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二章 各怀鬼胎
毕竟有过先例，所以早在来之前，程琪雪心中就有想过郭羽会冥顽不灵。不过等他真的如此说时，她仍是不免呼吸一窒。
她本以为郭羽是想用这座大营吸引呼延廷的注意，接着再用那另外五千甲袭其后方，以前后夹攻。
可是转眼十一天过去，郭羽不见有没有任何的动静。哪怕营中甲士伤亡大半，哪怕敌军的攻势日益渐猛，他也只是守着这座大营，仅此而已。
程琪雪并不知郭羽另外的五千甲到底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有着怎样的打算。
她只知道，如果再不做些什么，他们最终只会落得个营破人亡的下场。
“你怎么守？又拿什么守？”
程琪雪沉声道：“用你手下的命吗？”
“这，便不劳殿下费心了。”
郭羽显然没有打算要解释的意思。
“殿下如是没有其他的事，便先回去吧。夜已深了，还请早些休息。当然，如果殿下失眠，觉得长夜漫漫过于枯燥，那不如自己做些有意思的消遣。比如说…”
他冲着程琪雪邪魅一笑，“砍树。”
“……”
“说起来还要感谢殿下才是。”
郭羽低笑道：“如果没有殿下前几日的努力，只怕眼下已是连营门都安不上了。不过营中木材虽是还剩些，但这种东西总是不嫌多的。殿下若是…”
不待他说完，程琪雪直接拂袖而去。
看着她那怒气冲冲的背影，郭羽不觉失笑。他刚扬起嘴角，耳畔竟是也响起声轻笑。
“郭大将军说话总是这般气人呢。”
仍自靠在他脸上的黄清笑道：“也就是王女，若是换上个人，非得同你吵上一架不可。”
她吐字清晰，声音平缓，显然并非是才睡醒，郭羽也是听了出来，当下不由得瞪眼道：“没睡还装睡，赶紧起来，我肩都要被你靠酸了。”
“要是不装睡，清儿又怎能见识到郭大将军的铁汉柔情呢？”
黄清坐直了身子，笑眯眯地望向身边的男子，“不仅答应清儿枕肩膀的要求，随后还生怕清儿睡得不安稳，又是小声说话又是什么的…今日的郭大将军还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郭羽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少得了便宜就卖乖，要不是看你救了我许多手下性命，你以为我会理你？”
“是是是，是郭大将军你体恤下属。”
黄清抬手抚上郭羽的肩膀，“现在换下属来体恤郭大将军你了。”
“别跟我动手动脚的啊…哦~”
被她用小手揉了两下酸痛的肩膀，郭羽下意识地发出声音来，颇觉舒服的他当下也就不再反抗，任由其按摩起来。
“郭大将军你也是厉害，连王女那样沉稳的人都能被你气到屡屡失态。”
“我也没想到她会如此沉不住气。”
郭羽笑着摇了摇头，“便是小龙龙他们，都没有像她这样三天两头的过来问。”
“王女又不像他们那样，与郭大将军从小一起长大，如此表现也是人之长情。”
“你不也不是，怎的不见你问？”
“郭大将军对清
儿来说可是那无所不能的大英雄，清儿又怎会对心中的英雄报以怀疑呢？再者…”
黄清缓声道：“清儿可是知道郭大将军的想法的。”
“哦？”
这一次郭羽可是并未与任何人说过自己的打算，是以当下听到黄清如此说，不由得挑了挑眉，“你又知道了？”
“那是自然。”
黄清颇有些自得意味地说道：“郭将军再此坚守，不过就是想吸引住呼延廷而已。至于为什么要守上十五日…”
“只因为侯将军攻破宁宛的消息传过来的时间需要十五日。”
她看向目露惊讶的郭羽，“等消息传回，蛮人便会自乱阵脚，只要能守住大营，最后赢得便是我军。”
郭羽啧啧两声。
不错，他之所以要在此死守大营，就是在等侯锦永。
早在疆南之时，他便已经定下了对策。
依靠着呼延廷对自己老爹执念，以自己为饵，吸引住蛮人大军的注意，而于此同时，另遣一军绕路直袭宁宛。
在大营建起之后，侯锦永便领着左甲右锋以及雪甲骑燕云铁骑出发，至于他，则带着剩下的人据营而守，对抗呼延廷。
这些事，郭羽还没有同营中任何的人说过。便是龙涛他们，也只是知道那五千人出营了而已。不想今日黄清竟是直接将他的计策说了出来，而且还说得如此准确。
原以为她只是北疆大明白，看来今日该把前面两个字去掉了。
郭羽当下感叹道：“你是我肚子里的长虫吗？”
“郭大将军，那个叫蛔虫。”
黄清抿唇一笑，原本放在郭羽肩上的手悄然向下方滑去，“这个才是长虫。”
“…！！！”
郭羽一个激灵，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有些面红耳赤地看向女子，“干什么玩意儿呢你！”
“嗯？”
黄清若无所知地眨了眨眼睛，歪头道：“按摩啊？郭大将军方才不也说舒服来着。”
郭羽瞪眼道：“你这按摩就不能正经点？”
“正经人谁按摩啊？”
“……”
见郭羽沉默，黄清也不再逗他，当下稍稍收敛笑意，“不过王女虽是不知道郭大将军你的打算，但她所说倒也并非全错。”
她轻声道：“呼延廷的攻势只会越来越猛，往后几日尤是如此。以现下的伤亡来看，只怕未必能挺到十五日。”
郭羽点了点头。
黄清的话倒是事实。
这一战，基本上都在他的计算之内，唯一让他没有意料到的，便是呼延廷对于他老爹的执念会如此之深。
原以为像呼延廷这样的老狐狸，哪怕再上头，再想洗刷二十年前的耻辱，怎的也会给自己留些余地。
但他没想到的事，这呼延廷的恨意竟会达到如此地步，以至于宁宛连个人都不留，直接把全部家底带出来干自己。
若是早知如此，郭羽又哪里会分给侯锦永那么多人，撑死带个三千人便足够了。
不过事已至此，想那么多已是无用，为今之计也只有死守住大营，等待蛮人自乱阵脚的那一刻。
“无妨。”
郭羽道：“假若小龙龙他们真的顶不住了，那到时候换人便是。”
“换人？”
黄清微微挑眉。
“嗯。”
郭羽轻声笑道：“换我来守。”
这几日郭羽始终不曾出手，黄清便猜出了他的意思，是以当下听他这么说，她也不惊讶。
“这倒确实符合郭大将军的作风。”
黄清用手撩起脸侧的乱发，同样轻笑道：“那清儿到时也陪着郭大将军便是。”
以为黄清话中的陪着是继续救治伤兵的郭羽点了点头，“那便有劳你了。”
……
蛮营。
呼延廷坐在专门让人带来的狼皮大椅上，他一手撑腮，表情淡定。而在他的身前，则正有名蛮卒跪在地上汇报着大军的伤亡。
大战至此，他军中死伤已是多达三千人，虽是稍稍有些惊讶于宋军的本事，但一想到对方的统帅，呼延廷便也就没觉得意外。
龙生龙，凤生凤，军神的儿子用兵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他做不到这种地步，那才该让他感到惊讶。
“下去吧。”
挥退那名蛮卒，呼延廷将身体靠在椅背上，开始闭目养神。
对于这场大战，纵然伤亡有些超出预期，但他依旧没有任何的担心。
就如他所说的那样，天下没有第二个疆南城，人间也同样不会再有第二个天威公。
郭羽只是郭仪的儿子，他终究做不到郭仪所能做到的事。
实际上，呼延廷倒是十分希望此刻营中的统帅是郭仪。
毕竟，战局至此，对方已经再无任何战胜的可能性。
他这边死了三千人，那么营中宋人的死伤也不会少到哪里去。
宋人死三千，便只剩下两千人，而他死三千，却是还能剩下两万七。
原本双方便是六倍之差，至此，已是变成十余倍，哪怕天威公重现，也不可能将这局势逆转。
更何况，当下的局势还是他有意为之。
呼延廷自顾自地笑了笑。
这几日他都在有意控制着攻势，哪怕再稍微加一些力度，便能将宋营攻陷，他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人从前线撤回。
原因无他，他就是想一点一点加重对方的绝望。
美美打退他的攻势，以为撑过了最艰难的时机，结果第二天却迎来更加猛烈的攻势，更加强烈的绝望。
相对于吃掉这支宋军，这才是呼延廷真实的目的。
他要让郭仪的儿子尝一尝他二十年前的感受，他要让他在希望与绝望中反复横跳，他要让他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一个的死去！
如此，方才不负他这么多年的等待。
“狼主！”
一道急切的声音在军帐中想起，呼延廷有些不满地睁开眼来，随即便看到一个狡狼卫走入他的账中。
他脚步匆忙，脸色难看，似是发生了什么急事，见他如此，呼延廷挑了挑眉，出声问道：“何故如此啊？”
“禀狼主。”
那狡狼卫快速走到呼延廷身边，低声道：“出事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攻守之间
“呜——”
破晓时分，低沉的号角声猝然响起，而伴随着这声音，两万余蛮军开始缓缓朝宋军大营压去。
看着外面蛮军远不同于以往的阵势，营门后方的陆休前脸色与内心俱是一般的沉重。
他明白，蛮人即将发起的攻势怕是要远远超过前几日，这一次，很可能就是对方的总攻。
他们，能顶住吗？
陆休前如此问着自己。
龙涛昨日伤了大腿，连走动都十分困难，眼下还在军帐中修养。尔英章虽还守在营墙上，但他的手已是拉不动弓弦。营内的几个统领，只剩下自己还能勉强站在这最前方。
重甲加身的九土营，善于搏杀的先登营，长于弓箭的飞羽营，精于战阵的将军营，这些，都是白袍军的主力，甚至可以说是精锐，可连番大战下来，几个营都已是死伤惨重，此刻还能守在这里的人，加起来还不到两千。
营外，是两万兵锋正盛的蛮族悍卒；营内，则是两千疲惫不堪的残兵伤将。如此差距，不可谓不大。
他们，真的能顶住吗？
“嚯，这回的阵仗可真是不小啊。”
正当陆休前又一次在心中发问之时，男子的声音忽地从后方响起。
他回过头，看到那身穿白袍的男子正咧着嘴看着营外逐步逼近的蛮军。
“两万人一齐压上，看来这次呼延廷总算是动真格的了。”
“兄弟们，前几天那只老狐狸可是说了，要把我千刀万剐，悬首于市。”
“连我这样帅绝人寰的美男子他都要下如此狠手，多可恨。这要是真让他成了事，咱们大宋就永远失去了一位俊男，那样损失可就大了。”
“所以说，为了让大宋不蒙受如此大的损失，哥几个再挺一挺，守住这一波！”
他冲着众甲士笑道：“别看他们这回人多，只要能守住这一次，往后就容易了！”
看着男子那异常轻松的模样，陆休前心中原本生出的动摇忽然散去。
想。
能的。
……
作为此次进攻的先锋，马吉并没有第一时间教手下冲上，他看了看前方的营寨，握着狼牙棒的那只手不自觉的一紧。
北疆之人多爱刀，前有刀皇，后有刀王，便是六狼主，所用兵器也大多是蛮刀，唯有柯勒石独行特立，偏喜这满是尖刺的奇异大棒。
狼牙棒一挥，其势有如排山倒海，阻挡在它前面的敌人，都会被砸得千疮百孔，那倒在地上的样子就好像块破抹布。
似这样的场景，马吉在柯勒石麾下时，曾经见过无数次，也正因此，他同样爱上了这种外表虽不如何帅气，但却异常威猛的兵器。
时过境迁，昔日那个手持狼牙棒万军莫敌的莽狼柯勒石已是死了，他也为着保全自身性命而不得以成为了呼延廷的一条狗，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此刻正待在眼前的大营之中。
杀死狼主的仇敌就在前方，他必须要去考虑这会不会是他此生仅有的报仇机会。
在疆南，他曾弃城而走，而这一次，他只想向前。
“全军…”
手臂一抬，硕大的狼牙棒扬向空中，马吉双眼圆瞪，用尽力气吼道：“突击！”
“杀！！！”
杀声骤起，蛮族前军五千蛮悍卒，直扑宋军大营，而在蛮卒靠近的第一时间，营墙上也随之飞出一波箭雨。
然而宋军的反应虽算快，但这波弓箭所达到的效果却是十分不尽人意。
或许是飞羽营累了的缘故，这一波弓箭无论是准度还是力道，都要远远逊色于以往。以至于数百支箭矢落下，中箭倒下的蛮人还不到百人。
“噗！”
一个正在向前冲锋的蛮人左臂忽地中了一箭，他闷哼一声，将其拔出，随即好像没事似的继续向前迈步。而射出了这一箭的尔英章，则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第一次。
自交战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射偏。
尔英章瞥了眼自己用布条包扎起来的右臂，因为
方才的拉弓，上面已是隐隐渗出血迹来，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没有任何犹豫地再一次拉动弓弦。
上方的箭雨持续着，下方的蛮人前进的速度速度没有收到任何的影响。很快他们便冲到营门之前，如先前一般开始撞门。
“来了！”
已是不知说过多少遍类似话的陆休前举起钢刀，迈步冲了上去，“随我顶上！”
包含他在内，数百九土营甲士第一时间顶在营门之后，开始拎刀砍杀门外的蛮人。
“嘭！”
将双方隔开的营门这一次同样没有坚持多久，很快便被撞蛮人撞开。失去了阻隔，无论是白袍军还是蛮军，彼此都是没有任何的废话，当即激战起来。
不知不觉间，大营口再次躺满了尸体，其中有白袍军的，但更多的则是蛮人的。
宋军虽多为疲军，但人人皆有甲，拼杀起来，伤的多死的少，而蛮人就不一样了，随便挨上一刀非死即伤。
不过即便蛮人伤亡远超过宋军，但也架不住他们人多。杀完一批便会又冲上来一批。相较于蛮人那边源源不断冲上来的生力军，白袍军这边则多是些久战之士，难免有些吃不消。
且不说挡在最前的九土营以及两翼的先登营，就是那些一直待在营墙上射箭的飞羽营，当下也是两臂酸痛，艰难的往下抛射着箭矢。
在蛮人不知疲倦的攻势下，九土营的阵势已是一缩在缩，先登营也是死伤惨重，堪堪维持着战线。
陆休前手里的钢刀已是砍得劵刃，右手的盾牌也变得破烂不堪，他大口喘息了几下，正想将眼前的蛮人劈翻，可才抬起手，胸前却是被对方抢先踹了一脚。
他的身体朝后跌去，一个不稳，当即摔倒在地。而对面的蛮人自是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欺身上前，直接骑在了陆休前的身上。
蛮刀已然举到自己眼前，看着那明晃晃的刀锋，陆休前脑中只剩下一句话。
卧槽，死球了。
（先发一章，剩下的明天发）
第三百三十四章 皆不退，一人在前
蛮刀一挥而下，陆休前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咻！” 破空声响起，预想之中的痛感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却是重物身上的感觉。诧异之中，他缓缓睁开双眼，随即便看见一张死不瞑目的脸。 “卧槽？！” 陆休前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其从自己身上推开。从地上站起时，他又往那尸体看了一眼，见其后心处正插着支箭矢，陆休前便明白过来是谁在蛮人手中救了自己的性命。 “谢了老尔！” 他咧开嘴大笑一声，继而握刀挺盾，再次迎向前方的蛮人。 刀剑相击，杀声不绝，残肢遍地，血肉横飞。 原本万籁俱寂的雪原，此刻在两军的厮杀中已变作那惨烈至极的人间修罗场。 纵然靠着陆休前与尔英章以及九土营飞羽营众多甲士的奋战，宋军还能勉强守住营口，可蛮军的攻势仍在继续，且势头越来越猛，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在蛮人这一波接着一波如潮水般的猛攻之下，宋军战线已是变得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崩溃的可能，哪怕将军营及时支援上去，也并没能改变战局多少。 营口处早已堆满了尸体，而拼杀在最前方的双方也都成了血人。蛮人想要攻进大营，宋人想要守住大营，你攻我守，你冲我迎，双方谁都不愿退后一步，拼了命朝着对方挥动兵器。 但宋军的人数还是太少了，哪怕他们死战不退，终归难以匹敌数倍于己的蛮军。 激战间，九土营的防线被撕开了一道缺口，将军营的阵势也随之被冲散，先登营冲杀上前又被反推回来，至于飞羽营，他们的箭矢也根本拦不住奋勇向前的蛮军。 战线不复，局势崩盘，营口即将宣告失守。面对疯狂涌入的蛮人，站在最前方的陆休前红着眼睛将手中钢刀举起。 “九土营，随我…” “老弱病残营，随我冲！！！” 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后方响起，打断了陆休前将要说出口的话。 他回头望去，就看到龙涛正一瘸一拐地朝他这边跑来，而在其身后，还跟着数百甲士。 如同龙涛所喊的那般，这是一群老弱病残。 他们之中，有的头缠绷带，有的腰泛血渍，有的气息不稳，有的四肢不全。 他们人人带伤，伤的地方也大多不同。但相同的是，不管这些人伤在哪里，伤有多重，哪怕是连走路都要彼 此互相搀扶，却依旧义无反顾地前进着。 “小龙龙…” 看着龙涛那艰难前行的模样，陆休前心头一热，举刀就朝前方的蛮人砍去，同时用最大的力气喊道：“九土营，死战不退！” “九土营，死战不退！！” 九土营众甲士纷纷举盾扬刀，跟随着他们的统领向前冲去。 “将军营，死战不退！！” 将军营的甲士重新列好阵型，呐喊着迎上蛮人。 “先登营，死战不退！！” 看见龙涛之后，萎靡的先登营也振作起来，挥刀向前而去。 “飞羽，死战！！” 在尔英章的带领下，飞羽营同样发出简洁却又气势不凡的呐喊。 龙涛与“老弱病残”营这一出现，可谓直接扭转了局势，一时间士气大振的宋军全线反扑，奋勇向前，竟是将那些本已攻进大营的蛮人全部打了回去。 成功挡住这一波蛮军的攻势，原本紧张的战局暂时得以缓解，前线的宋军也大多松了一口气。然而就在此时，营外又是响起阵号角声。 “呜——” 听着角声，陆休前不禁脸色一变，与蛮人拼杀多日，他早已明了其间含义。 角则进，金则退，这角声便是蛮人的统帅在号令蛮军向前。而这，无疑意味着才刚打退对方的他们，很快便又要迎来一波更加凶猛的攻势。 他这么想着，而蛮军那边也是有了动静。 伴随着角声，那些原本堆在大营之前的蛮人竟是莫名开始朝两边退去，就好似要撤退一般。 明明在吹角，蛮人却反而退了，这不免引起了包括陆休前在内大部分宋人的疑惑。不过很快的，他们的心中便只剩下震惊与沉重。 当那些蛮卒全部退开之后，其后方正自列阵等待的蛮族战骑赫然出现在宋军的视线之中。人高马大，弯刀映雪，一眼看去，少说也有数千骑。在那当先之人朝前挥了挥狼牙棒后，几千骑当即开始前进。 天色渐晚，夕阳似血，暮光之下，数千蛮骑一点一点的朝宋营毕竟，速度也在一点一点的随之加快。 蛮人，竟是要以铁骑撞营！ “咕嘟。” 陆休前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这是蛮人第一次出动骑军，也是他第一次将要正面对上蛮族的骑军。 如果说不慌，那自然是假的。 在这几日同蛮人的战 斗中，他已是认识到北疆蛮族的实力。连寻常的步卒都如此强悍，那名震天下的蛮族铁骑又是如何？而他们，面对蛮族铁骑的撞营，又能如何？ 蛮骑渐近，马蹄声渐响。 陆休前低头看了看自己握刀的手。 刀微晃，手微抖。 是他在紧张。 蛮骑愈近，马蹄声愈响。 陆休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内心。 吸气声在他耳边不断响起，显然周遭同袍也是与他一般的心情。 蛮骑更近，马蹄声更响。 陆休前又一次抬起头，看向即将冲至的蛮族铁骑。 数千蛮骑，身上大多未穿战甲，其气势异常惊人。前进的他们，好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就要插入宋营的心脏之中。 单凭此势，虽无甲，亦可称铁骑。 这，就是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敌人。 陆休前在心中又一次问起了开战之前曾问过的问题。 这一次，挡得住吗？ 没有人给他答案，他也不需要答案。 他紧紧握刀的手，他未曾后退的脚，艰难走过来的龙涛与他对视的那个眼神，以及面对蛮族铁骑的撞营，他与同袍所发出的呐喊，这些便是答案。 “白袍军，死战不退！！！” 偌大的军营，几千残兵疲卒，对上数倍于己气势凌人的蛮族铁骑时，全都在怒吼着。 不管是将军，还是甲士，不管是久战疲军，还是伤残兵卒，在这一刻，他们都在怒吼着。 “白袍军，死战不退！！！” “白袍军，死战不退！！！” “白袍军，死战不退！！！” 这怒吼压过了蛮骑的马蹄声，压过了蛮人的号角声，但却压不住男子的轻笑声。 “别不退了，都往后稍一稍，换人了。” 一抹白袍倏然飞至，正好落在营口，落在宋甲与蛮骑中央。 “今日，便让本将军也学一学那天下第一的做派！” 男子笑着抬起左手，抽出腰间古朴的长剑，随即用其在身前划出一道线。 他一人一枪一剑一白袍，站在营口，背后是惊讶到失声的宋军众甲，前方则是数千正自冲锋的蛮军铁骑。 “越线者死。” 白袍男子提剑指向前方，笑着说道。 （不知道明天能不能写完这一战，我感觉够呛）
第三百三十五章 避白袍
在那白袍男子出现的时候，正领铁骑向前冲锋的马吉第一眼就看到了他。 “快避开那白袍！” 他忽然想起梦中尤旺那急切的喊声。 避开？ 看着前方那略显单薄的白色身影，马吉咧开嘴。 他为什么要避开？ 他凭什么要避开？！ 天威公？镇北将军？越线者死？ 可笑！ 在他的狼牙棒前，在他后方的数千铁骑前，不过蝼蚁！终究不堪一击！ “快避开那白袍！” 马蹄如雷，狂风自面前吹拂而过，急切的喊声似是藏在风中，于马吉的耳畔响起。 那是与梦中一模一样的喊声，然而此刻，他忘记了柯勒石的死，忘记了疆南的一切，心中再无惶恐，只剩畅快。 “去他娘的！” 片刻间，那白袍男子已是近在眼前，马吉咧着大嘴，大力地挥起手里的大棒，直朝前方砸去！ “去他娘的白袍！” “老子穿白袍招你惹你了，爬！” 莫名其妙的被人骂了一通，郭羽不免有些恼火，他抬起左臂，挥出天过，直接迎上眼前的狼牙棒。 古朴的长剑斩在那布满尖刺的铁棒上，继而轻而易举的将其斩开，剑气激荡而起，掀翻了前冲的战马，同样也掀翻了那马背上的男人。 “噗通！” 马吉重重摔在地上，他的手中握着半截狼牙棒，脸上满是震惊。 他正想爬起，后背却忽然传来阵剧痛，一个尖锐的物体自他后心穿入，又从中拔出。 这一拔，仿佛带走了马吉所有的力气，他再无力从地上爬起。 最后，他勉强抬起头，恍惚中，只看到一抹白袍，只听到一个格外欠揍的声音。 “抱歉兄弟，你脸压线了。” 郭羽轻笑一声，扬头看向前方那正朝自己冲来的蛮族铁骑。 “这才刚牛逼哄哄地说完越线者死，你就直接拿脸压线，如是不杀你，本将军也很难办啊。” 他手中 那杆犹且沾着血的将军令猛然挥出，一道银白的枪弧平地而起，撞入蛮骑阵中，当即便将那冲在最前的几个骑卒连人带马打得吐血飞出。 一枪过后，郭羽并未停歇，他左手扬起天过，又是射出一道剑气。 一枪复一剑，一剑接一枪，出枪后挥剑，扬剑后摆枪，守在营口的白袍男子片刻也不曾停下，他全力催动着气机，全力地挥动着手上的兵器。 枪势无匹，剑气如虹，一时间，蛮骑被冲得人仰马翻，难以前行。 这一刻，不仅蛮人被打懵了，就连大营中那些站在郭羽后方的甲士们也不免为之目瞪口呆。 他，竟是凭借一己之力拦下了所有蛮族铁骑！ 谁能想到，自交战起便从未出过手的郭羽，甫一出手就是如此惊天动地。 “卧…槽！！！” 瞧着那个站在营口的背影，陆休前倒吸一口凉气。 “咱本以为蛮人就已经够牲口的了，等今儿看了老大，咱才明白，原来老大才是真牲口！” 他咧嘴道：“咱就说么，老大这么爱出风头的性子，怎么可能压住性子一直指挥，合着是在憋波大的！” 郭羽自是听不见陆休前的话，不过即便听见了他也只会对其嗤之以鼻。 他先前之所以一直不出手，真正的原因只有他自己知道。 又扬起一道剑气，感受着自己那能握紧剑柄的左手，郭羽咧开了嘴。 当初在与完颜博的一战中，他被其踩断了左臂，尽管后来得到黄清的及时医治，但也被迫几个月不得动用左臂。 后来回到北境，在那场斗将中，他又被梅韫桦以近乎换命的方式伤到左臂，虽然也同样得到了黄清的及时医治，可还是伤上添伤。如果再不好好修养，兴许会落下病根，若是运气再不好些，变成半残都有可能。 要是可以，郭羽也想在北境把胳膊彻底养后再出去作天作地，可这形势不由人，再不出兵，只怕北疆又变了形势。无奈之下，他也只得拖着个残废一样的左臂，硬挺着领兵出征。 北伐至今，他都一直 在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左臂，能不出手便不出手。面对柯勒石时，他利用对方莽撞狂妄的心态，全力出手一招制敌；面对呼延廷时，哪怕那老头尽在咫尺，他也强压住心动。至于这几日，他一直坐镇指挥而不曾亲自上阵，其中的原因之一便在此。 毕竟，就算他不出手，这仗也怎么都还有的打，但这胳膊要是再伤一次，那胳膊可就真废了。 对于一个习惯用枪的男人来说，没有左手是万万不能的。 如今，伤愈之期已到，他再不用畏手畏脚，连动个手都要想半天。在硬憋了十多天之后，遇到蛮族铁骑撞营，情况危机的当下，他自当挺身而出，全力出手，好好地装上一会比！把前些天欠下的一起装回来！ 剑气枪落，罡气飞荡，积雪被震得冲天而起，又自天边飘落。 “越线者死！” 白袍男子站在雪中，左手天过指向那些被打得怀疑人生，犹豫不前的蛮族铁骑，大笑道：“看你们哪个敢过来！” “呜——” 话音才落，蛮军的后方又是响起阵角声，而听到这角声后，众多停马不前的蛮骑再不停留，又一次催动起战马朝大营冲去。 “草！” 看到这一幕，正自洋洋得意的郭羽直接骂出了声。 他先前不留余力地全力出手，声势虽是不凡，但实际上并没杀死几个人，主要起的还是震慑作用。 本以为经过自己一番狂轰滥炸以及分外有力的喝问后，这批骑军便能被自己彻底镇住，不想这一阵角声竟是又将他们给唤醒了过来。 折腾半天最后全然无用，郭羽在心中骂了几句呼延廷的同时，深吸一口气，又一次催动起体内气机。 平心而论，他虽是入势境界的强者，但想真的以一己之力挡住数千铁骑，可以说是痴心妄想。 但… 既然他的那些兄弟们都在喊白袍军死战不退，那他这个白袍本袍，又岂能退却？ 前方，数千铁骑再度列好阵势冲杀而来。 营口，白袍男子提枪握剑，挺直了腰杆。
第三百三十六章 一剑挥风起
先前那一番折腾，耗费了郭羽不少真气，眼下再动手，他自是不敢如先前那般肆意挥霍。 眼看着蛮骑越来越近，他撩起将军令朝前一摆，一道枪弧当即横扫而出。枪弧射入蛮骑阵中，直接斩断最前几人战马的马蹄。 马失前蹄，扑倒在地，人失其马，亦倒与地。至于后方仍自保持前冲的人，自是不免也要受到些影响。 趁着这机会，郭羽又是挥出一道剑气，直冲前方的骑阵。 他这番动作，看似与方才一样，实则大大不同。 之前出手，主要是为了吓唬人，那一下接着一下的，看上去倒是气势磅礴，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卵用。一溜儿十三招忙活下来，雪震起来不少，人却是没杀死几个。 而这一次，他是回回奔着对方的马使劲，只要杀他们几个马，不仅上面的人要翻，后面的人也得跟遭殃，连锁反应之下，蛮军的冲锋怎的也得被阻碍几分。 他虽是学着赵文奇往身前划了道线，但毕竟没有天下第一那一剑斩百骑的本事，如今这样，已是郭羽当下所能想出的最合适也是最有的方法。 不过… 蛮骑的阵型虽是变得有些乱，但他们冲锋的速度却并没有慢上多少，见此情形，郭羽不由得微微挑眉。 “啧…看来还是差点劲儿啊。既然如此…” 他运转起气机，将大量真气聚往左手握着的天过上，随着真气的聚集，他衣袂无风自动，黑发肆意飘拂。 “那就给爷面对疾风吧！” 一声大喝，他将手中长剑朝前一挥，附于其上的真气化作剑气旋风，卷起地上的白雪，直朝前方撞去。 剑气旋风冲入蛮军的骑阵当中，首当其冲的几人几马当即被其间罡气刮得血肉模糊，至于后面的蛮骑，也被其冲得吐血飞出，一时间，蛮骑的前阵再度乱成一团。 郭羽的这一剑，不仅让蛮骑损失颇多，同样也引得后方的白袍军众人惊叫连连。 “卧槽！” 龙涛震撼不已。 “厉害！” 陆休前拍手叫好。 “牛逼。” 尔英章发出赞叹。 “无敌！” 众甲士齐声呐喊。 “好说。” 郭羽十分淡定。 看着前方人仰马翻的样子，微微气喘的郭羽咧嘴笑了笑。 此剑，他将之命名为大风起，乃是他在与某个大兄弟交手中，以借道之法运浩然气时偶然悟得的剑招，先前同完颜博死斗时也曾用过。 一剑挥风起，所往皆披靡。 这一剑，于真气损耗颇大，且对上境界高些的武道强者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但若是将之用来应付像现在这样的情况，那简直再合适不过。 而且更重要的是，它帅啊！ 一挥剑，就是卷起这样一道酷炫狂拽吊炸天的剑气旋风，看着它把敌人卷成傻逼，甭管实际威力如何，至少自己心里面看着舒坦。 说到底，强不强也就几枪的事，帅可是一辈子的事。 不过即便郭羽这一剑威力不凡，杀伤了不少蛮骑，但比起对方的数量来，终究也只是九牛一毛。 在各个千夫长的指挥下，蛮骑很快便恢复了镇定，并继续向前发起冲击。 “杀！！！” 郭羽的这几次出手，多多少少缓下了蛮骑前进的速度，却也不能完全停住他们。随着杀声，蛮军战骑朝前冲杀过去，而守在营口郭羽，也终于与之直面交锋。 “爬！！！” 无数铁骑冲撞过来，带起的劲风吹得郭羽脸颊生疼，他瞪起双眼，扬起将军令，迎上面前挥砍而来的尖锐蛮刀。 “铛！！” 一声刺耳的巨响，裹着罡气的银枪直接将那柄蛮刀撞得粉碎，也将蛮刀的主人打得喷血飞退。 同一时刻，两边冲来的蛮骑也各自将蛮刀挥落，至于另外的骑卒，则丝毫不管郭羽，越过他便往营门内冲去。 “本将军说了…” 右手将军令划出一道璀璨的银弧，将挥刀的蛮骑连人带刀再带马斩作两截，左手天过带起一阵瑰丽的剑光，把那些将要过营的骑卒全都斩于马下。 “越线者死！” 郭羽左剑右枪，于周身不住摆动，凡是接近的蛮骑，皆是被他所挥起的剑气与枪势斩杀。 蛮骑成批成批的倒下，顷刻间，他的身前便堆满了尸体与无主之马。那些战马大多被惊得四散而逃，有的甚至还想冲进营中，但才要迈过郭羽所划的那道 线，便被飞来的剑气给震死在当场。 “马也不行！” 前方，郭羽奋力地挥着枪与剑，几个呼吸间便已是大汗淋漓，他脚下的土地早被鲜血染红，不知有多少冲杀而来的蛮骑死在他的手下。 后方，龙涛陆休前尔英章以及众多甲士再次目瞪口呆，并对自家老大这一一己之力挡下数千蛮骑的惊人壮举表达了高度赞扬。 “卧槽！” 龙涛再次震撼。 “厉害！” 陆休前再次拍手。 “牛逼。” 尔英章再次赞叹。 “无敌！” 众甲士再次呐喊。 “别尼玛搁后面摇旗呐喊了！” 体内真气正以飞速消耗的郭羽没好气地喊道：“还要看多久，赶紧帮忙啊！” “啊？” 听到郭羽请求支援，众甲士看了看他那正面搏杀蛮骑的生猛背影，一时间皆是有些犹豫。 “这…用不着我们吧？” 龙涛挠了挠头，“老大你瞅你这么牲口，一个打好几千的，哪还用得上我们这些老弱病残啊，我们过去那不是纯给你添乱吗？” “就是说啊。” 陆休前附和道：“老大你这大开大合的，我们要是上了，说不定还得被误伤。再者，方才你不是还让我们往后稍一稍来着，还是算了吧。” “有理。” 尔英章点了点头，“确实。” “无敌！” 众甲士又一次发出呐喊，“无敌！” “淦！！！” 见后方没有一人愿意出来相助，郭羽当即有些抓狂。 这些逼，准是在记恨自己前些天没有出手，抓住机会在这里算账呢！ 他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们这些王八羔子！有一个算一个啊！再不过来帮忙！等这场仗打完有你们好看！” 话音才落，郭羽的眼角余光中忽地亮起道寒光。 “郭大将军，打仗时可莫要分身。” 一道倩影不知从何处飞出，停在他的身侧。 一剑斩落下他不曾注意到的飞箭，她侧过头，对着他盈盈一笑。 “不然，下次再教清儿医你，可就要收费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前戏，正戏
看着眼前这与自己并肩而立的黄清，郭羽的眉毛动了动。 “嚯，换发型了？” “嗯。” 黄清一边拨开前方斩下的蛮刀，一边道：“怎么样，现在清儿看上去是不是与你很像？” 女子的样子与以往略有不同，她仍是穿着身白裙，往常散下的青丝则被她用根带子系成个高马尾，较之平日，她少了几丝柔婉，多出几许英气。 系起的头发，素白的衣袍，如此看上去，倒确实与郭羽有些想象。 “别说，还真有点像。” “像也是应该的，毕竟…” 黄清笑弯了眉眼，“清儿与你，本就是天生一对。” “…懒得理你。” 郭羽偏过头，继续应付起身前的众多蛮骑，而黄清也不再说话，就那般站在男子的身侧，用短剑援护着他。 黄清到底也是入势境界，有了她的帮忙，郭羽的压力一下子就减轻了不少。他也不得不承认，黄清与他有着莫名的默契，只要一人出手，另一人也会立马予以配合，且过程中无需言语，就好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哪怕面对再多的攻击，他们两个也能将其轻松化解。 蛮骑一批一批地撞来，又一批一批地倒下，那对白衣男女就好似世间最硬的墙，不论蛮骑如何冲击，都不曾动摇半分。 不过即便是暂时抗下了蛮骑的攻势，郭羽仍是磋磨出一丝不对劲儿来。他抽空回过头去，见到众甲士正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守门，当下不由得瞪起双眼。 “草！你们这帮操蛋玩意儿，还尼玛在那看呢！” 郭羽直接爆了粗口，“人监军一个女子都上阵杀敌了，你们还好意思站在原地看戏？一个个的害不害臊？！” “害！俺这不是想让老大您多在嫂子面前展示一下英姿嘛！” 龙涛打着哈哈，“您俩在前面你侬我侬郎情妾意的，俺们这帮糙汉子哪能过去凑热闹，多扎眼呐！” “小龙龙说的对，咱有眼力见，可不敢干那缺德事。” 其身旁的陆休前十分赞同。 “确实。” 营墙上的尔英章不忘出声。 “将军无敌！监军无敌！” 甲士们再次起哄。 不过闹归闹，众人也 知道当下是个什么情形。该出的气也出了，要是再闹下去，没准真就玩脱了。 “兄弟们，老大说的也在理，监军大人可是女子，咱们这帮大老爷们，哪能一直缩在她的后面。” 于是乎，龙涛振臂一呼，“冲啊！保护监军！保护嫂子！” “九土营何在？！” 陆休前拎着钢刀迈步朝前冲去，“随本统领上前护卫嫂嫂！” “飞羽！” 尔英章拉动弓弦，将手中的箭矢对准了黄清前方的敌人，“护嫂！” “为了监军！为了嫂嫂！杀啊！” 一时间，众甲士同声呐喊，一齐拎着兵器朝前方冲去。 九土营结成盾阵顶在最前，将军营手提长枪藏于其中，先登营分成数队四处游走，飞羽营立于营墙飞矢不断，他们以郭羽和黄清为核心，就这样在营口再次建立起一道坚不可摧的防线。 “为了监军！为了嫂嫂！” “监军令下，莫敢不从！” “嫂嫂剑锋所向，便是我白袍军的战场！” 数千甲士一边杀敌一边呼喊着口号，声浪滔天，气势夺人，直接盖住了蛮骑那如雷的马蹄声。 看着围拢在自己身边的甲士，看着他们士气如虹奋勇杀敌的模样，郭羽激动的热泪盈眶，满是感动地说道：“你们真他娘的是帮王八羔子…” “噗嗤。” 他旁侧的女子一时失笑，略微空闲下来的她，用手捂住嘴，轻声道：“郭大将军，你练出来的这些兵…还真是可爱呢。” “可爱个香蕉苹果大鸭梨！” 郭羽没好气地接道：“操蛋的统领操蛋的兵，一帮子全都是些个操蛋玩意儿！” “诶，老大，这话你可就说得不对了啊。” 龙涛一瘸一拐地凑到他跟前，嬉皮笑脸地说道：“这事也得有个顺序，操蛋的兵是操蛋的统领练出来的，而这操蛋的统领，自然是…” 正说话间，一蛮骑忽然杀至，手中蛮刀径直朝龙涛劈来。他本就腿脚不便，再加上分神，一时竟是躲闪不开。 索性其旁边就是郭羽，他抬手一剑，把那蛮刀劈飞了开，随即又朝前递出一枪，将那蛮骑自马背挑落。 “自然是什么？” 他冲着龙涛 咧了咧嘴。 “自然是因为他们有个宽厚的好将军啊！” 龙涛从善如流。 “滚蛋滚蛋，少跟老子扯皮。” 郭羽撇了撇嘴，“瘸了就去后面待着，顺便把你带来的老弱病残营也全都带回去。有我在，还用不着你们伤残人士上来拼命。要是觉得没事干，就去守着王女。兵荒马乱的，人要是丢了，以后可就没人砍树了。” “好嘞。” 龙涛也知道凭自己眼下的德行帮不上什么忙，便没有坚持。他招呼了几声，就领着一众伤兵从前线退了下去。 虽是没有了龙涛和他的“老弱病残营”，但宋军的防线倒是不曾削弱多少。有着郭羽与黄清这两位入势高手坐镇，再加上各营的配合，蛮军的铁骑撞营已是毫无作用。 在丢下千余尸体后，蛮人似是终于明白用这样的办法并不能攻破大营。几个千夫长连连呼喝，数千蛮骑不再继续向前冲锋，他们各自勒住战马，开始于原地等待。 “呜——” 号角声又起，听到这声音，郭羽皱了皱眉。 “都吹了几次号了，他们的号手嗓子不疼吗？” 每吹一次号，蛮军就会搞出些动静。现如今，蛮人步卒攻营失利，骑卒撞营不成，他倒要看看，呼延廷那只老狐狸还能弄出些什么新花样来。 正如郭羽所想的那样，蛮军在角声响起以后，确实有了动静。 原本停马不前的蛮骑，一半开始往后撤，另外一半则如先前那些步卒一般，往两边散去，就好像要给谁让路似的。 等他们全部散开后，郭羽等人的视线中，便只剩下一小撮人。 这些人数目不过五百，人人皆是骑着匹雪色骏马。他们连人带马武装得严严实实，马带马甲，人批重甲，甚至就连脸上，都带着块青面獠牙的铁面具。 郭羽知道这群外貌不凡的骑士是谁。 他曾经见过他们，纵然当初这些人并非如此打扮，但他仍是猜出了他们的身份。 如此装备，如此气势，在呼延廷手下，唯有一军可对得上。 “狡狼卫啊。” 郭羽笑了笑，“到底是上岁数了，这前戏是真长啊。” “折腾这么久，这老东西总算是到正戏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狡狼（上）
狡狼卫的出现，不仅引起了郭羽的注意，同样也被其他人看在眼里。 望着那群全身披甲的骑士，原本正处于兴奋状态的白袍军甲士全都安静了下来。 哪怕他们的人数远远小于先前撞营的那支骑军，可单只看他们那不亚于燕云铁骑打扮，众人也能知道，这支骑队必定很不好对付。 九土营举起了大盾，将军营握住了长枪，先登营攥紧了刀柄，飞羽营拉开了弓弦。众人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等待着对方的到来。 “狡狼卫！” 一声厉喝，那处于骑队最前方，看着像是个首领的男人，自腰间抽出蛮刀，继而向前一挥，“向前！” 话音才落，五百骑猛地朝前冲出，五百匹雪色骏马迈开马蹄，飞也似的向宋军大营这边扑来。 “狡狼卫！”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冲至一半，那首领又是举起蛮刀，大喊出声，“向前！” “向前！！” 五百人同声大喝，与此同时，他们的身上竟是一齐迸发出凌威境的威势！那股威势凝聚在一起，最终铺天盖地的往宋营压去！ 尽管这股威势并不能伤人，但还是对宋军造成了些影响。大多数不入武道的寻常甲士直接被压得快喘不过来气，至于那些入了武道但境界不高的，诸如陆休前尔英章，也是气机滞涩额头冒汗。 要说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在场的人中大概便也只有郭羽与黄清了。 感受着那有如实质一般的压迫感，他微微皱了皱眉。 类似的手段，他倒也不是没见过。比如八虎骑以及他们手下的虎贲军。前者是可以各自将自身威势会聚在一起，继而对敌人造成数倍的压迫，而后者则是可以互为援护，共同分担来自他人的罡势劲气。 再比如，陈奚的那支大旗军，他们是可以互相将威势加诸于同袍身上，从而暂时提高其实力。 而眼前这支由呼延廷到处搜罗来的凌威境以上的强者所组成的狡狼卫，其所用的手段大抵上与八虎骑类似，但效果又略有不同，是大范围无差别的气势震慑。 也幸好是如此，若是像八虎骑 那样，五百个凌威势叠在一起，便是他怕是也得被活活压死。 不过… 郭羽朝着四周看了看。 一直这样也不是办法，他们这边除了他与黄清以外，几乎全都或多或少的要受到些影响。这样的话，等他们真的冲过来，他二人自是没事，其余人就得遭殃了，弄不好甚至还会直接被他们给冲破了营门… 郭羽仍自思索之际，那狡狼卫已是冲至大营之下。营墙上的飞羽营纷纷放箭，但他们的箭矢对于全副武装得狡狼卫而言，却是起不到任何作用。哪怕是尔英章，也不能射杀一人。 眼看着狡狼卫就要撞上来，沉思已久的郭羽终于有了动作。 他运起气机，身上爆发出入势境的威势，以一己之力将那前方压来的威势破开一瞬，随即以脚蹬地，整个人自阵中飞出，竟是迎着那些冲来的狡狼卫撞了上去。 狡狼卫首领见状，自然不会任由郭羽肆意妄为。冲在最前的他，全力催动着气机，周身威势又盛几分，同时，他瞪大双眼，举起蛮刀，借着向前狂奔的战马之势，狠狠朝前砍出。 “屁娃子，给老子死！！” “比嗓门大，本将军还没输过谁！” 犹自在半空中的郭羽右臂上举，体内的气机飞速流转，手中的将军令带着一道寒光，径直向前刺出。 “入你个大傻逼的阵！！！” 银枪前递，裹着罡气的枪尖磕飞了劈来的蛮刀，最终没入那狡狼卫首领的胸膛，紧接着，枪上的气劲迸裂开来，那人的身躯竟是直接炸开。 鲜血朝着四周飙射而出，有如下了一场血雨，入阵一枪的枪势也蔓延开，将周遭不少骑士从马背上震飞，随即又撞上旁边的人，一时间，狡狼卫可谓阵型大乱。 首领一死，阵型一乱，狡狼卫所发出的那强横至极的威势当即不复存在。而那做出这一切的人，也是落进了狡狼卫当中。 一枪打爆狡狼卫首领后，郭羽便想顺势落在其那匹被震得有些懵圈的白马上，但还不等他落下，眼前突然亮起刀光。 狡狼卫到底是呼延廷精心练出的精锐，即便被郭羽打了个措手不及， 先死首领又破骑阵，却也丝毫不见慌乱。趁着郭羽正处于个不上不下的位置，附近的狼卫自前后左右四面八方一齐出刀，向其攻去。至于其他的人，则是根本不管郭羽，继续朝前冲锋。 此时的郭羽仍自保持一个前刺的姿势，即便他收枪收的再快，也不可能比的上那些蛮刀劈来的速度。 所幸他并非只有一柄武器，在刀光亮起之时，他强自运气，将身躯一拧，左手长剑以自身为中心，朝着四方划出一道剑弧。 “铛铛铛铛铛铛！！” 刀光落，剑光起，天过一出，劈砍过来的蛮刀皆是断成两截，而那些刀的主人，也全都落了个吐血跌出的下场。 “哼哼。” 终于成功落到马背上的郭羽满是得意地哼了两声，“就凭你们，也想…” 话未说完，他的身旁再度暴起威势，五柄蛮刀自不同的方向同时斩来，一柄斩向他的咽喉，一柄刺向他的胸膛，一柄砍向他的后心，一柄捅向他的腰子。至于最后一柄，则最是刁钻，直奔他胯下的白马而去。 “不是，你们能不能规矩点，好歹让本将军把逼装完啊？！” 因着被打断话而有些不爽的郭羽瞪了瞪眼，对于那些劈来的蛮刀，他反倒不怎么在意。 左剑右枪一齐扬起，百战之式当即用出。 “铛铛铛铛！” 枪弧与剑网并作，朝他劈砍过来的蛮刀，皆是被弹了开去。 “哼哼。” 郭羽抓住机会哼了两声，“本将军早就说过，就凭你们…” 正说话间，他的身子忽地一晃，还不等郭羽反应，他所骑的白马已是扑倒在地上。 “…？！” 被甩出去的郭羽心下一惊，虽不知为何那白马为何会如此，但眼下明显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将银枪往地上一插，勉强稳住飞出的身形，郭羽抬起左手，天过朝着身旁的一个狡狼卫划去，就想杀人夺马。 甫一出剑，眼前又是亮起一道刀光，而与之一同到来的，则是股无比浑厚的罡势。 “入势强者？！” 郭羽脸色一变。
第三百三十九章 狡狼（中）
郭羽倒是没想到狡狼卫中竟会藏着个入势境界的高手，不过眼下的情况却也不允许他去思考那么多。 他催起气机，右手牢牢抓住插在地上的将军令，左手强行收力，将挥至一半的长剑护在胸前。 “铛！！” 蛮刀劈斩在天过上，溅起点点火星，其上蕴含的巨大力道直接将郭羽连人带枪打得倒飞而出。 处于半空中的男子再次运气，扬手朝地上劈出一道剑气，堪堪止住退势，但才刚落地，他的前方便又亮起道刀光。 蛮刀当头劈下，郭羽微微皱起眉来，右手银枪朝着上空撩起，想要正面接下这一刀。 眼看着刀枪就要相接，那柄蛮刀忽然抖动了一下，随即竟然直接绕开了迎上的将军令！ “…！！” 郭羽瞳孔微缩，关键时刻，他左手猛地扬起，天过横斩，划出一道剑弧。 “铛！！” 一声巨响，刀与剑朝相反的方向弹开，而它们各自的主人，也俱是被震退数步。 待得停住脚步后，郭羽抬起头，皱眉看向对面那个同样稳下身形的狡狼卫。 先前在东芜时，机缘巧合下他突破瓶颈晋入入势中境，而经过与完颜博的那场搏命死斗后，他的实力又精进三分。 是以，在郭羽看来，如今整个北疆，在完颜博死后，那就几乎没几个是他打不过的。别说什么柯勒石鳌尔伽，就是伤愈后能压他一个小境界的程启扬，他都有自信能战而胜之。 可现在，不仅莫名其妙冒出来个入势高手，甚至还能同他短暂交锋中打个平手，这就不免教他意外了。 望着前方那个以甲覆面，看不出相貌，也看不出年岁的狡狼卫，郭羽心头泛起疑惑。 从方才的交手来看，这人少说也有入势中境，单论实力的话，甚至直逼入势高境。而且对方的招数也非常诡异，明明是简单的下劈，却偏能绕开他迎上的长枪。如果不是他还有一把天过，只怕方才已是被其开了瓢。 如此境界，如此实力，如此招式，若说他不是高手那自然是 不可能的，而问题恰恰就在于此。 北疆有名的高手统共也就那么几个，柯勒石已死，完颜博的脑袋也在他营中放着，其他几个狼主坟头估摸着都快被雪埋上了，至于鳌尔伽，作为程枭涯的亲卫统领，他自是不可能大老远地跑到这里来。 所以… 郭羽小小的眼睛里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这哥们他娘的到底是谁啊？！ 总不能是程启扬那个骚东西被放出北境后为了报复自己而特意投靠了呼延廷吧？！ 要是这样他可就真草了！ 男子正满腹疑问着，那些狡狼卫却是不会给他时间去想。 转眼间，众铁骑便已冲到了郭羽的身前，他们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全都绕开了男子，直撞向其身后的宋军防线。 “嘿！拿本将军不当人是吧？！” 见到狡狼卫的举动后，郭羽也顾不上去猜那人的身份了，提枪扬剑的就要往冲来的骑士身上招呼。不过他一动，前方那个不知名的高手也动了。 右脚一蹬地，那狡狼卫的身体猛地向前窜出，就好像看见猎物的饿狼一般，整个人扑向郭羽。 狭长的寒光骤然亮起，郭羽直刺咽喉，郭羽不敢大意，当下得放弃对其余人出手的打算，专心应付起眼前的这一刀。 他气机运转，银枪划于胸前，无数道枪弧凭空而现，最终形成一道细密的枪围，一道可滴水不漏的百战枪围！ 百战枪围确实可以做到滴水不漏，但却偏偏拦不下这一刀。 只见那柄直刺而来的蛮刀于空中微微抖动了下，随即竟是穿过了枪围，毫无阻碍地刺向郭羽的咽喉。 所幸郭羽先前已经见识过了对方这一诡异路数，自然不会毫无准备。在蛮刀穿过枪围的刹那，他左手长剑已然扬起。 “铛！！” 天过再一次荡开蛮刀，郭羽冲着身前的狼卫咧了咧嘴，“同样的招数，可最好不要用两次。” “这句话，同样送给你。” 面具下传来道模糊的声音，紧接着，就见那狼卫左手 往自己腰腹处一摸，随即从中抽出一把软剑来。 他左臂上抬，软剑斜着撩出，一道剑光登时斩向郭羽的胸口。 “…！！！” 早在对方拔剑的那一刻，郭羽就变了脸色。他左手天过才刚被撞开，右手将军令则又太远，已是来不及用之格挡。面对狼卫这突如其来的一剑，他一时间竟是毫无办法。 无奈之下，他右脚用力往地上一踩，身体朝后跳起，尽可能地避开要害，想要硬挨下这一剑。 而就在狼卫近身拔剑，郭羽原地起跳的同时，场间又是亮起一道剑光。 那剑光清冷而瑰丽，剑势单薄却又决绝，一如其主人。 白裙女子不知何时也从宋军阵中跃出，她俏脸微寒，眸光冷凝，手中短剑于空中划出道冷辉，最终越过后跳的郭羽，正好抵住狼卫挥出的软剑。 “铛！！” 两剑相交的刹那，黄清的脸色登时白了几分。 她本就是用手段强提上来的入势境，再加上境界又不如对方，正面相拼之下，自然是立马便落了下风。 剑气迸裂，冷辉散开，那道白色倩影才刚过来，便又倒飞而出，甚至比先跳走的郭羽速度还快了几分。 郭羽见状，随手便把手里的天过扔到地上，继而伸手揽住黄清的腰肢，将其从空中捞下。 “自己几斤几两没点数？” 等两人站稳后，郭羽先是俯身拾起天过，随即看向脸色微白的女子，皱眉道：“啥家庭啊，跑来掺和入势大战？” “清儿倒也想问问郭大将军。” 平复下紊乱的气机后，黄清抬眸看向男子，“先是一人守门，后又独自冲狡狼卫的阵，郭大将军，你是真把自己当成赵文奇了吗？” “我错…呸！本将军是镇北将军！想如何行事就如何行事，与你有甚干系？” “你若出了事，清儿便要成了寡妇，你说有没有干系？！” “…我说两位，差不多得了。” 被忽视的狡狼卫语气似是有些无奈，“我还在这里呢。”
第三百四十章 狡狼（下）
狡狼卫，由五百名凌威境武夫所组成，专门护卫呼延廷的近卫铁骑。他们武艺高强，精于合击，穿宁宛最硬的甲，用宁宛最好的刀，骑宁宛最野的马，可以说是精锐中的精精锐。 面对这样一支无匹强横的骑军冲阵，在郭羽与黄清先后离阵的当下，白袍军的防线几乎是不堪一击。 “嘭嘭嘭！” 闷响声接连响起，在狡狼卫的冲击下，顶在最前方的数名九土营甲士连撑都没能撑上片刻，就被撞得飞了出去。 旁侧的将军营列阵迎击，却被轻而易举地撕开了阵势，先登营上前阻挡，同样也被冲了个七零八落。 先前还坚不可破的防线，连狡狼卫的一个冲锋都没能挡住，如此情况，直接教陆休前看傻了眼。 来不及过多惊讶，眼见着狡狼卫杀入阵中，他抡起钢刀就往离得最近的那个狡狼卫身上斩去。 甫一出刀，刀柄上便传来一股巨力，震得陆休前虎口剧痛，几乎连刀都拿不住。他抬头看去，便见到一柄蛮刀正抵在他所挥出的钢刀之上。 狡狼卫各个都是凌威境的实力，而陆休前遇到的这个，好巧不巧的还是凌威境巅峰。是以，对于他的突袭，这名狡狼卫毫无压力的轻松化解。 手腕一用力，将陆休前的钢刀震飞，那狼卫不屑地哼了一声，扬起蛮刀便照着男人那张懵逼的脸上劈去。 就在陆休前危在旦夕之际，一支箭矢再度自营墙上射来，无比精准地射中了蛮刀的刀锋。 “铛！” 眼前溅起的火星，一下子教陆休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又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他，赶忙一个懒驴打滚，与那狼卫拉开了距离。 “谢了老二，又救了咱一命。”陆休前头也不回地说道。 他随手捡起柄蛮刀，又一次冲向那名狼卫。 …… 陆休前在战斗，尔英章在战斗，白袍军的每一个人都在战斗，而他们的将军与监军，则仍在与那不知名的高手对峙。 “两位还真是悠闲。” 或许是因为被忽视而感到懊恼，又或许是觉着眼 前这两人过于扎眼，那狡狼卫的语气带了些嘲弄，“竟然还有兴致在这里打情骂俏？就不回头看看？再不看上两眼，手下可就要被杀光了。” “不急。” 郭羽看向那狼卫，又或者说是看向其左手握着的软剑。 “比起这个，本将军倒是更在意另外的事。” 他的眼中再度泛起疑色，“你…” “你想问我是谁？” 狼卫呵呵两声，“你猜？” “明明都一把年纪了，竟然还能如此恶趣味。” 黄清同样看向那带着獠牙铁面的狼卫，“不过也对，你向来都是如此。如若不然，也不会故意围上这大营十天。” 她轻笑一声，眸中却不含半点笑意，“是吧，呼延狼主？” “……” 狼卫沉默半晌，继而呵呵一笑。 “这倒是有趣。” 他抬起手，抓住自己脸上的铁面，“先是正面接下老夫一刀，后又点出老夫的身份…” 铁面缓缓摘下，露出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呼延廷看着黄清，“女娃儿，你倒是不简单。” “狼主谬赞了，我向来都简单得紧。” 黄清摇头笑道：“不似狼主你，明明想杀郭大将军得紧，却偏又压抑住自己；明明带来三万大军，每次攻营却又只出一少部分，硬生生地将这场仗拖了十日之久。” “故意慢慢磨损营中兵力，为得却只是想让郭大将军一点一点感受绝望，好以此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等到发现郭大将军的实力超出你的预料，为避免局势失控，便又隐藏身份躲进狡狼卫中行那偷袭之事。不得不说，呼延廷，你这番举动，我都替你觉得累。” 听完黄清的这番话，呼延廷的脸色又变了几分。 他知道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位光从外表上看怎么都不该出现在战场的美人，不仅识破了他的身份，甚至还猜中了他迄今为止的所有心思。 “太妙了。” 若不是呼延廷手中还握着兵器，他几乎都要鼓起掌来。 他看向 仍是满脸困惑的郭羽，大笑道：“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 “她说的没错，一切都是老夫有意为之。哪怕第一日老夫就有把握攻下你这座破营，但老夫仍是教手下撤回，为得便是要让你好好感受一下走投无路，四面围城的绝望！” 他的笑容一下子变得狰狞起来，“这十日里，老夫故意控制着手下，在你们能抗住的前提下，教他们的攻势一点一点变猛。此举，就是想让你绝望中带着些希望，希望后又见绝望，就是想让你在绝望与希望中煎熬，等到最后又发现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希望！” “那希望都是假的，都是老夫故意给你的！老夫就是想让你好好品尝一下这幻灭的滋味！品尝一下老夫二十年前的感受！” 一顿咆哮后，呼延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心中一时间只余畅快。 没错，如今郭羽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他二十年前曾经经历过的。 又或者说，是疆南城中那几十万人共同经历过的。 被宋军围于城中，他们绝望下又不免心怀希望，等到援军中伏入城，他们陷入绝望，但也希望着新的援军到来。 等到几十万大军困于一处，宋军攻破疆南时，他们才明白，原来，从一开始就没有希望。 一切都在按照那人的想法发展，他们所谓的希望，只不过是那人为了瓦解他们斗志而故意留下的念想。 那是北疆没落的开始，更是呼延廷梦魇的开始。 二十年来，受着折磨的他，每日都在心底暗暗发誓，终有一日，郭仪施与他的这些绝望，他必将原封不动的还回去！ 而现在… 他看向郭羽，阴恻恻地说道：“这还只是开胃菜而已，稍后…” “打住打住。” 郭羽打断了呼延廷的话。 “本将军要问的不是这个。” 他皱着眉，看了看呼延廷手中的软剑，又看了看其方才从中摸出剑的位置。 眼睛盯着呼延廷的裤裆，男子皱着眉，终于问出了困扰他半天的问题。 “你这剑刚才从哪掏出来的？”
第三百四十一章 美人变白骨
“……” 呼延廷那狰狞的笑容僵在脸上。 “问你话呢，你别不吱声啊。” 郭羽皱眉追问道：“从哪拿出来的，刚才没太看清，到底是不是从裤…” “同你这等人废话，简直就是在浪费老夫的时间。” 一声冷哼，呼延廷右脚踏地，整个人猛地朝前冲出，手中蛮刀直刺郭羽。 “哎，不是，你先回答我啊…” 郭羽瞪了瞪眼，很是不满地举起将军令迎了上去，“要真是的话，你就不嫌剌得慌吗？” 蛮刀与银枪相交，紧接着那蛮刀又是晃了一晃，十分诡异地绕开枪柄，继续往下方劈去。 对此，郭羽早已见怪不怪，左手一动，早已蓄势待发的天过当即撩起。 “铛！” “铛！” 一剑起，两剑动。 看了看那在自己额头前不远处停住的软剑与架在其上的短剑，郭羽手腕一翻，挥出一道剑气，将呼延廷连人带刀剑逼退后，他冲着微微皱眉的黄清道：“你且回去，没个高手坐镇，陆休前他们只怕会吃亏。” 郭羽外表虽是看着淡定的很，但心下却也明白狡狼卫的厉害。 凌威境，于他而言确是歪瓜裂枣，可对于白袍军的大部分人来说就是另一回事了。五百个狡狼卫冲阵，如果没有个武道高手在，白袍军实难讨到容易。 黄清也不啰嗦，当下点了点头，“好。” “出来了还想走？” 听见两人的对话，呼延廷呵呵一笑，将蛮刀往前一指，“上！” 话音刚落，十名身穿重甲，脸带铁面的狡狼卫忽地从郭羽和黄清的后方冲出，他们人人身上散发着凌威境巅峰的威势，手中各自拎着柄蛮刀，目标十分一致地朝着女子冲去。 “老夫的狡狼卫，统共有五百零一人，俱是凌威境的武夫。其中，凌威初境三百人，中境一百五十人，高境四十五人，巅峰十六人。” 呼延廷出刀拦下想要援护黄清的郭羽，一边挥刀一边笑道：“而那 巅峰的十六人里，一人是狡狼卫的统领，方才已是被你所杀掉；五人是狡狼卫中的百夫长，眼下领人正在冲击你的营寨，至于剩下的十人…” 他看了眼那正自围攻黄清的十名狡狼卫，“则是老夫真正的亲卫，是狡狼卫中的狡狼卫，亲卫中的亲卫！” “少跟老子套娃！” 同呼延廷互拼几招后，郭羽身形往后一撤，与对方拉开距离的同时，他右臂微抬，气机转动，悄然将真气会聚于将军令上。待到老者追来，仍自后撤的他，果断一枪递出。 “打个仗还哔哔个没完，食老子入阵！” 寒芒一闪，将军令裹起道勇绝之气，猛然朝追来的老者贯去。 枪还未至，那股刚猛至极的罡势已是扑到呼延廷的面前，面对这至勇至烈的一枪，他不慌不忙地举起双手，刀剑并在一起朝前刺出。 这一刀一剑就好似坚不可摧，入阵枪势撞于其上竟是纷纷溃散，在郭羽惊讶的目光中，那刀剑势如破竹地撞碎他的枪势，最终与将军令碰在一起。 “铛！！” 银枪被撞得朝上扬起，刀剑确实没收到任何影响，直挺挺地继续朝前递去，无奈之下，郭羽只得抬起左臂挥出一道剑弧，以期将之拦住。 在男子出剑的刹那，呼延廷也有了动作，老者双臂一晃，原本合在一起的刀剑竟是骤然分开。 在天过挥至之时，蛮刀与软剑一上一下，同时将其绕开，最终化作两道寒光，直斩郭羽！ “唰唰！！” 血光溅起，男子那原本如雪一般颜色的袍子上，忽地晕开两抹殷红。 “……” 沉默着停下脚步，他看着身上方才被呼延廷所划出的伤口，眉头随之锁起。 在同呼延廷交手的过程中，他竟然始终都处于下风。 从对方所散发出的威势来看，这老头同他一般，只是入势中境的实力而已。可明明实力相同，他却占不到任何便宜。 原本滴水不漏的百战之式，在呼延廷面前成了大漏勺；一往无前的入阵之枪 ，同样也被其随随便便的就给破解掉。 同境界相拼，却被如此压制，这对郭羽来说，还真是头一遭。 “如何？是不是觉得哪里不对？” 正当郭羽沉默之际，那边的呼延廷又是有了动静。 一招建功后，他并未追击，反而站在原地，就那般看着皱眉沉思的郭羽。 “是不是感到有力无处使？是不是在奇怪明明境界相同又为何会处处受制？是不是觉得无论自己如何出招都会被对方化解？” “是不是觉得绝望？是不是有一种无力感？！” 老者的脸庞又一次变得狰狞异常，他狂笑道：“是就对了！你以为老夫这二十年都在干什么？！没错！老夫在研究你爸爸！” “研究他的用兵！研究他的枪法！研究他的这个人！老夫在这二十年里，花了大把的时间，将他研究得透透的！” “而如今，一个无论兵法还是枪法都由他教出的你，撞到了一个已将他研究得透透的老夫，你说，会是什么个结果？” “入阵，百战，姚家枪…这些，老夫都已明了，无论你使出其中的哪一招哪一式，老夫都能随手破之。” 呼延廷不再狂笑，但他脸上却依旧带着那扭曲甚至可以说是变态的笑意。 “老夫说了，这还只是前菜，稍后才是正菜。” 他指向郭羽身后的营寨，“今日，老夫会攻破它，将其中的人在你面前杀个一干二净。哦对，还有她。” 他又指向在十名狼卫围攻下勉强支撑的黄清，“还有这个女人，瞧着方才你那关切的样子，想来她应是对你很重要吧？” 老者阴恻恻地笑了两声，“放心，老夫不会让她那么快死的。老夫会在你面前，一刀一刀地割掉她的肉，让你亲眼看上一场美人变白骨的好戏…” “唰！” 凌厉的剑气乍然而起，卷起白雪，直扑向喋喋不休的呼延廷。 剑气后方，男子右手的将军令已然插于地中，他单手执剑，表情冷淡，看向老者的眼神更是漠然。
第三百四十二章 都在等
呼延廷懂自己的枪法。 郭羽并不怀疑这一点。 无论是对方方才的说辞，还是交手时的种种表现，都在说明着一切。 呼延廷太恨也太在意自己那无良老爹了，甚至于用了二十年的时间来研究老爹，将其研究得透透的。 正如他所讲的那样，由郭仪手把手教导武艺的自己，对上连老爹裤衩什么颜色都研究得一清二楚的他，根本不可能占到什么便宜。 可问题在于，自己只会老爹教得那三两招么？ 答案，无疑是否定的。 放下将军令的那一刻，郭羽就变了一个人。 他的剑是冷的，他的脸是冷的，他的心更是冷的。 冷到，对于呼延廷的挑衅之言，他的心中甚至都不曾生出一丝的波澜。 以借之法，行他人之道。 无情道。 在呼延廷说完的刹那，他冷着一张脸，用那冰冷的手握住那冰冷的剑，继而朝前挥出一道剑气。 那剑气也是冷的，其中蕴含着一股冷绝凄清的孤寒，好似一捧落在角落中注定无人可见的白雪。 那是无情剑，寂寞如雪的无情剑。 剑气涌起，直面它的呼延廷只感到一股彻骨的深寒，他面色微变，心头微颤。 他，没见过这一招！ 仓促之下，老者不由得有些慌乱，他下意识地就往旁边一扭，而这，也是他在同郭羽交手中的手臂退避。 就在他躲闪的同时，郭羽的第二剑又到了。 “躲，有用么？” 轻叹声自老者的耳畔响起，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赫然撞入他的眼帘，而与那张脸一同到的，还有一柄冰冷的长剑。 天过撩起，古朴的剑锋于半空划出一道寒光，那冰冷的剑意刺得呼延廷骨内发寒，他咬着牙，朝后又撤一步，堪堪躲过这一剑。 “你还要躲到几时？” 郭羽声音冷漠，毫无感情地说道：“躲了这么多年，事到临头却又要躲，呼延廷，你还真是个废物。” “害死二十万人的废物。” “…！！” 本自后撤的呼延廷脚步忽地一顿，而就是这刹那地停顿，便教郭羽抓住了机会。 手腕翻起，剑锋一挥，他左手天过横扫而出，直斩呼延廷的咽喉！ 不过呼延廷终究还是呼延廷，眼见着这一剑他已是避不开，当机立断地不退反进，双手兵刃一起扬起。 “噗噗！” “噗！” 三道血光同时溅起，郭羽划开了呼延廷的肩头，呼延廷挑破了郭羽的腹部与胸口。 “激将法使得不错，但…” 老 者后撤一步，稍稍同男子拉开了些距离，他侧头看了看自己肩头的伤口，继而笑道：“似乎还是老夫占优些。” “是么？” 对于自己身上的伤，郭羽看都不看一眼，仿佛那正自血流不止的伤口不是自己的一般。他踏步上前，又是一剑朝着呼延廷递出。 “本将军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体内是流不尽的英雄血。你呢，你又如何？” 他一边出剑，一边冷声道：“一把年纪，又有多少血可流？” “血虽不多，却足够拿来烹你这道美味儿了。” 呼延廷不再退避，他咧着嘴迎向郭羽，左剑右刀同时出手，“娃儿，可千万要让老夫大快朵颐一顿啊！” “噗噗噗！” 刀光剑影不绝，血光溅起不断。 这一老一少，竟都是不再躲闪扭身，就那般牢牢地站在原地，疯狂地向对方递着手中兵器。 “噗！” 呼延廷的胸口溅起一抹猩红。 “噗！” 郭羽的右肩晕开一滩血色。 “噗！” 老者的脸颊划开一道口子。 “噗！” 男子的下肋多出一处伤口。 对于郭羽所用出的无情剑，呼延廷多年的研究全然没了用处，但这不代表他就不再是郭羽的对手。 他到底是当了几十年狼主的呼延廷，是入势中境的呼延廷，是威震北疆的狡狼呼延廷！ 左剑右刀，披靡纵横，数十招过去，男子的身上已被他添上十余道创伤。而他，身上虽也是血迹斑斑，但比起伤口数量，却要比对方少得多。 反观郭羽，虽是以借道之法暂入无情道，但却不能施展自己擅长的招式，在加上呼延廷又比他老道些，互拼之下，不免就落了下风。 在又一次对拼之后，两人各自分开，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呼延廷大口地喘息两下，只觉得通体舒坦的他，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大笑道：“娃儿，你让老夫打得很痛快。” “很快你便不痛快了。” 郭羽的表情与语气依旧淡漠，但他微晃的身形却是显露出他此刻的状态并不是很好。 呼延廷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急着继续动手，他出人意料地往地上坐去，同时对着郭羽伸出手，“且先罢手聊聊如何？” “即便你与老夫今日注定分个生死，但这并不妨碍我们坐下谈上一谈。” 老者笑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根本杀不掉老夫。而只要老夫还在，无论是那个女娃儿，还是你的大营，你便都救不了。” “既是如此，哪又何必着急厮杀？不若先聊聊，毕竟在这一战落下帷幕之前，有些事情说 清楚才好。” “本将军与你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聊的？” 话虽如此，郭羽还是在呼延廷的对面坐下。他眼中的冷漠已然褪去，显然整个人已经从那无情道中退出。 “这能聊的可就多了。” 呼延廷用手抚了一把胡须，“比如，郭将军你在今日之前始终不曾出手的这件事。” “明明是入势中境，却不顾战局，稳坐军中，这是为何呢？” “哈，入势中境的貌似不止本将军一人吧。” 郭羽挑眉道：“狼主你藏得可是比本将军深多了，本将军也只是十日不曾出手，而老狼主你，却是憋了一辈子。” “老夫居于高位几十年，若不藏些东西在身，只怕早已被人埋在北疆的风雪中。” 呼延廷笑着看向男子，“郭将军你又如何？坐镇前线却又不亲自上阵，可是也为了藏些东西呢？” “不若先让老夫猜上一猜。” 他也不等郭羽开口，自顾自地说起了话，“郭将军你一早就知道老夫的打算，知道老夫想钝刀子割肉慢慢折磨你，短时间并不会真正对大营发起总攻，所以你沉住气躲在营中，始终不曾亲阵。” “因为你知道，一旦自己出手，暴露出自身真正的实力，老夫势必同时也会加大手下攻势的力度，那样的话，你们便拖不了太久的时间了，对么？” “你今日之所以会出阵，除去老夫发起总攻以外，更多的则是因为，你要等的东西快到了，你肆无忌惮地出手，就是坚信自己能挺到那东西的到来，对么？” “你故意屯军于此，并非因为自身的傲慢而想以寡兵击败老夫，你从一开始便志不在此。你只是想拖住老夫的主力，你只是想多拖些时间，你只是在等，哪怕现在坐下与老夫相谈，也是如此，对么？” 三个“对么”，让郭羽的脸色一变再变，待听到最后，他已是快坐不住。 呼延廷十分感叹地摇了摇头，“郭将军，老夫在等，你也在等。老夫在等你多流上一些血，而你呢，又在等什么？” “你挖空心思在这里拖时间，究竟是在等什么呢？可是在等你教人故意放出的那波宁宛败兵？在等他们将宁宛城陷的消息带来，好逼得老夫不得不撤军？” “郭将军倒是与你父亲一般，偏爱用这等奇招险兵。以五千人诱敌，五千人绕路取宁宛，啧啧，不得不说，确实是一步妙棋。可惜呀…” “可惜，你等不到咯。” 老者从地上站起身来，满面笑意地缓声道：“告诉你个秘密，那些败兵啊…” “加起来五百三十二个从宁宛逃回来的疆卒，全都已经被老夫教狡狼卫给埋在雪地里咯。”
第三百四十三章 雪欢
自始至终，呼延廷想做的从来都只有一个，那便是折磨郭羽。 这份折磨，他不仅是**上，更多的则是施加于精神上。 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他要让郭羽在希望与绝望中煎熬，直到最后才明白原来从来都没有什么希望。 “见到老夫今日将全军压上，甚至连自己都亲自上阵，便以为老夫急了？以为只要能挺住这一波老夫就会退了？” “你错了，那只是老夫为配合你而故意为之。同你这道老夫朝思暮想盼了二十年的美味佳肴相比，区区一个宁宛，便是丢了又能如何呢？” “不过，再好的膳食也总有用完的时候，现在，该是处理残羹了。” 老者脸带笑意，缓缓将手中的蛮刀朝天举起，待到其举到最高处，场中竟是又一次响起角声。 相较于前几次，这回的角声最为激昂，也最为长久。 “呜呜呜——” 随着角声，周遭涌出大批大批的蛮军，正是先前那些退开的悍卒与铁骑。 他们依着号令，迈着大步，自四面八方涌向郭羽身后的大营，有的策马扬刀，冲向已被狡狼卫冲得一团糟的营门，有的拎梯向前，直奔那厚实的营墙。 狡狼卫于前开路，步卒骑卒紧随其后，两万余蛮军，在这一刻同时对宋营发起猛攻！ 交战十余日，呼延廷终于吹响了总攻的号角。 “聆听吧郭将军，听一听你身后那些手下临死前的哀嚎，听一听他们那因为你所发出的悲鸣！” 呼延廷大笑着走向郭羽，“而听着那些声音的你，又会有何等感受呢？自责？懊悔？不甘？愤怒？来啊郭将军，快与老夫讲讲，看看你此刻究竟是否与老夫二十年前一般？！” “本将军的感受不多，只有一条。” 郭羽轻叹一口气，伸手拔出插在地上的将军令。 “摊上那么个成天给自己儿子找事的老爹，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 听着外面那嘈杂的声音，静坐在军帐内的女子微微有些失神。 在她的身前摆着一柄刀 ，刀鞘华丽异常，刀柄还刻着奇异的花纹，一看就不是什么凡物。 程琪雪垂下眸子，伸出手握住刀柄，却没有将其拔出。 这柄刀曾是她父王的爱刀，父王将其取名为雪欢。 雪是北疆的雪，欢是何欢的欢。 父王在临死之前将玉与刀一同交予了她，而她此后不管去到哪里，一直把这两样东西贴身携带。 不过虽是有带着这柄意义非凡的雪欢，程琪雪却是始终不曾让它出鞘过。 她未入武道，却懂得用刀。自从父王手中接过这柄刀后，她便知道，自己终会有拔出刀的那一天。 她也同样知道，一旦自己真的拔出刀来，有些事情就变了，再也改变不了。 所以她一直在克制着自己，即便陷入危局，就像眼下这般，她也只是握刀于手，而不敢将之拔出。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拔刀，正如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继续相信他。 该不该相信，他能赢下这一场。 门口的守卫时不时会将前方战况传回，她听到呼延廷此次的攻势极为猛烈，听到龙涛领着一众伤兵奔赴前线，听到郭羽终于出手，听到呼延廷出动了狡狼卫，听到不通武道的呼延廷与郭羽战在一起。 而就在刚刚，她又听到了那角声。 烈而长，那是疆人用于最后总攻的号角。 持续十余日的攻防，将在今日决出胜负，厮杀十余日的两军，将在今日分出生死。 一方，是两千余宋人，一方，是两万余疆人。 前者皆是久战之师，疲乏之兵，而后者，则俱是休息得当的疆族猛士，其中甚至还有数千铁骑以及五百悍勇无匹的狡狼卫。 宋人对于疆人唯一的优势，是他，而现如今，他也被隐藏已久的呼延廷给拖住。 无论怎么看，这场仗似是都已没有胜算可言。 他创造过许多奇迹，打赢过数次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打赢的仗，而这一次，他究竟又能否让奇迹再现？ 新的风暴已经出现，呼延廷已经下令总攻，而她，又是否该停滞不前？ 如果她拔出刀来，或许… 正当程琪雪犹豫之际，营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骚动，马蹄声与喊杀声接踵而至。 半晌，一声惨叫过后，军帐的门帘忽地被人用刀锋挑开，紧接着，一张铁面便撞入程琪雪的眼帘。 是狡狼卫！ 看着那张獠牙铁面，程琪雪凤眸微凝，一颗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她此刻所在的军帐乃是大营的正中心，既然呼延廷的狡狼卫出现在此，那么前方的战局，自是不言而喻了。 犹豫尽褪，纠结不再，面对那意欲走入军帐的狡狼卫，程琪雪眯起凤眸，握住刀柄的手终于收紧。 刀才出半寸，其间所散发出有如实质般的寒意已是布满军帐，就连那帐口的狡狼卫都不禁为之一个激灵。 “噗通！” 仿佛禁不住那股寒意一般，那狼卫竟是直接扑倒在地。 这一变故不免让程琪雪惊了一惊，还不等她答应，一道抑扬顿挫的嗓音已是在她耳畔响起。 “竟然都让蛮子冲到这里来了，老陆老二他们行不行啊。” 刀上尚且沾着那狼卫鲜血的男人埋怨了两句，随即一瘸一拐地绕开尸体走进军帐，“让殿下受…阿嚏！” 感受着帐内的寒意，龙涛哆嗦了两下，“这他娘的也忒冷了，是人能待的地方吗？” 程琪雪垂下眸子，径自将雪欢收回鞘中，“多谢龙将军出手相救。” “害，殿下你跟咱有啥客气的。” 听到女子的声音，龙涛也顾不上冷，他将刀收起，继而咧嘴道：“咱奉老大的命令来保护你，有咱在，绝不会再教第二个蛮子冲到你跟前儿。” “……” 听到“蛮子”二字，程琪雪蹙了蹙眉，但终究也在此事上计较。 “龙将军，敢问前方战局如何？可是要败了？” “哪可能，小劣势而已，问题不大。” 龙涛咧了咧嘴，“毕竟老大还在呢。老大可是说过的，只要有他在，白袍军就是战无不胜！” “战无不胜…” 程琪雪抿了抿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