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什么情况！
晚上的杀青宴，剧组的每个人都很尽兴。
五千万预算在刨除后期制作和宣发所需的一千万之后，还剩下一百多万，谢弘大手一挥，剧组上上下下每人都发了一个五千的大红包，最后还剩下三万多，谢弘买了五部手机，在杀青宴上搞了个抽奖。
“喂喂喂~噗噗噗~”
谢天摇摇晃晃的走到台上，拿着话筒吹口气拍了拍。
“大家静一静！我来抓阄了昂！”
原本应该是谢弘来抽奖的，奈何谢弘刚坐下没一会儿就被灌大了，现在满脸通红坐在椅子上，舌头大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让他上台的话估计能直接吐在台上。
其实谢天也喝了不少。没办法，服装组和化妆组的小姑娘们排着队来“敬”谢天和杜峰，两人的酒量都不行，即便每次只喝一小口，两瓶啤酒下肚之后谢天也有些飘了。
“嗯...想要手机的现在赶紧...发功昂，我要开始抓了！”
谢天把手伸进放进装有剧组两百多人姓名条的抽奖箱内，从最底下抓起一张。
“沈晓瑶！恭喜！”
“啊！”
化妆组那张桌子上，一个秀气的小姑娘听到自己的名字，激动地蹦蹦跳跳地跑到台上来。
谢天刚想把手机盒子递给小姑娘，就听台下众人高呼：
“不行！表演节目！”
“就是！哪能这么容易就下来！唱个歌！”
“呜！唱歌！唱歌！”
谢天看沈晓瑶虽然脸有些羞红，但并没有太过抗拒的意思，便又从一旁工作人员手中要了个话筒，递给沈晓瑶。
“哈哈，来，唱什么？”
“那我就唱首...今天是个好日子吧！”
沈晓瑶接过话筒，大大方方的说道。
“好！”
“呜呼！”
“谢天一起唱！”
这首歌只要不是年纪太小的，可以说是十个国人里面九个半都会唱了，而且这首歌既喜庆又应景，谢天自然不会拒绝，在酒店工作人员弄好伴奏之后，整间宴会厅便响起了杂乱但热闹的歌声。
今天是个好日子~
心想的事儿都能成~
今天是个好日子~
打开了家门咱迎春风~
......
微微睁开眼，清晨和煦的阳光略微有些刺眼。
谢天旋即将眼睛闭上，准备美美的睡个回笼觉。
翻个身，触肤是一片温暖炙热的后背，相比起被窝外面略带寒冷的秋风，这片后背的吸引力明显更大一些。
“嗯~”
谢天美美的扁了扁嘴，尽可能的更加贴近这片温暖。
1...2...3
“我*！”
谢天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把推开怀中**的杜峰。
“哼唧~”
杜峰只是哼唧了一下，并没有因为谢天这一推就
掀开被窝，谢天朝下面看了看。
还好，都穿着内裤。
来不及多思考，谢天连忙从被窝里出来，准备去浴室好好洗一洗。
酒量差有时候是真的误事，回忆起来，谢天昨晚喝了还不到五瓶啤酒，就已经趴下了。
好在谢天并不撒酒疯，喝醉了之后除了更行分一些，也只是头一昏就睡觉了。眼下这情况，八成是杜峰把自己扛回来之后也没顶住，一倒头就在自己屋里睡着了。
从浴室出来，换好衣服，看一眼时间，九点不到。
咚咚咚~
一手正拿着卷发棒的夏燃把门打开，看了看门口一脸倦色的谢天。
“看来昨晚睡得不怎么样啊。”
谢天懒得搭理夏燃，看着屋子里也不乱，谢天便径直走进去找了个椅子坐下。
“赶紧的吧，我还想着吃个早饭呢。”
“急什么。”
夏燃对着镜子比划着卷发棒。
“这么长时间没拿出来，都快不会用了。”
拍戏的这段时间，夏燃一直扎着马尾，现在好不容易杀青，夏燃当然要赶紧换换发型。
“别卷了，你现在把头发卷号，下午拍海报还是得给你拉回来。”
“呃...”
夏燃摆弄卷发棒的手停在半空愣了两秒，随即放下卷发棒，拿起桌子上的皮筋儿三两下把头发扎了起来。
“还去那家？”
“...你随意，我胃里难受，就想喝点儿甜的稀的。”
“嗯。”
整间酒店原本是被剧组包下来的，然而昨天杀青宴之后有些人并没有回酒店，而是选择了直接回家，没有直接回家的大多也都喝的醉醺醺的，所以今天的酒店异常的安静。
从夏燃房间出来往电梯走去，谢天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
夏燃回过头来看着一脸怪异的谢天。
“忘拿东西了？”
“不对...”
谢天摇摇头。
“我出门的时候...没记得关过房间门...门应该是开着的...”
谢天看着自己那件关着门的房间，皱了皱眉毛，正要走上去敲门，就听到屋里传来杜峰的惊呼。
“啊！你是谁？！”
“怎么了，开门！”
谢天连忙大力的敲门，两秒钟之后，就看杜峰用被子包着身体，顶着一脸口红光着脚跑了出来。
“什么情况？”
谢天稳住一直在发抖的杜峰，做出防御姿态慢慢往屋里走去。
“我*%&#%&*！！！”
只见一个画着精致妆容，如果光看脸，还挺正常的女生站在床边。
可惜，如果视线往下移，就会发现，这个女生脑子可能有些不正常。
“你先把衣服穿上！”
谢天连忙捂着眼退出去，把房间门一掩。
“嗯，大峰呢？”
谢天看着大峰已经不见了。
“我让他先去我房间洗一洗了。”
夏燃皱着眉毛比划了一下。
“孩子吓坏了...连嘴里都是...”
“拉倒吧，这事儿咱可处理不了了。”
说着，谢天掏出手机拨通号码。
“你要报警？”
“怎么可能，我给李斯妮打的，让他们公司的人处理吧...”
第三十二章 元旦
自从私生饭这个概念从南朝鲜进入华国以来，无数明星惨遭私生饭骚扰。
面对粉丝这种行为，除了警告呵斥，基本也没法采取其他措施。像之前那个一直开车跟拍的粉丝，虽然也是私生，无论是剧组还是杜峰，抑或是百达方面都没有找过那个私生。
但这次直接闯进屋里强吻，就实在是过分了。
十几分钟后，李斯妮便带着两个西装革履的律师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
大概是因为百达的艺人没少遇到过这种情况，李斯妮处理的十分程式化。
那个私生饭预谋了许久，甚至还偷录了杜峰房间的房卡，就为了等杀青宴上杜峰喝大了之后潜进杜峰的房间（不可描述）。
庆幸的是阴差阳错之间，杜峰并没有会自己的房间，而是跟谢天睡在了一起。
等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到谢天走出房间，还忘了关门。趁着谢天进了夏燃的房间，那个私生溜了进去。
小姑娘没有拍照，也没有录像，只来得及亲了几口。
李斯妮没有报警，也没有起诉，只是警告了一番，让小姑娘签了一份实际上并没有什么法律效力的保证书，便放她走了。
只是可怜了杜峰，脸都快搓掉皮了才从浴室里出来。
“大峰，你放心。等电影一上映，以后咱就是住洲际的待遇，绝对不会再遇到这种情况了。”
谢天拍着杜峰的肩膀安慰道。
“哥，我脸疼...”
杜峰脸红得跟关二爷一般，呲着牙照着镜子。
“废话！你都快搓掉皮了，不疼才怪呢。”
脸红成这样，海报今天肯定是拍不了了。谢弘早就被吵醒得知了杜峰的情况，决定放众人几天假，海报跟录音等几天之后在北京再去完成。
虽然后期还没有全部完成，但为了赶在春节档上映，谢弘已经将毛剪片送去进行一轮审查了。
华国的电影审查分为两轮。
一轮审查一般只审查影片的大关节，一般来说只要影片在整体的大方向上没有问题，就可以通过审查，拿到每部电影开头都会放的那个所有人都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龙标”。
通过了一轮审查之后，便可以去制作电影放映的母盘，但是要想在电影院正式上映，还需要通过第二轮审查技审。
技审时，审查委员会的成员们面对的就是电影所谓的“最终版本”了。相对于一轮审查来说，技审更加细致和严格，三十六位审查员（不需要全部到场）会按照审查标准，严谨认真的审查电影的每一个细节和镜头。
近几年来，随着电影市场的蓬勃发展，电影审查的标准也日渐放松，《天才枪手》全片既没有血腥暴力和色情的内容，也不存在思想上的问题，所以只要后期制作在既定时间内完成，春节上映绰绰有余。
直到元旦前两天，成功通过一轮审核，拿到龙标的同一天，谢天四人也终于结束了后期配音的工作。
“不行了，今天打死我都不再说一句话了。”
说完，谢天饮下一大口雪梨茶，鼓起腮帮子想要松弛一下脸部肌肉。
“天哥，夏燃姐，魔都卫视元旦晚会，我跟杜峰的队伍都要表演节目，你们要不要来现场看啊。”
“我只能看时间了，那天公司给我安排了个访谈，我可能没时间过去。”
夏燃看了看手机里的行程表，遗憾地摇了摇头。
百达不是做慈善的，既然花了三百万帮夏燃解约，肯定要从夏燃身上把这些钱赚回来。这段时间，夏燃简直比练习生还忙，除了要完成剧组的海报拍摄和配音，还参加了四档访谈类综艺，拍了三组杂志照片。
至于其他用来发通稿的街拍、机场照等，更是拍了不知道多少。
这一切，都是为了向公众宣布，十几年前那个《欢乐一家人》里的“好闺女”毕业了，回来了。搞得这段时间，谢天刷新闻的时候每天都会看到一两次夏燃的消息。
不过也是托夏燃的福，也让不少人知道了《天才枪手》这部电影。
不得不说，百达在艺人包装和宣传上面的经验还是很足的。用包装偶像的方式来包装夏燃，却并没有引起观众过多的反感。
“天哥，你呢？”
董璐一脸希冀地看向谢天。
说实在的，这要是杜峰问，谢天绝对不会违背自己刚刚立下的不说话的誓言。但奈何是董璐这个可爱的小妹妹问自己，谢天怎么忍心不搭理人家呢。
咕嘟~
谢天咽下雪梨茶，很干脆的摇了摇头。
“不去，没空。”
“啊~”
董璐一脸失望。
“天哥，你也有行程吗？”
“嗯，元旦那天我们小区楼下的川菜馆打五折，会员还给免费送一道水煮鱼。”
谢天骄傲的昂起头。
“你说巧不巧？我正好是会员。”
“你！”
董璐被谢天这话气得直跺脚。
“你太不够意思了！”
说完，董璐嘴一瘪，不一会儿大眼眶里就蓄起了汪汪的泪水。
“小董演技提高了不少嘛！不错不错。”
推门进入录音室的谢弘正好撞见这一幕，笑着说道：
“好了，到时候我们一家都去看你们。”
“谢谢谢导！”
董璐眼泪一抹，冲着谢弘笑着说道。
“诶，这是什么情况？”
谢天歪头表示不解。
“百达早就邀请过了咱们家了，我正好也要去跟他们谈谈宣传的事情。你要是不去的话也别在家里闲着，表演系元旦正好组织学生去人艺看话剧，你选一个吧。”
“那还用说嘛！”
谢天把手伸向董璐和杜峰。
“弟弟妹妹有演出，哥哥我怎么能不去看呢！”
第三十三章 世故
在谢天看来，这种卫视晚会的现场，有时候还真不如在家里看电视来的舒服。
在家里，开几包零食，舒舒服服在沙发上一躺...不过到时候很有可能就去看别的节目了。
不过没办法，必要的社交还是要做的。电影不是拍出来就万事大吉了，除了各种硬广的投放、自媒体大v推广之外，什么闪屏联投，影院物料投放、矩阵地推、校园合作、媒体专访、剧组路演之类的数不胜数。
除了这些，还有称得上华国影视宣传的打卡圣地芒果卫视《快乐老家》。
可惜，身为《天才枪手》最大出资方的百达跟芒果卫视关系不太好，于是大家便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合作关系更密切的魔都卫视了。
相比起网络端的综艺来说，卫视综艺虽然制作更大，但大部分节目的拍摄制作播放周期却长的离谱。有些综艺即便是今天就可以录，等到播出那天，估计电影都下架了。
能够供谢弘选择的，只有周期较短的棚内综艺了。
就这，还是魔都卫视看跟百达合作一向愉快的前提下，给插了队。
元旦晚会结束后的饭局上，谢天看着手中琳琅满目的节目单，唯一能提起谢天录制兴趣的，只有一档节目。
新老娘舅！
国内调解类节目的流量之王！
谢天强忍着**将自己的视线从新老娘舅这四个字上移开。
习惯果真恐怖！这辈子可不能再接触这种调解纠纷类节目了...
不过虽然谢天手里有节目单，但体制内单位从来都不是好说话的，人家给你看节目单也就是客气客气，实际上还不是人家给什么你都得接着不是。
“老谢啊，你们这什么什么枪手...是讲作弊的对吧？”
“对，但是更多的是”
“那还能过得了技审？”
“呃...其实我们主要是从批判的角度来看待当前的教育体制，严格来讲的话我们的主题其实是反对作弊的。”
“哦...那个谁！是叫...谢天对吧？”
谢天的思绪被打断，抬头看过去，魔都卫视的袁主任正看着自己。
“是的袁主任，我叫谢天。”
谢天装出一副乖孩子的模样，漏出八颗牙齿笑着回道。
“那啥...老谢说，你是这部电影的编剧？”
“是的是的。”
谢天把手中的节目单放到一边，挺直了腰杆。
“主业没搞好，只能发展发展副业了，多门手艺多碗饭不是...哈哈...”
谢天自黑道。
“哈哈...不愧是能拿笔杆子的大才子，说起话来都一套一套的。”
“哪有哪有，奇淫巧技罢了，不值一提。我有几位师哥师姐有幸考进了咱们台，听他们说起过袁主任。主任可是咱们整个广电系统都数得上的才子啊！我这个写商业片儿的怎么能在主任面前称才呢。”
“哈哈哈...英雄不提当年，老了老了，哈哈...”
“怎么会呢！实不相瞒，主任去年写的那篇《新时代下发挥影视德思教育的思考》，就是我毕业论文的重要参考啊！”
说着，谢天举起酒杯。
“主任，这杯酒敬您，要不是有主任您珠玉在前，我这连毕业都发愁呢。”
“哎呦！好好好。”
袁主任指着谢天哈哈笑了起来，一张红脸跟开了花儿似的。
“老谢啊，你这孩子不错啊！哈哈哈...”
......
一顿饭下来，把众人累了个半死。尽管谢天长了个心眼提前把啤酒换成了红茶白酒换成了水，但一顿饭下来装了半肚子水，谢天也被撑得跑到厕所吐了两次。
“小天，你什么时候这么世故了？”
汽车后座，任秋看着副驾驶谢天的背影惆怅地说道。
“啊？”
谢天听到老妈的话，疑惑地回过头来。
“世故吗？”
“你懂什么，儿子这是长大了。”
谢弘捏着谢天的脸，感叹道。
“不错，还知道把酒换成水，比你爹聪明。”
大概是拍戏时慢慢习惯了的原因，谢弘并没有感觉谢天跟之前变化有多大。在剧组里，谢天也是跟每个人都有说有笑，待人处事比起之前圆润周到了许多。
“嘿嘿...”
谢天并不想说，这是他前世常干的把戏。
“也就我坐的远，要是像爸你跟那个袁主任坐的那么近，一眼就得被看出来。”
“之前从来没见你这么会说话，虽然那个袁主任还算可以，但...”
“之前不是在学校吗，这到了社会上，哪能还跟在学校一样。”
“你真看过他的论文？”
“嗨！把他的名字放知网一搜，再看看作者简介不就行了。我看他的论文干啥，我们这一届的毕业论文还没开题呢。”
“嗯，老爸现在终于能确信，那个剧本确实是你写的了。”
“爸你看，我就是赔个笑脸说几句恭维话，咱们直接从《百乐门》换到《美好的生活》了，还是直接插队，那期只去咱们组，不是血赚？”
“臭小子，也不知道你跟哪儿学的这一套！”
谢弘笑着拍了拍谢天的脑袋，摇头笑道。
“反正不是跟你学的，要是学你那教授语气，大后天我就得去百乐门扭秧歌去了。”
“嘿，你个臭小子还敢调侃你爹！”
“哈哈...没有，不是，不承认。”
第三十四章 首映
二零一七年一月十三号，农历腊月十六，周五
春节档上映是不假，但众人还没有狂到企图大年三十上映的地步。
众人算得很好，学生一般都在十号左右放假，现在正好是刚考完试没多久，成绩还没发下来，一个个都正玩儿的开心。如果这时候，几名学生一边讨论着出了成绩后到底是该北上还是南下，亦或者东进还是西行时，突然看到路边电影院大屏幕上播放的《天才枪手》宣传片。
“叶琳，你记住，学校是学习的地方！不是你用来挣钱的地方！”
配合着旁白，空旷的大教室内，夏燃用手指敲着“摩斯电码”，向她的“同伙们”传递这“重要情报”。
“stic在全世界统一开始考试，由于时差的关系，有些国家会比其他地方先考。”
“我们飞去xn，先参加考试，再把答案发给你们。”
“这一次，我们至少能赚100万。”
“让我们团结起来，战胜这场考试！”
“不成功，便成仁。”
伴随着影片精彩画面的快速剪辑，宣传片最后飞出一行大字。
“一场横跨两个大洲的考场风云，一群学生主导的‘谍战大戏’！”
“天才枪手。”
......
“我靠，这部电影有点儿意思啊？”
“等等，刚刚那个女的是不是夏燃？”
“夏燃？”
“就是演《开心一家人》的那个夏燃啊！”
“我靠，她是我女神啊！拍电影了？”
“看起来好像是讲考试作弊的。”
“要不...看看去？”
“废话，当然要看了！”
“走走走，买票去。”
这个档期上映的电影，成绩都不算太好，就算是成绩最好的《17岁的夏天》昨天的拍片占比百分之二十一，上座率却只有百分之六。
这种个位数的上座率，影院基本上没什么赚头，放一场也赚不了几个钱，所以尽管《天才枪手》的卡司阵容并不强大，但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院线给《天才枪手》的前三日拍片还是很大方的。
三日的拍片占比都在百分之十八以上。
原本谢天还以为有城市路演什么的，但百达算了算账，路演的花费太贵，对比能起到的宣传作用来说并不合算。但《天才枪手》对四人来说都是自己的电影处女作，心情肯定会不一样，所以夏燃推迟了一个杂志，杜峰和董璐翘了两组文字访谈，谢天取消了自己的外卖。
四人各自取消形成，相约在万塔影院，一起看首映。
“天哥，我提前三天就开始发围脖，让我的粉丝来支持了。”
杜峰看着自己围脖评论下面晒票根的粉丝，得意的说道。
“大峰辛苦！我也已经提前三天在班级群和学校群里通知过了，他们都让我发红包。”
谢天看着班级群里同学们晒出来的坐在电影院里面的照片，嘴角欣慰地上翘，发送了一个拼手气大包。
五秒钟之后。
“兔崽子！我就抢了三毛！不行，你得给我私发一个！我可是把老婆孩子都带来了！”
说着，谢天的班主任发了一张一家四口在电影院里的合照。
“师娘真漂亮！”
“师娘又年轻了！”
“陈老师，巧了，我就在您后面(*^__^*)”
“陈老师别回头！后面有妖怪！”
凭着这些天无数的行程轰炸，夏燃的围脖关注也涨了不少。临近场之前，四人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摘下帽子和口罩，拍了几张合照一起发了微博。
“青春不只有恋爱，考试才是我们共同的青春记忆。大家一起来看学霸是如何带飞学渣的吧。《天才枪手》今天上映啦！大家电影院偶遇咯！”
“臭弟弟，姐姐一天没吃饭了。”
“靠！这都快进场了，你才说？”
谢天狠狠地瞪了夏燃一眼。
“吃烤肠吧，没别的了。”
“再给我来盒冰激凌，一瓶海之言。”
“嗯，再给你来个满汉全席，你想的还挺美。”
“董璐，你喝什么？”
“我...我跟夏燃姐一样就行。”
“那行，大峰，走，跟我买东西去。”
“......”
一开始，谢天还觉得一千万的宣传应该够用了，谁知到了影院才发现，一千万的宣传，连海报都不配拥有。
不过光看首映档京都各电影院的售票情况，上座率还是可以的，有百分之六十多，算是比较优秀的成绩了。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只要观众的口碑不蹦，至少破亿是不成问题的。
只要票房破亿，制作成本就算是收回了。
第三十五章 评价
进场时间到了，众人陆陆续续走进影厅。
“兄弟，一会儿我要是睡着了大呼噜，你记得叫一下我。”
“我靠，女神的电影你都敢睡觉！”
“切，什么女神，都多少年没出来了，这么长时间没声音，突然冒出来一部电影，八成是烂片儿无疑了。”
“应该不至于，先看看嘛。”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全是这种拍学生的电影。不是谈恋爱就是逃学，一点儿都不真实。”
“就是，咱们几个，就志强谈过恋爱吧？”
“放屁！我跟李佳琪就是单纯的朋友，别乱说昂！”
“好像这部电影不讲恋爱，只讲考试。”
“兄弟们，睁大眼好好学着点儿，刚看宣传片的时候就觉着那个电码有丶意思，学会了下学期好整活儿！”
“好像w.top的杜峰也是主演，现在真的是什么人都能来演电影了。”
“杜峰？他还好吧，看着跟个憨憨似的，我倒是不烦他。”
“我都没怎么听说过他，不过好像咱们班乔明明很喜欢杜峰。”
“我靠！杜峰围脖是哪个？看我不手撕了他！”
“你喜欢乔明明？！”
“...电影开始了，不跟你说了。”
随着影厅内灯光熄灭，交谈声逐渐平息下来，夏燃三人也终于敢把口罩取下来。
“大峰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你看，不光我一个人觉得你憨吧，哈哈...”
“天哥，这个冰激凌还是我请的呢，要心怀感恩嗷。”
“我觉得那个乔明明听名字就很可爱，你该找他们要一下联系方式，哈哈...”
“臭弟弟闭嘴！好好看姐姐炸裂的演技。”
“我呕了...”
“......”
虽然大家都是对着剧本演的戏，但最后剪辑的时候，谢弘并不会完全按照剧本来进行。
开篇采用了倒叙，首先出现的是夏燃提议做审判排练的镜头。这个镜头谢弘没有按照分镜头脚本来拍，而是用了两面镜子营造出了无限延伸叠加的效果。
不得不说，还真有一种谍战片“审问”的味道。
一般的青春片，大多叙事平稳，并没有多少节奏感，只是靠人物来推动剧情。
而大多数悬疑片，背景不是破案就是战争，跟观众的日常生活距离很大，观众们看个热闹，感叹一下，毕竟是没有经历过的事儿，很难产生共鸣。
然而谢弘拿着《天才枪手》这个剧本，凭借着剪辑、音效营造出了十分精彩的悬疑效果，吊足了观众胃口。
别的不说，光是小教室里夏燃跟董璐用橡皮传递答案的那场戏，就已经让整个影厅充满了紧张地气氛。谢天能清楚地听到后排那几个开场前说个不停的男生紧张到吞口水的声音。
就连夏燃跟董璐这两个“当事人”都屏住呼吸，为大屏幕上的自己担心。生怕下一秒自己被老师抓住。
“呼~天呐，刚才紧张死我了...”
前排一个女孩子攥着一旁闺蜜的手，后怕地说道。
“是啊...让我想起了咱们上次考试那次...”
“哇！当时我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好吗！”
随着剧情的发展，叶琳的“钢琴课”学员越收越多，规模越来越大，终于到了谢天出场的时间。
监视器的画面跟投射在大银幕上的画面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以观众的视角审视自己的表演，结合自己表演过程中的所思所想，能看到一些平常看不到的瑕疵。
尽管谢天仗着系统空间内的角色体验自诩演技高超，现在从观众的角度再一看，还是能多多少少看出来某些地方自己的表演痕迹重了点儿。
除了谢天自己最满意的那场垃圾山上的独角戏。
无论是布满血丝写满惊恐的眼神、狼狈不堪痛苦压抑的动作还是真实到让人咋舌的妆容，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感觉极富真实感。
搭配上剪辑与配音，谢天莫名感觉到有些委屈。
被打成这样，还被人称为“衰人”，自己真的好惨。
委屈...想哭。
“天哥，对不起。”
杜峰扯了扯谢天的袖子。
“我不该找人打你的...哈哈。”
“大峰啊，你信不信散场之后我站起来高喊一声‘杜峰在此’，让后面那个男同学来跟你面基。”
“......”
电影总归有结束。
落幕，总会带着些遗憾和唏嘘。
当夏燃拉开大门，光芒吞噬谢天，各大影厅内的灯光逐渐亮起，屏幕上开始播放演职员表。
“这部电影还不错啊。”
“嗯，我觉得是今年最好的青春片了。”
“这怎么能说是青春片呢！这明明是悬疑片好吧！”
“诶，你们有没有注意到，演男主角的人跟编剧同名，都叫谢天。”
“重名吧...那个演员才多大，怎么可能。”
“你看...狗眼上有照片的，就是一个人。”
“这个剧组上过《王牌对决》，当时说了，这个谢天是导演的儿子。”
“我靠，星二代啊！”
“这个谢天也上《王牌对决》了吗？”
“没，只有夏燃、董璐和杜峰上了。”
“你们不觉得夏燃跟这个谢天很配吗？”
“没想到夏燃这么多年没露脸，第一部电影就这么好看！”
“那是因为我女神的演技顶好吧！”
“确实，刚刚根本看不出夏燃在《欢乐一家人》里的影子。”
“人家大小演技就好，又在电影学院磨砺了四年，当然更厉害了。”
“不行不行，回去必须要安利一波。”
“嘿嘿...回去赶紧把钢琴连起来啊！”
“肤浅！”
“......”
与此同时，京都另一家电影院内，韩飞宇看着一旁呼吸紊乱脸色铁青的女子，嘴角浮起一丝讥笑。
“百达...真会玩儿啊！”
第三十六章 票房稳了
得益于网络订票平台的不断发展，如今电影的票房总量、票房占比、拍片占比和场均人数等数据基本能做到一小时刷新一次。
雇影评人写影评是电影上映后必须要做的，但在这个人人都能打分的时代，花钱请的影评人能起到的作用，也就是多写几篇长评让观众更好的了解这部电影，对电影的口碑根本起不到作用。
这个年代还敢把观众当傻子的话，观众能喷到你怀疑人生。
周五上映首日，拍片占比百分之十八点九，得益于同期对手过于疲软，票房占比高达百分之三十一，场均人数43人。
票房，六千七百二十七万。
相比大多数首日就能破亿的大片来说，这个成绩只能算一般般。但在这个档期能有这种表现，无论是片方还是院线方，都相当于打了一剂强心针。
对片方来说，首日近七千万的成绩，表明了无论后期表现如何，这部电影破亿保本是没问题了。
对于院线方来说，在这种爹不亲娘不爱的档期，能有一部刨除水电房租工资后不赔钱的电影，那就要加大力度多给拍片。
当然，根据经验来看，拍片再多也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十。否则即便是再好的电影，被过多场次稀释之后，上座率都不会太高。
第二天，周六，得益于电影良好的口碑，票房略略上升，当日票房来到了七千九百五十二万。
与此同时，百达方加急赶制出来的宣传海报已经出现在了各地电影院的电梯、大厅之内。
一夜之间，夏燃的围脖粉丝从几十万涨到了九百多万！
数万人在夏燃的围脖下评论“童年女神回来了！”原本通告就很密集的夏燃虽然没有变得更忙碌，但通告的档次全都提高了好几个台阶。
现在的夏燃多了两个助理，一个化妆师，一个司机，座驾也从别克换成了gmc。
在百达的助力下，“童年女神”“夏燃新电影”“童年女神夏燃”等话题登上热搜榜，连带着《欢乐一家人》也上了这两天的网络播放量榜单，人们纷纷回忆起了自己的童年。
至于谢天...
因为谢天拒绝了百达帮忙买热搜的举动，也没有特意发微博，所以除了涨了一百多万的粉之外，也没感觉跟之前有什么区别。
倒是今天百达通知谢天，有几家企业想要跟谢天谈合作，也被谢天拒绝了。
不是不想拍广告，只是谢天觉得，如果再等两天的话，没准儿价钱能更高一些。
虽然谢天现在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老妈元旦时候给的五千块还没花完呢。
周日晚，谢天刚看完一集肥皂剧，准备搓两把手游，四人建的小群里就发来了视频邀请。
“天哥，你干啥呢？”
杜峰盯着一双黑眼圈幽怨地问道。
“我？我躺沙发上看电视呢。”
谢天顺手剥开一个橘子塞进嘴里。
“奢侈！**！丧尽天良！”
刚连进来的董璐看着谢天一嘴的橘子，奶凶奶凶地骂道。
“臭弟弟！我快累死了！”
夏燃半眯着眼，无力地说道。
看背景，夏燃还在车上。应该是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各位辛苦了！挣钱嘛，哪有不累的。”
“天哥，你说的轻巧...”
杜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都是一个公司的，怎么天哥你就能像少爷一样在家里享福！”
“就是！燃姐，要不咱们合力向公司抗议吧，这两天我皮肤都差了好多...”
“嘿！都说饮水思源，你们怎么能这样对我呢？虽然百达管不了我，但小璐璐你可是寒了我的心呐！”
“臭弟弟，今天的票房是什么情况？你最闲，快去看看，速来禀报。”
“得令！”
谢天打开狗眼实时数据。
“我*，不错啊，今天单日破亿了。”
“那加起来就又两亿多了！呜呜...”
董璐哭唧唧的抱怨道。
“怎么还哭了呢？喜极而泣？”
“不是啦，是我在围脖上答应了粉丝，如果单日破亿的话就要发一段跳舞的视频当做粉丝福利...可是我好累啊，想睡觉...”
“那就让杜峰帮你跳。”
“天哥，我也很累的好嘛！你看看，我现在都快成熊猫了！”
“不行了，再这样下去真顶不住了，还是在剧组里好，不用整天这样飞来飞去的。”
“对啊，天哥，你还有剧本吗？救救孩子啊！”
“嗯...”
谢天嘴巴一撇，陷入沉思。
自打谢弘说了杀青，系统就一直催着谢天赶紧抽新剧本，但谢天一直犯懒，就算系统强行吧谢天拉近系统空间，谢天也是死活都不抽。搞得系统只得妥协，让谢天休息几天。
看着屏幕里三个孩子一脸的疲惫，谢天也觉得自己是时候准备新的剧本了。
“行吧，我新的剧本已经快写好了！你们就等着进组受蹂躏吧。”
“耶！”
“天哥万岁！”
“臭弟弟，快点写嗷！”
“嘿！你们这说的，跟进剧组相当于度假似的！”
“哪有！不会不会，天哥你还不放心我们嘛！”
“就是...等等，天哥再见，夏燃姐再见，我这边要开始工作了。”
“哎，董璐，怎么不跟我再见呢？”
“嘟嘟嘟...”
“我也要先睡一会儿了，弟弟们再见了。”
“那天哥，我也挂了，你好好写剧本吧，写好了一定要找我们啊！”
“嗯，快去忙吧。”
“......”
看着苍白的屏幕，谢天没由来地感觉到一股空虚。
闲得无聊，谢天在沙发上翻了个身，看起了《天才枪手》的评价。
狗眼评分只要不是大烂片，基本都在九分以上，没什么看头。
打开豆荚，目前是八万人评价，8.4分。
对于这个时代的国产片来说，8.4分是一个特别高的评价了。
谢天能想象得到，这两天老爸在朋友们面前准是一副“啊呀没想到”、“嘿嘿还好吧”、“哎呦您过奖”之类的自谦面孔。
再看一下面的评论。
“从小既怕老师又怕考试的我全程像是在看恐怖片。”
“青春不只是恋爱与堕胎，考试才是学生时代的主题啊！”
“文戏武拍的极致，太厉害了！”
“结尾强行洗白差评！陈克小哥哥太可怜了！”
“好几次想把陈克跟叶琳的头摁在一起，给爷亲！”
“事实证明，偶像也是可以拍电影的，电影拍不好不能只怪演员，导演也要负责任！”
“吹爆夏燃女神！谢天也太帅了吧！至于杜峰和董璐，他们俩简直把那些演烂片的爱豆的脸都给打肿了。”
“这才是真正的青年演员！流量还是别来电影圈混了！”
看完豆荚，谢天又去微博看了看。不知道怎么的，在《天才枪手》官脖的下面，一群人因为讨论“作弊对不对”吵了起来。
有讨论有热度是好事儿，谢天刷了一会儿围脖，无聊感再度来袭。
没意思...睡觉。
第三十七章 《返老还童》
躺在床上，谢天刚合上眼，就眼前一亮再度被拉扯进了系统空间内。
“请宿主抽取剧本。”
这是最近几天系统的惯用套路，谢天已经见怪不怪了。
“老板，再休息两天行不？”
“请宿主抽取剧本。”
系统并不搭理谢天，抽奖机都快怼到谢天脸上了。
“行行行，我服了你了。”
谢天认命似的按下抽奖机的按钮，等待着滚轮停止转动。
“恭喜宿主抽取到剧本：《返老还童》，请选择角色。”
跟第一次不一样的是，这次只有一个人物框出现在谢天眼前。
谢天：谢天，出生在20世纪初的魔都。生来便像个老人的他被父亲当作怪物，被遗弃在了养老院，被一位好心的妇女收养。
谢天在养老院与老人们一起生活。但谁都没有想到，谢天逆向发育越活越年轻！也许“越活越年轻”是某些人的梦想，但真正这样成长的谢天却有了别人无法理解的烦恼与快乐。穿越半世纪的世界变革，谢天目睹到了真正人生的悲剧，也体验到人性最伟大的光辉。
谢天：...
这待遇好啊，居然还能定制剧本...
不过这个角色简介，看起来好像很有难度啊。
“宿主完成角色选择，现在开始角色体验。”
......
战争刚刚结束。
大家都说，能够在这天出生，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儿了。
魔都
我的生母，叫何飘萍。
是她给了我生命，我永远都会心怀感激。
我的生父，林秋生。
虽然他将我抛弃在租界的老年福利院，但我并不怪他。
因为我并不平凡。
妈妈说，我是上天赐给她的孩子，所以给我起名谢天。
我时常会想，如果妈妈不是天主教徒，是不是不会收养我。】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孩子，他才刚出生就有白内障，几乎等于是个瞎子。”
租界最好的医生何书桓一脸不敢相信地说道。
“现在还无法判断他的听力如何，但是他还有严重的关节炎，皮肤也完全失去了弹性，手脚都已僵化。”
何医生遗憾地摇了摇头。
“各方面都这么糟糕，疾病缠身，完全不像是刚出生的孩子，倒像是个八十多岁快要去世的老人。”
“他快死了吗？”
刘梅满脸担忧地看着何医生。
“他这种身体...恐怕活不了多久了...他从哪儿来的？”
何医生一脸不解地看着刘梅。
从医几十年，无论国内还是国外，何书桓从来没见过这种“怪物”。
“......他是我姐姐的孩子，从胶州来的，她的丈夫不要她们了...可怜的孩子。”
刘梅并没有说实话。
“我们还是要把孩子送走。”
何医生说道。
“这里不能再养人了。欧洲人的基金会虽然是为了做慈善，但最近已经开始觉得福利院的支出有些多了，尤其这个孩子还这么...”
“你刚刚说他活不了多久？”
刘梅打断道。
“刘梅，有些人的命运是早就已经注定了的。”
刘梅摇了摇头，满怀希望地转头看向谢天。
“不，这个孩子是个奇迹。”
说着，刘梅转过头来看向何医生。
“只不过跟大家想象的不太一样罢了。”
“各位，我们来了一位新客人。”
刘梅抱着谢天，来到养老院的大厅。
“我姐姐生了个孩子，又没能力养他，所以...”
刘梅对养老院众人抱歉一笑，低下头看着襁褓里的小谢天。
“他叫...他叫谢天...小谢天。他并不健康，所以希望大家能够对他好一点儿。”
“我养过六个孩子，没有我照顾不好的孩子，来，让我看看。”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走过来看着谢天。
“哦...他长得好像我死去的老伴儿。”
听了老太太的话，养老院众人一齐笑了起来，都忍不住走上前来看看小谢天。
【就这样，我有了家。
一开始，我根本不知道我是个孩子。
我以为我跟大家一样，也是行将就木的老人。】
转眼，四年过去了。
谢天并不能行走，他每天只能坐在轮椅上，通过转轮子的方式四处在养老院里活动。
很有意思的是，谢天的身高只有一米，但他却长得像七十多岁的老人一般。
就像...一个老年侏儒。
还是个半头白发半头谢顶的老年侏儒。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谢天也有些明白了自己跟养老院里的其他人是不同的。
养老院里的老头老太太，因为腿脚都不太便利，所以都不太爱活动，最喜欢坐在摇椅上看报纸、听广播、下棋、聊天什么的。
谢天，虽然他的腿脚也不便利，甚至不能自己走路，但他却闲不太住。
他就喜欢看那些在外面大街上玩耍的小孩子。
对任何事物都有很强的好奇心。
“妈妈。”
谢天看着大街上嬉闹的小孩子，回过头来浑浊沙哑地看着刘梅说道。
“为什么我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每个人都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们最终都会前往同一个地方，只是路线不同罢了。”
刘梅微笑着轻轻地拍了拍谢天的“光明顶”。
“你只是走在你自己的路上而已。”
“妈妈，我走了多久了？”
谢天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已经走了很久了...不过以后你还会长长久久地继续走下去的。相信妈妈。”
【这里的生活十分有规律。
无论刮风或是下雨，每天凌晨五点三十分。
退役军官李云飞都会去院子里升国旗，唱国歌。
柳如梅老太太，曾经是有名的昆曲演员。
她每天都会在房间里唱《牡丹亭》、《桃花扇》这些。
有时，她也会在大厅里唱。
因为福利院的人有很多，所以会经常过生日。
我很喜欢过生日。
因为每天早晨醒来，我的身体都会更加好一点。
虽然看不出来，但我很确定。
是的，我每天都变得更好。
但是，大家跟我想的并不一样。
他们都不喜欢过生日。】
“妈妈，为什么每个人过生日，我们都只插一根蜡烛？”
谢天擦擦手，将老花镜戴上。
“因为大家的年纪都太大了，年纪越大的人，越不喜欢过生日。”
【死亡，是这里的常客。
人们总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你总能知道什么时候有人去世。
因为，每当那个时候。
院子里会变得异常安静。】
谢天扶着腰，慢慢走进李云飞的屋子。
屋子被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谢天知道，这间屋子即将迎来下一位客人。
第三十八章 《返老还童》（二）
“各位，我们来了一位新客人。”
刘梅抱着谢天，来到养老院的大厅。
“虽然他是不请自来的，但...希望大家能把他当做家人吧。”
刘梅对养老院众人抱歉一笑，低下头看着襁褓里的小谢天。
“他叫...他就叫谢天吧...小谢天...希望老天能让他好好活下去...”
“我养过六个孩子，没有我照顾不好的孩子，来，让我看看。”
七十多岁的王老太太走过来看着谢天。
“哦...他长得好像我死去的老伴儿。”
听了王老太太的话，养老院众人一齐笑了起来，都忍不住走上前来看看小谢天。
“我活了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奇怪的小家伙儿。”
“这孩子可能是娘胎里落下的病，可怜呐...”
“都是这打仗闹得，我听说，有孕妇因为吃了有毒的粮食，生下来的孩子浑身都是黑毛，跟猴子一样。”
“来，让我抱一抱...哈哈，好丑的孩子”
转眼，四年过去了。
尽管众人惊讶于谢天居然能活这么久，但一来大家的相处时间长了，二来商会不知怎么，给养老院的资助也多了不少。所以谢天便一直被刘梅养在身边，整日跟老人们待在一起。
四岁的谢天并不能行走，他每天只能坐在轮椅上，通过转轮子的方式四处在养老院里活动。
随着年龄的增长，谢天也跟其他的孩子一样在慢慢长高。
就像...一个老年侏儒。
还是个半谢顶的老年侏儒。
一个人对世界的认识是通过他接触的人来进行的，成长的过程中，由于谢天接触的人除了“妈妈”刘梅和厨师韩先生之外都是些老头老太太，所以谢天一度认为自己跟老人们是一样的。
但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谢天也有些明白了自己跟养老院里其他人的差别。
养老院里的众人，因为腿脚都不太便利，所以不爱活动。
大家最喜欢的就是坐在摇椅上看报纸、听广播、下棋、聊天什么的。
谢天不喜欢这些。
他喜欢看那些在外面大街上玩耍的小孩子。
“妈妈。”
谢天看着大街上几名围着一个足球嬉闹的小孩子，回过头来浑浊沙哑地看着刘梅说道。
“为什么我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每个人都跟其他人不一样。我们最终都会前往同一个地方，只是路线不同罢了。”
刘梅微笑着轻轻地拍了拍谢天的“光明顶”。
“你只是走在你自己的路上而已。”
“妈妈，我走了多久了？”
谢天一脸不解地问道。
“你已经走了很久了...不过以后你还会长长久久地继续走下去的。相信妈妈。”
这里的生活十分有规律。无论刮风或是下雨，每天凌晨五点三十分，退役军官李云龙都会去院子里升国旗，唱国歌。
“谢天！”
李云龙**着上身，下身也只穿着一条四角内裤，骂骂咧咧地站在养老院的大厅里。
“老子的军装呢！”
“昨晚妈妈拿去洗了，团长。”
对，李云龙仗着自己腿脚比谢天灵便，强迫谢天喊他团长。
整间养老院，也只有谢天会喊他团长。
“他奶奶的！”
李云龙一听到刘梅，气势瞬间瘪了下来。
“没军装老子也照样升旗！”
说完，李云龙戴上帽子，只穿着一条内裤走到院子里的旗杆下，一板一眼的准备升旗。
谢天转动轮椅来到走廊，看着雨中的李云龙，默默地羡慕着。
养老院里有位梅老太太，曾经是有名的昆曲演员。她每天都会在房间里唱《牡丹亭》、《桃花扇》这些。
有时，她也会在大厅里唱。
某天，梅老太太觉得实在无聊，便提出想要教谢天识字。养老院里有很多报纸和书籍，谢天老早就对那些方方块块的画符十分感兴趣，但刘梅并不识字，所以也一直没有教他。现在有人肯教，谢天自然是高兴的。
梅老太太在教谢天识字的时候，发现谢天的记性十分不错，一个字只需要教几遍便能牢牢地记住，心痒的梅老太太便开始教谢天唱戏。
她心想，只要教会了谢天唱戏，那以后就有人跟自己对戏了。
养老院里那群老头，没一个愿意跟自己对戏的。
可惜，谢天记性虽好，但嗓子实在是差，气息又短，即便勉强能唱出昆区的长腔，嘴巴里出来的声音也跟鸭子被攥住喉咙时发出的嘶叫一般，实在入不得耳。
福利院的人有很多，所以会经常过生日。
谢天很喜欢过生日。
因为每天早晨醒来，谢天都会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比昨天变好了一点。
具体那里变好了？看不出来。
但慢慢地，谢天有次在夜里上厕所时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扶着东西走路了！
打那天以后，谢天便拄起了一根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拐杖，彻底抛弃了轮椅。
没错！自己每天都在变得更好。
但是，大家跟谢天想的并不一样。
他们都不喜欢过生日。
“妈妈，为什么每个人过生日，我们都只插一根蜡烛？”
谢天擦擦手，将老花镜戴上。
“因为大家的年纪都太大了，年纪越大的人，越不喜欢过生日。”
......
死亡，是这里的常客。
人们总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每当有人永远离开的时候，那天的院子就会变得异常安静。
谢天拄着拐杖，慢慢走进李云龙的屋子。
屋子被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尘不染。
谢天知道，这间屋子即将迎来下一位客人。
第三十九章 《返老还童》（三）
时间过得飞快。
转眼间，谢天已经十四岁了。
“上马呀，这时候你不上马，他的车肯定过来吃你炮。”
“嘿！嘿！老刘，观棋不语真君子你懂不懂？”
“君子个屁，你个快八十的老头子欺负人家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儿，也不嫌臊得慌。”
“嘿！你听听你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谢天的象棋是我教的，我这个师傅跟他下棋，是为了提高磨炼他的棋艺！你懂个屁了你。”
“呀哈，就你这臭棋篓子也敢称起师傅来了？那你要是谢天的师傅，我就是他的祖师爷了！”
“刘大脑袋，你这是占谁便宜呢！”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你的棋不是跟我学的？”
“放屁！我是自学的！”
“嗯！自学的！每局前三步都跟我走一样的路子，还说不是跟我学的。”
“你！你！”
“你什么你，有本事咱俩来一盘，谁输了谁是徒弟，敢不敢？”
“来来来！”
谢天起身走到一旁，看着眼前跟昨天基本一样的剧情再次上演，无奈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这两人，啥都能忘，就是这下棋吵架忘不了，每天说的都差不多一个样儿...
谢天正准备去院子里晒晒太阳，就看到刘梅满脸笑容地跟一个男人手牵着手回到了福利院。
当天午饭时，谢天得知，那个人叫韩安国.
两个月之后，刘梅跟韩安国举行了一场规模不大，但也算热闹的婚礼。
婚礼的喜宴上，有人笑着跟谢天说：
“谢天，以后你得管小韩叫爸爸了。”
谢天倒是不觉得有什么，毕竟他已经十四岁了，他知道刘梅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谢天感激刘梅将自己带回来，把自己带大。如今刘梅结婚，谢天当然是替她开心的。
倒是韩安国告诉谢天，以后叫他韩叔叔就好。
......
随着时间的推移，谢天的身体也慢慢开始产生变化。
现在的谢天不禁身高已经长到了一米五，而且已经可以不借助拐杖，比较自如的行走了。
“谢天，你最近越来越年轻了。”
刚搬来养老院半年的蔡老太太看着谢天，惊讶地说道。
虽然养老院里的老人们大多都知道谢天的真实情况，但因为不经常说起这个话题，有可能是因为老人们都健忘的原因，大家好像已经渐渐把谢天当成了一个普通的老头儿。
“我刚来的时候，你的腰是弯的，走路也需要用拐杖。现在...你是在吃什么灵丹妙药吗？”
蔡老太太啧啧感叹道。
“谢谢夸奖，其实我本来就很年轻。”
随着年龄越来越大，谢天越长越高，身体越来越健康，脸也看起来越来越年轻。
就连头发都茂盛了许多。
现在的谢天，看起来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六十多岁的老头儿。
谢天的目光继续转回到大街上，之前停在养老院对面的那辆黑色罗斯轿车已经驶走了。
自从谢天记事时起，就总会在养老院对面的街上看到有一辆轿车停在那里，一停就是几个小时，车上的人也不下来。
谢天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却又不敢确定。
“奶奶！看看我。”
此时，一道轻灵的声音传入谢天耳朵里。
谢天转头看去，一个十岁左右，活泼可爱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厚厚的白色大衣站在远处，一边踮起脚尖旋转，一边向谢天这里走来。
“跳得真好。”
蔡老太太笑着拍手鼓励道。
“儿，快过来。”
说着，蔡老太太看向谢天。
“这是我孙女，李。今年十三岁。”
说完，蔡老太太又转身将李拉到自己身边。
谢天看着李那纯真清澈的瞳孔，一时有些失了神。
十四年来，谢天极少出门，所以也很少有机会能跟同龄人一起交流。第一眼见到李，谢天就深深地被李所吸引。谢天不知道这种被吸引的感觉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自己有许多话想要对这个小姑娘说。
每当家属探望时，养老院里总是一片欢乐。
谢天一直不太明白，为什么有的人明明有子女，却偏偏要住进养老院里来。
谢天觉得，世界上再没有任何事情比得上可以跟家人在一起。
谢天曾经问过刘梅这个问题，刘梅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摸了摸谢天的头。
“没有谁可以一直陪伴在谁身边，人一旦年纪大了，跟子女就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与其跟子女待在一起，有时候来这里也不失为一件好事。相聚时间一旦变得短暂，反而会让人更加珍惜。”
事实便是如此，短暂的相聚确实会让大家都更为珍惜，就像此刻，养老院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灿烂的笑容。即便是没有人来探视的，脸上也绽放着笑容。
“你好。”
谢天正扶着窗台看着外面欢乐一片的景象，突然被一阵软糯的问好声打断思绪。
“你好。”
谢天戴上挂在脖子上的老花镜，看清是李在跟自己打招呼，立刻热情的回应道。
“你刚刚看外面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带眼镜？”
李看到谢天看自己的时候突然戴上了眼镜，歪着头好奇地问道。
“我没有近视，只是有些老花。看远的没事儿，近了就要带眼镜了。这是老花镜，不是近视镜。”
“可是...我觉得你并不像一个老人。”
李凑近谢天，看着谢天的脸慢慢说道。
“你跟奶奶她们有些不一样。”
“我不是老人。”
谢天摇摇头。
“我今年才十四岁。”
“你是生病了吗？”
“我听妈妈跟大家说过，大家总是在说我好像...快要死了。但...也不一定。”
谢天不确定地说道。虽然他感觉自己越活越年轻，但毕竟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样。
“饭好了！都来吃饭吧！”
探望日的晚餐总是最丰盛的。
往日里，大家总是在吃一些汤粥面条之类的软食半流食。
同样的，谢天也是一直在吃这种半流食。
但是到了探望日，由于亲属们的到来，刘梅便会做些对老人来说难以咀嚼和消化的菜肴，以迎合大家的口味。
第四十章 《返老还童》（四）
“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李夹起一块儿牛腩，放在谢天的粥碗中。
谢天犹豫着。
这两年，谢天的牙越长越多，已经拥有了两排完整的牙齿，但这些新长出来的牙齿虽然完整，却异常松动。
看了看碗里漂浮在粥上的牛肉，又看了看一脸甜笑的李，谢天犹豫着拿起筷子，将牛肉放入嘴中。
咀嚼了进半分钟，谢天只感觉牙龈酸痛得很，却没感觉牛肉有被嚼烂的苗头。
喀崩~
一声微弱无比只有谢天能听到的声音从谢天的口腔发出。
谢天一脸苦笑着将那颗掉落的牙齿吐到手心。
“谢谢，但是...我好像没有办法享用这个。”
谢天冲着李尴尬地笑道。
“喏，把牙给我。”
李将谢天掉下来的那颗牙握紧，拉着谢天的手来到养老院的院子里。
“把嘴巴张开。”
李凑到谢天脸前说道。
“啊...”
谢天乖乖地把嘴巴张开。
面对李的话，他总是难以抵抗。
“我看看...嗯，是上面的牙。”
李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面的牙掉了，一定要把它埋到土里，这样它以后才会顺利地从上往下长出来，知道吗？”
一边说着，李一边找了个角落，捡了块儿石头一边刨着土一边说道。
“嗯，知道了。”
谢天一边揉着自己发酸的侧脸一边认真地点头说道。
从出生开始，直到两年前谢天才刚开始长牙，今天是第一次掉牙，所以并没有人跟谢天说过这些。
“那如果是下面的牙掉了，应该怎么办呢？”
“下面的牙掉了的话，要扔到房顶上。”
埋完了牙，谢天带着李去把手洗干净，准备回去继续吃饭。
两人刚走进大厅，就看到刘梅一脸幸福地握着韩先生的手从厨房走出来。
“我想要跟大家说件事儿。”
刘梅脸上挂着谢天从未见过的灿烂的笑容。
“我...有了...”
说完，刘梅羞涩地低下了头。
此时，在座的所有人都笑着鼓起了掌。
见状，谢天一边跟着大家一起笑着鼓掌，一边一脸不解地问李。
“‘有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要生小宝宝了，笨蛋。当初我妈妈生我弟弟之前也这样说过。可惜，他没能活多久。医生说他的呼吸有问题，当时我爸爸跟妈妈都......”
李也一边鼓掌一边跟谢天解释道。
李说的话，谢天只听了个开头，脸色便渐渐僵住，至于李后面说的是什么，谢天完全没有听进去。
谢天只是愣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一脸幸福的刘梅。
......
八个月后，刘梅生下一个健康的小女孩儿，起名叫韩红缨。
妹妹出生之后，谢天跟刘梅的关系不觉间有了一些变化。
谢天能感觉到，刘梅对他还是充满了爱。但谢天却不能再像之前，身体产生什么变化，心里想什么，都跑去跟刘梅说了。
因为刘梅每天有那么多事儿，闲下来的时候还要照顾刚出生的韩红缨，她太累了。
婴儿会出生，老人会死去。
又有许多人离开了这里。
当然，也会有许多人进来。
这天，福利院又搬进来一位赵老太太。
她总是会戴着许多珠宝，无论何时，她的穿着总是十分讲究，就像随时都要出门一般。
不过她从不出门，也没人来看望她。
她的钢琴弹得非常好，有时，她会教谢天弹奏它。
“弹钢琴，重要的不是你弹得有多好，重要的是弹钢琴时的感受。”
赵老太太把手搭在谢天的手上，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教谢天弹奏。
“弹奏时，最好要情不自禁地沉浸在琴声中，跟随着自己的内心去弹奏。”
谢天很喜欢钢琴的声音。
比起下棋、唱曲儿，谢天更喜欢弹奏钢琴时那种沉浸其中的感觉。
时间一天天过去，谢天的身体又有了许多变化。
谢天的牙齿越来越坚固，已经可以吃大部分食物了。
不再吃营养跟热量都少的流食后，谢天的身高又窜高了一些，不知不觉间谢天已经长到了一米七。
长高的同时，谢天也渐渐开始有了肌肉。
虽然还很少，但已经足够谢天在洗澡的时候自己对着镜子秀一秀了。
最让谢天捉摸不透的变化，就是他身上的毛...越来越多了。
头上、腋下、大腿、小腿。
以及...
每天早上起床，谢天都感觉小谢天顶的被子难受。
他不知道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
可能是好现象，也可能不是什么好事儿。
以前，谢天的身体有什么变化，他都会跟妈妈刘梅分享。但是自从刘梅要忙着照顾女儿之后，谢天便很少跟刘梅单独相处了。
......
枪炮的战争虽然已经在谢天出生那年结束了，但国际局势仍旧比较紧张。
最近这些年，各个大国之间几乎都在打贸易战。
华国跟其他国家的关系也很紧张。
国家之间打贸易战，必然会影响经济的发展。
经济持续衰退之下，商会给养老院的资助也变得越来越少。
毕竟商会如果自己都难以维持的话，又哪里有多余的钱去做慈善呢。
谢天不再像往日那样弱不禁风，所以他不想再赖在养老院白吃白喝了。
谢天觉得自己虽然没上过学校，但住在养老院这些年，谢天也在老人们的教导下学会了识字、下棋、唱曲、弹琴等技能，应该可以出去找一份工作。
可是伴随着经济不景气，下岗的工人也渐渐多了起来。看起来像个六十岁老头的谢天自然不是特别好找工作。
三天了，谢天一直没有找到工作。
直到谢天来到码头。
“我的船上还少一个水手，一天十五块，有谁想来？”
一个大胡子船长插着腰站在码头上冲着人群喊道。
“怎么？没人想踏踏实实地赚钱？都想不劳而获吗？”
大胡子船长看着自己的话没惹来任何回答，讥讽道。
“十五块？扛一上午麻袋都有十八块。”
“别信他，他经常找借口克扣工钱。”
“去饭店刷盘子一天都有二十块！”
码头附近等活儿的工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道。
“没人愿意？”
大胡子船长完全不理会众人的非议，双手抱胸问道。
“我愿意。”
谢天搓了搓满是皱纹的脸，走上前说道。
“我靠...你多大年纪了？”
大胡子船长上下打量着谢天，一脸不情愿地问道。
“先生，其实...我并没有看起来这么老。我只是有些显老而已。”
谢天并没有说自己只有十六岁。
这么多天找工作下来，他知道，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只有十六岁，既然没法解释，谢天就只能打马虎眼了。
“啧啧啧...你不会晕船吧？老头。”
“我觉得我并不晕船。”
谢天厚着脸皮说道。其实都不知道晕船是什么意思。
大胡子船长砸吧着嘴犹豫了一下。
虽然谢天看起来年纪很大，但看他站得挺直，走起路来也还算有力，应该...还堪用。
反正只用一天，即便不堪用，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抱着这个年头，大胡子船长最终接受了谢天。
“也行，对我来说，不晕船就够了。”
说着，大胡子船长往自己的船上走去。
“那就上船吧。”
跟在大胡子船长身后，谢天上了那艘渔船。
第四十二章 《返老还童》（六）
“跟你聊得很开心。”
福利院门口，林秋生靠在车窗旁说道。
“我也是，谢谢你的酒。”
谢天踉跄地转过身子，一脸醉意笑着回道。
“谢天...没准儿...以后咱们可以常出来喝上两杯。”
“好，等我发了工钱，让我来请。嘿嘿...”
谢天嘿嘿一笑，道了声晚安，踉跄着进了福利院。
......
成长是件有趣的事儿，它总是在不知不觉间进行。
在这里，谢天认识了一个又一个朋友，送走了一位又一位老熟人。
1948年，在谢天即将过完十九岁时，他背上背包，与大家告别。
谢天知道，生命就是如此。有些朋友，也许此生再也无法与他们相见。
濮朗克船长跟新成立的沪海远洋渔业公司签订了五年的合同。
他们要去北海道渔场，为沪海远洋渔业捕捞鳕鱼、鲑鱼、秋刀鱼以及虾蟹。
李躲在走廊拐角处，探出头来不舍得看着谢天同每个人认真地道别。
“一路顺风，孩子。”
韩先生拍着谢天的肩膀，感叹道。
“谢谢。”
谢天笑了笑，一旁的刘梅用力抱住谢天，泣不成声。
“妈，我爱你。”
“我也爱你，孩子。”
刘梅抚摸着谢天脸上纵横的皱纹，啜泣着说道。
“多吃点儿水果和蔬菜，注意身体。有时间多写信，别喝酒了，知道吗...”
与众人告别后，谢天迈着步子向港口走去。
“谢天！”
谢天刚走出不到两百米，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高呼。
停步，回头看去。
李奔跑着追了上来。
“你要去哪儿。”
清晨微弱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李昂着头看着谢天。
“去rb，北海道渔场。我会给你写信的。”
谢天认真的说道。
“到了就要写，每周写一封，知道吗。”
往后的几年里，李与谢天一直保持着频繁的通信。
谢天跟随船队，辗转于福冈、秋田、札幌、海参崴、捷尔涅伊斯基等地。
李收到京都舞蹈团的邀请，去京都参加面试，后来加入了芭蕾舞团，成为了一名芭蕾舞演员。
......
海上的生活总是忙碌而枯燥，每天都是重复着那些千篇一律的动作。
晨曦微露，作业铃响，大家开始收网。
出海后都是二十四小时作业，每天平均可以下四次网，有许多船轮流作业，好的时候每网都会有上万斤。有时候这一网还没装完，下一网又已经打上来了。
网到的鱼会由运输船送回港口。海王号是专业的打渔船，并不是运输船，所以经常在海上一待就是一周左右。
海上的饮食没有什么太多的花样，海鲜管够，青菜水果则是奢侈物。
有时候，收网的时候会遇到贪嘴的海鸟，海鸟看到满网的鱼总会控制不住自己的**，从天空中一头扎下来。
运气好的，能叼走几条鱼饱腹。运气不好的，会被渔网缠住，动弹不得。
每当有海鸟被渔网缠住，这艘幸运的渔船便会引来附近渔船上船员们羡慕地目光。
烧烤海鸟，虽算不上美味，但在茫茫大海上，已经是大家换换口味的最好选择了。
海王号的厕所，是半开放的海景式，面朝大海，通风一流。
上厕所的时候，手必须要牢牢抓住扶手，否则一个浪花袭来，就有可能把光着屁股的人卷进大海里。
返港时，大家会一齐坐在船头，在阳光的泼洒下补补渔网，聊聊家常。
“谢天。”
海上飘着满天的大雪，濮朗克手握一瓶俄罗斯的伏特加，醉眼惺忪地看着谢天。
尽管濮朗克不止一次说过，伏特加的口感比起国内的白酒来说简直差了十八条街。但在这异国他乡茫茫无垠的大海上，谁又能要求更多呢？
“头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看上去半截入土，个子也就到我下巴。现在，可能是我的确喝得太多了，但我总感觉你长高了，也更年轻了...有什么秘密吗？”
“船长。”
谢天搓了搓冻得发疼得脸颊，笑了笑。
“你记错了。”
谢天看了看身旁走过去的厨师牛威。
牛威一米七，刚刚达到谢天下巴。
“我一直就是这样，你确实有些喝多了。”
......
五年合约期既漫长又短暂。
五年里，谢天吃了上百种海鲜，喝过数十种不同的酒。
也生过好多场病。
五年合约期满，海王号又与远洋渔业签订了新的合约。
众人即将前往南海，开始新的五年合约。
南海的鱼类，尤其石斑鱼，相对来说要更值钱一些，所以大家的酬劳也多了不少。
不仅酬劳多了，上岸补充物资的频率也多了许多，总的来说，除了太阳有些太过毒，其他的也没什么能够抱怨的。
哦，还有一点。
这里的通信条件着实差了点儿，大家没法跟家里通信。
......
深夜，原本寂静的大海此刻更添了几分深邃。
整个白天的收获不少，网了将近有两万斤鱼，兴奋之余，大家都喝了不少，此刻都躺在板床上鼾声一片。
月上三竿，谢天被膀胱内的尿意催醒，缓缓睁开眼睛。
随着时间的推移，谢天如今已经二十五岁了。
最近一段时间，谢天的睡眠不再像往日般良好，有时半夜一旦起床，便总很难再次入睡。
尤其再伴着船舱内柴油机般震耳欲聋的鼾声，便更难睡着了。
伴着月光与星光，谢天走出船舱，靠在栏杆上看着漆黑一片的大海，享受着扑面的海风。
再有三年。完成这次合约后，谢天便准备向大家辞行。他不想再在海上这样继续漂泊下去了，他想回魔都，回到养老院，回到妈妈的身边。
静静地发了会儿呆，就在谢天准备回船舱睡觉时，突然看到远方群星与海面的交汇处燃起一片火光。
那是...什么？
谢天皱着眉头，有些不解。
就在谢天正发楞时，他突然感觉脚下的海王号剧烈晃动起来。
下一秒，谢天的脑袋便撞在了铁板上，晕了过去。
那一天死了上百人。
数十艘渔船被月南潜艇击沉。
哪怕三十年之后，谢天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有人说，那是一场战争。
谢天不这么觉得。
许多国家总觉得战争可以解决一切争端，谢天不这样想。而且谢天认为，即便是真的要开始战争，军队也不应该将枪炮对准平民。
整艘海王号只有谢天被海军救了下来。谢天告别了濮朗克船长，告别了厨师林威，告别了跟他一起补过网的王家兄弟。
1956年，26岁的谢天回到了养老院。
第四十一章 《返老还童》（五）
刚上船的那几天，谢天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
拉网、扯线、擦鸟屎、拖地...
就连呆呆地坐在船板上，随着海浪的起伏静静地看着无垠的海面，都那么有意思。
大胡子船长叫濮朗克，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濮朗克七岁就跟自己的父亲出海捕鱼，十年前濮朗克的父亲去世，濮朗克便将父亲那艘老船卖掉，又买了这艘新的渔船。
渔船不大，排水量只有三十吨，但是渔船有个很霸气的名字海王号。
事实证明，谢天真的不晕船。
谢天很享受船上的这份工作。虽然累，但是谢天每天都特别充实。
眼下正是捕鱼期，海王号没有一天闲着的日子。有时，海王号一天回一次港，有时四五天才会回一次。
谢天每天的工钱是十五块钱。
他很满足。
谢天喜欢最近的饭量愈加变得有些大，胃口也好像刁了些，除了牛肉，别的东西吃起来总觉得不合胃口。
船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花掉工钱的方法。
谢天的方法是买牛肉吃掉，负责掌舵的陈师傅最喜欢喝黄酒，基本上所有的工钱都花在了买酒上面。
至于在船上负责收网放网的王家兄弟，会在返港时在幽夜酒馆呆一夜，出来时工钱一分不剩，却一瓶酒都不会喝。
谢天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在酒馆干了什么。
“哎。”
在船上草草吃过晚饭，今天的晚饭照例还是清水炖鱼。濮朗克拿着茶杯，凑到谢天身边小声问道。
“你现在，还硬的起来吗？”
说着，濮朗克指了指谢天的小弟弟。
“我...每天早上都很硬。”
谢天一脸茫然地回道，他不知道濮朗克为什么要问这个。
这么说...硬是正常的吗？
“我*！你？那个老玩意儿？还能每天早上都硬？”
濮朗克难以置信。
“对啊...每天早上都硬得很，顶得裤子难受。”
“啊...啊...”
濮朗克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过了片刻，濮朗克又接着问道:
“你上一次跟女人‘那个’，是什么时候？”
谢天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不知道什么是“那个”，但肯定不是聊天吃饭这些。
“从来没有过。”
“从来没有？！”
“嗯，没有过。”
“等等...等等...”
濮朗克看起来有些难以接受。
“你是说，你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碰过女人？”
谢天摇了摇头。
“艹...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难受的一件事儿了...”
濮朗克一边摇头，一边用无比惋惜的眼光看向谢天。
“他娘的，等会儿回港口，跟我走。”
说着，濮朗克掏出一根卷烟塞进嘴里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老谢，今天我带你做个真正的男人。”
谢天撇了撇嘴。
他并不觉得自己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虽然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昏暗的酒馆里，濮朗克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吞吐着烟雾问道：
“你爸是干什么的？”
“我从来没见过我父亲。”
“哼，那你可真够幸运的。”
濮朗克于酒精与烟雾中回忆人生。
“这个世界上所有当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从七岁开始就跟着他出海，后来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说：‘我不想在渔船上呆一辈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你不想在渔船上呆一辈子？”
“太他妈对了！”
濮朗克拿起啤酒瓶一饮而尽。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干什么？’我告诉他，我想当个艺术家！结果呢？他他妈的都笑抽了。”
听到这里，谢天也忍不住笑了笑。
“艺术家？打你生下来就注定了，你跟我一样，是个捕鱼的。捕鱼才是你要干的活。”
濮朗克咬着烟卷儿，笑着摇了摇头。
“濮船长，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这时，一名浓妆艳抹的短发美女扭着腰走过来，对着两人说道。
“*，不说这些。走，咱们去当真正的男人。”
濮朗克一把揽过谢天的肩膀，跟着短发美女向内厅走去。
“哈哈，我最爱的美人儿们。”
内厅楼梯旁站着十几位风情各异的女子，各个浓妆艳抹，衣着大胆。
“你们好。”
谢天冲着众人尴尬而礼貌地笑着问好。
他不明白，这是要干什么。
“我靠，看着他我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我也是。”
“这么老了还出来玩儿。”
看着跟六十岁老头一般的谢天，众女子嘀咕道。
“你好啊，老爷爷。”
一名披散着头发穿着透明纱衣的女子见众人都不理会谢天，笑着扭着腰走上前来拉着谢天的手走进一间卧室。
......
你拍一，我拍一，一个小孩儿坐飞机。
你拍五，我拍五，一个小孩儿在跳舞。
你拍八，我拍八，一个小孩儿吹喇叭。
......
三个小时后，谢天从卧室走出来。
“谢谢你。”
谢天看着纱衣女子，由衷地感谢道。
“不，我得谢谢你。”
纱衣女子不舍地说道。
“晚安，老爷爷。”
“明天你还在吗？”
“我每天都在哦。”
谢天非常感谢濮朗克船长，当然，也很感谢那个女子。
谢天心满意足地从楼梯上下来，跟正要上楼梯的林秋生直直的打了个照面儿。
刚下完一场小雨，街道上一片泥泞。
“路挺不好走的，我送你一程吧。”
汽车后座，林秋生摇下车窗，犹豫地对谢天说道。
“呃...谢谢你。”
谢天想了想，欣然答应道。
他认出了这辆车。这辆经常停在福利院对面路上的黑色罗斯轿车。
后排，林秋生一会儿冲着谢天笑一笑，一会儿扭头看向窗外。过了许久，才主动搭话道：
“我叫林秋生。”
“我叫谢天。”
谢天干脆利落地回道。
“谢天...现在还早，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怎么样？”
谢天想了想。
“好啊。”
虽然刚从小酒馆出来，但谢天并没有喝过酒。
刚刚在小酒馆里的经历告诉谢天，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东西可以去尝试。
比起刚刚那家酒馆，这里明显高档了许多。
没有风尘女子，没有喧哗嘈杂。
林秋生要了两瓶石库门黄酒，仔细地端详着谢天。
“你没有喝过酒，对吗？”
“是，不过今晚还挺适合尝试的。”
谢天一边搓着手，一边笑着回忆起了方才小酒馆卧室里的点点滴滴。
“什么？”
林秋生下意识地问道。
“我之前也从来没碰过女人，不过今晚我知道了那种感觉。”
“很棒，对吗？”
“是的，所以我想我也可以尝试一下喝酒的感觉。”
“你说的没错。”
正当两人攀谈时，服务生托着两瓶石库门走了过来。
“先生，您的两瓶石库门。”
打开酒封，林秋生仰头深深饮了一口，看着谢天依旧在那里搓着手。
“你的手...是因为疼吗？”
“呃...有点儿吧...因为我出生时就生了病。”
谢天舒展了一下稍好些了的手指，满不在乎地说道。
“什么病？”
“我一生下来就跟老人一般。”
林秋生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
“那...这些年过得很难吧。”
“还好吧。”
谢天摊了摊手。
林秋生不再言语，举起手中的酒瓶，谢天也连忙拿起酒瓶，跟林秋生碰杯。
黄酒算不上烈酒，口感在酒类中也属于相对绵柔醇厚的那种，但第一次接触酒精的谢天一口下来还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第四十三章 《返老还童》（七）
八年过去了，养老院并没有什么变化。
门前的灌木依旧青葱。
院子里的石板上仍旧长满了青苔。
走过长长地走廊，谢天来到大厅。
厅内稀稀落落地坐着七八个陌生的面孔，刘梅弯着臃肿的腰正在擦拭着桌子。
“妈。”
“嗯？”
刘梅听到这声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转过头来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只见谢天衣着板正，腰杆儿笔直地挺拔在大厅门口，笑着看向自己。
“哦！”
刘梅扔下手中的抹布，蹒跚着跑向谢天，一把搂上去，却需要踮着脚才能抱住谢天的脖子。
谢天也顺势弯下腰，抱住刘梅，轻轻拍打着刘梅的后背。
“你可算是回来了，八年了才回家。当初说好的只待五年，结果后面又没回来，也没收到你的信，我还以为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刘梅一边摩挲着谢天的脸，一边心疼地说道。
“妈，这是？”
一个扎着双马尾，看上去大概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经过大厅，看到坐在大厅里叙旧的刘梅谢天，不解地问道。
“小缨，这是你哥，谢天。”
谢天出门的时候，韩红缨才只有三岁，八年多过去了，韩可可自然不会对谢天有任何印象。这么多年来，韩可可也是第一次听说自己还有个哥哥。
并且这个哥哥，看起来跟妈妈的年纪也差不了多少。
“啊？我都不知道我还有个哥哥。”
韩红缨站在原地，好奇地扫视着谢天。
“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赶紧去把碗洗了，再过来帮我扫地。”
刘梅板着脸把韩红缨轰到厨房，又拉着谢天继续说了起来。
“真的是不一样了，头发黑了多了，脸也年轻了不少。站起来我看看...哎呦，得有一米八了吧？眼镜怎么不带了？现在看东西不花了吧？你看，你走之前拉下的那副眼镜倒是让我带上了，哈哈。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你跟别人走在不同的路上。现在就是吧？小的时候别人都把你当怪物一样看，学校也不收你，现在好了，虽然还是有点儿显老，但走出去也不会有人再说咱是怪物了......”
刘梅摩挲着谢天的脸，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谢天只是坐在那里，静静地笑着听刘梅说。
回家的感觉，真好。
“对了，妈。”
等刘梅说累了，谢天才插话道：
“韩叔叔呢？还有，这些人怎么没有一个我见过的。”
刘梅听了，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叹了口气。
“去年魔都生了场大流感，好多人都走了。老韩也没撑过去。”
“节哀，妈妈。”
“没事...都过去了。”
刘梅坦然地笑了笑。
“饿了吧？来来来，我给你炒盘炒饭。”
说着，刘梅拉着谢天的手，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填饱肚子，好好休息两天。接下来我的任务就是给你找个老婆，再找份稳定的工作。”
......
人虽然都换了个遍，但养老院的节奏还是那样。
大家晒太阳、看报纸、聊天、下棋、打麻将，此外，大厅里多了台黑白电视。
新工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找，谢天正好也想多休息一段时间。
现在谢天每天的事情就是给看不清字的老朋友念念报纸，或者偶尔顶缺打打麻将下下棋，晚饭后兴致来了，也会坐在之前那位他已经忘记了名字的老太太带来的钢琴前，为众人弹奏几首老太太教给他的曲子。
回家的感觉真好。
看到的、听到的、感受到的都跟之前没什么差别。
唯一有变化的，只有谢天自己。
谢天回来不久后的一天傍晚。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初冬的风不算太过寒冷，但吹在脸上却足够扫清忙碌一天过后的疲倦。
谢天在夕阳中伸了个懒腰，无意瞥见站在院子里亭亭玉立的一位少女。
八年过去了，谢天看着楼下那名青春靓丽，一袭白衣的少女，已经有些不敢相认了。
谢天扣着衬衫袖口的扣子快步下楼，从侧门走出来。
“请问，刘梅在吗？”
李看到谢天，礼貌地问道。
“李？”
“是我，谢天。”
“谢天？”
李的表情有些僵，视线停驻在谢天脸上两秒之后惊呼道：
“真的！真的是你！谢天！”
李快步跑上台阶，一脸兴奋地刚想跟谢天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又突然停了下来，愣愣地站在谢天面前。
“得有...八年没见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过得还好吧？”
“回来不到一周...挺好的。”
谢天笑了笑，伸手接过李手中的包，引着李往里面走去。
“之前在北海道的时候还可以跟你们通信，后来去了南海，写了信也没地方寄。你呢？在舞蹈团过得怎么样？”
谢天倒了两杯热茶放在桌子上，看着李笑着问道。
“嗯...最近几年的演出越来越多了。除了在京都，我们还要去津口、鲁东、辽东、蒙原表演。这次回魔都也是因为有演出，后天在老剧院有演出，演出完了我们接着就要去胶州，每天都是这样，在火车上的时间总是很多......”
李坐在沙发上，恨不得将自己这几年所有的所见所闻都将给谢天来听。
谢天安静地看着对面说个不停的，不知怎么的，脑海中突然冒出三个字。
“臭弟弟。”
臭弟弟？
谢天晃了晃脑袋，想不出自己在哪里听到过这三个字。
听起来很奇怪，但却莫名让他感到一丝亲切。
“真的，以前大家都说你是另类，现在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李好奇地看着谢天。
八年过去，现在的谢天看起来，就像一位历经沧桑饱经风尘的大叔。
相比起同龄人来说，李更喜欢年长的大叔。
这里说的大叔，单指那些年纪虽大，但仍旧身材保持地很好，样貌气质俱佳的人，而不是一般的...很普通的大叔。
此刻的谢天，完美地契合了李心中对大叔的幻想，脸上刀刻般的皱纹反而更加能衬托出谢天沉稳的气质。
谢天笑了笑。
久别重逢，千言万语非一时能够说得完。
谢天看看外面的天色，引着李将行礼放好，装作不经意地说道：
“不早了，要不要出去吃个晚饭。”
“好啊。”
李放下行礼，看着谢天笑道。
第四十一章 《返老还童》（五）
刚上船的那几天，谢天对什么事情都感兴趣。
拉网、扯线、擦鸟屎、拖地...
就连呆呆地坐在船板上，随着海浪的起伏静静地看着无垠的海面，都那么有意思。
大胡子船长叫濮朗克，也就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濮朗克七岁就跟自己的父亲出海捕鱼，十年前濮朗克的父亲去世，濮朗克便将父亲那艘老船卖掉，又买了这艘新的渔船。
渔船不大，排水量只有三十吨，但是渔船有个很霸气的名字海王号。
事实证明，谢天真的不晕船。
谢天很享受船上的这份工作。虽然累，但是谢天每天都特别充实。
眼下正是捕鱼期，海王号没有一天闲着的日子。有时，海王号一天回一次港，有时四五天才会回一次。
谢天每天的工钱是十五块钱。
他很满足。
谢天喜欢最近的饭量愈加变得有些大，胃口也好像刁了些，除了牛肉，别的东西吃起来总觉得不合胃口。
船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花掉工钱的方法。
谢天的方法是买牛肉吃掉，负责掌舵的陈师傅最喜欢喝黄酒，基本上所有的工钱都花在了买酒上面。
至于在船上负责收网放网的王家兄弟，会在返港时在幽夜酒馆呆一夜，出来时工钱一分不剩，却一瓶酒都不会喝。
谢天也不知道两人到底在酒馆干了什么。
“哎。”
在船上草草吃过晚饭，今天的晚饭照例还是清水炖鱼。濮朗克拿着茶杯，凑到谢天身边小声问道。
“你有孩子吗？”
“我...我都还没有结婚呢。”
谢天一脸茫然地回道。
“还没结过婚？”
濮朗克难以置信。
“我*！你？这么老了还没结婚？”
濮朗克难以置信。
“对啊...我...还没结婚。”
“啊...啊...”
濮朗克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过了片刻，濮朗克又接着问道:
“你上一次‘那个’，是什么时候？”
谢天茫然地眨了眨眼。
他不知道什么是“那个”，但肯定不是聊天吃饭这些。
“从来没有过。”
“从来没有？！”
“嗯，没有过。”
“等等...等等...”
濮朗克看起来有些难以接受。
“你是说，你活了这么多年，从来没‘那个’？”
谢天摇了摇头。
“艹...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难受的一件事儿了...”
濮朗克一边摇头，一边用无比惋惜的眼光看向谢天。
“他娘的，等会儿回港口，跟我走。”
说着，濮朗克掏出一根卷烟塞进嘴里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
“老谢，今天我带你做个真正的男人。”
谢天撇了撇嘴。
他并不觉得自己不是个真正的男人。
虽然自己跟别人不一样。
昏暗的酒馆里，濮朗克将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吞吐着烟雾问道：
“你爸是干什么的？”
“我从来没见过我父亲。”
“哼，那你可真够幸运的。”
濮朗克于酒精与烟雾中回忆人生。
“这个世界上所有当爹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从七岁开始就跟着他出海，后来有一天，我终于鼓起勇气对他说：‘我不想在渔船上呆一辈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你不想在渔船上呆一辈子？”
“太他妈对了！”
濮朗克拿起啤酒瓶一饮而尽。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说：‘你他妈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能干什么？’我告诉他，我想当个艺术家！结果呢？他他妈的都笑抽了。”
听到这里，谢天也忍不住笑了笑。
“艺术家？打你生下来就注定了，你跟我一样，是个捕鱼的。捕鱼才是你要干的活。”
濮朗克咬着烟卷儿，笑着摇了摇头。
“濮船长，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这时，一名画着精致妆容的短发美女扭着腰走过来，对着两人说道。
“*，不说这些。走，咱们去当真正的男人。”
......
三个小时后，当谢天心满意足地从楼梯上下来时，跟正要上楼梯的林秋生直直的打了个照面儿。
刚下完一场小雨，街道上一片泥泞。
“路挺不好走的，我送你一程吧。”
汽车后座，林秋生摇下车窗，犹豫地对谢天说道。
“呃...谢谢你。”
谢天想了想，欣然答应道。
他认出了这辆车。这辆经常停在福利院对面路上的黑色罗斯轿车。
后排，林秋生一会儿冲着谢天笑一笑，一会儿扭头看向窗外。过了许久，才主动搭话道：
“我叫林秋生。”
“我叫谢天。”
谢天干脆利落地回道。
“谢天...现在还早，我们找个地方喝一杯怎么样？”
谢天想了想。
“好啊。”
虽然刚从小酒馆出来，但谢天并没有喝过酒。
刚刚在小酒馆里的经历告诉谢天，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东西可以去尝试。
比起刚刚那家酒馆，这里明显高档了许多。
没有烟雾缭绕，没有喧哗嘈杂。
林秋生要了两瓶石库门黄酒，仔细地端详着谢天。
“你没有喝过酒，对吗？”
“是，不过今晚还挺适合尝试的。”
谢天一边搓着手，一边笑着回忆起了方才小酒馆里的点点滴滴。
“什么？”
林秋生下意识地问道。
“我之前也从来没那个过，不过今晚我知道了那种感觉。”
“很棒，对吗？”
“是的，所以我想我也可以尝试一下喝酒的感觉。”
“你说的没错。”
正当两人攀谈时，服务生托着两瓶石库门走了过来。
“先生，您的两瓶石库门。”
打开酒封，林秋生仰头深深饮了一口，看着谢天依旧在那里搓着手。
“你的手...是因为疼吗？”
“呃...有点儿吧...因为我出生时就生了病。”
谢天舒展了一下稍好些了的手指，满不在乎地说道。
“什么病？”
“我一生下来就跟老人一般。”
林秋生面部肌肉不自觉地抽动了两下。
“那...这些年过得很难吧。”
“还好吧。”
谢天摊了摊手。
林秋生不再言语，举起手中的酒瓶，谢天也连忙拿起酒瓶，跟林秋生碰杯。
黄酒算不上烈酒，口感在酒类中也属于相对绵柔醇厚的那种，但第一次接触酒精的谢天一口下来还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第四十四章 《返老还童》（八）
久别重逢的相遇自是值得高兴，但相聚过后避免不了的就是离别。
互相欣赏的两个人，也不一定就能在一起。
喧嚣的车站，行人个个神色匆匆。
“李，要上车了。”
“嗯。”
李看着远处，死死站在那里不肯上前一步的谢天，失意地回转过头来，默默地踏上了车厢。
视线中，火车渐行渐远。良久之后，谢天才叹出一口浊气，低垂着眉眼走出车站。
昨日在老剧院看过李的演出后，谢天突然明白一件事。
怪异如他，或许并不适合跟另一个人长厮守。
世人来到这个世上，从共同的起点走向同一个终点，而自己，就像是个选错了起点，走错了方向的人。
注定了与世人背道而驰。人生路上与另一人相遇，如果不能携手一起走下去，而是各自往相反的路走。
那，大概就不该携手。
......
今天，又有一位朋友离开了养老院。
谢天站在窗前，默默地看着人们将他抬上车，送走。
“人人都在变老，只有我一人，在越变越年轻。”
谢天感叹道。
砰砰砰~
身后响起一阵微弱的敲门声。
谢天拉开房门，只见林秋生拄着一根拐杖，脸上写满了憔悴与沧桑。
“还记得我吗？”
“当然记得。你的脚怎么了，林先生。”
“被感染了，所以现在...”
林秋生摇了摇头。
“欢迎回来。”
......
“你还是喜欢喝石库门。”
“习惯了。”
“还是少喝点儿好，濮...我以前的船长最爱的就是喝酒，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清醒的时候。对身体不好。”
“谢谢。”
林秋生放下手中的酒杯，犹豫了许久。
“我得了病，医生说我活不了多久了。”
“哦...”
谢天放下筷子，看着眼前这位憔悴的中年人。
“太遗憾了，林先生，你...”
“没什么。”
林秋生自嘲地笑了笑。
“我没有亲人，这么多年一直是我自己...我希望你不要介意，但是如果可能的话...或许...你能常来陪陪我吗？”
“哦...”
谢天感到有些疑惑，但面对一个将死之人的这般请求，谢天觉得自己无法拒绝。
这么多年来，他见多了死亡。他知道，一个孤独的人，是无法坦然面对死亡的。
“没问题，我会的。”
得到谢天肯定的回答，林秋生好像并没有感到轻松。他放下筷子，好几次欲言又止。
“谢天，你...你了解服装吗？”
林秋生将谢天带到自己的林氏服装厂。
“我们家的林氏服装有一百三十七年的历史，一开始只是间小裁缝店，后来我爷爷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来买了机器，开始做成衣。”
林秋生顶起工厂的电闸，一盏盏白灯照亮宽大的工厂。几十台机器整齐地摆放在工厂内。
“我们家原本世世代代传承裁缝的手艺，可笑的是，因为有了这些机器，我反而一点儿针线活儿都不会了。”
谢天抚摸着一台台冰冷的机器，行走在空旷的工厂内。
“这里看起来挺有意思的。林先生，你一定是个很勤奋的人。”
不过比起大海，这里还是差太远了。
谢天一变心里想着，一边转过头来看向林秋生。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吗？”
阴影中，林秋生拄着拐杖，萧瑟地看着谢天，不由地哽咽道：
“谢天，你是我的儿子。”
谢天的神情逐渐变得僵硬，愣在原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一直不敢告诉你，你妈妈在生下你之后就难产死了，她要我一定要好好把你养大可我当时觉得你是个怪物所以就...我不该抛弃你。”
谢天低下头不想看眼前这人，沉默许久之后张开嘴沙哑地说道；
“我妈？”
......
“你妈妈叫何飘萍，是家里长工的女儿，祖上是淮安人。当时是在普东的庄子里，第一眼我就喜欢上了她......”
林秋生坐在走廊的一把椅子上，自言自语地回忆着往事。谢天看着挂在走廊上母亲的照片。
照片里的女子温柔恬静。
如果她没有去世，或许会成为一位很好的母亲。
“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我...我要把我的一切都留给你。”
“我要走了。”
“去哪儿？”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