全程,打算退钱给他们,罗猎也没收,这年月老百姓讨生活都不容易。

    在雨中徒步行进在山野之中对体力的考验还在其次,最怕就是迷失方向,不过张长弓就是一个在山野中生存的好手,有他在免去了不少的麻烦。

第三百四十六章【古城】(上)

    他们在当天傍晚抵达了烘炉镇,镇子不大,可是在这一带已经称得上繁华,问过当地的乡民知道,从这里往徽州不过还有五十多里,他们考虑到如果连夜摸黑前往,虽然可在黎明前抵达目的地,但是冒雨前行并不明智。又听说这里明儿一早就有集市,开市之后可以买到马匹代步,索性就在这里多留一夜。

    烘炉镇家家户户打铁为生,他们投宿的客栈旁就有一间铁匠铺,张长弓顺便去看了看,居然发现这铁匠的手艺不错,于是购买了一些箭镞和一把大砍刀。

    付钱的时候看到雨中一支十多人的马队来到这里,为首一人进了铁匠铺,脱下雨衣,居然是一身军装打扮。

    张长弓不由得多看了两眼,这些军人都是赣北军队的规制,联想到这次绑架洪家爷孙的最大嫌疑人,张长弓越发觉得这些军人出现在徽州地界有些不同寻常。

    那些人过来是更换马掌的,态度极其蛮横,铁匠的回答稍不如意就被为首的军官打了两个大嘴巴。张长弓看着虽然心中不忿,可也知道现在不能因一时义愤而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回到客栈,张长弓跟罗猎说起刚才的所见,正说着的时候,那群军人又走了进来,毕竟这只是一个小镇,小镇上只有他们所住的一家客栈,路人投宿没有其他的选择。

    罗猎和张长弓坐在临窗的桌子吃饭,那些军人分两桌坐下,一共十五人,其中那名军官模样的人向他们看了一眼,目光定格在张长弓身上,刚才他在铁匠铺就见到了张长弓。

    张长弓只当没有看到他,想不到那军官居然伸手指着他道:“大个子,你跟着我作甚?”

    张长弓转过脸去:“这位军爷,我先来的。”

    话音刚落,几名军人已经同时去摸手枪。客栈老板看到势头不妙,赶紧过来调和道:“各位大爷,都是小店的客人,相逢就是有缘,别伤了和气,千万别伤了和气。”比起伤和气,他更担心冲突起来砸了他的小店。

    那军官得理不饶人,起身来到张长弓面前试图发难,罗猎端起茶盏轻轻摇曳,那茶盏中琥珀色的茶水在他的摇曳之下迅速形成了一个漩涡,可是却没有一滴洒出来。

    军官望着漩涡,原本愤怒的目光突然变得迷惘。张长弓饶有兴趣地望着眼前的一幕,这军官显然被催眠了。

    罗猎道:“你记得他了,他是你张大哥。”

    军官顺着罗猎目光的指引望向张长弓,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张大哥,张大哥!”

    众人都是已经,被眼前的突然转变给搞糊涂了。

    张长弓道:“你是?”

    “我是郭德亮啊,我是您兄弟,大哥怎么把我给忘了?”

    在外人看来都以为这郭德亮刚刚和张长弓开了个玩笑,谁也不知道他居然在这片刻功夫就被罗猎催眠了。

    张长弓笑道:“原来是你这小子。”

    罗猎道:“坐吧!”

    郭德亮乖乖拉了张凳子掖在自己屁股底下。

    罗猎道:“喝两杯。”

    郭德亮抓起酒杯自己给自己倒上了果然乖乖喝了两杯,张长弓看到此情此境差点没笑出声来,罗猎的这手催眠术着实厉害。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郭德亮现在乖得就跟孙子似的,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张长弓道:“郭老弟来这里做什么?”

    郭德亮道:“请大夫,我们少帅病了。”

    郭德亮的那帮手下听到他的话全都脸色一变,因为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已经上升到军事机密的范畴,郭德亮事前特地给他们训话,只要谁走露了风声,就以军法处置,想不到第一个走露风声的就是他自己,当然这群士兵也听到郭德亮亲切叫张长弓大哥,看来这两人的关系极不寻常,否则也不会将这么隐秘的事情说给他听。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人既然隶属于赣北军队,他们口中的少帅自然是任天骏,罗猎原本将任天骏列为最大的嫌疑,现在听闻他生了病,不觉一怔,低声道:“少帅的病严不严重?”

    郭德亮叹了口气道:“严重啊,已经卧床一个多月了……”说到这里仿佛想起了什么,压低声音道:“这事儿千万不可以往外说。”

    罗猎点了点头:“少帅身在何处?”

    郭德亮又朝周围看了看,然后神神秘秘道:“婺源老营。”

    徽州古城的城墙沐浴在霞光之中,罗猎和张长弓骑马进入城内,两人在烘炉镇上买了两匹马,虽然不是什么千里驹,可胜在健壮结实,连绵几日的春雨总算停歇,空中阴霾散去,久违的阳光普照大地,远处的山笼罩在乳白色的烟雾中。

    罗猎并未刻意隐藏自己的行踪,相反他和张长弓骑行在人群中,两人都是鲜衣怒马,鹤立鸡群,这次就是要高调行事,他们要主动引起布局者的注意。

    两人在城内一家名为归云山庄的老店入住,这边刚刚入住,就有人送上了请柬,有人邀请他们今晚于徽香楼红叶阁一聚,落款并未署名。

    再狡猾的狐狸终会露出尾巴,罗猎认为从接到这张请柬开始就正式入局,他将请柬凑在鼻子前闻了闻道:“送请柬的居然是个女人。”

    听他这么一说,张长弓也将那张请柬拿了过去,学着罗猎的样子闻了闻,这请柬果然透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请柬本身就染有香料,这并不稀奇,但是仔细一闻,除了请柬本身的香气还有另外的一种味道,如果不是嗅觉灵敏肯定不会辨别出两种香气的不同味道。

    张长弓猎人出身在嗅觉方面本来就是他之所长,可论到心思之细密却远不如罗猎,如果不是罗猎提醒,他也会忽略这个细节。

    罗猎叫来小二一问,送来这封请柬的却是一个男人,罗猎对自己的判断极其自信,推断出今晚宴请他们的很可能是个女人。

    张长弓道:“咱们要不要提前去踩点?”

    罗猎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没必要,你我兄弟联手,纵然是龙潭虎穴也能够闯他一个来回。”

    徽香楼红叶阁,罗猎和张长弓抵达之时早有人在那里等待,看到两人到来,那汉子笑道:“张爷,罗爷,我家主人等候多时了。”

    罗猎留意到此人先称呼得是张爷,心中不免有些奇怪,难道这顿饭并不是主请自己?到了现在已经不必多想,两人进入红叶阁,只见一个女子背身站在窗前,两扇镂空雕花格窗在她的左右,夜空中玉兔初升,月光为她完好的倩影笼罩上一层神秘的光环。

    张长弓看到那背影内心不由得一震,他的表情显得有些古怪。

    罗猎也在第一时间认出那女子居然是海明珠,海龙帮帮主海连天的宝贝女儿。

    海明珠缓缓转过身来,现在的她再不是当时出海时被俘的狼狈模样,衣饰华美,光彩照人,十足一副富家千金小姐的模样,如果不知道她的出身,谁又能将她和海盗联系在一起。

    罗猎对海明珠的性情还是有些了解的,此女刁蛮任性,上次出海给她的教训不小,罗猎和张长弓也是有数知道她出身秘密的几个人之一,但是他们都不会向外张扬。

    提起这件事就不能不联想到老安,罗猎之所以被迫离开黄浦,还是拜老安所赐,种种迹象表明,老安背叛了白云飞,投奔了任天骏。以罗猎道对老安的了解,老安之所以做出那些事,应当是被迫而为,归根结底症结应当在海明珠的身上。海明珠在此地出现肯定不会是偶然,罗猎首先否定了她是布局者的可能。

    海明珠格格笑道:“你们想不到是我吧?”她向张长弓看了一眼,然后飞快将目光转向罗猎,罗猎捕捉到她在看张长弓时双眸中的羞涩,看来海明珠对张长弓果然生出了感情。

    罗猎道:“海大小姐不在海上逍遥跑到这山窝窝里做什么?”

    海明珠又向张长弓看了一眼道:“记得有人说过会在黄浦等我,可终究只是信口一说,难怪都说男人的话不作数。”

    罗猎哈哈笑道:“这跟我可没什么关系。”

    张长弓脸皮发热,答应海明珠的是自己,并不是他言而无信,而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层出不穷,不过说来奇怪,性情向来沉稳的自己见到海明珠怎么感觉心跳有些加速。

    罗猎从现场的状况已经明白今儿张长弓是主宾,自己只是陪客。

    三人落座之后,海明珠让人上菜,身为海龙帮帮主海连天的掌上明珠,海明珠自然出手阔绰,所点的菜肴极其丰盛。

    几杯酒过后,罗猎道:“海姑娘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海明珠道:“巧遇喽,我刚好来这边游玩,没想到就看到你们了,真是冤家路窄对不对?”说完之后她自己忍不住笑出声来。

    罗猎才不相信是什么巧遇,天下又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情。

    现在轮到海明珠问他们了,海明珠望着张长弓道:“张大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张长弓明显有些紧张,结结巴巴不知说什么才好。

    罗猎道:“来找人。”

    张长弓跟着点了点头。

第三百四十六章【古城】(下)

    海明珠道:“什么人?这里我倒是有些关系,不如我帮你们打听?”

    罗猎心中一动,海明珠既然这么说,说不定她有些办法,而且他认定了海明珠出现在此地绝非偶然,于是将洪家爷孙俩的照片取出递给了海明珠。

    海明珠接过照片看了看,她压根就没见过照片上的人,很快就摇了摇头道:“从没见过,不过我可以让人帮你找找。”她并没有将照片马上还给罗猎,而是盯着英子的照片又看了一会儿笑道:“很漂亮啊,跟你什么关系?”

    罗猎淡然道:“我姐。”

    海明珠道:“你姐?怎么会突然失去联系?”

    罗猎道:“被人劫持了,有消息说他们目前就在徽州。”

    海明珠啊了一声,她对罗猎和张长弓的实力是极其了解的,什么人敢惹他们,无疑是捅了一个马蜂窝,结果可想而知。

    罗猎听到屋顶传来一声轻微的动静,应当是小动物踩在瓦片上发出的声音,声音虽然细微可是瞒不过罗猎的耳朵。罗猎故意装出疏忽的样子:“坏了,我忘了一件事情,张大哥,你们先聊,我去去就来。”

    张长弓还以为罗猎是故意要给他和海明珠创造单独相处的机会,本想开口挽留罗猎,可看到罗猎背朝海明珠的时候偷偷向自己眨了眨眼睛,顿时明白罗猎一定另有目的,于是就止住不说。

    罗猎离去之后,海明珠和张长弓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张长弓本来就是个闷瓜,他不说话倒不足为奇,可海明珠平时牙尖嘴利,今儿也突然变得有些笨嘴拙腮了,她十指纠缠了一会儿道:“你怎么不说话?”

    张长弓道:“对不起!”

    海明珠想不到他开口居然就说对不起,反问道:“对不起什么?”

    张长弓被她一问,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抓起面前的酒杯咕嘟喝了一口,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其他的原因,瞬间面色通红。

    海明珠看到他的样子,心中已经明白了七八分,浅笑道:“你不说我也明白。”端起酒壶给张长弓满上,柔声道:“这些天我总是想起你呢。”

    张长弓听他这样说,心中高兴又觉得不好意思,一时间如坐针毡,后悔刚才没有跟着罗猎一起离去。

    海明珠道:“你是不是不愿跟我单独相处?”

    张长弓摇了摇头端起那杯酒又喝了个干干净净,只觉着从脸皮到心底都热烘烘的,这种感觉实在是无法描摹。

    海明珠道:“张大哥,你有没有想过我?”

    张长弓双目望着桌面,压根不敢抬头,面对大胆泼辣的海明珠,张长弓反倒忸怩地像个小姑娘。再凶险的战场他都曾经经历过,可情场还从未涉足过,张长弓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掉进陷阱的猎物,而海明珠就是威风八面的猎人。

    海明珠可不知道他的心思,见他不说话,继续追问道:“咱们分别之后,你有没有想起过我?不许撒谎。”

    张长弓终于鼓足勇气点了点头。

    海明珠喜形于色,咬了咬樱唇道:“什么时候?”

    张长弓心中暗忖,想起你可不止一次,不过这种话真是难以启齿,他被海明珠的问得已经无法招架,稀里糊涂来了一句:“在黄浦见到安伯的时候……”话一说出口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海明珠和老安之间的关系乃是人家的**,自己说出来岂不是要惹海明珠不高兴。

    果不其然,海明珠听到他这样说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你操心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张长弓此时反倒冷静了下来,无论自己对海明珠有怎样的感觉,可大家立场不同,再没有搞清状况之前决不能掉以轻心。张长弓道:“罗猎的事情不知你有没有听说?”

    海明珠道:“你是说他杀了于家公子,被全国通缉的事情?”

    张长弓点了点头。

    海明珠向他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悬赏已经提升到了十万大洋,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很多人为了这笔钱连亲爹都会出卖。”

    张长弓道:“他是被人诬陷的,真正出手的另有其人。”

    海明珠道:“谁?”

    张长弓犹豫了一下道:“老安!”

    海明珠柳眉倒竖双目圆睁,几乎按捺不住怒火即刻就要发泄出来,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会舍命维护自己,那么这个人一定会是老安,她听不得有人诋毁他,即便是张长弓。

    海明珠终于还是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的愤怒,脸上已经看不到刚才的柔情,冷冷道:“你有证据吗?”

    张长弓道:“他险些害死了叶青虹。”

    海明珠怒道:“够了!”

    张长弓道:“罗猎说他应当是受到了威胁。”

    海明珠道:“你有证据吗?”

    张长弓道:“我相信罗猎!”

    罗猎看到了屋檐上的黑影,那黑影也看到了他,面部仅流露出的一双眼睛静静望着罗猎,对视片刻之后,他转身就逃。黑衣人在屋脊之上纵跳腾跃如履平地,逃出一段距离之后,他回头观望,已经看不到罗猎的影踪,黑衣人暗自松了口气,转身准备继续逃离的时候,却见罗猎挺拔的身影就在他前方不到十米的地方。

    黑衣人背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他本以为自己已经够快,可是对方比自己的身法快出何止一倍,意识到已经无法摆脱对方的追踪,黑衣人站在原地止步不前,双手落在腰间的位置。

    黑衣人的动作和姿势有些像出手的前兆,罗猎却并没有戒备的意思,平静望着对方道:“邵威?”

    对方的双手缓缓垂落了下去,他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暴露了,伸手将蒙在脸上的黑布扯落,露出一张端正的面孔,不是邵威还有哪个?

    被人当面揭穿身份如同小偷在行窃的过程中被人抓住了手,这种感觉很不好,可邵威却不得不接受现实。他微笑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罗猎道:“瞒不过才这么说。”

    邵威叹了口气道:“都是老朋友,给点面子好不好。”

    罗猎道:“既然是老朋友,为什么不公开露面,非得躲在暗处偷听?”

    邵威应变也是奇快:“我们那位大小姐搞得神神秘秘,我也不知道她过来见什么重要人物,所以才偷偷跟着出来,生怕她吃了亏,如果早知道是你们两个,我才懒得那么辛苦。”

    罗猎才不会相信他的鬼话,点了点头道:“倒也解释的通,不当海盗当飞贼,邵先生真是厉害。”

    邵威听出他在嘲讽自己,呵呵笑道:“都是做贼,驾轻就熟。”他指了指远方亮灯的地方:“喝两杯去?”

    罗猎居然接受了他的邀请。

    路边夜市小摊虽然比不上徽香楼,可几样小菜也做得非常地道,两人端起酒碗碰了碰,干了面前的那碗酒。邵威道:“听说罗先生遇到了大麻烦。”

    罗猎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邵威道:“在海盗眼中好坏的界限并不是那么分明。”他压低声音道:“你这次来徽州是为了什么?”

    罗猎道:“你不知道我来徽州?”

    邵威摇了摇头。

    罗猎道:“撒谎!”

    邵威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来。”

    罗猎听出他话里有话,低声道:“此话怎讲?”

    邵威道:“我来此之前并不知道你们会来,而且,无论你信与不信,我主要的目的都是为了保护大小姐。”

    罗猎点了点头,邵威既然不肯承认自己也没必要在这个话题上跟他一味纠缠下去,话锋一转道:“我来这里的途中听说了一个消息。”

    邵威放下酒杯,从他的表情明显能够看出他对罗猎的每句话都非常的关注,罗猎暗忖他这次前来徽州十有**和自己有关,在这件事上邵威知道的应当比海明珠那个傻丫头多得多。

    罗猎道:“听说任天骏生了病。”

    邵威有些错愕,摇了摇头道:“此事我倒没有听说。”

    罗猎道:“你刚才问我来徽州所为何事,我现在就能够告诉你。”

    邵威此刻却打起了退堂鼓,他笑道:“君子不强人所难,罗先生若是觉得不方便,可以不说。”

    罗猎道:“有两个对我非常重要的人被人劫持,他们给我的信息就是徽州。”

    邵威道:“你是说他们被劫到了这里?”

    罗猎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可我能够断定这是一个圈套,有人想把我引到这里。”他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意味深长道:“对我而言这里已经是八面埋伏,步步惊心。”

    邵威听出他的言外之意,端起酒壶为罗猎满上面前的酒杯:“罗老弟怀疑我设的局?”他对罗猎的称呼也从罗先生变成了老弟。

    罗猎摇了摇头道:“设局的人手段极其高明,而且对我非常的了解。”

    邵威听他这么说难免有些尴尬,虽然罗猎并无嘲讽他的意思,可他仍然从中领会到自己还不够资格的意味,干咳一声化解了尴尬道:“那罗老弟以为是谁?”

    罗猎道:“我怀疑是任天骏。”

第三百四十七章【徽香楼】(上)

    邵威眉峰一动。

    罗猎道:“据我说知你们海龙帮和任天骏走得很近。”

    邵威道:“利益之交,算不上朋友。”

    罗猎道:“看来是我多想了,邵先生今次前来果真是为了保护海姑娘?”

    邵威点了点头,无比肯定道:“自然如此,你我有过同生死共患难的经历,我又岂会骗你?”

    邵威和罗猎分手之后,又在徽州城内兜了个圈子,他也是心思玲珑之人,担心罗猎跟踪自己,直到确信没有人跟上来,这才闪身走入了一座民宅。通过种满植被的前院,越过天井,来到花厅。

    花厅内亮着光,透过镂空雕花格窗可以看到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蜷曲在罗汉床上正在吞云吐雾。邵威敲了敲门,好半天才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回应:“进来吧!”

    随着户枢一声刺耳的吱嘎声,邵威进入了房间内,微笑叫了声:“掌柜的,还没睡啊?”

    原来这位躺在床上的男子就是海龙帮的帮主海连天,海连天将烟枪放下,接连打了两个哈欠,这才坐了起来,他身材魁梧,体魄雄壮,只是面色泛黄,眼睑浮肿,一看就是酒色过度。

    “坐!”

    得到海连天的应允之后,邵威这才在罗汉床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因为椅子已经有了年月,落座时又发出一声刺耳的吱嘎声。

    海连天双臂舒展,伸了一个懒腰道:“娘的,抽上一口烟,赛上活神仙。”

    邵威陪着笑,可心中却不以为然,现在都什么时候了,烟土的危害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总有那么一些人仍然明知对身体有害还是戒不掉瘾头。不过说来奇怪,别人都是越抽越是羸弱,这海连天虽然面色不好,可身体却依然魁梧康健。

    海连天端起一旁的茶盏,饮了口茶,他喝茶的动作很不文雅,宛如牛饮般一口吞下,喉头发出咕嘟一声响动。

    邵威没有急于说话,等着海连天这股子烟劲儿过去。

    海连天重重落下茶盏道:“咋样?”

    邵威道:“属下不才,被人发现了。”

    海连天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而后道:“那就是一无所获喽!”

    “也不尽然,收获还是有一些的。”

    海连天道:“说,少他娘的卖关子。”

    邵威讪讪笑了笑道:“罗猎之所以前来徽州,是因为他的亲人被人劫持,他怀疑是任天骏干的。”

    海连天眯起双目:“什么人?”

    邵威摇了摇头道:“我不清楚,不过……”

    海连天道:“不过什么?”

    邵威道:“这事儿您不觉得蹊跷?”

    海连天道:“有什么好奇怪的?任天骏无非是想利用咱们将罗猎除掉。”他双目一转,满腹狐疑道:“该不是你因上次的事情和他生出友情,于心不忍了吧?”

    邵威道:“掌柜的明鉴,我对您的忠心日月可鉴,若有半点贰心,让我天打雷劈……”

    海连天伸手示意他不必继续说下去,沉声道:“你对我的忠心我当然清楚,不必赌咒发誓。”

    邵威道:“掌柜的,正因为如此,我有几句逆耳之言必须要说出来。”

    海连天道:“说!”

    邵威道:“上次奉了您的命令,我们前往东海拦截罗猎,意图在海中将他们一网打尽,事后的结果您也看到了。”

    海连天闻言大怒,霍然起身斥责道:“那是你们无能!如果不是看在你们救了明珠的份上,老子早就将你们两个废物捆起来扔到海里喂了鲨鱼。”

    邵威头颅低垂,上次损兵折将,的确颜面扫地,可海连天骂他们无能他并不认同,自己和徐克定两人乃是海龙帮中出类拔萃的人物,更何况两人联手,不是他们无能,实在是罗猎一方太厉害。

    邵威道:“大小姐不是我们救得,是罗猎他们……”

    海连天冷笑了一声道:“还说你们没有关系?当着老子的面都在为他说话,难道你当真不怕死吗?”

    邵威咬了咬牙道:“属下是实话实说。”

    海连天居然这次没有发火,双手负在身后来回走了几步道:“任天骏和罗猎哪个厉害?”

    邵威道:“他比不上罗猎。”

    海连天道:“罗猎要是好对付,他就不会利用咱们了,不过这任天骏也不是普通的角色,在黄浦搞得罗猎狼狈不堪,闹到被人通缉的地步。”

    邵威道:“掌柜的,有句话我斗胆一问。”

    海连天点了点头道:“说吧,别磨磨唧唧的。”他性情暴躁,可这只是表面,在他身边的人都知道,此人粗中有细,心机颇深。

    邵威道:“您来徽州之前知不知道咱们要对付的是罗猎?”

    海连天摇了摇头道:“老子怎么会知道?”

    邵威道:“那就更不知道罗猎亲人被劫的事情了?”

    海连天道:“自然!”

    邵威道:“所以此事越发奇怪,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的威风,就凭咱们目前在徽州的人马,想要对付罗猎他们两个根本没有任何可能。”海连天闻言明显不悦,可他又无法否认邵威说的都是事实,海龙帮真正的实力是在海上,当初在海上他们对罗猎一行束手无策,如今来到了陆地上他们更没什么办法。

    邵威道:“任天骏应该清楚这件事,如果他名字咱们对付不了罗猎,还要将咱们引来,其目的又是什么?”

    海连天道:“你是说他想要一石二鸟?”

    邵威道:“我不知道他有没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我能断定,真正动手的一定另有其人。”

    海连天点了点头道:“这个小王八蛋,老子早就知道他没安好心。”他在房间内来回踱了几步,停下脚步之后又问道:“明珠是不是对姓罗的有意思?”

    邵威摇了摇头道:“不是罗猎,是张长弓,今晚她在徽香楼宴请的主宾就是张长弓。”

    海连天显得有些吃惊,愕然道:“她怎么会喜欢一个莽汉?”

    邵威叹了口气道:“缘分这东西谁也捉摸不透。”其实他对海明珠也有好感,当然并不是爱得不能自拔那种,邵威做任何事都非常理智,当初他喜欢海明珠的原因不仅仅是海明珠本身对他的吸引,还有海明珠的身份和地位,在看出海明珠喜欢张长弓之后,邵威也知趣地知难而退。

    海连天道:“不错,缘分这东西谁他娘的也说不清楚,对了,你说任天骏该不是另找他人对付罗猎,然后栽赃在咱们头上吧?”

    邵威道:“此事我不敢妄自猜度,不过我听罗猎说任天骏好像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海连天骂了一句:“病死这个鳖孙才好。”不过骂完之后他又产生了一个想法:“怎么会突然病了?我上次见他的时候明明好好的。”

    邵威道:“这样才能脱开干系啊?您有没有听说黄浦于家已经将悬赏提升到了十万大洋,为了这笔钱,太多人可以不计后果。”

    海连天点了点头,十万大洋绝不是一个小数目,现在罗猎抵达徽州的消息尚未传开,如果任天骏刻意将这个消息散布出去,估计黑白两道都会闻风而动,为了十万大洋蜂拥而至,这小小的徽州城就会变成一个风声鹤唳的猎场。

    张长弓比罗猎晚了一个小时回到客栈,罗猎开了门,转身回到桌前,坐在灯下继续画着什么,张长弓凑过去看了看,他画得是一幅繁琐复杂的图,张长弓搞不清是什么,摇了摇头,并没有打扰罗猎,悄悄到一旁,跑了一壶毛峰,倒了一杯送到罗猎的面前。

    罗猎这会儿已经描完了最后一笔,将羊毫放下,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

    张长弓此时方才问道:“刚才去了哪里?”

    罗猎将自己从徽香楼出去之后跟踪邵威的事情说了,张长弓听闻邵威也来到徽州倒是没有感到太大的惊奇,毕竟海明珠出现的地方都可以看到他出现,看来海连天将保护海明珠的任务交给了他。

    罗猎道:“我只是没想到海连天也来了。”

    张长弓表情愕然,他并没有听海明珠说起这件事,海明珠只说是独自出来散心,并没有说她父亲也一起过来了。

    罗猎道:“海明珠未必撒谎,她性情单纯,许多的事情未必能够知道内情。”

    张长弓道:“他们是冲着咱们来的?”

    罗猎摇了摇头道:“我刚开始也怀疑这种可能,不过我和邵威谈过之后发现他们来徽州之前对咱们来此的事情并不知情。”

    张长弓道:“别忘了,当初他们在东海追杀咱们的事情。”

    罗猎笑了起来:“海龙帮在海上的战斗力最强,既便如此当初他们也没有能够拿下咱们,更何况现在是在陆地上,让海盗舍弃舟楫上岸当山贼,你觉得合理吗?”

    张长弓道:“那他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总不能就是为了散心,凑巧和咱们相遇?”

    罗猎道:“海龙帮和任天骏是合作关系,这一点在他们追杀咱们的时候就已经证实,不过他们在咱们手上又吃过亏,明知咱们不好对付,偏偏还要来自讨苦吃,这种不明智的事情他们应当不会做。”

第三百四十七章【徽香楼】(下)

    张长弓道:“天下间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

    罗猎道:“不排除有人想要利用他们故布疑阵的可能。”

    张长弓并不明白他的意思,问道:“什么故布疑阵?”

    罗猎道:“我听说黄浦于家悬赏了十万大洋来抓我,这么一大笔钱必然会让黑白两道闻风而动,如果我估计得不错,咱们来徽州的消息已经被人悄悄散布出去了。”

    张长弓道:“那岂不是麻烦?”

    罗猎道:“根据我和邵威今晚的谈话,海龙帮出现在徽州很可能只是为了背锅。”

    张长弓道:“背锅?”

    罗猎想了想道:“看来咱们有必要跟海连天谈一谈。”

    张长弓道:“有这个必要吗?”

    罗猎道:“谁也不甘心被别人白白利用。”

    海连天的这个夜晚睡得并不安稳,夜半,他从榻上爬起,习惯性地去摸烟枪,却摸了一个空,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的内心,海连天伸手向枕下摸去,准备拿出藏在枕下的手枪。

    却听到一个平静的声音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白费力气。”

    海连天看到了火光,一个年轻人坐在桌前,点燃了蜡烛。

    海连天的一只手伸入枕下,他并没有摸到手枪。借着烛火的光芒,他看到了罗猎,看到桌上有一柄手枪,而那柄手枪恰恰属于他自己。

    海连天笑了起来,久经风浪的他迅速镇定了下来,轻声道:“罗猎?”

    罗猎点了点头:“海大当家好!”

    海连天道:“不怎么好!”他说得是实话,无论是谁,在半夜被人潜入房间内,被人摸走了手枪的感觉都不会太好,更恼人的是,这一切都在他全无觉察的状况下发生了。

    海连天道:“邵威那个笨蛋!”不用问,罗猎一定是跟踪邵威找到了自己,可他却怎么都想不透,为何罗猎如此从容地进入了自己的房间里,向来警觉的自己居然毫无觉察?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又或是抽了太多的烟土,日积月累的吞云吐雾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毁掉了他的身体。现在并不是分析原因的时候,他知道罗猎来这里的目的应当不是谋杀,否则根本不会给自己醒来的机会。

    海连天道:“你来杀我?”明知对方的目的不在于此,还是提出了这样的问题,他需要确认罗猎对自己并无杀念。

    罗猎道:“我和海龙帮无仇无怨。”

    海连天道:“在东海你杀了我不少人,令我损失不小。”

    罗猎道:“我不喜杀人,可别人要杀我的时候,总不能坐以待毙。”

    海连天哈哈笑了起来,他点了点头,东海的事情起因在于自己,罗猎虽然干掉了他不少的手下,可海连天并无怨言,事情是自己挑起的,技不如人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如果说仇恨,罪魁祸首是任天骏,如果不是他委托给自己那个任务,海龙帮也不会蒙受如此之大的损失。

    海连天慢慢坐起身,禁不住打了个哈欠,不是困,而是烟瘾又犯了,罗猎打量着眼前这位威震东南沿海的海盗头子,一个被烟土绑架的人,纵使他的过去再风光,也注定一步步走向灭亡。

    海连天道:“你不必多想,这次我来徽州,目标不是你。”

    罗猎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说不定你我都是别人的目标。”

    海连天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心中已经断定罗猎此来应当不会对自己不利,一颗心也彻底放了下来,目光四处搜索自己的那杆烟枪,终于在床头一角找到,伸手将烟枪端了起来。

    罗猎提醒他道:“这东西对身体可没什么好处。”

    海连天道:“习惯这个东西相当可怕,明明知道没有好处,可一旦习惯却割舍不掉。”抬起头望着罗猎道:“黄浦于家想让你死,开出的价码实在让人心动。”

    罗猎道:“于卫国的死和我无关,于家是被人利用了。”

    海连天道:“这个世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说穿了都是相互利用,你来找我的目的不也是如此吗?”

    罗猎道:“海掌柜说话真是直白啊!”

    海连天道:“现实比我说得更加残酷,我这辈子做尽了坏事,可很少说谎。”

    罗猎发现能够成为一方枭雄并不是没有原因的,海连天很不简单,只是目前还不清楚海连天到底知道多少内情,他的底牌又是什么,只要能够掀开他的底牌,应对就会变得容易许多。

    海连天的哈欠接连不断,如果不是知道他有烟瘾,肯定会认为他是在用这种方式下逐客令。海连天没有下逐客令的必要,对罗猎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海连天居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拿起毛巾擦了擦因为哈欠流出的泪水,吸了吸鼻子道:“听你的意思,我也被人利用了?”

    罗猎点了点头。

    海连天笑道:“我不怕被人利用,只要出得起价,我可以做任何事。”

    罗猎道:“海掌柜不像目光短浅之人。”

    海连天望着罗猎:“好像你很懂我似的。”他抓起烟枪用力嗅了嗅,而后道:“邵威、徐克定他们对你都是相当的推崇,知道是你,马上就劝我不要和你为敌。”

    罗猎道:“我和他们也算是共患难一场,彼此也算有些了解。”

    海连天突然道:“你对明珠了解多少?”

    罗猎道:“知女莫若父,我对她谈不上什么了解。”

    海连天道:“我也是最近才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正的秘密,明珠遇到的事情,我虽然未曾亲见,可是我也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叹了口气道:“她不是我亲生的。”

    罗猎愣了一下,虽然他早就知道这件事,可没想到海连天当着自己的面说了出来,海连天其实没必要在自己的面前坦白这件事。回想起出海发生的事情,老安从开始知道海明珠的身份对她恨之入骨,到后来得悉海明珠其实是他亲生女儿的突然翻转,这情绪的变化一定被不少人看在眼里,决不能用简简单单的同舟共济就能解释清楚的。

    海连天道:“老安的底,我查得出来。”

    罗猎暗忖,在黄浦老安已经彻底背叛了白云飞,海连天和白云飞虽然一个在海上一个在陆上,可两人归根结底都是同道中人,想要查清老安的秘密应该算不上难,从海连天的神态和语气能够判断出他没有说谎。

    罗猎道:“他的底我不清楚。”

    海连天哈哈大笑起来,他用烟枪指点着罗猎道:“年轻人,说谎话而面不改色,心机够重啊。既然你不清楚,我就告诉你,能够让一个人突然放下报仇的念头,而且为仇家的女儿舍生忘死的只有一个理由,你说是不是?”

    罗猎没有回答。

    海连天又道:“你说有人诬陷你杀了于卫国,陷害你的人就是老安对不对?按理说他和你同生共死,也不是怕死之人,因何转而对付一个对他有恩之人?理由也只有一个对不对?”

    海连天将烟枪在床边重重一磕,这一磕竟用尽了全力,烟枪从中折断,海连天握住烟枪的手微微颤抖着:“明珠是他的亲生女儿……”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海连天感觉到内心针扎一般疼痛,他本以为自己当得起铁石心肠这四个字,自从落草为寇,他杀人如麻,甚至连自己都记不清刀下冤魂,可他仍然不是绝情之人。

    在他得知真相之后,他甚至想过要斩草除根,可这样的念头只不过稍闪即逝,见到女儿的那一刻他就明白,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对她下手,虎毒不食子,即便这个女儿并非亲生。

    罗猎没有插话,他也没有插话的必要,有些事的纠结和痛苦只有当局者才能明白。

    海连天道:“任天骏这小子其心可诛!”他和任天骏之间一度曾经是合作的关系,可海连天已经意识到,合作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任天骏性情高傲,目空一切,他从未将自己这个海匪看在眼里,在东海伏击罗猎落败之后,任天骏和他之间的关系更是急转直下,让海连天最为警醒得是,他发现任天骏有吞并自己的意图。

    罗猎道:“我在途中听到一个消息,任天骏好像生病了。”

    海连天道:“此人不简单,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切莫要轻易上了他的当。”

    罗猎对自己的催眠术非常自信,他相信在催眠对方的状况下,听到的应当不是谎言。

    海连天道:“你的处境可不妙,现在于家悬赏十万大洋的消息满天飞,黑白两道闻风而动,无不垂涎这笔巨大的财富。”

    罗猎道:“于家有的是钱,如果再拖一阵子说不定还会加码。”

    海连天哈哈大笑道:“看你的样子倒是不怎么害怕。”

    罗猎道:“怕有用吗?如果我害怕就能马上解决问题,我肯定比任何人都要害怕。”

    海连天望着罗猎,双目中流露出欣赏的神情,手下人对罗猎的推崇并不是毫无原因的。

    海连天道:“你想跟我怎么合作?”

    罗猎道:“不如我成为你的俘虏。”

    海连天足足看了罗猎半分钟的时间,方才露出一丝讳莫如深的笑容:“你就不怕弄巧成拙?”

    罗猎道:“一辈子留给人害怕的时间总是不多。”

第三百四十八章【一怒杀人】(下)

    张长弓和罗猎是在夜晚被人俘虏的,两人中了江湖中下三滥手法的**香,又被人在饮食中下了酥骨散,当他们醒来的时候,已经被五花大绑扔在船上,周围有四个虎视眈眈的汉子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

    这个时间,同时行驶在新安江的船共有三艘,他们处于正中的一艘,邵威站在船头,和他并肩说话的人是二当家徐克定。听到船舱内传来的动静,两人同时回头看了一眼。

    罗猎仿佛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一样,挣扎了一下身体,马上就有四把手枪顶到了他的头上,海盗发出恶狠狠的威胁声。

    邵威没说话,徐克定得意笑道:“不得无礼,这两位可是咱们海龙帮的贵客。”

    张长弓也在此时醒来,怒视船头两人道:“卑鄙,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徐克定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对我们这些早已落草为寇的人而言,根本不会在乎什么手段。”

    罗猎不否认徐克定的话有些道理,这次的被俘是他联手海连天演出的一出戏,为了不至于露出破绽,甚至连张长弓都被他蒙在鼓里,其实以他和张长弓两人的警觉程度,不至于那么容易中了圈套。

    罗猎并不清楚周围人的立场,可是他认为周围人之中应当有知道内情的人在。他微笑道:“抓我们两个是为了换银子?”

    邵威道:“我早就跟你说过,没有人对着十万大洋会无动于衷。”

    张长弓看不到外面的情景,只是知道他们两人目前在船上,他对水仍然存在心理上的畏惧,反正罗猎就在身边,任何事交给他处理就是,索性什么都不去想,干脆闭上了眼睛。

    罗猎道:“十万大洋真是不少,早知如此,我应该自己主动找上门去,用我的一条命换十万大洋也省得便宜了别人。”

    旁边的一名海盗禁不住笑了起来,在他看来罗猎是不是有些傻,如果罗猎主动送上门去,肯定没人愿意给这十万大洋。

    徐克定道:“十万大洋是人头钱,如果送去的是活人,于家人可以亲手杀掉你,那么这价格还会翻上一倍。”

    罗猎内心不由得一动,徐克定这番话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从他的话中能够听出自己的性命无忧愁,其实罗猎早在和海连天达成协议之后就能够确定这一点,可透过徐克定的嘴说出来,难道徐克定知道内情?

    罗猎不动声色,故意向邵威道:“邵兄咱们好像刚刚喝过酒呢。”

    邵威笑道:“罗老弟放心,我不会委屈你的,这一路之上必然好酒好菜伺候着。”

    罗猎也笑着说道:“没枉费咱们相识一场,邵兄,我还有一事求教。”

    邵威道:“不急,我让人送酒菜过来,咱们边饮边谈。”

    罗猎道:“俎上之肉哪有心情饮酒吃饭。”

    邵威哈哈笑道:“罗老弟真是幽默,可这话儿言过其词了,让别人听去还以为邵某如何无情呢。”

    罗猎道:“不知这是要将我们送到什么地方?”

    邵威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等到了你就清楚了。”

    其实罗猎并不需要答案,他们要去的地方应当是婺源老营,他在这个世界上不乏仇人的存在,任天骏就是其中之一,至于黄浦于家,罗猎从不把自己当成他们的仇人,于卫国的死也不是自己造成的,只是任天骏将这件事栽赃给自己。

    在这件事上,罗猎无疑是解释不清的,杀人者老安不知所踪,其实就算他在,也无法证明于卫国之死是他做的。罗猎这次也是无奈之下选择以身犯险,当务之急是救出洪家爷孙。如果他们爷孙两人因为自己而遭遇不测,只怕自己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罗猎陷入了长久的沉思,像自己这样的人是不是注定要选择孤独,也唯有如此才能避免影响到自己周围的亲人和朋友。

    “爷爷!”英子含泪叫道。

    白发苍苍的老洪头躺在床上,形容枯槁,气息奄奄,不过老爷子的神智还算清醒,一双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抓着身上的薄被,他在通过这种方式竭力和病痛抗争着。

    英子转身去拍打被反锁的房门,声嘶力竭地呼喊着:“救命,救命!”

    呼喊良久,方才听到外面一个粗鲁的声音回应道:“闭嘴,打扰了老子的酒兴,信不信一枪崩了你们。”

    英子哀求道:“大爷,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去请个郎中,我爷爷病了,病得很重!”

    “人吃五谷杂粮哪能不得病,老头儿那么老,死了也是喜丧!”

    “求求您!”

    任凭英子如何哀求,外面的人都无动于衷,英子因绝望而愤怒,她不顾一切敲打着房门,可是始终无人理会,直到老洪头虚弱的声音响起,英子方才中断了这疯狂的动作,她的双手已经拍肿。

    回到床边,英子握住爷爷的手。

    老洪头虚弱道:“算了,英子……算了……他说得不错,人到了爷爷这年龄……就算死了……也……也是喜丧……”

    “不……爷爷,您别这么说,您老一定长命百岁!”

    老洪头摇了摇头道:“傻孩子……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长命百岁,说实话,爷爷已经知足了……英子……”

    “爷爷!”英子已经泣不成声。

    “我有两件事交代你……”

    英子用力点头。

    老洪头道:“你将来若是能够侥幸脱困,再……再遇到治军……你们别再闹了……好生过日子……”

    英子捂着嘴唇泪水簌簌落下,也是这次的劫难让她有了好好回顾过去的机会,她开始意识到自己此前对董治军有些过于苛刻了。如果能够脱困……英子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墙壁和铁窗,会有那样的机会吗?

    老洪头道:“如果能见到罗猎……你千万不要提起……我……我的死因……就当……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英子一边哭一边点头,她知道爷爷这样说的用意,绝不是因为老人家糊涂了,而是爷爷担心罗猎会为他复仇,担心罗猎因此而背负沉重的内疚感,这种内疚或许会伴随罗猎一生。

    老洪头握着孙女的手:“英子……沈老师……救过咱们的命……就算……就算咱们爷俩儿把命给人家,也……也是该的……”

    “爷爷!我明白,我什么都明白!”

    老洪头欣慰地点了点头,他的手缓缓松开,白发苍苍的头颅慢慢歪到了一旁。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任天骏听闻老洪头死讯之后产生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个,他的状况很不好,在他好不容易稳定了赣北地盘之后,又认为抓住了罗猎的命脉,这次可以将罗猎引入局中,将之一网打尽。然而在任天骏踌躇满志之时他却突然得了重病。

    任天骏开始的时候不以为然,因为他从小到大身体健壮,根本没有得过重病,本以为几天就会自愈,却想不到病情非但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以任天骏今时今日的地位和能力,他可以请到国内最好的大夫,然而他已经病了一个多月,遍请名医,病情却没有丝毫的好转。

    任天骏的情绪开始出现了波动,随着病情的加重,他甚至产生了出师未捷身先死的念头。他这场病非常奇怪,突然就来了,而且一日重似一日,他甚至专门从黄浦请来了一位美国医生,然而对方对他的病仍然束手无策。

    任天骏坐在椅子上,双腿软软的就像外面的春风,感觉不到任何的力气,右手中握着一柄手枪,双目呆呆望着从窗外射入的阳光,任天骏忽然生出去外面阳光下走走的念头。

    看到任天骏想要起身,一旁的卫兵慌忙伸手过来搀扶,任天骏道:“滚开!”

    任天骏将手枪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双手撑住椅背,第一次尝试站起却以失败告终,任天骏大口大口喘息着,休息了一会儿,他再次尝试,这次仍然没有成功,一旁的卫兵走过来想要扶他。

    任天骏的脸涨红了,他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抓起几上的手枪瞄准那名满脸惶恐的士兵就是一枪。

    卫兵死时仍然带着惊诧莫名的表情,他死不瞑目,明明是想好心帮助任天骏,却没料到激怒了他,竟然招来了灭顶之灾。

    任天骏望着死去的卫兵,心中生出些许的歉疚之情,也只是稍闪即逝,卫兵的性命对他本就算不上什么,相比卫兵之死,任天骏更担心自己的病情,他过去并不是这样,虽然不讲情面,可并不是动辄杀人,任天骏认为自己的暴躁易怒完全是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怪病造成的。

    任天骏开枪之后重新坐回到椅子上,盯着脚下的死尸看了好一会儿方才道:“好好葬了他,舍身护主,追封烈士,他的家人我来供养。”

    周围的几名部下齐齐点了点头,却无人敢应声,走过来将那卫兵的尸体抬了出去。

    房间内很快就打扫干净,可经过洗刷的地面仍然可以看到淡淡的血迹。望着血迹,任天骏却想到了自己,如果病情继续恶化下去,不知还有几日好活,兴许他等不到罗猎前来,兴许他有生之年无法为父报仇。

第三百四十八章【一怒杀人】(下2)

    “将军,有人找!”副官肖芒小心翼翼道,见识过刚才任天骏一怒杀人的场面,这群部下无不变得胆战心惊,生怕不小心触怒了他而招来杀身之祸。

    任天骏闭上双目,无力道:“我什么人都不想见。”

    肖芒道:“她说,她可以治好您的病。”

    任天骏睁开了双目,这种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此前说过这种话的郎中已经永远不可能再说这样的谎话,居然还有人来,在任天骏的理解就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并不相信这样的话,可他却无时无刻都期待着奇迹的出现,任天骏认识到自己是怕死的,他对这个世界仍然充满了留恋。正因为此,他肯定会见。

    任天骏望着眼前这个完全陌生的女人,表情极其冷酷,对这个女人他只知道她叫风九青,他从未听说过有叫这个名字的神医,在他的印象中,会看病的女人原本就不多。

    风九青静静站在任天骏的面前,古井不波的神情让周围人都感觉到此女非同凡响,只身进入婺源老营,面对荷枪实弹的士兵并未表现出丝毫的畏惧,拥有这样心态的女人并不多见。

    任天骏道:“你会看病?”

    风九青摇了摇头。

    一股无名怒火从任天骏的心中升腾而起,他怒吼道:“贱人!你敢消遣我?”

    风九青忽然扬起手,当着众人的面堂而皇之毫不客气地给了任天骏一记清脆的耳光,这一巴掌打得太过突然,即便是任天骏身后的卫兵都没有做出及时的反应,当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已经来不及阻止,任天骏英俊的面庞已经多了五道清晰的指印。

    后知后觉的众人慌忙掏出手枪,枪口齐齐对准了风九青,只要任天骏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同时扣动扳机,将这狂妄大胆的女人射成蜂窝。

    任天骏被打懵了,当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也伸手去拿手枪。

    风九青不紧不慢道:“我虽然不会看病,但是我会解毒。”

    任天骏内心剧震,其实他早就开始怀疑自己有可能中了毒,可直到目前为止没有人作出这样的诊断,更何况他的饮食起居都由心腹之人负责,应当不会出现问题。

    任天骏还未说话,肖芒却已经无法控制住心中的愤怒,毕竟一直以来任天骏的饮食起居都是由他负责,这女人公然说任天骏是中毒,岂不是等于指责自己负责的一块出了问题,肖芒怒道:“贱人,颠倒黑白,信口雌黄,我崩了你。”

    风九青咯咯笑了起来,她的笑声让人不寒而栗,双目转向肖芒,看得肖芒从心底发毛,握枪的手都颤抖了起来。

    风九青点了点头,肖芒脑海中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一个强烈的**,他摇了摇头,试图阻止这古怪可怕的念头,可终究还是无法控制,在众目睽睽之下调转枪口对准了自己的下颌,然后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蓬!伴随着一声枪响,肖芒的身体直挺挺倒了下去,鲜血从他的头部汩汩流出。

    众人看到眼前的情景无不魂飞魄散,就连任天骏也没有料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个样子,就算是中毒他也不会怀疑肖芒,在他的阵营之中,肖芒是有数几个可以获得他信任的人之一。然而肖芒刚才的举动更像是畏罪自杀,任天骏却判断出肖芒的死一定是眼前这女人所为,这女人的身上拥有着某种强大的神秘力量,如果肖芒没有骂她一声贱人或许不会死。

    任天骏进而想到了自己,他感到害怕,毕竟第一个骂风九青的人是自己。

    风九青的目光在肖芒的尸体上扫了一眼,惋惜地叹了口气:“又没说你投毒,你何必用这种极端的手段表白自己?”她转向任天骏,温婉一笑,这笑容却让任天骏从心底感到发冷,他认识到,只要风九青愿意,随时都能夺去自己的性命。

    风九青道:“下毒的人是我!”

    任天骏只是双手用力握了一下椅子的扶手,并没有过激的举动,他提醒自己要冷静下来,风九青有恃无恐,任天骏终于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在他的身上毕竟还存留些许的大将之风,点了点头道:“你知不知道这是在什么地方?你以为自己能够出的去?”

    风九青道:“只要我想走,没有人拦得住我。有些话我想单独跟你说。”

    任天骏犹豫了一下,然后道:“都出去!”

    那群部下听到他的命令没有人表示异议,抬起地上业已死去的肖芒,迅速离开。

    偌大的房间内顿时变得空空荡荡,任天骏仍然坐在那里,虽然他很想表现出居高临下的强势,但是他的身体状况无法支持他这样去做。

    风九青仍然站在他的面前,渊如山岳,气势逼人。

    任天骏道:“请坐!”在经历了刚才的侮辱之后,他居然用上了一个请字,并不是因为他的涵养够深,而是因为他的心底深处已经感觉到了恐惧。

    风九青没有坐,轻声道:“和罗猎作对,你只有死路一条。”

    任天骏警惕地望着风九青:“你……你是为他来的?”

    风九青摇了摇头道:“他是我的敌人。”

    任天骏暗自松了口气,敌人的敌人纵然不是自己的朋友,也称得上是统一战线,他试探道:“如此说来咱们还算是目标一致。”

    风九青道:“我能够治好你,还会帮你对付罗猎,不过你要听从我的命令。”

    任天骏道:“我不了解你。”

    风九青微笑道:“你无需了解,只需相信,如果你信我,我帮你,如果你不信,下个月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

    向来孤傲的任天骏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命运无法主宰,自己只能任人宰割的悲哀想法,他苦笑道:“我信或不信已经无关紧要了,到了这步田地,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

    罗猎被抓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婺源老营,任天骏的病情最近这几天突然开始好转,他甚至已经开始了每天的例行巡视,从风九青为自己解毒开始,任天骏认为事情开始好转了,不但是自己的身体开始恢复,而且海连天居然抓住了罗猎。

    风九青的提醒让任天骏对罗猎被俘的事情多了几分防备,海连天虽然厉害,可罗猎的实力也不同凡响,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他抓住?任天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在海连天一行抵达婺源老营之后,马上有人过来交接,将罗猎和张长弓两人直接押入监狱。

    海连天一行准备论功行赏之时,却被另一拨军人团团围住,为首将领喝道:“放下武器!缴枪不杀!”

    多年行走江湖的海连天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出事了,很可能他和罗猎之间的秘密协议被人知道,他的手下中应该有人背叛了自己,海连天暗自后悔,自己不该亲自送他们过来的。虽然他在此前就已经考虑过这种可能,但是在综合权衡之后,海连天认为这种可能性只是微乎其微,于是他还是选择亲自前来,一是为了避免任天骏产生怀疑,二是便于和任天骏讨价还价。

    然而如意算盘打得虽然很好,可现实却给了他狠狠一记耳光。

    “我要见任将军。”这是海连天被捕后的唯一要求。

    任天骏答应和海连天会面,海连天本以为任天骏病得气息奄奄,可看到面前精神抖擞的任天骏,方才意识到许多消息都是耳听为虚,这么简单的道理自己早就应该明白,所谓生了急病,很可能只是任天骏在故布迷阵罢了。

    海连天道:“任将军什么意思?”

    任天骏挥了挥手,示意押解海连天的手下放开了手,却并没有请海连天坐下,微笑道:“海大掌柜能给我解释一下,你是如何抓住的罗猎?”

    海连天哈哈大笑起来:“任将军是在怀疑我喽?”

    任天骏微笑不语。

    海连天道:“在徽州罗猎主动找上了我,说要跟我合作,装出被俘让我送他前来婺源老营。”他毕竟是一只老狐狸,见风使舵乃是他之所长,看到形势不对,马上就换了一个说法,既然能够和罗猎合作,看到自己处境不妙,同样可以毫不犹豫地将罗猎出卖。

    任天骏道:“如此说来,海大掌柜是将计就计?”

    海连天道:“我说任将军也未必肯信。”

    任天骏道:“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会相信?只是你既然存了这样的念头,为何不提前派人告诉我。”

    海连天道:“罗猎为人谨慎,我担心被他看出破绽,更何况我的那群手下良莠不齐,或许有人会提前走露风声。”

    任天骏暗骂海连天狡猾,按照他的说法在这件事上他非但没有责任,反而有功,任天骏点了点头道:“看来海大掌柜对手下也不信任啊。”

    海连天道:“任将军对我好像也欠缺信任。”

    任天骏道:“我一直都信任海大掌柜,既然说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你我之间也就不存在任何的误会了,冒犯之处还望海大掌柜多多见谅。”

    海连天道:“如此说来,我可以走了?”

    任天骏点了点头道:“请便!”

第三百四十九章【条件】(上)

    海连天道:“我的那些手下?”

    任天骏道:“我会让人放了。”

    海连天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我记得黄浦于家有一笔赏金……”

    任天骏笑眯眯望着海连天道:“大掌柜还惦记着那十万大洋呢。”

    海连天也笑道:“十万大洋在将军眼里或许算不上什么,可是对我们这些在风口浪尖讨生活的人来说却是一笔不菲的财富。”

    任天骏道:“没问题,等罗猎的事情尘埃落定,这笔钱我会帮你搞定。”

    “多谢!”

    海连天准备离开之时,任天骏却又将他叫住:“对了,我记得你有个女儿吧?”

    海连天内心一震,任天骏做事向来周密,不会无缘无故提及到自己的女儿,他警惕地望着任天骏道:“任将军有什么事?”

    任天骏道:“自从见过明珠之后,我对她念念不忘,不知小侄可否高攀得起?”

    海连天唇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任将军在跟我开玩笑?”

    任天骏脸上的笑容却倏然消失:“我的样子像开玩笑吗?”

    海连天和任天骏对视了足足十秒钟的时间,他一字一句道:“据我所知,任将军是有夫人的,我虽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可我女儿也不会给人做小,任将军的好意我心领了,海某高攀不起。”海连天清楚任天骏真正的目的,他是想要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将自己牢牢捆绑在他的船上,如果让他的目的达成,以后自己就会投鼠忌器,再也不敢生出贰心。

    任天骏道:“可我听说海明珠不是你的亲生女儿。”

    海连天的双目中迸射出难以遏制的怒火,不过他并未爆发,此时发火并无任何的意义,他也清楚自己的处境,如果激怒了任天骏,后果不堪设想。海连天道:“我是她爹!”是不是亲生无所谓,自己将她从小养大是任何人无法否定的事实。

    任天骏微笑道:“不是亲爹!”

    海连天再也不愿将谈话继续下去,转身向外面走去。

    任天骏没有阻拦,望着海连天的背影,脸上的表情阴森且可怖,等到海连天离去之后,他低声道:“你都听到了?”

    屏风后一个人缓步走了出来,脚步显得极其沉重,此人却是失踪多日的老安。

    老安点了点头,刚才发生的一切他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他的内心中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报复后的快感,反而越发沉重起来,在任天骏提出要和海明珠结亲的时候,他的内心也同样充满了愤怒,他甚至认为海连天会答应。

    海连天的拒绝是他所希望,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有一点老安能够确定,海连天这个养父并没有委屈他的女儿。

    任天骏道:“我给你一个复仇的机会。”

    罗猎和张长弓被押入地牢,以他们两人的实力,这座地牢自然困不住他们,不过现在为时过早,还未到他们选择脱困的时候。

    罗猎抬头望着上方,阳光透过地牢上方的铁栅栏直射在他们的身上,身在地牢之中,可以听到上方的脚步声,罗猎从脚步声不难判断,外面负责巡视驻守的士兵不下二十人,这还不包括周围的一座岗楼,只要两人有任何异动,岗楼上的警卫都会在第一时间发现。

    张长弓道:“到时候我先冲出去。”他刚才观察过周围的环境,意识到想在敌人毫无觉察的状况下脱困几乎是不可能的。他拥有自我痊愈的能力,可以吸引对方的火力。

    罗猎摇了摇头道:“我总觉得今天有些不对。”

    “哪里不对?”

    罗猎道:“太顺利了。”

    张长弓道:“你担心咱们的计划被他们识破了?”

    罗猎点了点头。

    张长弓道:“就算识破也不怕,他们还拦不住咱们。”

    这会儿功夫太阳已经偏斜,阴影笼罩了地牢,罗猎在暗处坐了下来,地面有些潮湿,他闭上双目准备趁着这会儿功夫略作休息。

    张长弓道:“那老狐狸会不会出卖咱们?”

    罗猎笑了起来:“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咱们的目的就是让他把咱们带到这里,至少第一个目的已经实现了。”

    张长弓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不知道洪家爷孙俩是否在这个地方?”

    罗猎道:“好好休息一下,这一仗绝不轻松。”

    整个下午都没有人过来打扰他们,张长弓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倾听外面的动静,根据脚步声说话声,来判断上面的状况,罗猎自始至终都保持盘膝静坐的状态,他的意识在无声无息中向周围蔓延,在他的脑海中可以清晰反应出外面的状况,并根据这些状况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一幅地图。

    日落月升,夜晚在不知不觉中到来,罗猎终于睁开了双目,他向一直等待的张长弓点了点头,张长弓挣脱绳索,而后伸出左臂,右手压住左臂的肌肉,一个雪亮的刀尖从内而外刺破他左臂的肌肉和皮肤透露出来。

    鲜血沿着刀口不断渗出,张长弓在他的左臂内藏着一柄小小的飞刀,这飞刀形状非常的奇怪,宛如梭形,薄如蝉翼,两端都有锋芒,这是罗猎事先安排。

    张长弓在他们前来婺源老营之前就将这柄飞刀藏入左臂,凭借着强大的自愈能力,很快伤口就愈合,这样可以躲过最严密的搜身,张长弓虽然知道罗猎想要利用这柄飞刀斩杀敌人,可是也需要等到他们先脱离地牢爬到上面再说。

    张长弓将染血的飞刀递给了罗猎,低声道:“我先上去掩护你。”

    罗猎摇了摇头,右手的指尖托住飞刀的中点处,飞刀找到了平衡,纹丝不动地停滞在那里,倏然,飞刀宛如蝴蝶翅膀般颤动了一下,然后自罗猎的指尖缓缓升腾而起。

    张长弓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情景,他知道罗猎正以自身的意识驱动这柄飞刀,虽然张长弓和罗猎交情匪浅,也并不知道罗猎已经拥有了如此强大的能力,他终于明白罗猎因何表现出如此的信心。

    飞刀缓缓升腾,从铁栅栏的缝隙中飞出,在地牢的周边,一支十人小队驻扎坚守,飞刀并未将其中的任何一人锁定为目标,而是继续向上升腾。岗楼上的探照灯光照射在地牢的位置,将地牢内照得一片雪亮,尽管如此,仍然没有人关注到这悄然飞起的小刀。

    飞刀如同长了一双眼睛停滞在岗楼的高度,而后以惊人的速度向岗楼内飞去,在岗楼上负责值守的四名卫兵还未做出反应就被这锋利的飞刀先后刺穿了咽喉。

    干脆利落地铲除岗楼上的四名卫兵之后,飞刀在空中绕出一道弧线,割断了探照灯的线缆,探照灯顿时熄灭。

    地牢周围陷入一片黑暗,负责巡视的士兵都意识到有状况发生,可是他们无法确定是不是地牢内出了问题,以正常的思维判断,两个被关押在地牢内的俘虏是不可能做出这样的行为的,所以他们首先想到的是有人过来救援。

    士兵们将注意力集中在周围,而那柄飞刀却在夜色的掩护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人群之中穿梭。

    罗猎低声道:“行动!”

    早已蓄势待发的张长弓宛如豹子一般沿着土墙攀爬而上,很快就来到洞口,以背部向上用力一撞,铁锁立时被他撞断。张长弓成功冲出地牢,眼前的情景让他大吃一惊,周围地面上横七竖八躺满了尸体,罗猎竟然用一柄轻如柳叶的飞刀瞬间斩杀了二十余名警卫,更难得的是在此过程中没有人来得及开枪,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这就避免招来更多的敌人,张长弓从地上捡起了两把手枪。

    罗猎则不慌不忙地攀援而上,他伸出手去,那柄饱饮敌人鲜血的飞刀缓缓飞临他的掌心之上,而后慢慢停泊下去。

    张长弓充满欣赏地点了点头,此时他忽然感觉到一种莫名的惊慌,抬起头,看到岗楼上站着一个身穿黑裙的女子,那女子站在岗楼的边缘,凌风而立,月光静静洒在她的身上,并未给她增添几分风姿,却彰显出阴森和诡异。

    罗猎比张长弓更早看到了那女子,这凌风而立站在岗楼之上的女子却是风九青,也就是藤野晴子,在飞鹰堡一战之后,罗猎和风九青达成了暂时的协议,彼此休战,各走一边,然而罗猎并未认为风九青肯就从此放弃。

    风九青在飞鹰堡布局的目的不仅仅是藤野俊生,也是为了自己,她想要利用上次的机会将所有人一网打尽,并吞噬掉所有异能者的力量,然而风九青并没有料到在她即将成功的最后关头居然功败垂成,她在吸取罗猎能量的时候,却无意中将潜伏在罗猎体内慧心石的能量激活,风九青非但没有如愿将罗猎的能量全都吸走,还险些栽了大跟头。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罗猎知道风九青在这里出现绝非偶然,如果单单只是一个任天骏还好对付,如今风九青也在这里现身,只怕会增加不少的困难。

第三百四十九章【条件】(下)

    罗猎微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

    风九青道:“洪家人看来对你很重要。”

    罗猎道:“谁敢伤害他们,就是我的仇人。”

    风九青呵呵冷笑道:“罗猎啊罗猎,有件事我需要告诉你,那老人已经死了。”

    罗猎内心剧震,在他心中老洪头如同他的亲爷爷一般,如果风九青的话当真属实,那么对罗猎而言必然是一个悲痛无比的消息,更何况罗猎将老人家这次的被劫归咎于自己,他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洪家爷孙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这一生只怕都要活在内疚之中了。

    张长弓大声道:“别听她的,这女人在骗你,故意扰乱你的心神。”

    风九青道:“我从不骗人,张长弓,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有人正在前往刺杀海明珠的路上,你现在赶去还来得及。”她对每个人的心理都揣摩得非常透彻,知道用怎样的方法可以扰乱对手的心神。

    听到海明珠可能遭遇刺杀,张长弓的内心难免泛起波澜。

    风九青道:“你现在赶去长山码头还来得及。”

    罗猎向张长弓道:“你去!”凭着自己的直觉,罗猎认为风九青并没有说谎,当然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罗猎认为张长弓并没有必要留在这里,毕竟风九青是一个吞噬者,她可以吸走他们身上的异能,这件事在飞鹰堡之时就已经得到了证明。

    张长弓低声道:“我不会留下你一个人。”

    风九青道:“你不走,我就杀了洪英子!”

    张长弓和罗猎对望了一眼,罗猎又点了点头,张长弓终于做出了离开的决定,他对罗猎的能力充满了信心,在飞鹰堡罗猎能够逼迫风九青撤离,粉碎她的阴谋,在这里也是一样。

    张长弓离开之后,风九青从岗楼之上一跃而下,宛如一片飘零的落叶,悠悠荡荡落在罗猎的对面。

    罗猎平静望着风九青道:“这次又是你的圈套?”

    风九青摇了摇头道:“与我无关,我只不过是凑巧赶上了。”

    罗猎才不会相信她只是凑巧赶上,风九青的真正目的应当还是自己体内的能量。

    两人目光交汇彼此都看出对方的戒备,风九青道:“不如我们谈一个条件。”

    罗猎道:“什么条件?”

    风九青道:“你跟我来。”

    任天骏站在庭院之中,呆呆望着空中的那阙明月,若有所思。

    一名部下走了进来,却不敢打扰他,等到任天骏回头方才敬礼道:“将军!”

    任天骏道:“发生了什么事?”

    “负责看护地牢的二十二名士兵全部遇害无一幸免,两名犯人逃离了……”

    任天骏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吃惊:“继续讲。”

    “风九青出现了,不知她和罗猎谈了什么,两人一起离去,应当是朝着北营的方向去了。”

    任天骏点了点头。

    “将军,要不要派兵追捕他们?”

    任天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随他们去吧!”

    那名部下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任天骏对罗猎恨之入骨,好不容易才将此人抓住难道就这样将他放了?

    任天骏补充道:“传令下去,任何人不要阻拦他们!”

    任天骏的退让绝不是因为罗猎,当庭院中又只剩下他一个,他盯住月亮的双目竟然泛出了泪光,泪光也并非懦弱,而是因为他对自身命运的悲悯,直到今天他方才意识到在他所生存的这个世界上竟有人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一个人一旦失去主宰自己命运的能力,那么这个人生存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老洪头的尸体已经变冷,英子躺在囚室内,不知是死是活。

    目睹眼前的一切,罗猎悲愤交加,他怒视风九青,无论谁造成了眼前的惨剧,他都会让凶手血债血偿。

    风九青感受到来自于罗猎的强大杀气,她的表情依然古井不波,淡然道:“洪英子还活着,这老爷子的死与我无关。”

    罗猎道:“我要杀了任天骏。”他此刻心如刀割,不仅仅因为洪爷爷的死,更因为内心中的负疚。

    风九青道:“杀了他你也不会好过,更何况我答应过他,我会保他不死。”

    罗猎怒视风九青,没有人可以阻止自己为洪爷爷复仇,就算是风九青,她胆敢阻止自己,自己也会跟她拼上个你死我活。

    风九青道:“你终究只是一个凡人,你改变不了什么?”她的目光向老洪头的尸体扫了一眼道:“害死他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有人只怕要因此后悔终生吧。”

    罗猎的内心如同受到重重一击,他知道风九青指的是什么。

    风九青话锋一转道:“如果我救活了他,你会不会答应我一件事?”

    罗猎内心一震,不知风九青因何这样说,难道她当真拥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风九青道:“你答不答应?”

    罗猎甚至没有问风九青想要自己做的是什么事情,就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道:“我答应你。”

    风九青呵呵笑道:“果然是条知恩图报的汉子,你啊,要比你娘善良的多。”

    罗猎从她的话中判断出风九青应当认识自己的母亲,如果不然她也不会得到指环,看来风九青很可能知道许多的秘密。

    风九青走了过去,右手贴在老洪头的胸口,蓝色的光芒从她的掌心绽放,罗猎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打扰了风九青救人。

    罗猎并不相信真的能够起死回生,除非老洪头并没有真正死去,既便如此,这世上能够救回他老人家的也只有风九青,自己并无这样的能力。

    老洪头的手指居然抖动了一下,罗猎的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当他听到老洪头熟悉的咳嗽声之时,一双虎目顿时湿润了。无论他承认与否,风九青挽救老洪头的同时也挽救了自己,她有句话没有说错,如果老洪头当真死了,自己将会因为这件事儿抱憾终生。

    英子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船上,她揉了揉双目,听到船头说话的声音,一个是罗猎,而另外一个竟然是自己的爷爷,英子以为自己听错,走出船舱,看到甲板上有两人站在灯笼下,一人是罗猎,另外一个满面笑容的慈祥老人分明就是自己业已死去的爷爷。

    英子惊呼道:“爷爷!”她不顾一切地跑了过去,紧紧抱住爷爷的身躯。

    老洪头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英子抬起头,这样近的距离让她可以将爷爷看得更加清楚,她满脸都是泪水,抽抽噎噎道:“爷爷……真得是您……您不是已经去世了……”

    老洪头呸了一声道:“你这丫头,居然咒我死,我好端端的,还没有抱上重孙子,我怎么舍得去死?”

    英子喃喃道:“爷爷……我真的不是做梦……我真的不是在做梦?”

    罗猎道:“英子姐,不是做梦,爷爷只是突发疾病昏过去了,还好我去的及时。”眼看着爷孙两人重逢,相拥而涕的场面,罗猎心中生出无限感慨,如果不是风九青,这场重逢的喜剧就不会发生,他同样没有忘记风九青的条件。

    张长弓去长山码头并没有见到海明珠,他方才意识到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骗局,风九青只是故意在支开自己罢了。回到和罗猎此前的约定地点,居然发现罗猎已经救回了洪家爷孙。

    罗猎将护送洪家爷孙返回津门的任务交给了张长弓,他没有一起回去,因为他答应了风九青。虽然风九青并未要求他做出承诺,可罗猎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食言,这是做人起码的准则。

    三天之后,罗猎抵达了应天,进入五月,气温一天天热了起来,在秦淮河畔登上事先约好的画舫。

    甲板上一位学生装扮的少女向他甜甜笑道:“罗先生吗?”

    罗猎点了点头。

    那少女指了指船舱内道:“已经等了你很长时间了。”

    罗猎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刚好是下午五点,看来风九青还是非常守时的。

    少女挑开竹帘,罗猎走了进去,船舱内一人凭窗而坐,那人却不是风九青,可也是罗猎的老相识,他的三叔宋昌金。

    宋昌金看到罗猎进来,满脸堆笑道:“大侄子,想不到会是我吧?哈哈哈……”他笑得畅快,可看到罗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压根不给自己半点的回应顿时有些尴尬。停下笑声,干咳了两声道:“你这小子,几天不见就跟我生分了。”

    罗猎在他对面坐下,宋昌金为他倒了一杯茶,笑眯眯道:“血浓于水,我知道有些事做得对不起你,可我也是被逼无奈,你心胸开阔犯不着跟我一般计较。”

    罗猎道:“风九青让你来的?”

    宋昌金道:“是啊,什么都瞒不过你。”

    罗猎端起面前的茶杯,品了口茶道:“雨花茶?”

    宋昌金笑道:“厉害!”

    罗猎道:“没什么厉害的,我说三叔啊,你要是真把我当成自家人,你就给我透个底儿,这风九青究竟是什么人?”

    宋昌金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她其实是藤野晴子。”

    罗猎将茶杯缓缓放下,盯住宋昌金的双目道:“她好像知道许多关于我娘的事情。”

    宋昌金笑道:“这事儿我还真不清楚,今天我来见你,的确是受了她的委托,她说你答应了要为她做一件事。”

第三百五十章【考古队】(上)

    罗猎点了点头:“有这回事。”

    宋昌金道:“三个月后,她在西海等你。”

    罗猎皱了皱眉头。

    宋昌金道:“就是青海,当地人称之为措温布。”

    罗猎并不需要他为自己普及这方面的知识,心中暗自盘算,从这里到西海至少有三千多里,路途漫漫不说,这途中道路复杂,翻山越岭,风九青没有选择就近相见,而是选择去这个遥远的地方,十有**和她想要自己去做的事情有关。

    罗猎道:“为什么她不和我一起去?”

    宋昌金笑道:“女人的想法很难猜透,不过她全都做好了安排。”

    罗猎向宋昌金道:“她安排你陪我去?”

    宋昌金点了点头道:“聪明,我就知道瞒不过你。”

    罗猎道:“何时启程?”

    宋昌金道:“下个月中旬,根据安排,咱们可以参加一个联合考古队。”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不无骄傲地说道:“我受聘这个考古队担任向导,你是我侄子,也是我的助手。”

    罗猎道:“考古队都有什么人?”距离下个月中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应当是用来准备。

    宋昌金神神秘秘一笑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罗猎心中一动,宋昌金的表情满怀深意,难道这考古队中还有自己熟识的人在?他向前探了探身子道:“其实我可以单独前往。”

    宋昌金摇了摇头道:“风九青说了,你必须随同考古队一起前往,绝不可以单独行动。”

    罗猎道:“非得要一步一步走过去?”

    宋昌金笑道:“她答应你可以组织自己的队员,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邀请你的朋友加入这次行动。”

    罗猎道:“我没有朋友。”他并非没有朋友,而是不想拖累朋友,洪家爷孙的事情给了他一个警示,他不可以因自己的事情而牵累周围的朋友,他希望所有人都能够平安幸福的生活。

    宋昌金满脸的怀疑,砸吧了一下嘴唇道:“知不知道我最羡慕你什么?”

    罗猎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他。

    宋昌金道:“你有一帮愿意为你出生入死的朋友,而我没有,一个都没有。”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带着惋惜。

    罗猎道:“将心比心,一个活在欺骗和伪装中的人其实并不需要朋友。”

    宋昌金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嘿嘿笑道:“还好我有你这个亲侄子。”

    罗猎道:“你再害我一次,不排除我大义灭亲的可能。”

    宋昌金此时方才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放在桌上,用一根手指轻轻推到罗猎的面前。

    罗猎拿起那封信,可以看到信封上的火漆完好,并没有被人拆启的痕迹,他这才当着宋昌金的面打开了信封,取出那封信,信上并没有任何的字迹,只是绘制了九尊形状各异的鼎。

    罗猎在第一时间内就判断出画面上应当是中华九鼎,因为父亲此前曾经告诉他关于九鼎的故事,所以罗猎对此一直都格外留意。他本以为这是只有自己才知道的最大秘密,却想不到这世上还会有人知道,风九青必然知道一些内情,否则她不会将这东西给自己。

    宋昌金一直在留意罗猎的表情变化,以他对罗猎的了解,认为这小子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人物,可罗猎在看到这封信后他的表情明显有了变化,这就让宋昌金感到越发的好奇,这信中究竟是怎样的内容方才能够让这小子动容,宋昌金本想发问。

    罗猎却将那封信轻轻放在了桌面上,宋昌金的目光定格在信纸上,他在观察罗猎的同时,罗猎也在观察着他。

    宋昌金看到这封信之后表情变化并不大,虽然他也一眼就认出这画面上的九只铜鼎就是中华九鼎,可他并不认为这玩意儿有什么稀奇,宋昌金道:“中华九鼎,难道她想让你帮她去找这东西?”

    罗猎道:“有这种可能。”

    宋昌金道:“九鼎当真存在吗?”

    罗猎点了点头道:“我认为应当存在。”

    宋昌金叹了口气。

    罗猎道:“我有件事始终不明白,你为何会死心塌地的帮她做事?”

    宋昌金道:“我也不明白,你跟她不是势不两立吗?为何突然转变了念头,会为她做事?”

    这段时间罗猎一直都呆在应天,他并未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任何人,包括张长弓在内。在等待行动的日子,罗猎养成了每天前往国立图书馆的习惯,在图书馆中搜寻关于九鼎的资料,结合父亲植入他体内的记忆,不断完善关于九鼎的一切。

    根据父亲当初所说,包括父母在内的七人小队穿越时空回到过去的目的是为了摧毁九鼎,避免一场未来人类的劫难,可是期间出现了偏差,所以他们才会来到二十世纪初,来到当今的时代。

    罗猎在阅读和思考中产生了一个想法,是不是这支队伍在穿越时空的那刻起就已经改变了历史,他们及现在的自己所经历的一切已经偏离了历史的轨迹?

    罗猎合上书本,有些疲倦的闭上了眼睛,六月的天气格外闷热,他用右手的食指和拇指揉捏着鼻梁,通过这样的动作来舒缓自己的神经。

    一串轻盈且充满节奏的脚步声在他的身后响起,脚步声很快越过了他,又绕到他的对面,罗猎听到对面桌椅的响动,应当是有人坐在了他的对面,空气中传来淡雅的香气,这香气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一个带着些许漠然的女声响起:“好久不见?”

    罗猎已经从声音中听出了对方是谁,唇角露出一丝礼貌的微笑:“麻雀!”叫出这个熟悉的名字,然后才睁开了双目,眼前的所见证实了他的判断。

    麻雀剪了短发,男孩一样的短发,分别的时光还不足以改变她的容颜,只是她的气质却从昔日的开朗明艳变成了理性且冷漠。她穿着黑色中山装,同色西裤,平底黑色皮鞋擦拭得一尘不染,这身中性十足的装扮让罗猎不由得想起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

    只是今天麻雀并没有易容,她随手拿起罗猎面前的书,看了看封面,轻声道:“想不到你现在对考古也有兴趣了。”

    罗猎道:“随便看看,闲着也是闲着。”

    麻雀明澈的双目盯住罗猎,罗猎从她的目光中还是看出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的目光不再像过去那般清澈如水,其中蕴藏着戒备和怀疑,这让罗猎意识到他们之间因为时间和空间的距离产生了不小的隔阂。

    麻雀道:“还是不喜欢说实话?”

    罗猎笑了笑没有说话。

    麻雀道:“我听说颜天心的事情了。”

    罗猎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并不喜欢别人提起这件事,即便是麻雀也不例外。

    麻雀道:“节哀顺变。”

    罗猎点了点头,轻声道:“我发现自己是个不祥之人,总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

    麻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是在警告我吗?”她将那本书放回道罗猎的身边:“你放心,对你这样人,我会选择回避的。”她的这句话透着矛盾,如果选择回避又为何主动现身相见。

    罗猎道:“如此说来咱们真是偶遇了?”他明明知道不可能是。

    麻雀咬了咬樱唇道:“你相信这世上果然有那么巧的事情?”

    罗猎本想说缘分的事情都很难说,可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他早就明白麻雀对自己的感情,当初是父亲提出了建议,他利用兰喜妹气走了麻雀,麻雀内心受伤之后选择前往欧洲留学,时过境迁,现在的重逢彼此都已经有了不小的变化,罗猎不知道麻雀对自己的那份感情是否也发生了改变,可对他而言,他的内心深处早已深深铭刻了颜天心的名字,这一生只怕也无法将她忘记。

    麻雀当然是有备而来,在她来见罗猎之前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她认为自己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完全可以做到心如止水,然而真正见到罗猎之时内心仍然泛起波澜。

    麻雀道:“你是不是准备去西海?”

    罗猎在麻雀现身之后已经猜到她的出现应当和这件事有关,现在看来果然没有猜错,罗猎点了点头。

    麻雀道:“这支考古队由我负责,我一早就想请你加入,只是没有考虑好如何说服你,想不到你居然主动肯来。”

    罗猎暗忖,可不是主动,如果不是欠了风九青那么大的人情,自己或许不会加入这次的考古,不过他很快又否定了这一点,即便没有风九青的事情,如果他知道此行涉及到九鼎的秘密也一定会去,毕竟九鼎之事乃是父母的使命,如果自己对此无动于衷,那么九泉之下的父母也会抱憾。

    罗猎道:“没想到你是这次考古的组织者。”

    麻雀道:“我爹生前一直从事中华九鼎的研究,你应当清楚的。”

    罗猎点了点头,这一点他早就知道,麻雀组建这支考古队的初衷应当是为了完成麻博轩的遗愿,毕竟她父亲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揭开中华九鼎之谜。罗猎道:“如此说来,西海可能有中华九鼎存在了?”

第三百五十章【考古队】(下)

    麻雀淡淡笑了笑,并没有回应罗猎的话,其实她也没有回应的必要,以罗猎的智慧不难猜出此行的目的,否则他又怎会独自一人来到这个地方做功课?麻雀道:“还记得沈叔叔吗?”

    罗猎点了点头,他当然不会忘,麻雀口中的沈叔叔就是沈忘忧,也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麻雀道:“自从他安排我去欧洲留学,我就失去了他的消息,你后来有没有见过他?”

    想起父亲昔日的音容笑貌,罗猎不仅一阵心痛,不过他并未在麻雀面前表现出任何的异常,装出迷惘的样子:“你这么一说我也有很久没见过他了,我和沈先生不熟,还是通过你认识的。”

    麻雀道:“他很欣赏你的。”话锋一转又道:“其实欣赏你的人很多。”

    罗猎道:“沈先生行事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以他的能力应当不会有什么事情。”

    麻雀道:“也许吧,他经常就这个样子,悄悄就走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又会突然出现。”

    罗猎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停留下去,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是中午了,主动邀约道:“我请你吃饭。”

    麻雀却摇了摇头,谢绝道:“不了,我已经约了人。”她起身准备离开。

    罗猎道:“我送你!”

    麻雀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了图书馆外,刚刚走下台阶,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行驶过来,在他们的面前停下,麻雀停下脚步望着那辆车,车门打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身材高大金发碧眼的异国男子,他身穿灰蓝色西装,气宇轩昂,向麻雀笑道:“麻雀,我的小公主,我没有迟到吧?”

    麻雀笑了笑,目光转向罗猎,罗猎的表情坦然平静,这并不是麻雀期待的反应。

    那男子大步来到两人的面前,他向罗猎看了看道:“这位是……”

    麻雀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朋友,罗猎!罗猎,他是我在欧洲游学时认识的朋友,罗伯特肖恩。”

    罗猎听到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回忆了一下,应当是上次兰喜妹给他看照片的时候提起,她特地提醒过罗伯特肖恩是一位欧洲某国的侯爵,年少英俊多金,麻雀的考古活动就是他在背后支持。

    罗猎笑着主动伸出手去:“侯爵你好!”

    罗伯特肖恩听到罗猎叫出他的爵位,颇感吃惊,他和罗猎握了握手道:“罗先生好,叫我肖恩!”

    麻雀向罗猎露出矜持而不失礼貌的微笑:“我该走了,下次再一起吃饭吧。”

    罗猎点了点头。

    麻雀上了汽车,肖恩向罗猎道别之后驱车离开,驶出一段距离,麻雀忍不住透过观后镜望去,看到罗猎仍然站在原来的位置凝望着他们。她咬了咬下唇,双手握在一起。

    麻雀的这些细节动作并没有瞒过肖恩的眼睛,肖恩道:“他就是罗猎,你需要的帮手?”

    麻雀道:“我本以为他不会来。”

    肖恩道:“你那么美,任何男人都不会拒绝你的邀请。”

    麻雀皱了皱眉头,不悦的表情让肖恩慌忙改口道:“我没有其他的意思。”

    麻雀道:“你在前面路口停车。”

    “不是说好了去吃饭……”

    “我没心情了!”

    罗猎回到自己的住处,这临时的住处位于国立图书馆附近,来到门前却发现早有人在门前等着,正是宋昌金。说起来这老狐狸也有几日不见了,看到罗猎回来,宋昌金马上一脸的笑,扬起手中刚买来的小菜道:“过来找你喝两杯。”

    罗猎知道他无事不登三宝殿,开了门锁,将他请了进去。

    宋昌金来过这里一次,对罗猎的这间小屋还算熟悉,马上走到厨房里,找了盘子,将买来的菜装盘,在厨房内大声道:“大侄子,有酒没?”

    罗猎道:“有!”他拉开酒柜,拿出一瓶汾酒。

    宋昌金将装好盘的小菜送上了桌,笑道:“盐水鸭,绝对正宗。”

    罗猎打开酒瓶,拿了两个酒碗,分别倒满了,总觉得宋昌金的突然出现和麻雀的事情有关。

    两人相对而坐,碰了碰酒碗,喝了小半碗酒,吃了几口菜。

    宋昌金道:“时局动荡,听说最近有不少人正在忙着复辟,你说这大清会不会气数未尽,还要卷土重来?”

    罗猎摇了摇头道:“不会!”

    宋昌金道:“你怎么知道不会?”

    罗猎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自己知道,父亲在自己的体内种下了智慧种子,智慧种子里面蕴含着许多的记忆和未来的知识,罗猎虽然无法彻底将其中的东西吸收,可他对从现在开始百余年的历史已经清清楚楚,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任何人任何势力都无法阻挡历史发展的脚步。

    宋昌金道:“大侄子,你留过洋,见多识广,照你说这外国的总统和中国的总统有什么区别?谁的权利更大?当总统好还是当皇帝好?”

    罗猎道:“我又没当过,怎么知道?”

    宋昌金自问自答道:“照我看,还是当皇帝好,皇帝可以当一辈子,没听说哪国的总统能干一辈子,皇帝能把宝座传给子子孙孙,总统都是换届换举,再风光也就是在任的几年,要不袁大头也不会放着好好的总统不当瞎折腾,还是皇帝好啊,三宫六院,醉生梦死,日子过得舒坦。”

    罗猎道:“别管是皇帝还是总统,自个儿日子过得舒坦了,老百姓就没好日子过了,爱民如子,真正把百姓当成子民领袖,都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宋昌金琢磨了一会儿,连连点头道:“大侄子,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就冲着你刚刚这番话,当浮一大白。”他端起面前的那碗酒,充满豪气的一饮而尽。

    罗猎道:“三叔,您今儿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宋昌金嘿嘿笑道:“喝酒只是其一,还有一件事,考古队的组织者已经到了应天,邀请咱们明天去见面。”

    罗猎端起面前酒碗喝了一口道:“我刚才已经见过了。”

    这下轮到宋昌金感到惊奇了:“见过了?怎么就见过了?谁啊?你见得是谁啊?”

    罗猎道:“她叫麻雀,是我的一位朋友。”

    宋昌金嘿嘿笑了起来:“朋友?女朋友吧?”

    罗猎道:“你还真是为老不尊。”

    宋昌金道:“这你可冤枉我了,我是想你好啊,如果这个什么麻雀是你的相好,这一路上咱们的日子也过得舒服一些。”

    罗猎正色道:“三叔,你我之间多少还算是有些了解的,你常说什么血浓于水,这话只怕你自己都不相信。”

    宋昌金的脸色变得尴尬起来,辩白道:“我怎么不信,我不但相信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罗猎道:“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钱你应当不缺,凭你的本事,这些年也一定搜罗了不少的宝贝,凭着你的积累,安安生生过下半辈子应该不难。据我所知你也有家有口,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还要出来一次又一次的冒险,图什么?”

    宋昌金脑袋耷拉了下去,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犹如突然之间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罗猎道:“藤野晴子这个人当真就这么厉害?是不是她抓住了你的什么把柄?”

    宋昌金叹了口气,自己给自己斟满了一碗酒,端起来又是一饮而尽:“身不由己啊,大侄子,你这么厉害,最后还不是得乖乖听话,我又没有你的本事,我能有什么办法?”

    罗猎道:“藤野晴子我不了解,可她因何会对我娘的事情如此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如果知道一些内情,可不可以告诉我,就当看在你我叔侄一场的份上。”

    宋昌金摇了摇头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老了,眼睛都花了,又怎能看得清楚。”

    宋昌金不肯说,罗猎也不勉强,有些事总有一天会水落石出,至于宋昌金他也未必能够知悉风九青的全部计划。罗猎决定顺其自然,风九青既然想要自己加入到这次的行动中来,就有她的目的,风九青借用自己力量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她个人的能力无法达成所愿,罗猎曾经亲眼见证了风九青的力量,她是一个吞噬者,掠夺了包括藤野俊生、张长弓、吴杰等人在内的诸多异能,自己也险些被她所害。

    可以说风九青的力量在当世少有人及,就算龙玉公主没有离去,风九青都有和她一战的实力。而她选择自己合作,无论出于怎样的目的,都从侧面证明这次任务之艰巨。

    罗猎甚至认为这次前往西海最主要的人就是自己和风九青,其他人的加入并不重要,这就让他不能不为麻雀的安危感到担心,他一度产生过劝说麻雀打消念头的想法,可是他又意识到麻雀不可能听从自己的奉劝。

    寻找中华九鼎原本就是麻博轩生前最大的愿望,也是他倾其一生在研究的学术,身为他的女儿,麻雀必然会竭尽全力完成父亲的遗愿。

第三百五十一章【警告】(上)

    麻雀住在中华门附近的一座小楼内,罗猎随同宋昌金在上午十点来到了这里,在门前首先看到了肖恩的那辆汽车,看来他已经先行抵达这里。

    宋昌金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门上的小窗被人拉开了,露出一张黄脸婆的面孔,那女人四十岁左右年纪,满脸皱褶,嘴唇轻薄,眼神中充满了敌视,恶狠狠望着外面道:“干什么?”

    宋昌金陪着笑道:“这位大姐,我们事先约过的,特地来和此间的主人相见。”

    那中年女人重重将小窗关上,过了一会儿方才打开了房门。

    宋昌金和罗猎对望了一眼,两人都露出一丝苦笑,看来这中年妇人的脾气不好。

    罗猎问道:“请问麻小姐在吗?”

    中年女人怒怼道:“你没有眼睛啊,不会自己去找?”

    罗猎笑的颇为无奈,对于这种类型的中年悍妇,他向来敬而远之。

    远处传来麻雀的声音:“黎妈,请客人上来吧。”

    罗猎抬头望去,却见麻雀站在二层的长廊上,身穿灰色对襟长袍,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罗猎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宋昌金向黎妈笑道:“都跟你说了是你们主人邀请我过来的。”

    黎妈冷冷望着宋昌金道:“你怎么看都不像好人。”

    宋昌金道:“人不可貌相。”他也不想和这悍妇多做纠缠,跟着罗猎快步上了楼梯。

    麻雀已经先行来到二层的平台落座,这平台大概有二十多个平方,布置得非常精致,正中有一张长桌,左右各摆着六张椅子,周围摆放着五颜六色的鲜花,竞相吐艳,芬芳扑鼻。

    麻雀邀请两人坐下,又让人上茶。

    罗猎端起珐琅瓷的茶杯,喝了口红茶,他的位置刚好迎着阳光,光芒有些刺眼,麻雀安排他在这边坐应当是有意为之。

    宋昌金笑道:“你就是麻小姐啊,我听罗猎说了,原来你们早就认识,都是老朋友了。”

    麻雀狠狠瞪了罗猎一眼,罗猎听出宋昌金分明有故意出卖自己的意思,他也不生气,微笑道:“麻雀,这位是宋先生,我们也合作许多次了。”

    麻雀道:“久仰大名,不过我们这次前往西海的目的是为了考古,可不是去干什么鸡鸣狗盗的勾当。”

    宋昌金听她这样说话,分明在影射自己,呵呵笑道:“考古我不懂,鸡鸣狗盗的事情倒是做过不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人出钱让我来当向导,麻小姐若是嫌弃,大可另请高明。”他向罗猎道:“大侄子,咱们走!”

    麻雀听宋昌金对罗猎的称呼不由得一怔,她离开国内已经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并不知道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以她过去对罗猎的了解,罗猎除了那位相依为命的损友瞎子,可没听说他有其他的亲戚,罗行木倒是他叔叔,可罗行木已经死了。

    想起了罗行木就不由得想起他们前往长白山历险的事情,麻雀虽然表面对罗猎冷淡,可她是个不记仇的人,更何况罗猎压根就不是她的仇人,自从昨日在国立图书馆见过罗猎之后,麻雀就不断回忆起过去,记忆中都是罗猎对她的各种好,麻雀意识到远赴欧洲游学并没有让她将罗猎遗忘,在她和罗猎重逢的那一刻昔日所有的感觉重新回来了。

    麻雀拿起了桌上的一盒烟,递给罗猎,罗猎抬手拒绝道:“我已经戒烟了。”

    麻雀的目光充满了诧异,在她的记忆中罗猎可是一个时时刻刻烟不离手的老烟鬼,他居然可以戒烟,看来一切还是改变了。麻雀从烟盒中抽出了一支香烟,在罗猎的注目下熟练地点燃,她抽了口烟,美眸充满挑衅地望着罗猎。

    罗猎的笑容如阳光一般温暖:“长大了。”

    麻雀皱了皱眉头,她从这句话中感到的是讽刺,她将刚刚点燃的香烟摁灭在烟灰缸内:“我过去总是不明白为何有人会喜欢抽烟,所以就尝试一下,想不到居然戒不掉了。”

    宋昌金插话道:“这算什么,想知道什么叫戒不掉,你应当去抽大烟。”

    他的话触怒了麻雀,麻雀怒视宋昌金道:“要你多管?”

    宋昌金嘿嘿笑道:“得,我算看明白了,敢情我在这儿就是多余的,你们聊,我院子里溜达溜达,你们叙叙旧情。”

    麻雀恨不能抓起烟灰缸丢在他的脑袋上,这老狐狸分明在刺激自己,不过还算他有些眼色。

    宋昌金向罗猎挤了挤眼睛,起身离去。

    等他走远之后,麻雀向罗猎道:“他是你叔?”

    罗猎居然没有隐瞒,点了点头道:“是,三叔!”

    麻雀切了一声,充满了不屑。

    罗猎望着麻雀的眼睛,总觉得眼前的麻雀和过去有些不同。

    麻雀道:“没见你和兰喜妹在一起啊?”

    罗猎暗笑,看来麻雀仍然记挂着当年的事情,他轻声道:“我这个人总会给身边人带来不幸,所以明智的人都会选择敬而远之。”

    麻雀道:“我从小就不是一个聪明人,更谈不上明智,你应该知道的。”

    罗猎点了点头:“说说你的计划。”

    麻雀道:“你还记得当年我曾经跟你说过关于九鼎的事情吗?”

    罗猎点了点头:“记得!”

    麻雀道:“根据我爸留下的笔记,结合过去他的研究资料,我有了一些发现,禹神碑和九鼎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罗猎的表情平静如昔,并没有因为麻雀的发现而感到任何的惊奇,这让麻雀感觉到他的兴趣并不在此。

    麻雀继续道:“圆明园下地宫内所谓的冀州鼎其实也是一个假象,中华九鼎乃是国之重器,谁掌控了九鼎就能定鼎中原,所以如此重要的宝物,自然会做足防范措施,同样从古到今,有无数帝王为了巩固自身的统治,也根据传说铸造了不少属于自己的九鼎。”

    罗猎道:“你是说我们曾经见过的冀州鼎是假的。”

    麻雀点了点头。

    罗猎想起在天庙遇到的雍州鼎,从其复杂的结构精密的构造来看应当不假,不过按照父亲的说法,必须将九鼎全都毁掉方才能够消除人类未来的隐患。父亲他们毁掉了雍州鼎,在这件事上却是罗猎百思不得其解之所在,如果说父亲他们成功毁掉了雍州鼎,那么在若干年后的未来,罗布泊干涸之后,为何会有一只完好的雍州鼎出现?唯一的解释就是父母和他们的队友在穿越时空的过程中进入了的一条历史脉络。如果当真如此,父亲所告诉自己的历史在这一条脉络中或许不会发生。

    如果真的如此,就算他能够毁掉九鼎,在另外的时空脉络中,九鼎仍然可能完好无损的存在,那么他父辈的付出,他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麻雀道:“半个月后我们就出发,前往西海,如果一切顺利八月前就能抵达。”

    罗猎道:“九鼎之一在西海?”

    麻雀道:“很可能全都在西海。”

    罗猎道:“就算找到了又有什么意义,如果九鼎沉入了西海之下,你以为能够将它们一个个拖上来吗?”

    麻雀道:“我只是想亲眼见证一下祖先的文明,未必要改变什么。”

    罗猎望着麻雀:“这次考古你是组织者?”

    麻雀点了点头:“我负责组织,所有的经费都是肖恩赞助。”

    罗猎道:“一个外国人对咱们中华的事情如此热衷,要说他没有目的我还真不相信。”

    麻雀道:“肖恩跟你可不一样!”

    罗猎呵呵笑了起来。

    麻雀向前探了探身,压低声音道:“你不喜欢他啊?”

    罗猎道:“萍水相逢,谈不上喜不喜欢。”

    麻雀道:“我看得出来,你不喜欢他,你……是不是吃醋了?”

    从麻雀的话中罗猎就能判断出她是在故意利用肖恩来刺激自己,微微一笑道:“我只是担心你被人利用。”

    麻雀摇了摇头道:“我不再像过去那样傻了,除了我自己,我谁都不会相信。”

    罗猎希望麻雀真得能像她自己所说的那样,他似乎找回了那个熟悉的麻雀,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一定要保护好她,无论此行隐藏着怎样的阴谋,他都不会让麻雀受到伤害。

    罗猎道:“需要我做什么?”

    麻雀道:“需要你的学识和经验,其他的事情我们都安排好了。”

    罗猎道:“也就是说,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出发?”

    麻雀点了点头:“对了,你为什么不多请几个帮手?”

    “没那个必要!”

    罗猎真实的想法却是因为整件事都是风九青策划得阴谋,此行危机四伏,他不想将朋友们引入这个巨大的泥潭之中,在洪家爷孙的事件之后,罗猎变得越来越谨慎。

    宋昌金一个人在院子里闲逛,他意识到那中年妇女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自己,宋昌金忍不住停下脚步,望着黎妈道:“没见过那么英俊的男人?”

    黎妈冷笑了一声,将脸扭到了一边。

    刚好这会儿罗猎也走了下来,宋昌金迎上去问道:“谈的怎样?”

第三百五十一章【警告】(下)

    罗猎道:“没谈什么。”他没有停下来说话的意思,继续向外走去,宋昌金只能紧跟他的步伐。

    来到门外,正看到肖恩拎着公文包向这边走来,罗猎朝肖恩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肖恩道:“罗先生,这么快就走?”

    罗猎道:“还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办。”

    肖恩道:“罗先生去什么地方,我送你。”

    罗猎摇了摇头道:“没必要,我走过去。”

    肖恩仍然拦住了罗猎的去路,灰绿色的双目盯着罗猎道:“我有些话想跟罗先生说。”

    罗猎向一旁的宋昌金看了看,宋昌金道:“得,我先走,你们聊。”

    肖恩走过去拉开了车门:“罗先生,我送你。”

    罗猎只好上车将自己的住处告诉肖恩。

    肖恩启动汽车缓缓向罗猎的住处驶去,罗猎透过车窗看着外面不断流逝的风景,他知道肖恩一定有话跟他说。

    肖恩一边开车一边道:“罗先生,我早就听说过你。”

    罗猎笑道:“想不到我在欧洲也有些名气。”

    肖恩呵呵笑了起来:“麻雀提起过你,她很崇拜你。”

    罗猎道:“我们是好朋友朋友之间谈不上崇拜。”

    肖恩道:“按照我的经验,女人对男人的崇拜多半源自于爱慕,她喜欢你,我看得出来。”

    罗猎没有说话,他没有和陌生人探讨感情的必要。

    肖恩道:“我调查过你,你的底我很清楚。”

    罗猎道:“能让侯爵感兴趣是我的荣幸。”

    “也许是不幸呢?我听说你在黄浦出了事,现在还有人重金悬赏通缉你。”肖恩透过后视镜看着镜中的罗猎。

    罗猎的表情风波不惊,他并没有把肖恩看在眼里,就算肖恩对自己抱有敌意,他也不会在意,因为肖恩还不够资格成为自己的对手。

    肖恩道:“我喜欢麻雀,所以你最好离她远一些。”

    罗猎道:“我可以把你的话理解为警告吗?”

    肖恩道:“这次的考古全程都是我在赞助,我也会陪同你们一起出发前往西海。”

    罗猎道:“我虽然不清楚你的目的,可有一点我能够断定,你跟着一起过去可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我可以保护麻雀,可我腾不出手来去保护你。”

    肖恩哈哈大笑起来:“你的话真是好笑,罗先生,我佩服你的狂妄,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我可以在任何严苛艰苦的环境下生存下去。”

    罗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住处,他示意肖恩停车,推开车门跳了下去,礼貌地向他挥了挥手:“我欣赏你的自信,可我仍然希望你好好考虑自己的决定,探险精神值得鼓励,可为了冒险而牺牲性命就不值得了。”

    肖恩望着眼前这个狂妄的家伙,恨不能现在就用自己的拳头狠狠教训他一顿,可他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久以后的途中,有的是机会,只是他明白,眼前的这位年轻男子,必然成为自己爱情道路上的绊脚石,麻雀对他显然仍未忘情。

    肖恩离开之前提醒罗猎道:“做好你的本分,你只是一个向导。”

    罗猎一直望着肖恩的汽车消失在街道的拐角,然后才慢慢来到门前,用钥匙开门的时候,他特地留意了一下门框的位置,他在离去之前,特地在门和门框结合的地方布下了一根丝线,而今丝线已经断裂,不仔细观察是看不到的,罗猎察觉到有人趁着自己不在的时候潜入了自己的住处。

    罗猎开了门,然后缓缓推开,在房门开到中途,他突然用力一推,房门狠狠撞向后方,他感觉到自己撞击在一团软绵绵的东西上,而后听到了一声痛苦的叫声。

    罗猎从声音中已经判断出是谁,愕然道:“怎么是你?”

    藏身在门后的兰喜妹双手捂着胸,痛苦不堪地骂道:“你这个没良心的,真想把我撞死!”

    罗猎反手将房门关上,站在兰喜妹的对面望着仍未缓过气来的她:“你应该感到庆幸,我没有直接开枪射你。”

    兰喜妹抬腿就踢,踢在罗猎的小腿上,却如同踢中了一块钢板,痛的她又哎呦一声叫了起来。

    罗猎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兰喜妹在罗猎的搀扶下单脚跳着来到椅子上坐下,她痛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罗猎……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罗猎起身去给她泡了杯茶,端到兰喜妹的面前:“这杯茶当我向你赔罪了。”

    兰喜妹仍然愁眉苦脸地捂着胸。

    罗猎道:“还痛啊!”问过之后,自己也觉得尴尬。

    兰喜妹俏脸一热,飞起两片红云,呸了一声道:“你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罗猎道:“有没有搞错,是你先溜到我房内,我还以为进了小偷。”

    兰喜妹道:“以你的能耐会察觉不到门后是谁?”

    罗猎摇了摇头,故意岔开话题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兰喜妹道:“你那么出色,走哪儿都是鹤立鸡群玉树临风,找到你还不容易。”

    罗猎对她看的很透,想起此前她给自己看过的兰喜妹的那张照片,兰喜妹盯上麻雀应当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十有**是她在跟踪麻雀的过程中发现了自己。

    罗猎道:“你找我干什么?”

    兰喜妹道:“捉奸!”

    罗猎禁不住笑了起来,兰喜妹的回答经常让人意想不到。

    兰喜妹横了他一眼道:“你笑个屁啊?我觉得呢,怎么突然来到应天了,一呆这么久,不舍得走,原来是遇上了旧情人。”

    罗猎道:“话可不能瞎说,我和麻雀之间没什么,当初的事情你又不是不知道。”

    兰喜妹突然笑靥如花,伸出双手紧紧将罗猎的右臂给抱住了,罗猎想要挣脱,她反倒将整个娇躯都偎依过来,娇滴滴道:“我没听错吧,你向我解释啊,你那么在乎我?怕我误会啊?怕我生气对不对?”

    罗猎哭笑不得道:“我要是说你想多了,你会生气吗?”

    兰喜妹将头枕在他的肩上:“只要你对我好,我永远都不会生你的气。”

    罗猎叹了口气道:“兰喜妹,你真想多了。”

    兰喜妹用力将他推到一边,起身指着他的鼻子,美眸圆睁道:“罗猎,你怎么就不敢承认呢?”

    “承认什么?”

    “承认你喜欢我!”兰喜妹大声道。

    罗猎干咳了一声道:“要不说你想多了呢,我喜欢谁我自己不知道,你知道?”

    兰喜妹还想说话,却被罗猎打断:“咱还是别绕弯子了,你这回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大家毕竟朋友一场,说不定我还真能帮上一点忙。”

    兰喜妹道:“罗猎,你知不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我跟你说真心话的时候你总是打岔,在你眼中我就是个动机不良的人,我是个心机重重的女人!”她恨恨点了点头道:“好,你既然这么看我,我也没必要在你的面前扮演什么单纯少女。”

    罗猎笑了起来,兰喜妹从来也不是一个单纯少女,自己不信,连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兰喜妹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不见:“跟你说话可真没意思,每件事都说得那么现实。”

    罗猎道:“活着就是最现实的事情。”

    兰喜妹道:“据我所知,你这次加入的考古队是前往西海吧?”

    罗猎道:“果然神通广大,看来考古队里已经有你的内应了。”

    兰喜妹道:“去西海的目的是什么?”

    罗猎道:“寻找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罗猎道:“你在明知故问吧?”

    兰喜妹道:“你对我就这么戒备?”

    罗猎道:“据说是中华九鼎,你对九鼎也有兴趣?”

    兰喜妹道:“有没有听过定鼎中原?”

    罗猎静静望着兰喜妹,忽然想起她格格的身份,她也是大清皇室,难道在她的心底深处也存在着一个复辟之梦,九鼎在不同人的心中代表着不同的意义,兰喜妹想要得到九鼎或许是为了残存于脑海中的皇朝梦想,而自己寻找九鼎却是为了毁灭。兰喜妹是为了拯救满清王朝,而自己是为了拯救人类未来的命运。

    兰喜妹看到罗猎许久都没有回答自己,忍不住道:“你帮不帮我?”

    罗猎道:“你好像不用我帮忙吧?”

    兰喜妹道:“那就是不帮喽!”

    罗猎道:“你盯上麻雀也不止一天了,对这次事情的了解也应该比我多得多。”

    兰喜妹笑道:“所以,你应当跟我合作。”

    罗猎道:“你知不知道这次是谁邀我入局?”

    兰喜妹眨了眨明眸,心中暗忖还不是麻雀。

    罗猎道:“风九青,也就是藤野晴子。”

    兰喜妹哦了一声。

    罗猎道:“上次在飞鹰堡的时候,我本以为藤野晴子除掉藤野俊生,其目的一是为父报仇,二是为了摆脱藤野家族的控制,可事后才发现,她将自身隐藏得很好,和藤野俊生一样,她也是吞噬者,而且她还是最终胜出的那一个。”

    兰喜妹道:“这并不稀奇,黑日禁典应当落在了她的手里。”

    罗猎道:“我虽然不清楚黑日禁典的具体内容,可是那本书里面应当记载了不少的秘密。”

    “还用你说,昊日大祭司凝聚毕生心得所写的一本书当然厉害。”

第三百五十二章【嫉妒之火】(上)

    罗猎道:“风九青现在的实力深不可测,就算集合我们所有人的力量都未必有取胜的机会。”

    兰喜妹道:“别人没有,你一定有,当初在飞鹰堡她就是因为对你心存忌惮,所以才会选择离开。”

    罗猎并不否认这一点,这也正是风九青选择自己成为合作对象的原因之一,虽然风九青并未说出她想让自己做什么,可罗猎也能够猜到她找自己一定和九鼎的事情有关。

    兰喜妹也看出了这一点:“风九青选你合作,应当是凭借她个人的力量无法完成这次的任务,你们两人算得上是惺惺相惜。”

    罗猎微笑不语。

    兰喜妹道:“当然也不排除她看上你的可能。”

    罗猎真是佩服她的想象力,哭笑不得道:“她的年龄足够当我娘了。”

    兰喜妹道:“感情可不分年龄,这个世界上老夫少妻,老妻少夫的事情比比皆是。”

    罗猎道:“咱们还是说正事吧。”

    兰喜妹道:“得九鼎者得天下,如果九鼎当真存在,也不可以落在日本人的手里。”

    罗猎道:“大禹时代留下的九鼎,就算真的存在,到如今也未必能够起到定鼎中原的作用。它们的作用很可能是被故意夸大,是统治者利用来控制老百姓的工具罢了。”

    兰喜妹道:“我不管,反正这九鼎我是要定了。”

    罗猎望着一脸果决表情的兰喜妹道:“我不明白,就算九鼎全都被你得到,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你还真想得天下,当皇帝?”

    兰喜妹道:“我若当了皇帝就娶你当我唯一的皇后,到时候你敢不从,我就砍了你的脑袋。”

    罗猎叹了口气道:“如此说来,我必须要阻止你,真让你如愿,我只怕没好日子过了。”

    兰喜妹满脸娇羞道:“从你认识我那天起就注定没有好日子过了,想要逃出我的手心,没门!”

    罗猎看着娇羞妩媚的兰喜妹,心中不由得一动,抛开双方立场不言,兰喜妹对自己算得上是情深义重,从两人相识到现在,她倒是从未做过一件真正加害自己的事情。

    罗猎道:“其实这件事你没必要插手,风九青的厉害你是见识过的,我答应你,如果找到九鼎我绝不会瞒你,可这件事你最好不要介入。”

    兰喜妹敏锐觉察到了他话中潜藏的意思,柔声道:“你担心我对不对?”

    罗猎道:“我只是担心你给我增添不必要的麻烦,反倒坏了我的大事。”

    兰喜妹道:“我信你!”

    罗猎内心一怔,没想到兰喜妹这么痛快就应承了自己。

    兰喜妹将一个厚厚的信封拍到罗猎的胸前:“里面的资料应当对你有些用处。”

    罗猎道:“谢了!”

    兰喜妹道:“宋昌金那个人你一定要小心,此人是一只六亲不认的老狐狸,随时都可能把你出卖。”

    罗猎道:“我会多加小心。”

    兰喜妹道:“麻雀组建的考古队,这其中不乏厉害人物,你一个人缺少照应,我知道你有本事,可凡事不可过度自大,真不考虑请你的那帮老朋友过来?”

    罗猎摇了摇头道:“风九青这个人很难对付,人多了反而麻烦,她既然主动找上我,在找到九鼎之前按理说不会有太多的猫腻。”

    兰喜妹道:“你既然有把握,就算我多想了,对了这信封里我专门写下了一些地址,如果遇到了麻烦,或需要帮助的时候,你都可以前往就近的地址求助。”

    罗猎点了点头,轻声道:“你也要多加保重。”

    兰喜妹望着他,眼圈不知为何红了,突然她扑入罗猎的怀中,罗猎其实早已预料到她要做什么,却没有选择躲避,任凭兰喜妹软玉温香扑入怀中,兰喜妹紧紧抱着他道:“我只想好好抱抱你,别把我推开。”

    罗猎静静站在那里,任凭兰喜妹抱得越来越紧,虽然他自始至终没有主动抱住兰喜妹,兰喜妹放开了他,俏脸上露出喜色道:“我知道,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罗猎没说话。

    兰喜妹道:“就算你不承认我也知道。”说完这句话,她再不停留,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罗猎转身走向门外,却发现外面不知何时起下起了大雨,他想起了什么,从门后拿出雨伞,再回到门口的时候,却见兰喜妹美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雨中……

    罗猎的生活重新恢复了平静,他每天又开始往返于国立图书馆,搜集方方面面的资料,研究兰喜妹给他的情报,麻雀没有主动找过他,甚至连宋昌金这段时间都失去了踪影。按照麻雀给出的时间,这周就应当动身了。

    罗猎已经整理好了行李箱,这一个月他已经开始习惯了独自生活。

    窗外夜幕已经降临,初夏的风闷热且潮湿,罗猎决定出去走走,他去关窗户的时候,发觉远处有三辆汽车正缓缓驶向这边,罗猎迟疑了一下,转身去了北边的窗户,在后面的小巷内有几道身影正朝着小楼后门快步接近。

    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上罗猎的心头,凭直觉判断这些人应当是冲着自己来的,他插上房门,拎起行李箱,打开北侧的窗户,确信下方的人已经全部进入小楼内,马上从窗户爬了出去,轻轻一跃,从二楼上稳稳落在了地上。

    罗猎快步走出北巷,离开巷口的时候,他听到房门被踹开的声音,罗猎没有回头继续向前走着。

    他叫了一辆路边的黄包车,坐了进去,向车夫说了个地址。

    车夫拉着黄包车向目的地奔去,空中传来一声闷雷,预示着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罗猎默默盘算着这些人前来的目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此前未了的案子,于卫国的死到现在还算在自己的头上,虽然风声已经过去,警方也将此案束之高阁,可于家仍然对自己穷追不舍,还拿出十万大洋的巨额悬赏,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黑白两道因这笔巨额财富而心动者不在少数。

    以罗猎的能力应付刚才那帮人自然不在话下,可他并不想引起太多的关注,尤其是在这种即将离开的时候。

    在应天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保持警惕,被人发觉身份的可能并不大,接触到的熟人也仅限于有数几个,难道问题出现在这些人中?罗猎在心中逐一排查可能存在问题的人。

    此时雨已经下了起来,后方有光芒投射过来,罗猎意识到有汽车追赶了上来。

    车夫仍然在大步奔跑着,可他奔跑的速度显然无法和汽车行进的速度相比,一辆汽车从后方超越了黄包车,司机操纵汽车斜行阻挡在黄包车的前方,车夫因这突然出现的状况紧急停步,因为惯性仍然向前奔出几部,方才将黄包车停下。

    罗猎稳稳坐在黄包车内,他知道这一战已经无法回避。

    车夫连连道歉,罗猎笑了笑,摸出一块银洋递给了他,向车夫道:“这位大哥,你快走,有多远走多远。”

    车夫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客人居然会给出那么大的一笔车资,可此时后方又有两辆汽车随后赶到,三辆汽车内分别出来五人,这十余人的手中全都拿着武器。

    车夫这才明白罗猎让他快走的原因,吓得他拉起黄包车从三辆汽车包围的空隙中逃了出去,那群不速之客也没有阻止车夫。

    罗猎拎着行李箱站在风雨中,微笑道:“这么大的雨不在家歇着,赶着送死啊?”

    “呀!”伴随着一声威猛的大喝,一个凶相毕露的魁梧汉子冲了上来,手中一把明晃晃的开山刀破开风雨向罗猎当头砍去,罗猎这一个月近乎在闭关修炼,不知不觉中已经完成了突破。对方用尽全力砍来的一刀声势骇人,速度奇快,可是在罗猎的眼中却缓慢无比。

    罗猎的右手中多了一柄蝴蝶刀,随意挥动,蝴蝶刀划出一道宛如急电般的光芒,抢在开山刀命中自己之前已经抢先割裂了对方右腕的脉门。

    壮汉感觉手腕剧痛,低头望去,只见红色的血雾从伤口处喷了出去,罗猎的身形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宛如鬼魅,手中蝴蝶刀寒光霍霍,但凡出手,例无虚发。

    转瞬之间前来围攻他的十五人被他尽数击倒在地,这些人身上流出的鲜血被雨水洗刷,汇流在地面上已经形成了一道红色的小溪。

    罗猎收回蝴蝶刀,他的身上未曾沾上丁点的血迹,罗猎甚至懒得看上地上那群挣扎哀嚎的家伙,就快步离开了现场。

    麻雀并未想到罗猎居然会在深夜造访,看到罗猎浑身都湿透了,她惊声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罗猎道:“遇到了一些麻烦,我的行藏暴露了。”麻雀将他请到房内,让罗猎先去洗澡换衣,又让黎妈去小楼周围观察一下,看看是否有人跟踪过来。

    罗猎沐浴更衣之后,来到客厅,麻雀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晚饭。

    罗猎道:“我不饿。”

    麻雀道:“我亲手做的,你尝尝。”

    罗猎道:“我还是尽快离开的好,省得给你带来麻烦。”

    麻雀道:“怕麻烦我你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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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二章【嫉妒之火】(下)

    罗猎笑道:“我是担心就这么走了,肯定要被人骂。”看到桌上的小菜,他坐了下去,他还没吃晚饭,说不饿那是客气,罗猎端起那碗香喷喷的蛋炒饭:“味道不错,长本事了啊!”

    麻雀瞪了他一眼道:“什么话?我一直都会做饭啊。”

    罗猎笑了笑,低头开始吃饭。

    麻雀道:“姓罗的,我算看出来了,在你心里一直都看不起我对不对?”

    罗猎夹了口水芹炒香干,赞道:“不错,味道不错。”

    麻雀哼了一声道:“全当喂狗了,狼心狗肺!”

    罗猎只当没听到她在骂自己,迅速吃完了那碗蛋炒饭,又将空碗递给了麻雀:“再来一碗。”

    麻雀忍不住嘟囔着:“你把我当成佣人了!”可牢骚归牢骚,归根结底还是自己的原因,谁让自己主动给他做饭来着。

    罗猎道:“多吃是对你的尊重,如果不是饭菜这么好吃,我也不可能再来一碗。”

    麻雀给他装了满满一大碗,送到他的手上:“我说不过你,反正什么都是你的道理。”她在一旁坐下,黎妈将刚刚煮好的咖啡给她送了过来。

    麻雀抿了口咖啡道:“说说看,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

    罗猎道:“可能是被人发现了,你知道我的事情。”

    麻雀当然知道他所面临的麻烦,于家悬赏十万大洋早已传遍全国,不过麻雀认为罗猎做事谨慎,应当不会轻易暴露行踪,可百密一疏,终究还是遇到了麻烦,她轻声道:“既然如此,我们尽早离开应天。”

    罗猎道:“你原本计划什么时候走?”

    麻雀道:“三天之后。”

    罗猎很快又吃完了第二碗蛋炒饭,接过麻雀递来的咖啡:“希望我的事情没有影响到你的全盘计划。”

    麻雀道:“其实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随时都可以出发。”

    罗猎道:“我还是先找个地方藏身,省得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麻雀道:“我是怕麻烦的人吗?你不用担心,只管住在这儿,明儿我们就出发。”

    罗猎还想坚持,可此时外面传来了敲门声,麻雀让罗猎暂时回避。

    此时过来的人是肖恩,见到麻雀他松了口气道:“出事了,在罗猎的寓所附近发生了一场械斗,有十多人重伤,据说是罗猎做得,麻烦的是那些受伤的人全都是巡警。现在警方已经开始全城搜捕,他有没有过来?”

    麻雀明知故问道:“谁?”

    肖恩道:“罗猎,他有没有过来?”

    麻雀摇了摇头,肖恩的目光落在桌上,桌上的碗筷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他并没有找到任何的破绽。

    麻雀道:“这么晚了,你还是尽快回去吧,外面并不太平。”

    肖恩笑道:“我住的不远,这会儿雨下得太大,我等雨小了再走,麻雀,不打算请我喝杯咖啡吗?”

    麻雀见他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只能让黎妈送上咖啡。

    肖恩主动坐了下来,从黎妈手中接过热腾腾的咖啡,他闻了闻咖啡的香气,低声道:“我有件事不明白,你为何要请一个通缉犯加入咱们的考古队?”

    麻雀因他用通缉犯三个字称呼罗猎而心生不满,皱了皱眉头道:“他是我的朋友,而且他说过那件事并不是他做得,他是被人冤枉的。”

    肖恩道:“你信任他?”

    麻雀用沉默回答了他。

    肖恩道:“你知道的,为了这次的考古我投入了很多,所以我不希望中途出现差池,更不希望你遇到麻烦。”

    麻雀的表情转冷:“肖恩,如果你一开始就说出自己真实的想法,我绝不会让你介入。”

    肖恩摇了摇头,灰绿色的双目变得灼热,盯住麻雀道:“你知道的,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麻雀提醒他道:“肖恩,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们之间只是合作的关系,这次的考古是为了学术研究,你不是为了我,如果你的动机并不是那么单纯,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肖恩道:“麻雀,有没有觉得,你在刻意疏远我?”

    麻雀道:“什么意思?”

    肖恩道:“从罗猎出现,你就在疏远我,你担心他会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你……”

    麻雀被肖恩的这番话激怒了,厉声道:“够了,肖恩,我不止一次地告诉过你,我们是朋友,我们是合作伙伴,但是我对你从没有过超越友谊的想法,一点都没有。”

    肖恩也激动了起来:“我不明白,我哪里比不上他,比不上一个被通缉的囚犯!”

    麻雀的内心充满了愤怒,肖恩的用词已经深重地刺激到了她,她发现虽然和罗猎分别许久,可是有一点她仍然没有改变,她无法容忍任何人污蔑罗猎,听到肖恩的这番话,甚至比说她更让她愤怒,麻雀怒道:“你凭什么和他相比?你又有哪一点能够和他相比?”

    肖恩的脸色顷刻间变得惨白,他的内心如同被人重重打了一拳,麻雀对他的无情对罗猎的维护让他认清了一个事实,麻雀自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他。肖恩的自尊心受到了深重的打击,他点了点头道:“不错,我为何要跟他相比,不早了,我先走了。”

    麻雀冲口而出的那番话说出之后也有些后悔,并不是因为她说错了话,其实她所说得都是自己真实的想法,在她心中没有人可以和罗猎相提并论,肖恩自然不会例外,可这并不代表她看不起肖恩,她一直认为肖恩是个很好的朋友。

    麻雀道:“肖恩,我没有伤害你的意思,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肖恩点了点头,笑得有些勉强:“我明白的!”

    送走了肖恩,麻雀来到罗猎藏身的房间,看到罗猎正坐在灯下看书,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的心可真大。”

    罗猎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急也没什么用,肖恩走了?”

    麻雀点了点头道:“他听说了你的事情,所以过来通知我,现在外面到处都在搜捕你,风头很紧。”

    罗猎道:“他的消息倒是灵通。”其实罗猎已经开始怀疑肖恩,在他所接触到的人中,最可能走露风声的人就是肖恩。

    麻雀从他的话锋中听出了一些言外之意,小声道:“肖恩是个不错的朋友,这次的考古是他在赞助,他不可能对付自己人。”

    罗猎笑了起来:“我没说怀疑他,麻雀,我还是走吧。”

    麻雀道:“你是担心我会出卖你,还是担心我没有能力保护你?”她来到罗猎的身后,双手落在罗猎的肩头,然后抓住他的两只耳朵,拧动他的头部,让他的面孔对着梳妆台的镜子,小声道:“我会把你装扮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麻雀本来就是易容高手,此前去欧洲留学,又专门在这方面进行了研究,现在的水准比起罗猎初见她的时候更有提高。

    宋昌金得知罗猎出事之后,也找到了麻雀的住处,他明显不受黎妈的待见,进门就遭遇对方的冷脸,不过还好顺利进入了院子,走入小院,看到一个老者正坐在树下躺椅上纳凉,宋昌金从未见过此人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向一旁黎妈道:“那老头谁啊?你相好吗?”

    黎妈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如果目光是刀,此刻她一定把宋昌金的心脏挖出来。

    宋昌金言语上占了便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麻雀在二楼的走廊上居高临下道:“宋先生来得正好,帮忙收拾东西,咱们提前一天出城。”

    宋昌金快步走到楼上,来到麻雀身边道:“你还不知道吗?罗猎出事了。”

    麻雀道:“是吗?他那么厉害,能出什么大事?”

    宋昌金看到麻雀不慌不忙的样子顿时生出了疑心,旁观者清,他早就看出麻雀对罗猎痴心一片,按理说听到这样的消息肯定会乱了阵脚,没理由这么冷静,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她知道罗猎没事,很可能她已经见过了罗猎。

    宋昌金眼睛一转,目光重新转回到那纳凉的老头儿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唇角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麻小姐还真是厉害,我险些被你给骗过了。”他向躺椅上的老头儿道:“大侄子,睡得挺美啊!”

    罗猎笑了起来:“就知道瞒不过您这只老狐狸。”他从躺椅上站起身来,如果不说话,单从外表谁也不会联想到他就是罗猎。

    麻雀心中无比诧异,此番归国,她的易容手法比起过去更上一层楼,按理说不会那么容易被人识破,可宋昌金居然这么快就认出了罗猎,她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罗猎?”

    宋昌金嘿嘿笑道:“这还不简单,关心则乱,你听到罗猎遇到麻烦居然还表现得如此淡定,其中必有猫腻,不是易容术出了问题,是你自己的问题。”一句话说的麻雀俏脸绯红,姜是老的辣,自己在宋昌金的面前终究还是太稚嫩了一些。

    虽然经历了些许波折,可并没有影响到他们的出发计划,几人商量之后,将原来的计划提前了一天,他们从应天的码头出发,乘坐轮渡从下游逆流而上,按照预先制定的计划,他们会在锦城登陆,在那里汇合其他几名队员,沿着岷江一路向上,进入草原,越过草原,经由甘南进入西海境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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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本无形,我欲猎风!九州笑傲,替天行盗! 他风华正茂,她国色天香, 他本该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她本该巧笑倩兮,葬花弄月。然生于乱世,国恨家仇,山河破碎,列强割据,先祖蒙羞。于是他丢掉了诗书,她拿起了刀枪,护龙脉,探九幽,夺天棺,战妖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替天行盗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替天行盗,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替天行盗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