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现实的人们（上）
老贺其实并没有睡着……
她在感受到周一生的靠近后，一度是后悔的，自己怎么忘了系上安全带。
却又在两人呼吸贴近时，心中一切烦闷的情绪都落空了。
这个男人不抽烟，她喜欢不抽烟的人，即便她自己是抽烟的，人就是这么奇怪，自私是天性，不正确的事情自己可以做，别人就不行。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车子启动时，险些熄火，然后老贺差点笑了。
但优秀的演技让她隐忍住了。
然后。
双眼掀开一条在黑夜中不可能被外人察觉得缝隙，偷偷瞥向了身边的男人。
他锁着眉，凝视着前路，紧张着后面的路程，更在忧虑着朋友的安危，根本没将身旁被万人崇拜、连恋的大明星当作一回事儿。
看着看着……
她想睡了，迷迷糊糊的入梦间隙中，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
好像，自己发现了新的、更好的、值得一直保留下来的事物。
……
周一生掌握方向盘没多久，就逐渐靠近了一座城区。
放缓速度时，才看到路牌上‘卡巴罗’的字眼。
“到贝隆省会了？”
他错愕不已，方才专心开车也没看时间，这时候瞅一眼手表，竟然已经过去六个小时了，速度快得令人发指，可以想象身旁的女人刚在干了什么……
深夜狂飙啊。
当初来时从卡巴罗到卡鲁尔，可是花去了大半个半天。
她真是一个疯子。
但心里，还是暖暖的。
早前的忧郁，正在渐渐消弭……
或许在老唐看来，他不忿于公平一事，实则在对张中建的咆哮后，周一生就已然放下了所谓的对公平的执念。
而他情绪化的原因，只是担心与童涵与唐毅的安危。
事已至此，想太多也无济于事，但又一次见到恶的延伸，周一生也的确再次刷新了自己的世界观。
卡巴罗到底是省会。
更是北部地区最大的城市，甚至要比紧邻罗尔达的马兰热省还要繁荣，这里承接了连同东西交通枢纽的重任。
进入城区，有了现代的光影，但比起国内夜晚的沸腾，这里只有两条街的酒吧还在营业，而街头上的人大多行色匆匆。
即便在欧美发达国家，夜晚也不是安全的，特别是难民集中的法国，晚上出门不带家伙都心虚，相较之国内，许多老外都诧异是什么样的制度，给予了这片国度极致的安宁与幸福。
你幸福吗？
我不姓胡，我姓张。
网络喷子总是无脑黑。
即便外国的月亮真得比国内圆，但也总有得失。
在当地加油后，没有停留，周一生继续出发。
想给张大爷打给电话询问情况，最后还是忍住了，免得老人家两头操心，一边紧着唐毅和童涵，还要挂念自己。
老贺已经睡了，座椅上的睡姿并不舒服，所以她皱着眉。
小婕拉儿能舒服一些，小孩子总是不挑地方，能躺下就能睡着。
……
同一时间。
马兰热。
张中建与汪主任在站台等待着火车进站，空气的燥热与心头的焦急，让他们满头大汗。
汪主任点燃一根烟，仅仅抽到一半，就差点被催吐了……
在听到消息的短短几个小时内，他已经抽了一包半了，身体出现了应激反应，而火车轨道上残余的粪便味道，实在不能令人觉得舒服。
“少抽点吧。”张中建蹙眉道。
汪主任叹了一下，踩灭了半截香烟。
他是着急的，身为整个医疗援助队的副队长，他要比张中建这个正职还要着急。
汪主任虽然也是医学院科班出身，但他要走的路线不同。
同年同班的老同学，如今大多成为了某科室的负责人或是小有名气的本地中医，可他呢？上学时就成绩不好，靠着在学生会与老师间的周旋，勉勉强强拿到了友情毕业。
他应该就是那种，为了铁饭碗而学医，却又钻营不进去的人。
所以，渐渐他向着行政岗位发展，发挥自身特长，就好像在大学时，即便成绩不理想，依旧是老师、同学们面前的红人。
一步一个脚印，做大做强。
从医院药品管理，到各科药品调度，再到医患关系小组组员，跟随上上任院长处理了好几起重大医患矛盾后，正式入职医务处。
六年上任医务处副主任，在这个位置上一坐又是六、七年。
明年，又到了换届期。
汪主任如果想更上一步，就得拿出成绩。
张中建是炙手可热的下届明星，如果此遭行程完满结束，肯定能光荣上位，即便不是院长也是实权副院长。
同理，汪主任也能就此升迁。
但是……
如果行程内出了问题，并且是事关小组成员生死安危的大事儿，他就麻烦了。
他的位置其实很尴尬，不上不下。
有功，老大吃肉他啃骨头，其余人等喝喝汤。
出错，那是需要人来顶锅的。
名义上的老大肯定不能有事，因为他代表着官方，代表着全组，而其余组员只是小组员而已，各自做好自己的事情，错误也不是他们导致的。
那么，作为组织协调负责人的汪主任就要站出来受罚了。
再到了换届时，别说更上一步了。
他医务处副主任的位置，都有无数双眼睛，虎视眈眈的盯着呢。
“怎么，怎么就能出事呢！”
“唐毅也是老江湖了，更是西医那边转来的人，牧区什么情况他能不清楚？当初就是看重这一点，才安排他去宽库，怎么就不做好防护措施。”
抱怨声中，张中建没有做声。
他能理解小汪的处境，医生是吃技术饭的，没技术的人很难上位。
即便他有些现实……
但两人这么久的相处，张中建早已将他看作了朋友，对朋友总是有宽容的。
而就现实角度来说，在这次行程中，汪主任已经做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最佳程度，即便他出于追求成绩的目的，但也不能否认他的劳苦功高。
埋怨两句，汪主任看了过来，唯唯诺诺，也小心翼翼着：“张哥，我求您件事儿行不行？”
即便两人相处早已成了朋友，但往常他总称呼‘张教授’。
张哥，这还是第一次。
这种现实的人，很会钻营人际关系。
不到关键时刻，不会求人情，一句‘张哥’出口包含什么意味，可想而知了。
“你说。”张中建平静道。
“这事儿，咱先不要汇报吧，先看看唐毅和小童的情况。”
听到这话，张中建眼神犀利了一下：“不是说好，想办法把他们弄回国治疗吗？”
为了私心，汪主任有些过分了。
汪主任看着张中建的表情，也心虚了一下，但还是解释道：“现在不可能回国，防疫标准就达不到，这是传染病，不说国内咱们有什么关系，当地机场防疫关卡咱们就过不去。”
这话，倒是事实。
所以说到这里，他底气也足了几分：“您别觉得我小汪怎么现实、冷血，我只想做好我自己的工作，我当初怎么上的医务处您应该听说过，就是六亲不认，秉公执法。”
“三起重大医患关系中，我领头惩处了两位副教授，一位正教授，我知道我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到了这儿，他话音又一缓：“方才您去厕所，我联系了一下捷康的国内总代，让他们找关系找南非最好的传染病医生，他们答应了。”
张中建一愣，凝视汪主任半晌，终于还是点了头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
汪主任松了口气，也给了保证：“我明白。”
第196章 现实的人们（下）
两人的话看似无头无脑，但二人心中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彼此心照不宣。
‘捷康’是全球最大的医药器械公司之一。
也是南医大附属院的第一药品器械合作商。
要说一个中医院与西医医药公司有什么联系？那联系可多了，中医院也做手术，涉及到癌症病情，抗癌药都是进口产品，另外还有医院一些高端设施、设备，国产的技术还是不达标。
并且，以南医大附属院的胸内科与肿瘤科举例，他们的‘介入治疗’（微创治疗所需高尖医学科技设备）甚至要比一些正统医院还要厉害。
医务处统筹全局，即便不直接接触产品订购，但医药公司与医生间的苟且必然存在，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他们要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合作也就达成了。
这是潜规则，貌似听起来不怎么光明正大，但商业就是这样，许多弯弯绕绕的事情，存在即合理似乎不中听，真要做到刚正不阿，根本融入不进去，甚至于往大来说……
整个行业都不会得到进步。
说一句贴近当下情况的题外话。
唐毅的病情基本确定为传染病，而在早期的传染病菌研究阶段，几乎世界著名的传染病科学家们，都是用不为人道的方式，进行着研究。
有得自己培养病菌，进行吞服研究。
有得用自己的亲兄弟、乃至妻子进行注入研究。
世界的善恶真的无法评判。
就好像灭霸，他用黑暗的方式追求自我理想中的光明，响指之后垂暮老人在田园山间坐看日出，谁敢说那个宁静的世界不美？
细菌研究是黑暗的，但在此之后带给医学界的光明，却是受用无穷的。
这个世上，总是成王败寇，由胜利者来书写一切。
如汪主任所说，他只想完成自己的工作……
深度解读一下也可以说是‘保护好自己的工作’。
所以，他不想汇报上方，但也有相应的补救措施，例如私下与捷康公司联络求助，寻求更好的医生救治唐毅。
这是私人的人际关系，但也建立在他的职位层面之上。
几乎可以想象，这遭人情用出去，他将会给捷康的总代，付出极其庞大的代价。
张中建之所以点头，是出于友情与怜悯。
谁都不容易。
所以，在坚持底线的同时，他允许汪主任挣扎一下。
而是是非非，还是交由结果来说明一切。
呜呜呜。
火车进站了。
火车头的巨大灯光晃眼，似乎令两人陷入了一段未知的幻想，但现实很快就会来临，在火车停稳后，他们直接走向中铁帮忙安排的‘专列车厢’。
宽库当地人可以不在乎传染疫情，但前往罗尔达的火车，必定要对传染病人严密看护。
车门打开。
两名乘警看守大门。
张中建与汪主任走到跟前，拿出了工作证后，他们才放行，并且在二人上车后，关闭了车厢大门，后面的车站将不会再开启。
整列车厢无人，就连两名乘警也是警惕的坐在车厢连接处的小板凳上，他们知道里面有病人。
打开门。
里面静悄悄的。
无数的包厢空置，唯有中段的包厢内，隐隐传来咳嗽声。
二人的脚步不由得加快。
来到咳嗽声的源头，童涵正躺在下铺的床位上，手上插着静脉输液，另一边是昏迷、带着恶臭的唐毅，而在床位，一名黑皮肤的中年人，肯定就是那位被一百万宽扎额外报酬吸引来的看护人。
“你们是……张，电话里的张？”
张中建点了点头，却对他伸出的手视而不见。
两百万收容，一百万跟车看护，既然明码标价，也就别谈什么尊重不尊重了，对张中建而言，此人只是一个被收买的‘东西’，或许也可以说……
不是个东西！
对方尴尬了一些，有些羞恼，但还是忍住了，岔开话题，转移了注意力：“情况很不好，上车前这位小姐还有意识，但现在意识已经模糊了，基本确定是伤寒杆菌的感染，消化道、呼吸道都有不同程度的适应症，情况很糟糕。”
“在宽库省会，我本来想注射伤寒杆菌的抗菌药，但对方医生的建议是，没有确诊前不要注射，灭活病毒疫苗会与自身病菌交互。”
呵呵呵。
所以让人怎么说呢。
宽库医院明明有相应药品，却不愿意接诊。
但人家的理由也不无道理，病情无法确认，如果是其他传染病，宽库就不一定有抗菌药了，直接前往罗尔达是必要的。
且错过当天的火车，要等到第三天才有前往罗尔达的班次，到了那时候，真就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上车前，两人已经带上了口罩。
伤寒传染性不高，非飞沫呼吸道传播，否则换成其他病菌，面前这位黑人医生也不敢为了一百万宽扎而搏命，至少他现在显得气定神闲。
注视着二人。
张中建不禁动容，捏着童涵的手，心里全然不是滋味。
谁生病都好，唯一一个女孩偏偏撞上了这事儿，且是年纪最小，张中建最喜爱的弟子。
而汪主任，瞅着唐毅，竟然也眼眶泛起晶莹，嘴里不断嘟囔着：“老唐啊老唐，你可得挺过来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如何现实、自私的人，面对如此状况的两位病人，情绪也不能自控。
张中建开始检查。
相对缓脉，以及二人皮肤上出现的玫瑰疹，病症由来八成可以认定。
“唐毅情况差一些，但还没到最危急的阶段，童涵的情况还是初期，不过他们两人应该是食物源感染，所以病程爆发迅猛，早晨八点能到罗尔达，基本没什么问题。”
汪主任听后，也松了口气。
他拿出电话，继续去联络确认医生……全非洲最好传染病医生。
接下来……
二人能做的只是等待。
坐在过道窗边，静静看着景致倒退，心里期盼着……
快一些，再快一些！
……
早晨八点。
罗尔达国家车站。
两辆救护车早已等候多时，在站台上颇为引人注目。
老莫站在车旁，不断看着手表，身旁是车站站长，时不时电话确认一下进站时间，一个个严阵以待。
其他省份天高皇帝远，可以不在意这两位华人的身份。
但首都的人不行……
他们不单单是友好的华人，更是医疗援助小组成员，不得不引起重视。
十几分钟后。
火车头的鸣笛声远远传来，地面传来震动，火车即将进站……
第197章 可爱的人们
越向西，越见繁荣。
早晨七点抵达马兰热市，仅是进市区的道路就呈现出了拥堵，汽车来往缓慢，全被自行车大部队所拖延。
在这里，一辆国内堪称复古的二八大杠就是时尚青年的标志。
远方的城市轮廓给人一种国内八十年代的感觉，即便有十几层的高楼群落，建筑风格也偏老旧，残留着葡国人的影子，放在当下有点类似中西部小县城的样子。
到了这里，距离罗尔达还有四百公里的路程，全国唯一的高速公路起始点，连接至首府。
贺丛霜被外面的汽车喇叭与自行车队的吵杂声吵醒。
一睁眼是晨曦拍在脸上，她抬起手遮挡阳光，然后下意识的发问：“到哪儿了？”
“马兰热。”
“你还真够慢的，我以为该到罗尔达了。”
周一生：“……”
“咱们在市区吃点早饭，上高速就快了，中午前应该能到首府。”
老贺点了点头，从背包里拿出湿巾开始擦拭脸庞，补了些水，倒是没有擦防晒霜。
她的肤质早已被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色，她本身的气质就不是那种精致风格的，配合着小麦色的皮肤，更加有一种欧美的国际范。
在市区找到了饭店，贺丛霜才叫醒了婕拉儿。
小丫头沉沉的睡了一夜，并未感到不适，一醒来便精神头十足，下车后好奇的东张西望，马兰热是她迄今为止所见到的最大的城市了，处处透着新奇。
冲击力让她久久不能言语。
“小村姑进城了。”周一生笑了一声。
贺丛霜看他一眼，觉得他已经平复了心情，心下也松了口气，她还真怕这小子想不开，但事实证明，自己还是低估了他。
年纪不大，但胜过了同龄人的成熟。
陪他走一遭，就当做好人好事了。
一边在心中感慨，一边也未尝不是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
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解释这一遭的行程，毕竟最开始是她先提议，且措辞中用到一个‘陪’，她从来不会陪别人做什么，这是头一遭，所以需要自我适应。
周一生可没感觉到老贺的情绪变化……
他对女人的敏感度，堪称一张白纸。
点餐，吃饭。
也算巧了。
餐厅的老板是一个华人，但经营的不是中餐，而是当地风格的饭菜与西餐。
见到两人进来，他连忙走了过来，张口就是汉语：“老乡？！”
周一生笑着点头，站起来与他握手，心里却为老贺捏了把汗：“老乡！”
当老板的目光偏移到贺丛霜的脸上时，终归是认出了她：“你是……贺丛霜？”
反应较平和，反正要比唐爱云那家伙正常多了。
周一生怕老贺不喜欢这种遭遇，且自己在侧，难免令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就像帮她否认，可贺丛霜从来不会让别人给她做主，笑着点了点头：“嗯，你好，我们在贝隆做援助活动，这次回罗尔达看望病人，路过这里。”
“太幸运了，我家里人都很喜欢你，每次回国都要去电影院的放映厅专门点你演过的电影，你知道的，独立放映厅可不便宜，哈哈哈……能签个名吗？要是您愿意，我请你们吃豆浆油条怎么样？我妈刚在家做了带过来的，不过当地人不爱吃，我就没往出卖。”
两人的对话，让周一生松了口气。
也不由有些奇怪……
即便是自己，当初见到贺丛霜的反应也没有对方这么稳重。
“行啊，拍照合影，换一份豆浆油条，不过小孩子还得吃些肉，给她来份牛肉汤吧，里面多加一些土豆。”
一番拍照签名，老板无比后悔自己妻子前段时间回国了，只能代为享受明星的礼遇。
等老板去准备餐点，周一生忍不住问道：“他也太平和了吧？”
贺丛霜很想怼一句，那要怎样？
可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在国外定居的人，总归跟国内产生了鸿沟隔阂，接触的世界不同了，没有那种氛围，自然不会有太大的反应与共鸣。”
“而我个人认为，即便我是明星，这才是正常的交往方式，而国内的演艺圈已经变质了，是一种病态的发展。”
等豆浆油条上桌，老板坐下与他们闲聊，周一生才明白了贺丛霜的意思。
定居的人，与在海外工作的人又是两种概念。
真能放弃故土一切的人，心境都相对淡然，回归一种本质。
什么本质？
这就说不太清了。
可能为了一口饭，也可能被当地风土美景所震撼，总而言之追求的方向发生了变化。
而在海外工作的人，最终目的还是回国，不可能与国内氛围产生太大的差异，即便有也会尽可能的弥补，让自己变得更像国内人，而不至于出现跟不上主流的情况。
老板姓吕，甘州人。
早年苦读上了好大学，成了建筑设计师，后来进入国企，来到非洲，待久了就决定留下来，他本人爱好风景画，留下的出发点有一定原因是来自当地的风景。
单是一出马兰热大瀑布，他画了上百幅，据说还卖出不少，被路过旅客买走，最高一副卖到了三千美金，出价人是一对美国夫妇。
价高不是重点，老吕说起这事儿时沾沾自喜：“他们好像是玩收藏的，说我的画有升值空间，希望我继续画下去，多一些种类风格，以后说不定能成大画家。”
嗯，自己喜爱的事物，被人所喜爱，满满的成就感啊。
一顿早饭，一场闲聊。
大家度过了美好的时光。
老贺很少见的主动与其拥抱：“与你的畅谈令人愉悦。”
随后，老吕目送三人离开，并且邀约下次路过，一定要来找他坐坐。
上车后。
周一生沉默了半晌，忽然不觉发笑……
开车的老贺皱眉：“你笑什么？”
“笑你啊，觉得你有些可爱。”
“我不觉得你再夸我。”
周一生组织了一下措辞，正经道：“是真的在夸，因为老吕和你所追求的一样，所以你喜欢他，你们都是为了快乐在活着。”
“你把伯牙子期看作可爱？”
老贺拔高了话题的层次，但也有些强词夺理。
周一生不置可否的耸耸肩：“也可以称之为可爱啊，现实里，现实的人太多太多，你们这样的人太少，你们像是从童话世界里来的人，所以你们配得上可爱。”
贺丛霜若有所思，想了许久，道了一句：“那你也挺可爱。”
“为啥？”周一生愣了。
“你也说，活着是为了快乐，咱们是同类人。”
周一生笑笑，没在接话。
这个话题终止于此，恰到好处，而老贺也没继续说，因为她也是这么认为的。
第198章 抵达
一夜未眠的周一生，却没有睡意。
最后一段路，心里的紧张感又提了起来……
车子上了高速，路况质一般的提升，贺丛霜驾车很快，开到了越野车飘飞的临界点，若换成轿车恐怕还能更快。
或许是感受到周一生的紧张与忧虑，老贺便没有再多聊什么……
有时候言多必失，毕竟一个人猜不透另一个人的心思，无意间的善意安抚，不一定就能令对方感到舒适，反而会起到反作用。
这种相处的方式很好。
至少周一生是喜欢的，因为就好像人在突兀发生剧烈咳嗽的时候，另一个人拍背舒缓。
？？？
周一生就很不能理解这种操作。
咳嗽是气管震动所引发的不适感，又不是呛了东西咽不下去，即便是呛了东西，也不会因为拍背而得到缓解。
所以，拍背干嘛呢？
一边咳嗽着，一边还得承受着后背击打，这到底是什么操作逻辑？
即便是善意的，但也只会令人感到不适。
算算时间。
唐毅与童涵应该已经抵达入院，周一生想打电话询问情况，但又害怕听到不好的消息，最后还是决定到了地方，自己去见证吧。
事出突然，距离童涵汇报消息已经一夜的时间，但医疗小组的群聊里，却没有第二人的发言。
除了周一生与张中建，恐怕其余人等依旧没有接到消息。
信息传播力的匮乏，令人恐慌。
试想一下，若不是恰巧碰上，周一生第一时间联系了张大爷，那么童涵与唐毅会遭遇些什么？后果必然是极其严重的。
车内的寂静，保持了整整三个小时。
期间，就连小婕拉儿也不言不语，完全被车窗外的景致所吸引。
马兰热是真正的雨林，比起天堂之林有着更加丰沛的水系，景色截然不同，而小孩子满心期待着来到首都的兴奋感，一直神游其外。
一直到三个小时后，途径路牌，老贺开了口：“还有一百一十公里，预计一个小时能到，我把你送到医院，就带着小婕拉儿出去逛一逛，顺便定一下酒店，好不容易来一趟，待个三四天吧，另外你把扎加利的电话给我，我跟他联系一下，见个面。”
周一生听后，没有异议。
老贺身份特殊，不想露面很正常，关键也与病人不熟悉，不牵扯什么不探望的冷漠说法。
而既然来到了首都，与扎加利碰头，返程时也可以将设备带回去。
倒是有一件事，周一生还有些拿捏不准……
出了这遭事情后，会不会影响到医疗援助小组的行程，导致终止？
周一生暂时不想离开，不敢说出于某种大义，就私心而言，治疗与手术显然与在国内医院实习是两种概念，或许仅仅是技术上的积攒提升，未来回国依旧要从头做起，但如果还是回到中心院，唐爱云能给江主任递一句话，未尝不是没有可操作的余地。
而且周一生的选择可以是多样的，上头有人好办事，以张大爷的关系，给周一生安排一份自由性较高的工作肯定是没问题的。
无论如何，返程周一生肯定要去，总不能让老贺带着孩子独自回返，不安全的。
“行，不过你也别送我了，我到市区打个车，你们先找个地方吃饭。”
“那你呢？”
“医院食堂能吃。”
“好。”
……
中午十二点。
道路匍匐向下，延伸至海岸盆地的城市。
罗尔达到了。
现代化的城区出现眼前，给人一种从一个世界到另一个世界的错觉，而事实上对小婕拉儿来说，这并不是错觉，而是事实。
她从未见到过三四十层高的大厦，没有见过宽阔整洁的大马路，地面难道不该是黄土与石子组成的吗？为什么远处海岸线边上的大空地，地面的砖石被太阳照射的亮晶晶的。
这是婕拉儿眼中的童话世界。
小丫头明明很兴奋，却又紧张的说不出话来，唯唯诺诺的坐在后排座椅的中间，大眼睛拼命睁着，不敢漏掉任何一处景色。
周一生与老贺都没有打搅她，接受新事物不一定要全知道那是什么，慢慢让孩子自己去发现会更有意思。
来到城区，周一生对前往国立医院的道路已经很熟悉了。
在一条分岔路口，周一生让老贺停车，下车前嘱咐道：“我不一定什么时候完事儿，咱们电话联系吧。”
“好。”贺丛霜答道，又跟婕拉儿说：“跟周说再见。”
婕拉儿有些慌张，她不想跟周一生分开，但现在她已经能接受与丽贝卡独处了。
“再见，你要快点回来。”
委屈兮兮的样子，惹得人心都快融化了。
周一生听不懂俚语，也能从表情中体会她的情绪，探身亲了一下她的小脑门，再次与贺丛霜挥别后，这才下了车。
然后又目送她们离开，才在路边等待过路的出租车。
笑容收敛，颇为沉重。
罗尔达国立医院坐落在‘宾客山’。
医院建设在曾经葡国贵族的待客庄园原址之上，门诊楼用得就是修缮后的古建筑。
搭车上行，海岸线一览无余。
热情的出租车司机还在跟周一生介绍当地景色，看看他是否会长期包车，周一生没心思闲扯，有一搭没一搭的回一句，只等着车子进入医院的大门后，丢下现金就快步走了。
熟门熟路来到住院部。
一楼的接待护士都不住侧目，显然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来到的华国医生们，并且也大概猜到了他的来意。
“您好，您是寻找你的同伴吗？我对她们的遭遇深表同情，不过听说病情不算糟糕，而且有南非来的传染医生帮忙设置治疗方案。”
周一生一听，提起几分兴奋，不算糟糕就算是好消息了，而且还有南非来的医生，看来是张大爷那边使劲了。
“他们现在在哪？”
“顶楼的特护病房，右手边的三个病房被隔离开了，所以没有送到传染科去。”
“谢谢。”周一生道谢后，快步走向电梯。
到底是‘自己的地盘’，唐毅与童涵受到了应有的待遇。
按照正常情况，这样的病情特定是要送到传染科的。
而所有医院的传染科，都不是什么好地方，很多自知的传染病人甚至会选择隐瞒病情也不想去传染科住院，因为大家都知道，病情细菌会发生交互，但凡出现什么重大病症，本来的小麻烦也会变成大麻烦，引火烧身。
但事实上，病人的想法都是多余的，传染科那么多医生护士就职，自然会杜绝病菌交互，没有外人想的那么可怕。
上至顶楼。
右侧通道果然被隔离起来，拉着警戒线，还有一名保安专职看守。
周一生快步走去，被人拦下，保安询问来意时，病房内的人恰好出来。
“一生，你，你怎么来了？”
张中建一脸错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第199章 杰克的心意（端午节快乐）
保安一看两人认识，就放开了警戒线的拉绳。
周一生走上前去：“心里不踏实，昨天晚上就连夜开车过来了。”
“啧，你这孩子，瞎胡闹，开了一夜车，疲劳驾驶怎么行？”
张中建责怪时，汪主任也走了出来，一见周一生也是惊奇：“小周，你这真是吓人一跳啊，开了多久的车？”
“十几个小时吧，昨晚七点出发的，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一个朋友交换着开。”
听到这话，张中建的眼神才缓和几分……
孩子来都来了，再责备也无济于事。
他倒也没多问来的人是谁，只当是草医学员，或是诺德拉、阿卡。
“把口罩带上吧，确诊了，两例伤寒！”张大爷也没介绍病情，从墙壁上的卫生储备箱里拿出一个口罩递给周一生。
两人陪着他进入病房。
童涵正躺在床上昏睡着，小脸不止呈现病毒色绯红，而且瘦了不少，本就不是圆脸，现在两腮更显得几分凹陷，在牧区势必是吃了不少苦。
病历本就在床头，周一生看了看，松了口气。
初期病症，正常病原性发热，不过温度被控制下来，做了细菌培养，感染程度不高。
这种病必须经历一个完整的病理过程，只要温度控制下来，保持抗菌治疗，两三周后就能痊愈，也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a级扫描检测启动后，得到的结果为良性，不用过于担心。
“人一直睡着？”周一生放下了病历本。
张中建点了点头：“在车上就睡，睡了一路了，我们也一晚上没休息好，在酒店睡了一个上午才过来，想着她应该快醒了。”
“那唐教授呢？”
“那边，跟我来吧。”汪主任带路，领着周一生前往隔壁的病房。
仅是进门，周一生就吓了一跳，被子外的双臂玫瑰疹呈现大规模爆发，疹有出脓的趋势，脸色又白又红，两腮像是被涂了胭脂，偏偏其他地方又白的可怕，额头的青筋暴起，整个人的皮肤都显得干瘪了。
a级扫描检测启动……
【呕吐腹泻导致的重度脱水，病程期四天，体重预测下降5公斤】
【病毒感染极期（爆发期），尾部及多处肠道黏膜破损穿孔】
【建议及时进行手术治疗】
【抗菌治疗可酌情增加剂量】
【病情评估：c】
周一生看完时，汪主任也开了口：“唐毅的情况就不是特别好了，消化道严重感染，细菌含量数值极高，还伴有穿孔出血，现在应该要手术治疗了，但他的身体状况实在不佳。”
“但必须要进行手术。”周一生非常确定，“谁是主刀？”
眼看他笃定的样子，张中建与汪主任都楞了一下，却也没功夫多想。
“你认识，普外的斯考特教授。”
“手术时间呢？”
“预计是今晚，但从南非找来的传染专家并不建议现阶段手术，唐毅的情况比较糟糕，对方害怕挺不过手术，但斯考特教授的意见是……任由肠道黏膜溃烂，只会让细菌继续感染患处，抵抗力无限下降，他坚持手术。”
听到这里，周一生心中不仅动容。
绝不是他自我感觉良好，斯考特如此坚持，肯定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否则这种担责任的活儿，大部分医生绝对不敢接，而且是有其余医生持保守治疗意见的时候。
这是硬顶着压力在上啊。
“爷爷，我想去见一下杰克，再听听他的意思。”
张中建点了点头：“去吧，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小童应该快醒了，你等会直接来病房找我们。”
暂时与两人道别，周一生快速去了普外。
刚到相应楼层，就碰到了熟人。
“噢，天呐，我在这儿看到了谁？周？！”斯兰惊讶的呼喊起来，脸上露出搞怪的笑容，不过两人还未走近，他就立马正色起来，不好意思道：“啊，你一定是为了那个唐医生来的对嘛？他的情况很糟糕，你一定很担心吧？”
周一生苦笑一声，张开双臂，跟他抱了一下：“放轻松，我没那么小气，我的确是为了唐而来，但也不妨碍我来见见老朋友，最近过得怎么样？”
斯兰总算又笑了：“还不错，特别是在斯考特教授从开普敦研讨会回来后，他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成天泡在医院里埋头苦干，我的工作轻松了不少。”
“轻松？”周一生听了觉得奇怪：“斯考特全心投入工作，你不是应该更忙碌才对嘛？怎么会轻松。”
“说起来就奇怪了，斯考特教授跟变了一个人一样，很多杂活都自己干了，我以为他出现了什么经济危机，想要靠手术量来多赚些钱，但我问了酒桶，酒桶说他们的情况很好，养牛场前段时间财分红了一次呢，杰克比我有钱。”
“好吧，让我亲自问问他。”
斯兰带着周一生来到杰克的独立办公室。
国立医院并非主任制，几个教授分别带组，各自有各自的山头。
敲门。
杰克嘶哑的声音传来：“进来，咳咳……”
周一生拧开门锁，带着微笑。
杰克抬眼一看，惊呆了：“法克，周？！！你怎么回来了？吓我一跳！”
“哈哈哈，我刚才也是。”斯兰跟在后面。
杰克立即起身，跑来与周一生熊抱，两人年纪差了许多，但的确很聊得来，像是哥们……不，准确的说就是哥们。
大家可是在蛮王泰达米尔的见证下，拜过把子的。
拥抱罢了。
杰克深吸一口气：“为了你两位同事来的？”
“嗯，本来没打算回来，不过还是没忍住，担心他们，童涵你知道的，我的好朋友。”
杰克深以为然：“她值得有你这样的朋友，在牧区献身，却遭遇不测，上帝不该这么安排。”
周一生也没卖关子，一边在沙发上落座，一边问道：“我听说，你要主张进行手术？”
“是的。”杰克点头，“唐的情况很糟糕，消化道多处穿孔，本来就有病菌入侵，再加上个感染根本是雪上加霜。”
“你听听我的嗓子，该死的英国医生跟我吵了一个小时，想要反驳我的意见。”
“英国医生？”周一生没太懂。
杰克也奇怪着：“你不知道？就是你的领导从南非请来的传染专家！意图是好的，但说起话来狗屁不通，我就奇怪了，生活在美丽国度的人儿，凭什么成为传染专家？任何一个非洲国家的本地传染医生都要比他强一百倍。”
“我听出了一些嘲讽的意思，你在开地图炮。”
“好吧。”杰克无奈，“我承认，我前段时间被另一个英国人影响了心情，不过我坚持我的手术方案。”
杰克并没有邀功，或是说什么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如此坚持的。
他只是用他坚定的态度告诉周一生，我在全力以赴，即便不受人认可，但我敢担当这个责任。
而周一生的态度，与他一致：“我同意手术。”
杰克松了口气，眼神愈发坚定了：“但你要说服你的领导，现在他们是病人的监护人，我觉得他们的态度有些摇摆不定，毕竟那位英国医生是他们请来的。”
“另外，我多说一句，你可别当我在开地图炮了……”
“那位英国医生……”
第200章 手术签字
按照杰克的说法，那位传染专家的确不怎么靠谱。
首先要明确一件事，专家的概念很模糊，大概可以用国内对‘砖家叫兽’的态度去解读。此人头衔非常多，例如传染病学与病毒学双料博士出身，世卫传染病组织协会理事，等等等等。
唯独，这些头衔里没有与医生职业相关的，唯一一个稍微擦边的竟然还是某私人医院的名誉副院长。
总而言之，专家的分量够了，但到底能有多少实战经验，真的不好说。而对方的传染病学研究的确很深入，不少论文的引用量是非常高的，所以地位备受推崇。
不过纸上谈兵与实战，真的是两码事儿。
杰克之所以这么笃定对方不行，完全是因为他见过此类人……
当年在米国医院被裁决，裁决他的主导人就是这种满嘴大道理，涉及到手术、病理狗屁不通，只停留在纸面规则逻辑上的人。
的确，患者身体经不起折腾，这个事实谁都清楚。
但基础问题也很浅显，消化道穿孔造成的腹腔污染必须解决。
难道我们的专家就能确保病人在短时间内恢复体能，达到手术的标准？自然不可能，病人处于昏迷当中，不得进食，全靠输营养液维持生命所需的养分。
也就是说，时间越拖下去，病人的身体状况越是糟糕。
与其等下去，倒不如在身体情况相对好一些的时候，直接进行手术，解决了腹腔污染问题，杜绝并发症，其余的抗菌治疗都好说。
如果谈及信任问题，周一生肯定是相信杰克的。
更何况系统给出的评估建议，也是尽快进行手术治疗，伤寒导致了消化道黏膜穿孔，已经进入了病态的严重趋势。
等杰克的话说完，周一生点了点头：“说服签字的事儿我来解决，你打算什么时候手术？”
“就今晚吧，我已经推掉了今天下午的手术，准备养精蓄锐，谁知道刚才那个英国佬还来跟我吵架，法克，严重影响我的状态。”
说到这里，杰克看向了斯兰：“还有你，赶紧去给我休息，准备好状态，这次的手术难度非常高，我们要打一场时间战。”
斯兰深以为然，严肃的点了点头：“那我就先走了，周，手术交给我们，你放心就好了。”
而周一生听到这话，微微粗眉。
等斯兰离开后，才想明白了因果：“抢时间吗？因为唐的状态不好？你预计多久完成手术。”
“这个问题我真的不好回答，你也是医生，很明白手术中的变化，现在造影能看到的穿孔位置，都是规模较大的，并且在肠道重叠当中，很多地方是看不到情况的。”
“如果仅是造影图像中的出血点，我觉得三十分钟能解决问题，而病人能给予我们的手术时间，也绝对不能超过一个小时。”
昏迷中的患者，体能状况就不用说。
而且要知道一点，昏迷患者在手术过程中也是需要麻醉的，避免外界不良伤害性刺激使得患者出现血压上升、心率过快的应激反应。
麻醉药的副作用就无需赘述了，麻醉时间需要控制，针对患者体重，状态来决定，过久的麻醉，是会把人麻死的。
这就是为什么要打时间战的原因。
话落。
周一生心中激荡，忽然道：“杰克，我要加入手术。”
他的确参与的手术不多，而且是手术小白，但就针对唐毅的手术情况而言，他的作用是可观的。涉及到肠道缝合，他的执行速度、完成度要比绝大多数的医生厉害。
因为他有系统。
并且充沛的医疗成就点在手术中有很大的发挥空间。
早前兑换完技能后，周一生还剩下70点医疗成就点，而在腹壁血肿手术后，系统又给予了10点，如今的总数达到了80点。
“你？”杰克一听，有些犹疑不定。
早前杰克不知道周一生的情况，但在上次的事情后，杰克当然明白周一生还不具备手术资格。
周一生看他的表情，心中并无慌乱，反而愈发坚定：“相信我，我的手术你见过，虽然我经历的手术次数不多，但我的确要比斯兰强。”
“可是，你的领导会同意吗？”杰克有些推脱，以前不明情况，他能相信周一生，但在得知前提后，心态难免发生变化。
“这就需要你的帮忙了。”周一生道。
张中建与汪主任绝对不会让他胡来，也只有杰克能在里面动手脚。
“现在咱们是要打时间战，相信我，如果我不行，立马在旁边拉钩都行。”
冲动吗？
不。
周一生有完成手术的自信。
之前是小白，但在一个多月后经历后，周一生的经验正在飞速增长，更别提还有系统各项技能的学习与加持。
杰克看他决绝的模样，摇了摇头：“虽然我不忍心拒绝你，但我要保持理性，暂时……我同意你旁观手术，至于需不需要你的帮忙，到时候再决定。”
只是旁观？
周一生有些想反驳，可他还是忍住了。
进了手术室，就有可操作的余地。
“那就这么说定了！手术安排在几点？”
杰克道：“晚上八点吧，我手头还有些事情要做，做完后吃饭，睡一会儿，要把精神状态提升到百分百。”
敲定了手术时间，杰克在打印机上打印出了手术知情单，交给了周一生：“签字后给我个电话就行，我让护士上来取，晚上七点四十，你下来找我，我先带你进手术室。”
“好！”
周一生拿上了签字单，暂别了杰克，重新回到楼上。
刚刚走过警戒线，就听到病房内的说话声。
入内。
“童涵，你醒了？”周一生惊喜一声。
张中建哭笑不得，骂道：“臭小子，小点声。”
童涵看到周一生被臭骂，嘴角露出笑容：“你要吓死我，晚上……找你索命。”
皮这一下好玩么？
好吧。
病人最大，周一生笑呵呵坐在了床边：“感觉怎么样？”
“还，还行，想拉稀，但其实肚子里没东西，啊，你穿过成人纸尿裤吗？真该让你试试的！”童涵总是这样，多精致漂亮一姑娘，偏偏大大咧咧的，说起话来不害臊。
不过有精力开玩笑，就说明状态不错。
周一生由衷的感到开心。
闲聊两句。
他叫着汪主任和张中建出来，将手术单交给了他们，却没说话。
即便是中医，相关的医疗知识，他们要比周一生还明白，但这种决策上的事情，真得令人摇摆不定，周一生的举动就像是投下了带头的第一票，接下来就是按照各自的本心来走了。
许久许久。
汪主任默不作声，只是看着张中建。
张中建叹了一下：“做吧，杰克的情况老莫也给我说了，全院最好的普外教授，伤寒问题不大，就怕病情拖久了，之后在想做手术，来不及了……”
汪主任抖了抖，还是有些摇摆：“咱们……真签字？”
“难道要让小唐的爱人过来签？”张中建没好气的怼了一句，通知国内，汪主任是万万不敢的。
其实捷康的医生来不来都无关紧要，国立医院的水准足以应付治疗。
现在张中建也想明白了，画蛇添足，庸人自扰。
汪主任不说话了，接了手术单，签了字：“拿去吧，小周跟杰克熟悉，多叮嘱几句，可千万不能出了问题！”
第201章 天赋异禀
中午。
周一生跟张中建、汪主任在食堂吃饭。
在确认了童涵的病情与唐毅的手术情况后，三人的情绪终于有所回升，座前两人是长辈，少不得询问周一生近来的状况如何。
张中建是知道周一生在那边进行手术援助的事情，爷孙俩常在电话里沟通，虽然谈得不详细，但周一生没有主动告知什么，显然是没什么问题，所以张大爷也就没在汪主任面前多提。
至于其他，那就知无不言了。
饭后。
三人准备休息。
张中建与汪主任跟车而来，即便上午休息了三两个小时，老人家的身体也不太能撑得住，晚上唐毅的手术他们帮不上忙，但身为‘家属’也得在外等待消息。
“还是之前咱们下榻的酒店，我提前打电话让他们把房间收拾出来了……”
走时并未退房，中铁占有那家酒店的大部分股权，因此尽可能给予了医疗援助组相应的便利。
周一生一听，心里敲起小鼓……
如果跟张大爷他们回去，来时肯定也得一起，到时候可不好提前潜入手术室了。
“我就不去了，还有朋友在外面等着，我得打车过去找她。”
“朋友？”张中建与汪主任对视一眼，两人自然听出周一生所说的并不是草医学员，或是国立医院中医科的医生。
“嗯，在援助点认识的华人，其实我没打算过来的，是她提议让我过来看看，我俩交换着开车，开了快二十个小时。”
“可靠吗？”汪主任善意提醒，经历了唐毅的事情后，精神难免紧张。
周一生点头：“肯定可靠……”
他本想说，说不定张大爷与汪主任还认识呢。
贺丛霜嘛。
即便不欣赏其作品，也算是国内文娱作品大爆炸时期的第二代、第三代老资格明星，十六岁出道时，周一生才刚上高一，那年头大街小巷不都是她的作品？
不过想想老贺的性子，周一生没敢介绍，介绍了不见面总归不好。
所幸是张大爷也没多问，道：“交朋友可以，但是得多个心眼，不过这人能跟你开夜车过来，肯定不是坏人，你得多谢谢人家，身上还有钱吗？人家要觉得不方便，你就在外面给人家包了食宿。”
“有钱，您别操心了。”
“另外……”周一生又想起一件事，“唐教授和童涵的事儿，不会影响咱们的行程吧？”
提及此处。
张中建不着痕迹的瞥了汪主任一眼，意思也只有两人明白。
汪主任没通报事情经过，行程自然不会受到影响，不过最后结论还得以手术结果为准，如果病情严重，势必还是要通知国内，到时候的决定权就在上头了。
“先不提这个，等今晚过了再说吧。”
张中建言辞不详，令周一生心里觉得几分忐忑，但这时候也不是考虑该不该留下的事情，熬夜开车换了贺丛霜后，他也没睡，这会儿眼皮子都打架了。
当务之急，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养足精神才行。
国立医院位于宾客山上，交通不便，因此门口有三轮载客车和出租车停靠，分别前三人约定了晚上过来的时间，然后两人先目送周一生上车。
周一生也没辙啊，只能迎着头皮上车，向着山下驶去。
开车前，他嘱咐司机：“慢点开，开慢点……”
司机不明所以，但在后排伸过来的一叠宽扎后，喜笑颜开：“30迈？ok？”
“ok！”
随即。
周一生就紧盯着后面，眼看着张大爷两人上车，尾随而来，又轻易超车，渐渐消失在下山路的弯道转角，他立即对司机道：“掉头，回医院。”
司机收了钱，肯定不会废话，掉头回返，最后将周一生放在了医院门口。
前后不到两公里，收入却顶了绕城一周，划算啊。
回到医院。
周一生就前往了普外住院部，除门诊轮换，空闲时间医生都待在住院部，手术患者才是最要紧的。
熟门熟路来到杰克的办公室，敲门入内。
杰克看到他到来，愣了一下：“周？你怎么又来了？”
“给我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呗？我得甩开那两位上司才行，不然晚上可脱不了身。”
一听是这事儿，杰克哭笑不得，心里还有所抗拒，但既然答应了他，也就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跟我来吧。”
住院部有医生休息室，高架双人床，整洁干净。
“这是我的单独休息室，上面没人睡，有时候来朋友会让他们将就一下，你也上去将就一下吧。”说着，杰克也开始脱衣服了。“你睡觉老实吧？可别乱晃，我这人睡眠浅。”
“要不你睡上面？”
杰克摇头：“认床呢。”
“那要不……咱俩一起睡？”
“滚开！”
嘻嘻哈哈，两人各自就寝。
上床前，周一生没忘给老贺打了个电话，若不是这次出行，周一生还真没有她的号码。
电话中自然告知晚上的情况，晚上不一定能去找她们，让她天黑前就找个酒店与婕拉儿下榻，注意安全，即便是首都，夜晚也充满了不确定因素。
……
晚上七点。
杰克设定的闹钟，将两人叫醒。
一觉睡了整个下午，无论是周一生，还是杰克，都觉得精力充沛。
两人穿戴整齐，离开休息室，普外办公室内，斯兰早就准备就绪了。
“斯兰，你先带周去手术室，他今天旁观手术，我去做一个方案汇报说明。”
杰克嘱咐后，斯兰领命。
不过他又有些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对斯考特教授发问。
而是在杰克离开后，拧头看着周一生：“周，你怎么是旁观？”
斯兰可是与周一生完成过独立手术的，那时候斯兰是一助，周一生是主刀，操作技术简直堪称惊艳。
周一生也不知道说他忘性大，还是故意戏谑人，苦笑道：“你忘了上次了？”
“上次？”斯兰还是不明所以然，等带着周一生到了手术室才猛地转醒，“对了，你，你还是实习医生，可是你上次……怎么做到的？”
周一生看他慢半拍的反应速度，无言以对。
至于如何解释……
小周童鞋撂下一句中文：“天赋异禀！”
斯兰呆呆的立于原地，完全听不懂啊，可是咱也不敢问啊。
第202章 旁观(四更，求票)
医生行业很吃技术，自然也以技术为尊。
其实在斯兰心目中，周一生还是要比他强出许多，毕竟他是真切感受过周一生的技术操作，因此应有的尊重少不了，甚至他更希望今天的一助由周来担当。
但斯考特教授的命令，斯兰肯定不敢违背，话到嘴边，只能重新咽了回去。
在手术通道内更衣。
周一生用手机给张大爷发了个短信：“手术可能赶不过去，手机没电了，晚些过去，爷爷不用担心。”
然后，自然就是果断关机，免得节外生枝。
更换手术服，清洁半臂，走进消毒风室停留三十秒后，来到了手术室，接下来就在旁等待着患者与主刀医生的到来。
迄今为止，这是周一生第三次进入正规手术室。
温湿恒定的感觉，与风室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世界，空气中洁净的味道并没有太多消毒水的气息残存，灯光打开也不会有外界毛絮飘飞的景象。
各类手术器械令人着迷……
比起迪莉娅的移动手术车，这里完全是史诗级套装，而那边只能算是青铜装备，且是东拼西凑起来的散装。
激动、兴奋是一定的。
但周一生正在尽快调整着心态，他需要一个稳定的状态去迎接手术。
旁观？
如果杰克与斯兰的组合足以应付手术，他可以选择保持沉默，但如果不行，周一生肯定要请求上台。至于说杰克是否会答应？
其实不难想象，杰克在答应周一生的请求时，心里势必是做好过心理建设……
唐毅的情况特殊，需要抢时间。
斯兰不足以应付的情况下，周一生显然是更好的替代者，在患者的病情面前，杰克其实是一个懂得变通的人，而不会执着于资质与手术权，在上次的事情之后，杰克其实已经表明了态度。
否则，也不会提出邀请
如果周一生愿意，可以留在国立医院，有他当靠山，将会有大把的手术机会。
而现在，周一生毕竟没有提前经过杰克的考量，所以杰克有所顾虑也实属应该。
……
张中建在离开酒店前，收到了周一生的短信。
原想打电话问问情况，结果没通，提示对方已关机。
汪主任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儿，一生说晚些时候赶过来，现在手头有些事儿，估计正和朋友吃饭吧。”
二人抵达医院，先来到顶楼。
护士就等着他们到来许可后，将唐毅送往普外手术室：“斯考特教授已经准备好了，我们现在出发吗？”
“走吧。”张中建首肯，护士将唐毅移床，推了出来，一行人开始向着手术室移动。
在手术室外。
杰克与二人见面，老莫也已经到达，开始说明手术方案。
“病人的情况各位清楚，而手术难度系数其实并不高，但就患者的身体素质而言，我们必须把控手术时间，在一个小时内完成胃部及肠道的穿孔处修补，超过这个时间，患者的生命就会遭受极高的风险。”
“但我会尽力完成，这对我是一次新的挑战，我有信心做好。”
西方人的交流方式很独特。
如果是国内医院的主刀医生，万万不可能说什么新的挑战之类的话，那分明就是给病人家属添堵。
包括此时……
汪主任听到这话，心里有一万头羊驼飘过，且在张中建耳边嘀咕：“张主任，这老外不是开玩笑嘛，把唐毅当成挑战？他到底有没有把握？”
张中建没搭理他，反而他能理解杰克的态度：“那就麻烦您了，斯考特教授。”
杰克点了点头，这就转身进入了手术室。
老莫在旁，听到了汪主任方才的话，转变熟练的汉语道：“没事儿的老汪，普外科杰克在国立医院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他既然说有信心做好，肯定就有把握。”
“你要不放心，要不进去瞅瞅？旁观一下？”
汪主任一听，还真心动了：“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去不去？”
“那就……去看看？”
老莫又看向张中建：“张教授呢？”
“我就不去了，人太多……也不好。”
……
手术室内。
杰克入内的第一时间，与周一生眼神交汇，但二人并没有说什么。
护士立即为他戴上了无菌手套。
“手术开始，麻醉！”
麻醉师调剂剂量，推注完成后，开始读秒。
患者处于昏迷状态中，就无法依靠基础意识来判断麻醉效果，读秒结束后，检测仪器：“一切数值正常。”
“随时监控血压、心率……”
话到此处。
杰克郑重地看向斯兰与助理护士，以及一名二助医生：“那就开始了，集中注意力。”
“明白！”
上台后，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拔高了一截，或许在平时的手术中，还有功夫闲扯一些家长里短，但在当前的手术环境中，无人敢乱开小差，患者的情况严峻，他们没时间分神。
“手术刀，切开！”
杰克落刀了。
全程。
周一生都没有言语，只是在落刀时扬起了头，前进两步，注视着手术过程。
然而，令人全然没有意料到的是……
就在手术刚开始。
手术门被人打开了，一名护士引着一个男人入内。
突兀的情况，令人分神半秒……
而周一生随之望去，心里登时颤抖了一下：“汪，汪主任？！”
他立即望向杰克，可杰克也递来一阵无语的眼神，显然不明情况。
汪主任进入消毒风室后，才戴上了口罩，低声道：“斯考特教授，您继续手术，不用管我，我就在这儿旁观一下，心里能踏实一些。”
短暂的眼神交流，杰克微微点头，并未开声，手术依旧在进行，没有半点的停顿，保持着极高的职业素质。
周一生心里尽然是无奈，他千算万算也没想到汪主任会进来旁观。
而汪主任也在疑惑，除了手术台跟前的医生护士，旁边怎么还有一位？
替补么？
但看身影怎么那么眼熟？
好吧。
周一生也戴着口罩呢，这是手术室内的硬性卫生要求，所以汪主任没有认出周一生，两人的熟稔程度还不高，倘若换成是张中建来了，势必能一眼认出大孙子来。
各自心里疑惑片刻，但很快就被手术所吸引。
腹腔已经打开了，二助拉钩开阔手术视野，杰克与斯兰开始对招一侧悬挂的腹腔影像寻找穿孔处。
时间紧张，在完成已知风险的同时，排除其余风险。
每寻找到一处创口，就需要用器械标记出来，以免回头后有所遗漏。
第203章 所谓职业
伤寒传染途径为粪口传播。
简而言之，就是牲畜或人类带菌者排泄后，途经不洁接触饮食导致感染。
而病期潜伏爆发及流行时间长短，与感染性质有关，食物型感染爆发流行大多在48小时内，水源性爆发则可以潜伏长达三十天。
经过童涵的描述，可以确定唐毅的感染途径是前者，饮用生奶后导致病菌入侵。
生奶难道不是水源？
水源性所指实则是排泄物在水源中扩散，病菌量得到稀释后，人体感染的菌数自然不高，潜伏期内体内菌数繁衍，等到繁衍到一定数量才会爆发病情。
而唐毅直接饮用了含菌生奶，等于直接让病菌进入人体。
至于说其他人怎么没有问题……
其实。
这种情况真的不好说，病情爆发时间因人而异，或许在唐毅与童涵离开后，牧民中就有人染病，但就现在而言，没有人会去关注那些事情了。
听起来似乎非常冷血，但就童涵所经历的情况而言，当地条件就是如此，若非张中建联系中铁急救，否则二人能不能得到救治都不一定，在当地，人命真的很不值钱。
另外，童涵的感染就属于受累性质了。
唐毅上吐下泻，当地卫生环境糟糕，接触时难免导致感染情况发生。
所以，童涵的病情较轻，菌数较少。
伤寒菌在入体后，直接摧毁了消化系统功能，而人体自身抗原也会对病菌开始反击，二者交互，就好像将胃部、肠道当成了战场。
受累的是谁？只能是作为战场的消化系统，被打得千疮百孔，因此而发生穿孔、出血。
如果唐毅能在感觉不适后，第一时间进行抗菌治疗，绝对不会出现现在的情况，问题就在于时间拖得太久，病菌数得不到抑制而暴涨，消化道也就被疯狂入侵蚕食。
手术中……
一处处穿孔肠道被标记出来，台前的人们神色愈发肃重。
标记处越多，需要处置的时间也就越多，他们所面临的挑战也就会越大。
造影位置只是部分结果，更多的还需要开腹后进行检查确诊，而就现在
“穿孔数量已经超过了我们的预期……”
“腹水成分中有血污，斯考特教授，会不会是……”
斯兰的话还为说完，杰克就沉声道：“应该有一处穿孔程度较为严重，超过正常穿孔出血量了，我继续标记，你把出血位置找到……菲利普，准备清创，配合我修补缝合。”
相较之斯兰，杰克始终保持着有条不紊。
情况固然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许多，但作为团队带头人，他必须要把握节奏。
一旁。
周一生攥紧了拳头，出血点他已经凭借系统找到了，位于小肠前段的空肠。但他这时候不敢开口，汪主任就在一侧，即便用英语，也不可能藏的住。
但凡周一生没有撒谎说自己有事儿，大可以现在和汪主任一起入内，可现在……
一个谎言总需要无数种方式来弥补。
恨啊。
不知不觉，手术时间已经进行了五分钟。
距离最佳完成时间三十分钟还早，但就现在发现的情况而言，三十分钟铁定打不住了，腹腔检查只是第一步，后期消毒、缝合才是麻烦，最考验一个医生的技术素养。
汪主任专心看着、听着，虽说拥有着常人不能比的医学常识，但中西医辩证思维完全不同，他并不能准确得知现在的手术进程是好是坏。
只能脑补，可能存在出血点……
那应该是坏吧。
老人家冒着汗，静静的看，更有一种后悔的情绪在心中徘徊……
如果不进来，应该就不用那么担心了吧？
之前何必多此一举呢？
现在离开，恐怕又会打搅他们吧。
汪主任坐立难安啊。
手术进行时间，十五分钟。
“清创，准备缝合。”杰克起手，器械护士立即将设备递在了手上，菲利普是二助，清洗冲洗同时进行，不大的腹腔开口，三人各自进行着工作。
准备缝合前，杰克停顿一下，看向斯兰：“出血点还没找到？”
遭遇质问，斯兰显然有些心急了：“没，没有，我尽快……”
“十分钟了，你有没有按照腹腔排查顺序执行？”
“我，我……我没有，我以为出血点应该在食糜堆积通道，所以我着重检查了……”
然而。
还不等斯兰说完，杰克震怒了，破口大骂：“法克，该死的，你以为，什么是你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种时候跟我玩俄罗斯转盘，是要赌命吗？”
“最简单的排查你都做不好，你到底在干什么！”
随着一声怒喝，手术室内气氛瞬间跌入冰点，本就严肃的空气，似乎被彻底冻结了起来……
但杰克即便在发怒，手上的动作却依旧没停。
斯兰吞咽一口唾沫，硬顶着惶恐道：“再给我五分钟，快了。”
护士看到他额头的冷汗，连忙为他擦拭。
而手术台跟前的周一生，已经开始隐忍不住了，但他不得不继续保持沉默。
……
或许是因为杰克的震怒，众人本就压力爆棚，如今更是控制不住节奏。
杰克在缝合，菲利普稳定肠组织的捏钳发生了轻微抖动，直接导致杰克手中的勾针异位穿刺。
“稳定些，稳定些好吗？”
相较之方才的破口大骂，杰克显然收敛了许多。
因为他似乎也意识到，面前的组合似乎并不能很好适应他的节奏，压力越大，只会导致错漏百出，他不敢再一次摧毁对方的自信心，那样会直接导致全盘皆输。
菲利普神情紧张的道歉：“抱歉，我会注意的。”
但斯兰那边呢？
时间越来越紧张，可他迟迟没有找到出血点。
空肠的位置很特殊，位于小肠前端，是食糜进入小肠的第一个通路，对接在腹腔较上方，且因为组织的特殊性，空肠表层附着很多血管分布，并且呈现微红色。
穿孔造成的出血点势必不大，腹水中的血污也是一个长期的积攒过程，因此很容易被忽略。
即便杰克没有询问，仅看着斯兰越来越慌张的模样，就知道毫无进展。
此时此刻。
此情此景。
杰克真有一种自闭的冲动，明明平时都发挥的非常稳定，为什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拉稀呢？他很有一种冲动让周一生来上台。
可他不敢抬眼与周对视，因为他还处于心里挣扎的阶段，害怕一个冲动，就说出了口。
古代。
古人将职业上升分成了七层
奴、徒、工、匠、师、家、圣。
第一位是非自愿或靠人监督的人。
第二位便是学徒，能力不足愿意学习的人。
第三位呢，工工整整，按规矩办事的人。
匠人不用多说，技艺高超。
师，师父、大师，掌握了规律且能传授技艺。
家者为大成，圣自然就是圣贤，古往今来少有之，以奇淫巧技为例，鲁班为圣，以中医学而论，华佗、扁鹊、孙思茅也能为圣。
杰克属于师，而不及家，但他的能力肯定属于上流。
斯兰应该是‘工’，但就现在呈现出的素质而言，他不及工的心态，无法按照规矩办事，只能沦落为徒，能力不足。
状态是存在浮动的，很多因素会导致等级下跌。
就现在的情况而言，已经非常糟糕了。
周一生能忍吗？
不能了！
他走上前去，登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可他还得保持镇定，没有杰克的首肯，不能上台
“空肠！”周一生小声道。
众人微愣，就连杰克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出血点，看看空肠！”
话落。
斯兰呆滞，但杰克率先回过神，将勾针交给护士，拿起捏钳夹住了空肠段，空肠粗壮且褶皱，并且附着无数血管呈现微红。
可是仔细观看……
菲利普惊呼：“那里，穿孔渗血！”
嘶！！
所有人倒抽一口凉气，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身在迷障当中突兀被点醒，正是因为不知道对方是如何做到的，那种莫名的震撼，越是令人浑身毛孔都一阵开合。
杰克知道，不能耽搁了，他抬起头，进入手术室以来第二次与周一生对视
“斯兰下去……”
“周，上！”
第204章 稳定发挥
杰克命令发出，台上人皆为之色变，目光复杂的看向了斯兰……
斯兰难过吗？
答案是必然的。
可在难过与不甘之后，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在手术进程的心态中斯兰做得固然不好，但就个人性格而言，他明白什么是轻重缓急，不行就是不行，逞强不得，因为他是医生，所面对的是患者的生命。
斯兰拧巴的神情在两秒后一松，笑着退后，一步、两步、三步，然后如释重负的看着周一生
“接下来，交给你了！”
周一生没说话，仅是点了点头。
杰克道：“重新消毒后回来，快一些。”
周一生立刻转身。
不过也就在这时，汪主任从震惊中回转，情不自禁惊呼：“小周？！你，你怎么在这儿？！”
事到如今，也只能坦白了。
“我一早就请求杰克旁观，但是害怕你们不同意，来不及解释了，我要去消毒。”
快速说完，周一生立即开启大门，通过风室走了出去。
冲洗、打肥皂，重新做了半臂清理后，尾随出来的护士立即用一次性无菌布为他包裹，重新进入手术室，立即开始佩戴无菌手套。
可汪主任的情绪显然还不能稳定：“小周，你，你要干什么？”
周一生蹙眉，麻烦就在于这儿，汪主任如果质疑阻拦，问题会很麻烦。
他不敢回答，只能看向杰克。
杰克自然会意，且他知道，现在斯兰靠不住了，只能让周顶上来……
“我的一助状态不好，所以需要周的帮忙。”
“可是，可是斯考特教授，你知道他的情况，他只是一名实习医生。”汪主任有些声嘶力竭，却又可以压着嗓子，音调听起来极其古怪。
杰克深吸一口气：“是，我知道他的情况，正因为我知道，所以才会让他帮忙，上次的两例手术他完成的很好。”
“除此以外，请您不要再打搅我们的进度了，患者没有时间耽搁！”
“如果你不能保持安静，我只能选择清场。”
主刀医生就是手术室里的权威，杰克拿定主意要释放权利，就算是汪主任也不能阻碍。
眼见如此情形，周一生还是添了一句：“汪主任，我不会拿唐教授的生命开玩笑，相信我！”
罢了。
周一生替补在了斯兰的位置上，没有丝毫耽搁，拿起捏钳，几乎在四五秒后，再度找到一处没有被发现的出血点
“这里还有一处出血点，标卡！”
护士呆愣，被他神奇的效率所震撼，递过标卡的速度都迟缓了一下。
但也在震撼之后……
所有人的神情中，出现了一抹镇定，是对手术进程心态的转变。
手术就好比一场比赛，方才的逆风局，因为新选手登场后的强力助攻，让人重新焕发了信心。
“等什么？标卡啊！难道要让我把你也换下去吗？”杰克在训斥，但语调是轻快的，更像是平时开玩笑的口吻。
护士立即行动起来，将标卡给了周一生，周一生顺势完成了操作。
随即，他抬起头：“我再做一次腹腔检查，然后我们一起开始缝合，加快速度吧。”
“ok！”
实则。
继续的腹腔检查已经没有必要了，系统的a级人体检测功能与【腹腔组织出血点探索】，早已给出了标准答案，周一生现在做得只是面子工程，重新确定一下，就可以立即开始缝合。
一旁。
斯兰取下了手套，丢进了废物桶中，站在了汪主任的身旁，微微调整心态后道：“先生，相信周吧，上次事件中有一例手术就是周带我完成的，或许在所有人眼里，他就是一个实习医生，但他真得很厉害，是一个天才。”
“或许，你们都还不了解他。”
汪主任无言以对。
数次想要张口反驳，却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
不了解吗？
当然不了解，所能知道的只是他是张主任的大孙子，出身中医世家，但其资质依旧是刚刚从很普通医学院毕业，实习不超过一年的实习生。
可要说实习生能完成腹腔手术吗？
显然是不行的。
身份与结果完全不符。
汪主任只能去思考，他该怎么办？拉着周一生下来，让他不要胡闹？还是赶快出去汇报情况，让张主任过来呵斥他离去？
那接下来让谁来完成手术？
斯兰？刚刚被斯考特训斥来好几次的斯兰？
汪主任真的快哭了，他又开始后悔，就不该同意手术，就算要手术，也不能让他们来进行，大不了多付出些代价，从国内找飞刀过来。
即便告知了国内，但至少唐毅的人身安全是得到保障的。
不过很显然，这世上没有后悔药给他吃。
事已至此，已然不能回头了。
汪主任只能宽慰自己，换一种思维方式
是啊。
实习生不能完成手术是一种主观思维，客观来讲，也没有谁就敢说，实习生不能完成这项工作，只是制度规范，限制了他们的学习进度而已。
周一生曾经做到过，现在肯定也行，天才总不能用常理度量啊。
“小，小周……”
“稳住，稳住啊！”
“老唐就交给你了！”
身后。
汪主任的声音传来，也令周一生完全安了心。
只要不被打搅，他有信心配合杰克完成这次手术。
“我明白！”
手术在继续……
在周一生完成了简单的腹腔检查后，开始与杰克一同修补穿孔。
“捏钳。”
“剪钳。”
“剪断。”
溃烂严重的组织需要修正后重新缝合，周一生掷地有声，护士在最初两次眼神寻求过杰克的同意后，就再没有过任何质疑。
标记一共十五处溃烂……
渐渐地，大家发现周一生的修补操作竟然要比杰克还要高效，速度不仅快，且吻合状态极其工整，所有创口的缝合处都好像是一个机器设定好的程序完成的一样，达到几乎百分之九十的复刻。
杰克也觉得震撼，在一处缝合完毕后，等待器械更替的同时发问：“有些地方不需要褥式缝合，我们难道不应该抓紧时间吗？”
似乎只有杰克注意到了这一点……
当他提出后，大家才觉得惊奇，褥式缝合法较为繁琐，因为要折叠肠道患处，让吻合处更加结实，但一些小创口只需要简单的吻合就足够了。
周一生内心苦笑，他也想省功夫，可其他缝合法他也不会啊。
准确来说不是不会，而是没把握。
“速度慢不了太多，病菌爆发期黏膜还会被削弱，更加结实的缝合会更好一些。”
杰克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虽说情况没有周一生说得那么夸张，但这样的考虑也符合病情推理。
一时间……
杰克看着自己缝合完的两处，又有些自闭。
自己好像做得不够严谨啊。
可要说拆线返工……
那是瞎胡闹！
于是乎。
接下来的缝合，杰克变换了手法。
不远处的汪主任看到这一幕，心下终于有些几分安定，杰克都要参考周一生的意见，那小周应该做得很不错了。
汪主任就像是一个初次看足球赛的现场观众。
甭管看不看的懂，跟着其他观众欢呼就完事儿了！！
第205章 漂亮的逆风仗
手术室外。
老莫与张中建正焦急等待着，但二人却没有将焦急之色摆在脸上，反而淡淡的闲聊，聊得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注意力转移，能够很好的排解心中的焦虑。
这也是为什么，汪主任屁颠颠进去了，张大爷不愿意进，眼不见心静，最后总归有个结果，何苦让自己受那一遭心理折磨的罪？
“我也好些年没回国了，我老师九十大寿，我也没能去，那时候总统阁下伤病，我必须守护在旁……如果可行，我是说如果，这次我想和你们一起回去看看她老人家。”
华国对老莫而言，是第二祖国。
一句‘回国’足可见得另一个国度，对他而言的归属感，那是给予他人生升华的宝地。老莫就好像黑版的孙猴子，去了斜月三星洞，练就一身本领。
数年后离去时，心中难舍，老祖说你该走了，猴子却说我要去哪儿？
在这期间，他早已忘了，自己还有一处花果山，一处水帘洞，一群猴子猴孙。
提及老莫得师父，张中建的心不在焉收敛了一些，那位也是中医学界的传奇。
当年收下老莫，也曾被人诟病……
诟病在何处？
有人或许以为是望闻问切中的首字‘望’无法传授。
可事实上……
外人诟病之处仅在于祖宗绝学，不传于异族。
大多数中医是传统老旧的，老莫得师父却能冒大不韪传授技艺，心胸之宽阔，少有能及者。
而望诊，不是相面，倘若说仅观肤色，那势必是不懂中医的人。
脸色气象固然是中医诊断的标准之一，但更多还要看体态、外表病灶，胖人有胖病，瘦人有瘦病，肿瘤显于身体各部，不同的位置病灶截然不同。
听到有人说中医望诊光看脸色，真的要笑出猪叫。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妖言惑众……
哦，对了。
以小说举例，主角仅看脸色就道出富豪、权贵某某绝症，震惊四座。
拜托。
那不是中医，是传说中的修真，能这么干的主角，哪一个不是一拳能把混泥土墙打出一个窟窿的神仙人物啊。
惹不起，惹不起。
“吕老是个福分深的人啊，是该去看看她。”张中建也感慨一句，但更多惦念得却是自己的师父，二位前辈都是同一时期的人，王安之却离世得很早。
归结原因，苦于奔波，自出名起行走大江南北，最早时要坐驴车、马车赶路，后来有了汽车、火车、飞机，但也比不上现如今的舒适程度，积年累月落下了病灶。
聊到这里，两人不由沉默，各自缅怀过去……
许久后。
老莫才回过神来，望一眼手术室的大门：“也不知道进展的怎么样了，现在已经四十分钟了吧？”
“嗯，应该不会有事。”
“也怪我，没有安排妥当，要是派些人手跟着，也不至于让病情拖延到这种地步。”
张中建没接话，真要说责任在谁，他也难逃其责。
每队配一个卫星电话真不是多大的事儿，可他偏偏只给周一生配了一部，私心大于公义了。
正当这时。
手术室大门内传来响动……
两人的眼神登时聚焦过去，张中建更是直接站了起来。
仅在三五秒后，大门被推开了。
“汪主任？”
“张教授，老莫！”汪主任快步出来，脸上全然是欣喜之色。
仅看他的表情，两人心里便是一松。
张中建试探性的问道：“情况，乐观吗？”
“哈哈哈。”汪主任直接笑出了声，“开始呢，出了点小麻烦，但是后来……”
他欲言又止，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复杂且震撼，随即深深凝望张中建，道了一句：“算了，还是等主角出来了，让他自己跟你说吧。”
“你还卖关子？”张中建没好气的嗔怒，但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双手合十，也不知是在祈祷，还是紧张的搓手，像极了等待妻子出产房的样子。
老莫也笑了。
就此情形来看，手术肯定是成功了。
两人拌嘴的片刻后，护士也走了出来，将大门敞开，后续昏迷中的唐毅总算被推了出来。
再之后，就是杰克与斯兰。
到了这时，张中建总算隐忍不住了，快步迎了上去，双手握住了杰克的手：“斯考特教授，唐毅的情况怎么样？手术成功吗？”
杰克保持着严肃：“是成功的。”
“太好了，谢谢，谢谢您！”张中建由衷的开心。
唐毅手术成功，至少他心中的负罪感能少一些，且援助计划也不会受到影响，于公于私都是好事情。
“但是……”杰克又道。
但是？
但是什么？
张中建神色一凝，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事情。
一旁的斯兰，差点就笑场了，心说……
斯考特教授也太坏了，这会儿逗人玩有意思吗？
“但是，你要感谢的不是我！”
话落。
杰克松开了张中建的手，身子往旁边一撤。
在他背后，一个高大的人影正蹑手蹑脚的走了出来……
张中建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可也就在对方摘掉口罩的同时，他张大了嘴：“一生？你，你怎么，怎么……”
周一生尴尬的挠着后脑勺，慢慢走上来，站在了张中建面前，开口道：“对不起，爷爷，我自作主张了。”
张中建瞠目结舌，他有些反应不过来……
而事实上，张大爷心里肯定明白了什么，只是主观思维作祟，让他不敢去相信心中所猜测的事情，就好像汪主任最开始一样。
实习生，手术？
不可能的！
于是乎，张中建的目光偏移，来回扫在汪主任与杰克的身上，想要寻求答案。
杰克终于没卖关子了，严肃的表情解冻，变作一抹含带感慨的笑容：“周，是一名很棒的医生，就他的年纪而言，全世界恐怕也没有比他更厉害的外科医生。”
“没错，手术是我与他一同完成的，他的加入，令手术效率提高了整整一倍。”
话到此处。
老莫的目光也震惊起来，看着不远处年轻的大男孩，难以将他与复杂的手术联系在一起，可又能通过杰克的描述，试想到那种画面。
不搭调的反差，令人震撼的全身战栗。
而就结果宣布的气氛烘托上，杰克显然是不擅长的。
终于。
轮到了汪主任登场
“张主任，一共十五处肠道穿孔，结合起唐毅的身体状况而言，这绝对是一场极高难度的腹腔手术，但是……小周与杰克，仅仅用了四十五分钟，完成了整整十五处肠道溃烂的切除与修补手术。”
“他们，面对强大的病魔，打了一场漂亮的逆风仗！！”
第206章 所谓家人
尽管大家处于震撼中，但他们还是将唐毅尽快送回了病房。
手术是成功的。
如杰克的夸赞，若非周一生的加入，十五处的肠道修补手术，四十五分钟完成，想也别想，时间至少要增加一倍。
但既便如此，唐毅的身体状况也在手术后，变得更加脆弱。
度过了危险期，大家才能真正松一口气。
去往顶楼的路上。
张中建的目光始终落在周一生的身上，没有责备，也没有惊叹，却是长辈对后辈的宠溺。就像是惯孩子的家长面对做错事儿的小崽子。
责骂说不出口，有得只是无边溺爱。
更别提，手术是成功的，汪主任亲眼所见，杰克斯考特万般赞叹。
谁不喜欢自己的孩子被别人夸奖？谁不希望自家的孩子是一个优秀的人！
等唐毅被送进了病房，张中建才在沉默后，第一次开口，一边抚着周一生的后背，一边说道：“臭小子……”
“好样的。”
画面非常温馨，也让旁人觉得肉麻。
旁人躲避目光时，还冲周一生眨眨眼，弄的他特别不好意思。
“爷爷，您就别夸我了，我没按规矩办事儿，实在是放心不下……”
没等他说完。
张中建摇了摇头，打断他：“你是好孩子，你爷爷就常说，你比其他孩子懂事儿很多，师兄不轻易夸赞人，就说你父亲，当年入了中西医科，发下宏愿，当年也做了不少亮眼的成绩出来，但在他巅峰之时，也没有得你爷爷半句夸赞。”
“倒是你，品性与根基早早打下，年轻人或许是冲动的，但我相信你的冲动是经过权衡的，上次是，这次也是……”
“师兄是对的，就该让你走西医这条路，你有这个天赋啊。”
越说越离谱了。
周一生面红耳赤，全然没想到最后是这个结果，他其实早就做好被臭骂的准备了。
但张大爷……
呜呜。
说实话，周一生不感动也是假的。
家人的意义或许就在于此，无论个人做得如何，家人总是无条件的支持，大义灭亲真是褒义词应该得到赞颂吗？
其实这种行为令人细思极恐，仅一个‘灭’字，就已经能阐述其道理。
当然事情都是两面性的，得理智对待。
不过太多的案例，令人对这个成语产生恐慌的情绪。
以这个成语出现的年代来评判，一人偷窃，无人举报则全家连坐，妻子举报丈夫，儿子举报父母，仅求自己孑然一身。
这到底是道德的升华，还是人性的沦丧，只能看个人意志去评判了。
言归正传。
张中建一番感慨后，自然晓得见好就收：“这次的事儿不怪你，但是你得跟爷爷保证，下次再有这种事情，你要跟我商量，我相信你能做好，但你不能擅自做主。”
听到这话，周一生才松了口气，一味的褒奖令人坐立难安，却是稍稍的敲打，能令他好受一些：“我知道了，下次我一定和您商量。”
“好了，手术那么久，你也累了……你请杰克出去吃个饭吧，好好感谢人家。”
“那唐教授这边……”
“今晚汪主任和我守夜，你别管了，等吃了饭就回酒店休息去，去前台领钥匙就行，去吧。”
周一生没再坚持，与张中建、汪主任道别后，杰克也决定好了预后处方。
“出去吃点东西？我请客！”
杰克笑了笑：“光是吃点？”
“啧……”周一生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那就喝两杯，不过不能喝多，我昨天到现在，就睡了一下午，开了二十个小时的车赶回来。”
“行，叫上斯兰，法克……我得好好教训一下这小子，关键时刻给我拉稀。”
……
牛排酒吧。
三人从杰克的皮卡车下来，嗅到一股黄油与煎牛排外溢出的奶香味儿，全都猛吞口水。
四十五分钟的手术，貌似时间不长，对比起一些高难度手术动辄四五个小时而言，自然没法比，但四十五分钟的高强度运转，全身心的投入，身体消耗也是可怕的。
耐力赛不一定是最累的，百米冲刺中争分夺秒，每一瞬间都是一次战斗，比速度，也比内心。
入内。
酒吧舞台的乐队，演奏着节奏轻松的布鲁斯。
与之前狂热的情形，有着极大的差别。
杰克笑着解释：“每周的主题不一样，没人愿意天天都当疯子，疯狂只是一时间的释放。”
来到吧台。
酒桶看到周一生，堪称狂喜：“嘿，兄弟，你怎么回来了？杰克说，你去了原始森林里与野人交朋友，怎么样，有没有一段疯狂的原始爱恋？”
“法克，你就是这么编排我的？”周一生对杰克大骂。
杰克嘿嘿坏笑着：“因为我去过那些地方，很多原始部族是不穿衣服的，哦，该死的，快松手，你要把我的小兄弟捏碎了，那样你要对我负责一辈子。”
一阵打闹，惹的四人大笑……
酒桶很快端来了牛排与啤酒，四人捧杯，杰克对斯兰道：“今天就算了，明天中午饭前，你要给我上交一份八千字的自查报告与手术记录，该死的，要不是周，你知道今天会发生什么吗？”
玩就是玩，工作就是工作，杰克权衡区分的很好。
斯兰虽然尴尬，但也虚心认错：“我知道了，午饭前我会完成的，我先自罚一杯……”
“你这个狡猾的黑人，自罚一杯？你分明是在奖励自己。”
笑笑闹闹。
四人聊得话题大多不着边际，大多时候就是插科打诨，男人的乐趣有时候是非常简单的。
到了晚上十二点。
周一生准备离开了。
酒桶挽留：“为什么不多玩一会儿？你不是说很快就要离开？而且你喝酒了，夜晚很不安全。”
“饶了我吧，我之前开了二十个小时的车回来，又经历了一次手术，真的喝不动了，而且……哦，该死的，因为你们，我忘了一件大事，和我一起回来的朋友，不知道找到下榻的酒店了没有。”
于是乎。
几人也没有继续挽留。
喝了酒的杰克与斯兰没有开车回住处，决定留宿。
三人将周一生送到门口，看着他坐出租车离去后，才回返到了酒吧。
上车后，周一生报出医疗小组的酒店地址，想了又想，还是决定给老贺打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了……
而老贺的声音，极度冷酷。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疯子！”
嘟嘟嘟。
电话挂了。
周一生尴尬的看着屏幕半天，又傻乐起来，嘿嘿嘿的笑着，对着忙音的电话，自言自语：“睡了就好，免得我担心。”
第207章 为以后考虑
周一生原来是不喝酒的，走上饮酒这条路的领路人显然是童涵，而后来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就是全凭自己了。
他的饮酒史不长，但不可否认的是，酒量这玩意儿也是因人而异，且讲求天赋。
小周童鞋的天赋显然不错。
一晚上喝了六杯精酿，牛饮杯800毫升，且酒精数比一般啤酒高出许多。
可尽管如此，他还是趋于镇定的付钱下车，一步一步稳稳的走进了酒店大厅，口齿清晰的要来了房卡，又进入电梯，顺利找到了自己房间的大门。
刷卡，入内，反锁链条，倒在床铺上，堪称一气呵成。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神经松懈，一秒入睡。
……
第二天。
无人惊扰周一生。
一觉梦醒已经是下午两点，脑袋昏沉，依稀记得杰克三人将自己送上出租车，后来的片段全部粉碎，在床上呆坐了许久，他才仿佛找回了灵魂。
在卫生间冲澡后，周一生找到电话，一看通讯记录，昨晚半夜给老贺打了一个，他才依稀想起些事情，老贺骂了自己，但她们肯定是安全的。
医院那边，张大爷与汪主任在，倒是不用操心，没联系就是没状况，这是最好的结果。
周一生连忙给贺丛霜打了个电话。
“喂，老贺。”
“嗯。”贺丛霜的情绪显然不是很愉快。
周一生只能迅速道歉：“对不起啊，我昨天喝多了。”
担心的话就别扯了，扯多了就是认错态度不端正。
果然，老贺听后沉吟半晌，缓和了语气，也不再聊昨晚，只是道：“你这会在哪儿？”
“酒店，茉莉酒店。”
贺丛霜一听，诧异了起来：“茉莉酒店？滨海大道隔壁那家？”
巧了。
老贺昨天下榻的也是这家酒店。
不多时，两人约定在餐厅汇合，一晚上没见，小婕拉儿摇身一变，变成了小公主的模样，老贺给她的一番打扮肯定是费了心了。
倒是老贺自己，一尘不变，牛仔裤，半长靴，头发挽成一个道姑髻，看起来酷酷的，也有些不修边幅。
“婕拉儿想我了吗？”周一生抱着婕拉儿。
婕拉儿已经能听懂简单的英语了，拼命点着头：“嗯，想。”
画面极其温馨，吸引不少人注目，又是憧憬，又是惊奇，两个华人怎么会有一个黑宝宝？故事的复杂性很值得推敲联想啊。
“你们怎么才吃饭啊？”周一生询问老贺。
老贺听出一些不对劲的味道：“你难道在指责我？”
周一生直冒冷汗：“没有没有，就是随口一问。”
“我们早就出去逛了一圈了，中午太热就回来了，房费可不便宜，包含的午餐如果不吃就太不划算了。”
旁人听到这话，势必要大跌眼镜。
喂喂喂。
搞清楚你自己的身份好不好？
亿万大明星，你说不吃午饭划不来？
但周一生就没有怎么小题大做，反而这样的贺丛霜，很贺丛霜。
真实，而带着几分小市民的俗气……
但事实上，谁都能感觉出来，这种俗气是她可以伪装出来的，特别不像。
“下午有什么打算？”
贺丛霜道：“我和扎加利约好了下午见面，你要方便，就带着婕拉儿吧。”
“见面后呢？”周一生有些小心思。
但瞬间就被贺丛霜看穿：“我问过扎加利了，手术装置不大，顺便就去采购一些迪莉娅那边能用上的生活物资。”
周一生听了也就明白了，老贺是婉拒啊。
他是想大家一起行动的，包含私心，童涵是贺丛霜的小迷妹，如果能见上一面肯定会很开心，但老贺不乐意那就没办法了。
“那行，晚上见，日落前我就能回来，你也注意安全，早点回来。”
敲定了行程，三人饭后就各自出发。
贺丛霜与扎加利碰头，周一生则带着小婕拉儿去医院。
在车上……
周一生就想，顺带可以问问老莫，办理小婕拉儿的领养手续应该怎么做，虽然还没做好决定，但周一生内心更倾向于带走婕拉儿，即便他不行，还有老贺呢，算是未雨绸缪。
……
国立医院，住院部。
周一生带着婕拉儿上到顶楼。
特殊隔离区的警卫已经认识周一生了，只是看到小婕拉儿时，疑惑了一下，这样的搭配非常奇怪。
三间病房。
唐毅与童涵各一间，另一间提供休息。
在门口张望，张中建正坐在童涵的房间内闲聊。
周一生敲了敲门就直接走了进去：“爷爷，童涵……”
二人侧目。
率先笑了笑，又被周一生怀里的小家伙惊了一下，张大爷问道：“这，这是……”
周一生没隐瞒，用汉语解释了婕拉儿的情况后，又提醒道：“小家伙很聪明的，你们还是不要流露出怜悯的表情。”
两人立即收敛了神色，变作宠溺，童涵立即承包了小家伙今天下午的悠闲时光。
童涵的状态很不错，退烧后的抗菌治疗见了效果，身上的玫瑰疹正在消退，与她闲聊几句，周一生就与张大爷去了唐毅的病房。
汪主任昨晚守夜，没有叫醒张中建，这会儿还在睡觉。
而唐毅，依旧处于昏迷当中。
“早晨检查化验，菌数得到了抑制，造影后手术结果很好，腹水已经不再积聚，算是从极期减退的状态，不过人一直醒不来，也令人担忧。”
周一生也立即使用了a级人体检测扫描功能。
系统评估中，免疫力低下的情况是大问题，抗菌药虽然能遏制病菌繁殖，但自身抵抗力不足，恢复时间就会大大延长。
所给出的病情评级为：b。
这就到了影视作品中最常见的情况，医生已经做到了应该做的最好，接下来只能看病人能不能撑过来了。
“联系唐教授的家人了吗？”
张中建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想等唐毅苏醒后再通知，不然现在叫人过来，也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糕。”
周一生听出来了，这里面还有对医疗援助计划的考虑，他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离开病房。
两人没着急到童涵那儿，而是在走廊的座椅上坐了下来：“那小家伙你打算怎么办？”
长途跋涉而来，周一生没理由平白无故带着一个小丫头。
显然，他是对婕拉儿有所念动的。
张中建一语中的，周一生就没有隐瞒，说了自己的想法。
张大爷哭笑不得：“你才多大啊，能承担这种责任吗？更何况你爷爷和父亲哪儿，能同意吗？而且，这种事儿还耽误你自己，你还小，总得恋爱的。”
周一生道：“恋爱的事儿不谈，主要是我爷爷和老爹的思想工作要做，我也一直在给他们聊婕拉儿，希望慢慢能让他们接受，但我没说要领养的事儿。”
张中建摇了摇头：“看你自己吧，时间还早，到时候再说……小家伙黑是黑了点儿，不过还真挺漂亮的。”
两人刚说完。
正巧，老莫来了，周一生正想问问情况。
老莫听了周一生的话，微微吃惊，华人收养黑人的案例可不多，更多是西方国家愿意这么做，他在华国待的久，知道华人对其他人种，特别是黑人的态度。
“先让我见见小家伙吧，我看看她的态度，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要是她愿意，手续的事儿，我帮你解决。”
收养手续而已，老莫能办到。
更何况周一生知根知底，他也能放心，总比孩子待在贝隆那边的部族，无依无靠要好，更别提去了华国，接受良好的教育，未来的人生旅途将会截然不同。
在一众同族人之中，小姑娘能成为人上人。
第208章 普通朋友
老莫精通俚语，所以婕拉儿在见到黑乎乎的老大爷时，表现得很亲昵。
童涵也得知了周一生的想法，第一时间竖起了大拇指
“大兄弟，我预约干妈的位置。”
“当然，你不嫌弃小女子的话，亲妈的位置我也能胜任的，考虑一下吧？”
“滚！”
三两句就插科打诨，这很童涵。
“今早老师说，我那一组肯定得解散了，但是我不想回国，等我病好了，去你那给你帮忙怎么样？”
周一生望向张大爷，张中建点了点头，也表示着无奈：“这丫头倔强的很，你要愿意，就带上她……有你看着，我也能放心。”
说着，张中建瞥了童涵一眼，佯怒道：“一生就比你成熟、懂事多了。”
童涵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双手举起了剪刀手，表示胜利，皮的不行。
周一生只能答应：“那行吧，不过要等你痊愈后才行，等两天我肯定要先走，到时候你坐火车来贝隆，我开车去接你。”
“一言为定。”
这边刚说好。
婕拉儿那边儿也结束了。
老莫颇为好奇的看着周一生，有什么话呼之欲出，又思虑许久，好半晌后才问道：“你，在援助点找了个女朋友？！”
！！！
全场寂静！
张中建、童涵全然目瞪口呆。
而周一生本人呢？
同样瞠目结舌，不明所以的看着婕拉儿，心中万般不可思议，小家伙到底都跟老莫说了些什么？
照常理，周一生是想来一遭否认三连的，可问题是……
不等他开口。
童涵猛地一拍床铺：“忒，从实招来，是哪一个女银竟然捷足先登？！”
张中建更不知如何是好，年轻人的爱恋吧，老人家还真不好指手画脚，但有一点必须要搞清楚：“不会是……本地人吧？一生啊，你，你可要三思而后行。”
噗。
三思而后行都说出来了，这可还行？
然而，周一生刚张嘴，老莫又抢先了，算是为他开脱了一句：“不是本地人，应该是个华人。”
嗯，看来婕拉儿什么都说了。
听到这里，张大爷猛地恍然：“就是和你一起开车过来的？她，是个女孩？”
越来越离谱了。
牵扯到恋情，总不能是男人嘛。
周一生早前跟张大爷与汪主任说了，还有一个朋友过来，只是那时候他们没来得及多问。
到了这时候，场面总算得到了短暂的平静，周一生有功夫开口了：“嗯，是个女孩，在援助点碰上的，她在这边做个人援助，其实我们……”
“女孩多大了？做什么工作的？家里几口人！老家是哪儿的？”
劈头盖脸啊。
任何家长都是一个样子，涉及到孩子的婚恋问题，全然没有了长辈的模样。
“哎呀。”
“你们都搞错了！”
“不是女朋友，就是普通朋友，婕拉儿懂什么啊，当地就我们俩华人，而且她就喜欢我们俩，小孩子误会了而已，况且我俩的职业、背景完全就不搭噶，不可能的。”
童涵抓住了其中的矛盾点。
“你觉得不可能，那就肯定试想过这件事到底可不可能啊。”童涵一副八卦大姨附体的模样，“你可以啊周周，别人来援助，收获的是见识，你说不定能领回家一门媳妇，可以的，你的东西有点多的。”
“你闭嘴。”周一生真有些火了。
他还真没想过这些事儿，直男嘛，被人冤枉肯定要极力否认的。
“我要真有什么事儿，没必要遮着掩着啊，真是普通朋友而已。”
眼看周一生情绪不对，大家也就赶紧熄了火。
老莫笑呵呵打了个圆场：“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因为婕拉儿说愿意跟你们走，她喜欢你，也喜欢那位姑娘，呵呵呵，我就多想了一点儿，要是你俩能成，对孩子也是好事。”
得嘞。
这不是瞎操心嘛。
不过听到婕拉儿说愿意，周一生真得有些开心，情绪也骤然一变：“婕拉儿真这么说？我是说，愿意跟我们去华国？”
“嗯，小丫头不懂国不国的，但是说了，跟你生活很快乐，你就像是……父亲。”
大家如今都知道婕拉儿的情况，是怎么回事。
说到这里，所有人都不禁动容。
短暂的接触时间，让一个孩子重新感受到亲情，真得很不容易，更何况是刚刚失去了父亲，如果真能带回去，也算做了一件善事。
童涵也不打岔了，正经道：“我支持，反正我做干妈了。”
不过她的话也没人理，暂时而言，这就是一个提议而已。
周一生怯生生看了看张大爷：“到时候再说吧，现在还早，咱们不是还得待几个月呢。”
不过就算如此，老莫也安排了起来：“这样吧，孩子肯定没入籍，我先找福利院给她入籍，有了被领养资质，到时候就好操作了，在此之前，她还是跟着你们。”
“至于最后到底怎么办，都好说，哪怕不带她回去，你如果愿意资助她生活与读书，也可以。”
感性先不提，理性对待这事儿最恰当，毕竟涉及到了两个人的人生转折。
收养黑小孩……
放在国内，绝对能上新闻的节奏。
“成，就这么办。”张大爷起手拍板了，他同意现在折中的办法。
于是乎。
周一生就没在病房久待，带着婕拉儿，跟着老莫去了一趟市区，用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就让婕拉儿拿到了当地的儿童身份证。
人口登记在安卡宾还不盛行，很多偏远地区的人并没有身份证明，在国内生活无碍，但如果涉及到出国、读书，肯定是要有这么个身份的。
办完手续，三人又回了医院。
老莫提议，给婕拉儿做一个全面检查。
这倒是提醒了周一生，他也是疏忽了，没想到这一点，婕拉儿看似正常，但从小营养不良，不确定还有没有其他什么毛病。
而最后的结果，是喜人的。
除了轻微的营养不良，以及大腿动脉之前做过手术，还有伤疤外，其他情况都非常良好。
忙忙碌碌。
也就天黑了。
重新回到童涵的病房，汪主任也醒了过来，一副大惊小怪的模样看着周一生与婕拉儿，显然也刚刚听说了这件事儿。
今晚，老莫安排了单独的护士守夜，没让张中建与汪主任继续看护，两人年纪都大了，真心熬不住。
临走前，汪主任反复提醒：“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人醒了，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唐毅的健康状况，对援助小组后来的成绩评估有极其重要的意义，人只要醒了，就可以通知国内，虽然出了些小问题，但弥补及时，上头应该不会追究。
反而**折折，却可以大书文章，以表行程的艰难与困苦。
一行四人，三大一小，回到了酒店。
却没想到……
出租车刚停下，身后跟着一辆车也停在了茉莉酒店的门口。
老贺下车，正巧与四人碰了个正脸。
婕拉儿二话不说就跑了过去，抱住了贺丛霜。
周一生能看到，贺丛霜表情里闪过得一丝无奈，却也在半秒后就了无痕迹的掩藏，变作以往公式化的微笑。
到了这时，周一生不介绍是不行了
“贺丛霜，我在援助点认识的朋友……”
“嗯，普通朋友。”
第209章 总要吃那人间烟火
之前，张中建或许还会多想，大孙子真得在这边儿恋爱了。
年轻人嘛，又是在异国他乡，气氛到了发生了点什么太正常了，大家都是从年轻人走过来的，所以能够理解。
但在看到贺丛霜后，张中建的念头就打消了……
老贺的业务能力无需多言，在国内的知名度是老少皆宜。
大明星，那就真不合适咯。
倒不是自贬身价，小看了自家孙子，主要是主观思维作祟，两个行业差距太大了，一个是遥不可及高挂天上的星星，一个就是普通老百姓，柴米油盐过日子的。
怎么看，怎么不搭对。
“您是，您是……贺小姐？”
张中建都认出来了，作为‘年轻人’的汪主任自然认得贺丛霜。
老贺笑着点了点头，倒是没在两位长辈面前玩‘角色扮演’，乱拽英语说英文名的梗：“是我，您还是别用尊称了，叫我小贺就行。”
周一生连忙介绍：“我爷爷，张中建，南医大的教授。”
“这位是汪主任，我们这次援助小组的行政负责人，南医大附属院医务处的领导。”
老贺又道：“张爷爷好，汪主任好。”
“好，你好，没想到一生说得朋友是大明星啊，真是辛苦你了，陪着他这么大老远开车过来。”张中建道。
场面倒也没有尴尬。
张大爷与汪主任都上了年纪，自然不会有年轻人那般的轻浮与狂热，所以画面显得还算和谐。
“他也帮了我不少忙，朋友嘛，礼尚往来……要不，咱们进去再聊？一起去餐厅吃个饭？”
汪主任一听，乐得睁不开眼了，连忙招呼：“走走走，进去说，哎呀，没想到这么有缘分，贺小姐可是得给我签几个名，我家儿子可喜欢您了。”
四大一小进入酒店，直往餐厅而去。
住宿包了午餐，晚餐是单独供应，四人在窗边落座，汪主任牵头点了一大桌，颇为隆重。
周一生万万没想到老贺能一起与张大爷、汪主任吃饭。
方才过来时，两人眼神交汇，贺丛霜目光平静，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饭局上。
话题自然围绕贺丛霜，汪主任是炒热气氛的能手，时不时能将几人逗得一乐，但气氛更像是官方接待的样子……简单来说，没走心，纯粹是过场。
饭后，张中建与汪主任就先一步主动离开，汪主任拿到了想要的签名，整个过程就像是国外旅游偶遇明星，不算粉丝的粉丝，得了脸面与公众人物吃了顿便饭，感慨缘分之奇妙。
等人一走。
周一生松了口气，对老贺抱歉道：“不好意思啊，我也没想到能正好碰上，给你添麻烦了。”
贺丛霜随意笑道：“不需要抱歉，我不是也白吃了一顿晚餐？不过你爷爷怎么姓张？”
“张大爷是我爷爷的同门师弟，不是亲爷爷，但关系上肯定是一家人。”
“明白了。”
闲扯一句，老贺就岔开了话题：“我和扎加利谈好了，手术移动装置的款子打给了他，明天可以提货，你那边什么情况？”
谈及这里，显然是想问归程了。
童涵的情况良好，唐毅手术后病情评估上升好转，但还没有脱离危险期，周一生是想等人醒了，确定没事儿后再走，但老贺这边也不好耽搁，准确的说……
移动手术间能尽早送回去，就能更快帮到有需要的人。
再者，贺丛霜陪自己走一遭，也不能让人一个人回去。
周一生正想着，贺丛霜抢白一句：“你要还有事儿，可以继续忙，不用有心理负担，我一个人开车走也行……”
“不不不，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出发吧。”周一生坚持道。
老贺犹疑看着他：“你确定？”
“这有什么可不确定的，我留在这儿意义不大，昨天我亲自上台做了手术，已经做到我所能做的了，心情也好受不少，就后天回。”
“行吧，反正你要有变化随时说，都是成年人，不要跟个孩子一样心思敏感，就说和你爷爷吃个饭，没什么的，我虽然是仙女，但下得凡间，总要吃那人间烟火……”
一句罢了。
老贺带着婕拉儿走了。
一直到人都没影了，周一生才反应过来……
哭笑不得啊。
老贺皮，也皮的那么清丽脱俗……还总要吃那人间烟火。
慢半拍从餐厅离开，老贺与婕拉儿已经不见人了，她带着婕拉儿也是给自己提供方便，老贺是个明白人，偶遇这么一遭，也能想到自己肯定得回去给张中建、汪主任解释解释。
有什么可解释的？
没有，就是简单的说明情况，介绍一下两人怎么认识的，最后就是让他们别多想了，免得给老贺添麻烦。
来到张大爷的房间，按响门铃。
汪主任果然也在，为周一生打开了门，脸上依旧挂着热情的笑容，张口就道：“哎呀，太巧了太巧了，一生啊，你能和贺丛霜成为朋友，可不简单啊，这是缘分啊。”
周一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即便不是狂热粉，但正常反应也是存在的。
或许汪主任不知贺丛霜的魅力与作品优劣，但对于他而言，贺丛霜就是电视里走出来的人。
总而言之……
见贺丛霜的感觉，与见春晚小品演员的感觉，一模一样。
反正都是明星，公众人物，与咱老百姓就是不同。
“是啊，缘分，缘分。”小周童鞋干巴巴的回应。
汪主任还在炮语连珠：“等以后回国了，她要有什么头疼脑热啊，可以来咱们南医大附属院嘛，这对医院也是一个很好的宣传呢，咱到底是正规医院，可要比那些私人医生靠谱多了，我听说那些明星都喜欢找私人医生，大多是样子货。”
“你跟她说说，保密工作咱们肯定能做好，而疗效也更胜之。”
眼看汪主任越说越没边了，张中建业看不下去了，便打断道：“怎么认识的？说说吧！我看这小贺跟别的明星不大一样，少了些浮夸，多了几分书香气，恐怕是大户人家出身。”
张中建这么一说，汪主任跟着就点头：“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我看电视上那些花里胡哨就头疼，但这小贺就不太一样，没有自视甚高，跟咱们吃饭时也能说能聊的。”
周一生倒是没有类似感觉，也没那么多好奇心，只是简单说了一下两人认识的经过，并且干脆将迪莉娅那边的事情全盘托出。
给唐毅的手术都做了，那些事儿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言下之意，周一生也是想赢得些支持，无论是精神上，还是物质上的。
聊着聊着，两人的注意力也就被迁移开了……
张大爷知道周一生在那边做手术，却也没想到规模开展的挺大，要放在之前，肯定少不得敲打与提点，甚至是考虑变着法制止他的行为，但唐毅的事情已经证明了周一生的能力，张中建觉得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汪主任则更多是惊讶，他今天第一次听说这事儿，咱们张主任可一直把他蒙在鼓里呢。
聊完。
张中建明白了事情经过，干脆问道：“那你们，也得一道回去？打算什么时候走？”
“后天吧，贺丛霜买了移动手术装置，想尽快送回去呢。”
“行。”张中建想了想，补了一句：“走时，我再给你补四百万宽扎，想要什么医疗器械、药品就一次带回去吧，手术的事儿可以继续做，但还是以安全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