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昏君佞臣,拜谢王恩
神色慌张的齐**士步履匆匆地跑进屋中,待看到室内多出一个相貌丑陋的老人后,他不禁怔了一怔。
犹豫半晌,军士还是走到张良元身侧,低声说了几句。
“啪。”
那枚一直被张良元捏在手中的白子陡然坠地。
“下去吧。”
“诺。”
军士点头应下,下意识地迈步离开。待他走出屋子后,忽地愣在原地。
现在的他,还能去哪里?
“看来,胜负已分了。”
眼见那坐在对面的张良元表情阴晴不定,庞渝施施然起身,“别可忘了履行承诺啊,张大人。”
“难怪你一直表现得有恃无恐,哪怕在知道赵文奇是半圣境界之后,脸上不曾有过半点担忧。”
就在庞渝正要推门而出之际,张良元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你早就知道,郭仪在这天岚中吗?”
“你猜。”
留下这样两个字,庞渝便走出了那张良元所居住的小屋。
天岚的街道依然是那般寂静,只不过相较于来时,雪却是已经小了许多。
“郭仪…”
走到那匹被他带过来的战马跟前,庞渝的眼中流露出些许怅然:“何必回来。”
……
郭羽俯身拾起那为鲜血所浸满的古朴长剑。
它的主人,那被无数不知从何而来的罡气飞剑给贯穿的赵文奇,就倒在前方不远处。
“赵文奇…死了吗?”
赵轻玄从郭羽身后探出头来,脸上犹且带着几分惊恐之色。
“嗯。”
郭羽低头望向赵文奇的尸首,心中一时间无限感叹。
算上这次,他与赵文奇也不过才见上两次,但其给自己所留下的印象却已足够深刻。
孤身拦下百万师,一剑入圣,抬手间三名宗师强者便悉数败退,引动气运之剑降世,硬扛天罚大战郭仪,以将死之躯冲阵,并且一直冲到了中军旌旗下…
如果被他挥出那最后一剑,无论是自己,还是身后的赵轻玄,全都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若非天道镇压,九州之上,恐怕当真无人能杀得掉赵文奇。
正在郭羽沉默间,旁侧的赵轻玄突然说道:“结束了。”
郭羽抬起头,望向四周。
大火已然熄灭,喊杀声小得几乎微不可闻。
而那人间无敌的天下第一,也终究是死在气运之剑下。
这场天岚之战,已近尾声。
……
吕舒勤面无表情地高坐于那王座之上,由于事先已将宫女太监全都遣散,眼下大殿上只剩下他与车恬二人。
“卫将军战死,王宫内守军也已死伤殆尽,除了内殿中的禁卫军外,天岚城中已经不剩下什么人…王上,这一战,我们彻底败了。”
说完,车恬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上方那喜怒无常已是出了名的年轻君王。
“嗯,孤知道了。”
出乎他的意料,对于这个消息,吕舒勤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反应。
“孤原以为,他赵文奇只不过是个仗着自己武艺高强便目中无人,连孤这个齐王都不放在眼中的跋扈之辈。”
吕舒勤轻声道:“结果在我大齐的最后关头,竟是他一人一剑守在王宫之前,孤身拦下全部敌军…”
他低头叹道:“孤错怪他了,原来他赵文奇,才是我大齐最大的忠臣。”
“孤所犯的错还不止此一处,太多了…”
回想起赵文奇离去前对他说的那番话,吕舒勤痛苦地闭上双目:“孤从一开始,便全错了。”
“王上,事已至此,说这些已经全然没了意义,还是想想如何脱身吧。”
眼下的车恬自是没有心思去安慰吕舒勤,他十分焦急地说道:“光凭殿内的禁卫军挡不住多久的,很快敌军便会冲进来,届时万事休矣啊!”
“你不必如此惊慌。”
吕舒勤从那王座上站起身来,“兴许是先王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当初在修缮王宫时,他特意叫人建了一条直通城外的密道。”
他摸了摸自己已是坐了多年的椅子,接着用力一推,一条密道蓦然显现在两人眼前。
车恬见状,脸上不由得浮现出喜色,“如此王上便更加不用忧愁,只要能从密道逃出天岚,连夜去往淮州,我大齐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七州之地一朝尽失,四十万军士全部丧于孤之手中,还谈何东山再起。”
“王上…”
吕舒勤摆了摆手:“不必担心,孤只是发一发牢骚罢了。”
见他这么说,车恬不禁松了一口气,别的都好说,他最担心的是吕舒勤会承受不住打击,心灰意冷进而萌生死志,从而干出个以死殉国之类的事来。
人心都是肉长的,哪怕是车恬,也不愿意见到一直以来庇护他的吕舒勤落得个国破身死的下场。
齐国确实几近亡国,但好歹还剩下一座淮州。
只要人还活着,总是有希望的。
“事不宜迟,王上,我们赶快离去吧。”
“嗯。”
吕舒勤点了点头:“你且先去,孤随后便到。”
“王上你…”
见车恬满脸疑惑,吕舒勤解释道:“孤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忘在了寝宫内,将之取回后再走。”
“什么东西能比命重要啊…”
车恬十分无奈地说道:“这都火烧眉毛了,王上你还…”
“大胆!”
吕舒勤双目一瞪,沉声喝道:“竟敢质疑孤的决定?怎么,天岚一破,觉得齐国大势已去,你便瞧不上孤这大齐之主了吗?!”
车恬
身子一颤,唯唯诺诺地说道:“…臣不敢。”
吕舒勤冷哼一声:“还不快滚!”
“臣…领命。”
车恬一步三回头地走进密道,整个人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待车恬离去,吕舒勤径直往寝宫走去。
片刻后,一个檀木盒子便出现在吕舒勤的手中。
吕舒勤轻轻将之打开,两只做工精美的酒盏正静静躺在其中。
这是当年父亲随宋军攻克天岚时,宋王赵彻所赠之物。
吕舒勤尚且记得,那时的父亲,脸上洋溢着掩盖不住的笑意。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吕昭笑。
将两只酒杯放置在一旁的桌上,吕舒勤端起那自宋军围城时便已准备好的酒,将杯子斟满。
吕舒勤抓起其中一只杯子,神情悲戚。
什么吞并北宋,什么一统九州,什么千古一帝。
坐南朝北,含笑而逝的父亲,死前想着的,又怎会是这些。
他从一开始便错了。
一错再错,大错特错。
既然做错了事,便要付出代价。
他骗了车恬。
现在的他哪里还有脸去做什么大齐之主。
吕舒勤低下头,拿着杯子往自己嘴边递去,而就在此时,忽然从旁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眼前的杯子给夺了去。
吕舒勤诧异地抬起头来,随即便看到车恬那张满是横肉的脸。
“王上不随臣离开,原来竟是打得这般主意。”
吕舒勤没有出声。
“不论如何,臣还是不能丢下我王不管的。”
吕舒勤将另一只杯子端起,摇头道:“孤去意已决,爱卿不必多言。宋军将至,爱卿还是快些离去吧,不要因为孤这无能之君而误了性命。”
“王上误会了。臣的意思是,既然王上不随臣走,那便由臣跟着王上走吧。”
车恬笑道:“毕竟没了王上,似臣这等人,也活不下去。”
“……”
看着车恬的笑容,吕舒勤一时间百感交集。
良久,他开口道:“结党营私,滥用职权,卖官贩爵,打压异己,私吞军饷,草菅人命…这些年来,你所做的事,其实孤都知道。”
车恬低下头,似在羞愧。
“但你可知,孤为何明明知道这些,却仍是对你信任有加,甚至不惜背上骂名也要庇护于你?”
“…臣,实不知。”
吕舒勤笑了笑。
眼前这一脸惶恐的车恬,他那表情与当年群臣提议立赵文奇为储时,那个颤抖着为自己发声的怯懦将军如出一辙。
“这些都已不重要了。”
吕舒勤笑道:“来吧,无道昏君的头号佞臣,孤,敬你一杯。”
车恬咧了咧嘴:“臣,谢我王恩宠。”
第一百九十六章 何须如此啊
当郭羽一众人走入齐王寝宫之时,吕舒勤与车恬两人均已是毒发身亡。
郭仪看着吕舒勤的尸体,心中有些怅然。
吕舒勤与赵文奇,一个结义兄弟的亲生儿子,一个养子,尽数身死。
“乱世无常啊…”
郭仪抬手拍了拍身侧郭羽的肩膀:“看在你老爹的面子上,把他和赵文奇好生安葬。”
“不葬我还能做甚,难不成把尸首挂在城楼上三天三夜,让天下人看看得罪大宋的下场?”
郭羽撇了撇嘴:“这事我可干不出来,再说宋军也是出了名的王者之师,这么做虽然能震慑他人,可终究是弊大于利。”
“啧,长江后浪推前浪啊,你已经把你爹拍的不知道去哪了。”
郭仪伸手揉了揉郭羽的头:“看着自己儿子成长,我这个当爹的当真是又欣慰又心酸啊…”
他眼中似有伤感:“再不是那个当初围着我转的小家伙了啊…”
“你快拉倒吧你。”
郭羽十分嫌弃地摆手道:“当初也不知是谁嫌我累赘,成天把我往外面赶,还美其名什么曰童年就应该出去撒欢出去野…实则就是不想我打扰你们俩的二人世界。等到后来更是干脆直接把我扔在家里,自己带着我老娘满九州转悠,你听听,这是当爹的能干出来的事吗?”
郭仪倒是半点都没觉得愧疚,理所应当地说道:“这不是为了锻炼你吗,小时候要是不吃着亏,长大步入社会…咳,长大后还不得被这无情的世道给吊起来打。”
他笑着说道:“再说,如若不是我俩腾出地方来,你哪能撩到你那个小情人。前一阵子我还见到她了,那模样,啧啧,不是我埋汰你,你可损模样真配不上人家。”
“我果然是你当初在散城捡来的吧…”
“唉,还是被你发现了。我还记得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在我出门丢垃圾的时候…”
“……”
郭羽翻了个白眼,正要回嘴,随即便意识到了什么似的,惊道:“等等…你,遇到小冰了?!”
郭仪道:“是啊,她还请我和你老妈吃了顿饭呢,别的不说,就凭这顿饭,这个儿媳妇我就认。”
“她在哪?”
看着郭羽那急切的样子,郭仪似笑非笑地说道:“看不出来,儿子你还是个情种。”
“别说没用的,问你正事呢!”
“有你这么跟自己老子说话的吗,没大没小的。”郭仪随手抽了一下郭羽的后脑勺,最后还是说道:“燕州。”
郭羽心中一动
没想到小冰竟也是去了宋国,这难道就是所谓的缘分天注定?
如今自己已是大宋的征南将军,凭借天卫关以及天岚这两战,就算不说是天下闻名,至少在大宋境内也能声名远扬。
这样说来,小冰可能已经知晓了自己的
下落。
她会不会来找自己?
哪怕面对杨志勇的十万精锐都没有怯懦的他,此刻心中竟是有些慌乱。
见自己儿子正在想着他那小情人,郭仪耸了耸肩,他转头看向那满脸激动的王子玮以及一众眼里满是崇敬之色的燕云铁骑。
“行啊你小子,都混成左统领了。”郭仪咧了咧嘴,“赵舜那个王八羔子最近过得怎么样?”
“禀…禀大将军。”
王子玮磕磕巴巴地说道:“辽陵侯很好,这些年经常念叨大将军你。”
“念叨?他怕是没少骂我吧。”
话音刚落,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似你这等混球儿,哪个不骂你。”
郭仪转过头去,随即便看到那一老一少两人,并肩向他走来。
“嚯,还真是祸害遗千年啊,丑东西,你还没死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庞渝嗤笑道:“连你这把九州诸国得罪遍了的家伙都能活得好好的,老夫又怎会死掉。”
郭仪此刻也没心思与庞渝斗嘴,他皱了皱眉,随即说道:“巽死了。”
庞渝丝毫不以为意地说道:“哦,死就死吧。”
“你倒是一点没变。”
郭仪双眼微眯:“还是那般冷血,一点人情味都没有。”
“死士不去死,还能干什么?至于有没有人情味,你也配说这话?”
庞渝冷声道:“把宋军精锐祸害个干净,之后非但没有想要弥补,反而将风雨飘摇的大宋丢下,自己跑去逍遥快活…”
“你对得起先王的厚恩吗?对得起陈奚刘笑尘等人对你的信任吗?对得起那些喊你大将军的宋人吗?!”
老人的咆哮声在这齐王宫中骤然响起,场上所有人的注意力一时间全都被吸引过去。
郭羽迈步来到自己父亲身边,他犹豫半晌,终究还是没有出声。
面对庞渝的质问,郭仪沉默半晌后,轻声道:“你真的觉得,那时候的我能回大宋?”
“能不能是一回事,回不回却又是一回事。”
庞渝冷笑道:“且不说老夫,陈奚扛起大旗,将大宋军务尽数承担;辽陵侯、刘笑尘、石毅坐镇边疆数十载,有家难回;就连张那个老妈子都在为大宋呕心沥血…”
“是他们一手将大宋从灭国的边缘拉回。然而呢?天下人却只知道你郭仪,只知道白马银枪的大宋军神!而不知他们!”
“郭仪,你这个逃兵,配得上大宋军神这四个字吗?!”
齐王宫内安静得落针可闻。
即使是对郭仪最为推崇的王子玮,此刻也不禁沉默下来。
庞渝说得很对,某种意义上来说,郭仪也确实是逃兵。
他在大宋最需要他的时候,选择假死隐世,这一举动,无疑是将所有
信任他的人辜负个干净。
“庞公何须如此。”
眼见气氛有些僵硬,赵轻玄咧嘴笑道:“家国两难全,若孤是郭将军,也必然会选择九州第一美人而不是回去接着干那累得要死的大将军。”
“再者,若非郭将军,当初你我怕是也一并死在了祁州,哪里还会有今天。”
庞渝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郭仪转头看了看为他解围的赵轻玄,他抬起手,伸到赵轻玄头顶时忽地顿住,最终只是拍了拍赵轻玄的肩膀。
“你也长大了啊。”
郭仪笑道:“当年那个爱哭鬼,眼下已是大宋的王了。”
“你爹死的太早,两个结义兄弟一个搞事情一个懒,只留给你一个烂摊子。大宋能似现在这般,当真是…”
“苦了你了。”
郭仪笑了笑,从赵轻玄的身旁经过,径直朝着殿外走去。
“郭将军!”
“大将军!”
见郭仪迈步离开,庞渝讥讽道:“怎么,想着继续当逃兵吗?”
“你差不多得了,再说可就没意思了啊。”
郭仪回身冲庞渝竖起中指,接着对赵轻玄等人说道:“我就不多待了,还有人在等我。而且如今的大宋也并不需要我…”
郭仪看了看站在原地的郭羽:“有他在就够了,而且这臭小子的能耐可不比我小多少。”
说罢,郭仪转过身去:“走了走了,臭小子,要是不混个什么大将军当当,可别说你是我郭仪的儿子!”
郭羽哭笑不得。
就在郭仪转身的刹那,王子玮双手抱拳,冲着他的背影低头喝道:“属下恭送大将军!”
“属下恭送大将军!”
大殿之内,无数老兵与王子玮做着同样的动作。
一声声大将军,在这空荡的齐王宫内不住回荡着。
恭送声越来越大,这群甲士明白,今日一别后,这名大宋军神将再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
郭仪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内,隐约间,他似乎挥了挥手,动作潇洒。
……
当郭仪走出大殿时,雪已经停了。
他抬起头,看着那逐渐晴朗的天空,轻声道:“是啊,何须如此啊。”
郭仪不是傻子,庞渝一反常态说那番话的原因,他再清楚不过。
从满是尸骸的外院穿过,郭仪迈步来到宫门前,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注意到了那孤零零躺在雪中的人儿。
王宫大火并未蔓延到此地,是以周遭并没有受到影响。
披甲女子闭着眼眸,在这寂静的白色世界中兀自沉睡着。
郭仪抿了抿嘴,来到她身前,轻轻用手拂去女子脸上的白雪。
他将已变得冰凉的女子拦腰抱起。
“何须如此啊…”
第一百九十七章 尘埃落定
大战落幕,过程虽是一波三折,但天岚城终还是有惊无险地拿了下来。
但光打下天岚还不算完,后续所要处理的事情还有很多:打扫战场、清点伤亡、战死将士的抚恤、接收齐国国库、对齐人官员及军士的处理、以及与雍军扯皮…麻烦事可谓一大堆。
不过这些事大多与郭羽无关,攻陷天岚后,他作为征南将军的使命也就得以完成。
是以,待天岚外的人马全部入城后,郭羽便将事情全部推给了李奇鹏,接着自己径自找了一处地方休息。
毕竟郭羽正面硬扛了赵文奇半天,所受的伤委实算不得轻,若是不及时调理,最后落下个什么病根,那未免得不偿失。
尽管万般不情愿,赵轻玄还是挥挥手选择放人。
不过郭羽能逃避,作为一国之君的他却是万万不能。赵轻玄虽也曾想学着郭羽把事情推给庞渝,但似庞渝这等人精哪里会傻等着?早早地就找了个借口离开齐王宫。
无奈之下,赵轻玄只得苦着一张脸,负起宋王的责任来。
赵轻玄本对这些事情一窍不通,这几日听得更可谓是云里雾里。幸好有李奇鹏在,很多事情他只需点头同意即可。
齐王宫内殿并未被大火烧毁,稍微经过修整后便已能够使用,此时的赵轻玄正坐在大殿中那正中央的座位上听着李奇鹏给他汇报相关事宜。
“雍军大部已按照约定撤出天岚,虽有少数伤兵留在城中修养,但想来也不会起什么乱子。当然,为保险起见,臣已派了人去看管。”
“天岚城内原本的齐国守军约有两万人,其中有一万三千人左右死在了先前的大战中;另有四千人趁乱逃出城去,由于郭将军说不需追击,是以并不知他们具体去往何处;剩余齐军皆已投降,眼下正关押在城北大营中,由我军将士看管。”
“齐国在天岚的官员除去战死以及少数自杀殉国者,大多没有反抗的意思,甚至有不少人前来自荐,说什么天岚还需要他,想要继续为官…”
赵轻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帮人脸皮还真是厚,打仗的时候看不见人,打完仗全都冒出来了。
这吕舒勤才死几天呐,就急着换东家。
“这事交给庞公来处理,有能耐的用用也无妨,啥也不是的就让他卷铺盖滚蛋。”
“庞公托臣转告王上,他的老寒腿犯了,这几天疼得厉害,难以走动,无论王上又何要紧事,都另寻他人吧。”
“…这老东西,一点也不讲义气,以后去找乐子再也不带他了。”
“找乐子?”
“咳,没事没事,你继续。”
李奇鹏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齐国的国库已经清点完毕,银两并不是很多,但终究聊胜于无,正好可用在阵亡将士的抚恤上。”
“啥?你说齐国国库没多少银子?”
听到这里,赵轻玄不免有些诧异。
“是,甚至从车骑将军府中抄出的银两都远胜于齐国国库。”
自吕舒勤即位后,齐国可以说是穷兵黩武,而打仗所耗费最多的无疑便是银子。
尤其是数月前,吕舒勤一口气调动二十万军马同时征伐大宋及西雍,为此所消耗掉的银两便更是不可计数。
念及此处,赵轻玄也就不再疑惑。
“对了,这几日城中百姓的反应如何?有没有表现得十分抵触?”
“…他们很高兴。”
“高…高兴?”
“是。”李奇鹏面色古怪地说道:“城中稳定后,百姓便主动走出家门。待确认吕舒勤已死,他们皆是弹冠相庆,更有甚者还拿出家中的鞭炮来点上庆祝一番。眼下城中一片欢腾,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就如同过年一般。如果王上此刻出去,说不定还能看到街上的舞狮大队…”
李奇鹏的这番话,当真是让赵轻玄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也难怪他们如此,为了支撑战争用度,吕舒勤这些年在民间可谓是横征暴敛。
君王尚且如此,齐国的官员们自是也少不得中饱私囊。这一层又一层剥削下来,齐人早就苦不堪言。他们原本就对齐国没有什么归属感,那最后一点情谊也在这几年里被消磨得干干净净。
说来也有趣得很,赵轻玄与吕舒勤这两位君王在民间俱是一片骂声。不过相较于雄心壮志、发誓要做千古一帝的吕舒勤,反倒是胸无大志的赵轻玄风评好些。
至少赵轻玄死了,宋人不会放鞭炮庆祝。
立志统一九州的吕舒勤死了,而每日混吃等死的赵轻玄则笑到了最后,当真是讽刺得很。
“好,既然爱卿如此说,孤这就去看一看这街上是怎么个热闹法,权当是体察民情了…”
李奇鹏抬手拽住想要借机开溜的赵轻玄,一板一眼地继续说道:“此战我军伤亡人数在三千左右,伤者皆已接受医治,战死士卒的尸首也已安顿好。”
“唔,毕竟是攻打天岚,这些伤亡确实不算多,这一切都是妹夫的功劳啊…我大宋的大功臣尚且待在那冰冷的医馆里受苦,而孤却在这富丽堂皇的王宫中享清福。不行,孤
心里过意不去,孤这就去看他。”
“王上不必担忧,先前臣已遣人将齐国的御医留住,让其为郭将军等伤者医治,而且臣还特意找来了一批原来王宫中的宫女服侍他们。”
“另外郭将军也曾托臣转告王上,说他这次伤得十分严重,恐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是好不了的,所没有似雍军攻城这等要紧事,还望王上不要去打搅他。”
“风疾知劲草啊。”
赵轻玄面容悲戚,语气中流露出万般心酸来:“平日里一口一个王上叫得是那般好听,等到大难临头,竟然全都舍孤而去了…”
李奇鹏不理会满脸哀怨的赵轻玄,接着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王上留意,张良元与八虎骑始终未曾寻到,而在突然出现的马志远也在昨日不见了踪影。”
……
待全部事情汇报完毕后,李奇鹏冲着瘫坐在椅子上的赵轻玄一揖,径自离开王宫。
赵轻玄双目无神地看着屋顶,尽管自己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那里听李奇鹏说话,他还是觉得十分劳累,仿佛身子骨被掏空一般。
在这一刻,赵轻玄不由得有些想念远在燕平的丞相张。
虽然张唠叨了一点,但不得不说,能承担全部政事的他,真的是个好人。
“瞧你这揍性,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你恁么地了呢。”
伴随着说话声,庞渝迈步来到赵轻玄面前,嘲讽道:“现在就这样,等老夫和那老妈子死后,你还不得累得哭出声。”
赵轻玄撇了撇嘴:“孤可未必能比你们两个活得久。”
庞渝怔了怔,随即沉默不语。
“不管怎么说,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
赵轻玄站起身来,狠狠地伸了个懒腰,满脸舒爽:“你那边的事应该也忙完了吧?眼下时候正好,走,老寒腿,孤带你去街上耍耍,见识见识这座天下第一城的风采。”
“王上自己去吧。”
闻言,赵轻玄不由得一愣:“怎么,该不会你真的犯病了吧?”
“忙活一天,老夫哪还有那个精神头。”庞渝瞪了他一眼,“真当老夫跟你一般岁数呢?”
“啧啧,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赵轻玄一边走一边摇头道:“听说这天岚城中的青楼花活儿比之临音楼里是只多不少…”
“走吧。”
庞渝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根拐杖来,“虽有些疲倦,但老夫尚可一战。”
“嘿,一说逛窑子就来劲,你这老不修。”
“少废话。”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怦然心动
“当时我大喝一声,‘区区天下第一,也敢在我面前放肆?’,就有如平地起惊雷一般,那赵文奇听见后,吓得是动也不敢动。”
医馆之内,躺在床榻上的郭羽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与赵文奇交手的经过,而在他身侧,一名身穿宫装的妙龄女子静静倾听着。
女子名叫小筠,是李奇鹏调来的宫女之一。不过虽说是宫女,其长相当真是出众得很。若不是知道吕舒勤未曾纳妃,郭羽几乎都要以为李奇鹏把齐王妃抓来侍候他。
看到她后,郭羽毫不犹豫地就将之留下,左右都是派来服侍人的,服侍谁还不都一样。就算自己没想做什么,好歹看着也养眼不是?
或许是郭羽讲得有趣,女子时不时地捂嘴轻笑,那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风情,登时将医馆中所有男人的目光尽皆吸引了去。
“我冷冷一笑,接着就朝着他冲了过去,双脚往地上一蹬,整个人跃上空中,使出了一招从天而降的枪法,然后你猜怎么着?”
女子歪了歪头,“怎么着啊?”
“郭将军直接被赵文奇给打得陷进地里,抠都抠不出来。李叔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从坑里拉出来。”
龙涛咧着嘴说道,他浑身上下都缠着绷带,模样看起来滑稽得不行。
女子闻言,脸上笑意更甚,转头望向郭羽,询问道:“郭将军,是真的吗?”
“小筠你别听他的,这当然是…”
同样躺在床上的陆休前接话道:“是真的,我就在现场,我能证明,当时郭将军砸进去之后,石头都弹我脸上来了都。”
“住口!”
郭羽直起身子,瞪向嬉皮笑脸的两人,喝道:“你们俩行啊,都学会拆台了是不是,怎么,要造反?”
龙涛伸手在胸膛上一拍,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古有大义灭亲,今有龙涛揭短。哪怕得罪郭将军,我龙涛也要将真相告知与小筠姑娘!”
陆休前点了点头:“俺也一样!”
不待郭羽说些什么,龙涛语重心长地说道:“郭将军,不是兄弟说你,你这都有一个大宋公主了,咋还在外面拈花惹草呢?”
“对啊对啊!”陆休前点头道:“郭将军你把肉都吃了,汤也喝了,连点水都不给留,你让兄弟们怎么办?”
“闭嘴,你这么一说,我不就不能继续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郭将军了吗,你这个白痴。”
看着龙涛与陆休前这两个活宝开始斗嘴,郭羽无奈地对着俏脸微红的小筠说道:“别多想,他们两个就那样。”
“似郭将军这等人物,婢子自是不敢多想。”
小筠看了郭羽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异样的羞怯。
“不是…那个啥,
我…”
“将军不必多说,婢子都懂的。”小筠站起身来,冲着郭羽羞答答地施了一个万福:“时候不早了,婢子先行告退。如有需要,将军招呼一声便是。”
说罢,小筠小跑着离开了屋子,脚步有些凌乱。
“苍天啊,你为何如此不公啊!”
龙涛仰头哀嚎道:“这是什么世道,怎的好白菜都让郭将军拱了啊,军神的血脉就这么恐怖吗?!”
“去去去,一边待着。”郭羽瞪眼道:“说话得讲良心啊,老子啥时候拱白菜了。”
“大宋公主不是吗,还有前两天被将军抛弃而因爱生恨的齐国女高手,以及方才的小筠姑娘…”
赵轻语暂且不提,这小筠与吕灵跟自己是半点关系都没有。前者先前乃是王宫宫女,似她这等在宫中做事的人,为人处世自是圆滑得很。方才那副姿态想来也是她故意为之,以免自己恼怒。至于后者…
想起吕灵,郭羽轻轻一叹。
王宫内的大战结束,众将士清扫战场时,有人发现吕灵的尸首消失了。
吕灵是死在他眼前的,死人是不会自己离开的。既然如此,郭羽能想到的唯一原因,也只有…
死后能被自己多年思念之人给带走埋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一种安慰吧。
说起自己老爹,郭羽倒是没想到他会在这里与之相遇,然后又很快便与之分别。
他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就好似风一般,过来这里似乎也只为跟赵文奇打上一架。
不说自己这个已有好几年没见过的亲生儿子,就连那帮心心念念他多年的老部下,老爹都没有过多理会。只是随便说上几句话后,便挥了挥手潇洒走人。
郭羽摇了摇头。
自己老爹也确实是能干出这等事来的人,对他来说,天上地下,似乎没什么事能比得上自己老娘。
二十年前负尽天下女子而不负大宋,二十年后负尽天下唯不负一人。
像前几日那般,将姚薇留下自己一个人过来打架,对郭仪来说已经算是异乎寻常。
郭羽离开床榻,揉了揉自己那因为躺的太久而有些僵硬的腰。
经过几日修养,他的伤势已经好得七七八八,再继续待在这里已经没有什么意义。毕竟除了逗那好看的小姑娘开心外,郭羽还真不知道自己能够做些什么。
“这里虽然悠闲,但待得留了未免有些发闷。”郭羽看向龙涛与陆休前二人:“我打算回军营了,你们呢,要不要跟我一起离开?”
两人听到郭羽的话,头登时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郭将军你看我伤得这么重,浑身上下都是绷带,没几个月估计走不了,就让老陆陪你一起回
去吧。”
“我…我这腰疼得不行,尚且需要修养一段时日,还是让小龙龙随郭将军走吧。”
“你忍心让我这个绷带人回去住军营?”
“少在这里装可怜,你昨儿偷摸出去洗澡的时候老子都看着了,浑身上下没一点伤,俩屁股蛋儿白得跟个娘们似的,还绷带人…”
“干,你竟然偷窥老子洗澡,陆休前,你离我远点。”
眼见两人又开始斗嘴,郭羽直接迈步离开了医馆。
而对于龙涛与陆休前那点心思,他自然是再清楚不过。
自己手下的品行,郭羽多少也算了解。这两个人虽操蛋了点,但总还是不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是以他索性也就由得两个人折腾。
郭羽径自来到街道上,吸了两口新鲜空气后,精神也不由得为之一振。
天色已晚,夜幕降临,然而天岚城依旧热闹无比。
不夜城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即便正值隆冬时节,且又已入夜,城里却是一片繁华景象。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街道两边,小贩不住吆喝着自己的商品,灯火通明的大楼门前,裹着裘衣的美貌女子十分敬业地招揽着客人。
躲开冲来的舞狮长队,听着鞭炮与众人的喝彩声,郭羽诧异地挠了挠头。
这是咋回事,过年了?
郭羽也算是比较喜欢安静的那种人,不过对于这份热闹,他倒也不讨厌。
郭羽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在确认自己身上揣有银两后,便径直走进那喧嚣的人群中。
他走得很慢,不时打量着周遭的路人。
尽管刚刚经历大战,城中百姓的脸上却没有半点惶恐,相反,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
那是喜悦的笑,没有忧虑,发自内心的笑。
乱世中,似这等繁华胜景,当真实属难得。
兴许是被周遭人群所感染,不知不觉间,郭羽的脸也挂上些许笑意。
接着,他的视线便被前方一抹倩影所吸引住。
少女身着明黄色的襦裙,腰肢纤细盈盈不堪一握,双手在身前好似正捧着什么。她脚步轻快,黑瀑般的青丝随着她的脚步左右轻轻甩动,在那明媚的灯火下,少女宛若降临人间的精灵。
惊鸿一瞥间,哪怕尚且不知道她的姓名,郭羽仍是不禁怦然心动。
“糟糕,难道这就是…”
前方的少女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她停下脚步,继而回过身来,待见到皱紧眉头、捂住胸口的郭羽后,少女那双好看的杏目登时睁得溜圆,那只原本正不住往嘴中塞小吃的手也随之顿住。
看着赵轻语那鼓鼓的脸蛋,郭羽虎躯一震。
“卧槽,是心肌梗塞的感觉。”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该赏
少女的背影确实无限美好,而当她转过身来后,那张被食物给塞得鼓鼓囊囊的小脸便显现在郭羽眼前。虽然少女此刻的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却依旧不可否认其容貌清丽绝伦的事实。
蓦然间见到熟人,赵轻语微微一怔,兴许是意识到自己的样子并不好看,她赶忙将口中的食物咽下,结果这一着急,整个人登时噎住。
少女脸颊被憋得通红,双手不住挥舞,原本抱着的小吃也不由得洒了一地。郭羽见状,憋着笑轻轻拍打赵轻语后背,口中兀自说道:“慢点,没人跟你抢啊…”
少顷,赵轻语总算是缓了过来,仿佛刚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在心中默默感叹两声活着真好后,赵轻语没好气地瞪了郭羽一眼。
郭羽眉毛一挑:“嘛意思?我帮你,你还瞪我?”
“哪个要你帮了?”赵轻语扬起下巴:“再说,如果不是你,我会噎到吗?”
“长得帅又不是我的错,被我的英俊而惊到那是你的问题。”
郭羽摊手道:“要不是你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跟个仓鼠似的,哪里可能会噎住。”
“你才仓鼠呢?!”
赵轻语气急,攥起小拳头就往郭羽身上打去,郭羽摊开手掌,轻而易举的就将之挡住。
“就你这两下三脚猫的功夫,也敢跟本将军这个曾经暴打天下第一的大高手动粗?”
郭羽微微一笑:“拜托,你很弱诶。”
赵轻语柳眉倒竖,抬起左脚,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往前一踩,接着一道凄厉的哀嚎声便在街道上响起。
四周的行人纷纷将目光投向正捂脚不住痛呼的郭羽以及满脸得意之色的赵轻语身上。只道是这对儿年轻的男女闹了别扭,行人的脸上顿时露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郭羽揉了好一会儿,脚上的疼痛才稍稍消减,当下不无怨念地低声说道:“堂堂大宋公主,如此粗鲁,成何体统?!”
“用不着你管,本公主愿意。”赵轻语同样压低了声音。
郭羽也不与她争辩,直接伸出手捏在赵轻语的脸上,左右来回拉扯。
“你!”
他并没有用力,是以赵轻语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可即便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如此对待,她自是难以忍受。
赵轻语涨红了脸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挣脱开郭羽那只作怪的手,少女再次抬脚往其身上踢去。
已经吃过一次亏的郭羽哪里还会中招,他身子一拧,很轻松的便躲了开。
“打住打住。”
眼见少女还要继续攻击,郭羽连忙伸手摁住赵轻语的脑袋。
“这大好时光,要是都用在斗嘴和真人快打上可就太可惜了。”
郭羽冲着兀自不服、瞪着眼不断挣扎的
赵轻语笑了笑,正要继续说话,面前的少女却突然停下了动作。
正当郭羽正疑惑赵轻语怎么突然这般听话的时候,一股浓厚的杀意自他背后传来。
郭羽不动声色地用身体将赵轻语挡在,他转过身来,旋即便看到了那穿着一袭白衣,肩上披着白色大氅,在人群中颇为显眼的李鸿徒。
李鸿徒径自迈开步子,后方的龙翱天与齐申两人连忙跟上,三人就这般向着郭羽与赵轻语走去。
不得不说,蜀州的风水确实好,这三人的卖相俱是十分出彩,哪怕是已至中年的齐申也吸引了众多少妇大妈的视线。至于李鸿徒与龙翱天那便更不用说,附近的妙龄女子全都羞红着脸,目光紧紧盯着二人,生怕少看一眼。
凡是女子,哪个不希望自己未来那朝夕相处之人是个俊美无俦的翩翩少年郎?
赵轻语虽也是不能免俗,可当她看到李鸿徒时,眼中却只有厌恶之色。
诚然,与讨厌鬼相比,李鸿徒似乎处处都比其强上一截。
但这并不能改变赵轻语反感李鸿徒的想法,在她心里,就凭刚刚讨厌鬼下意识地挡在自己身前,他就比这个什么玉面君王好上百倍。
李鸿徒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随即瞥了一眼郭羽方才那用来摁住赵轻语的左手,冷声道:“看来你的手是不想要了。”
“看雍王这幅打扮,显然伤势已经痊愈了。”
那股杀意愈发的浓烈,不过郭羽却不会被其给吓住。他冲着李鸿徒等人咧嘴一笑:“既然伤好了,怎的还厚着脸皮赖在我大宋的城中不走,难不成想留下过年吗?”
龙翱天冷笑道:“先前助你们攻城时好言好语,如今攻下城后便立马赶人,这等卸磨杀驴之事亏得你能做出来。”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你这眼瞅着活得好好呢,本将军何时杀你了?”
郭羽笑道:“而且本将军可不记得有过对你们好言好语。这个盟约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的很,少在这里装好人。”
龙翱天脸色一沉,抬手将往那被他背在身后的无缨铁枪摸去。郭羽笑容不改,右手按在那捡来的古剑天过的剑柄上。
“好了。”
就在气氛变得剑拔弩张之际,李鸿徒抬手制止住蠢蠢欲动的龙翱天。
“雍人向来说话算话,孤明日一早就会带着手下离开襄州。”
李鸿徒微微抬头,看向笑容满面的郭羽,“不过你们也别忘了履行盟约,让出祁安。如若不然,即便是你北宋,也未必能承受得住大雍的怒火。”
依旧按剑在手的郭羽道:“我只是个小小的杂号将军,雍君与我说这些,只是图费口舌而已。不过似我王及庞相那等人物,想来也不会做出那等子事来。”
“最好如此。”
李鸿徒
冷哼一声,随即将目光放在郭羽身后的赵轻语身上,“女人,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随孤一并回蜀州,只要你愿意,那大雍王后之位便是你的。”
赵轻语冲着李鸿徒嫣然一笑。
少女那清丽的笑颜一展露,整条街上的灯火仿佛都为之一黯。李鸿徒先是一愣,随即心头涌起一股狂喜。
这是赵轻语第一次冲他笑。
她为什么笑,难道说,她答应了?
“你…”
“不去,告辞。”赵轻语一本正经地冲着李鸿徒一抱拳:“雍王好走,本公主向来起得比较晚,明日便不相送了。希望这辈子都不会有再相见的那一天,就这样,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无期!”
“噗哈哈哈!”
听到赵轻语这一番话,郭羽顿时笑出声来,他也不加以掩饰,冲着李鸿徒说道:“好走,好走。”
冰冷的气息不断从李鸿徒身上散发出来,那杀意更是几乎要凝成实质一般。不明所以的周遭人群,还以为是天突然冷了起来,纷纷拢了拢自己身上的大衣。
赵轻语也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但很快便消失不见,只听得郭羽笑道:“灯火辉煌,月色皎洁,人声鼎沸,此情此景,似雍王这等人物,应该不会做出些煞风景的事吧。”
李鸿徒双眼微眯,最终还是散去了那聚拢起来的真气。
“下次相见,孤必杀你。”
李鸿徒又转头看向赵轻语:“女人,总有一天,你会主动去虞都,心甘情愿地做孤的王后。”
说罢,李鸿徒拂袖而去。
正当郭羽想要松开那始终握着剑柄的手时,异变突生。
劲风扑面而来,将郭羽的头发撩起,接着他便看到一杆无缨铁枪停在自己身前,那尚且闪烁着寒光的枪尖,距他的胸口不过半寸。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一幕纷纷惊叫出声,而那些女子看着稳稳地握住铁枪的龙翱天,眼中满是崇拜之意。
“我不是王上,什么粗鲁不粗鲁的,自然不需在乎那么多。”
龙翱天端着枪,狂笑道:“这只是一个招呼,下回这枪,可就不会停了。”
“大胆!”
龙翱天摆明了是想让讨厌鬼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这赵轻语如何能忍,她怒斥道:“你竟敢…”
话未说完,郭羽便抬起手来,示意她不要出声。
面对那杆尽在咫尺的铁枪,郭羽满不在乎地伸手入怀,翻找半天后,继而从中掏出一文钱来。
在一众诧异的眼神中,郭羽将铜钱放在枪头之上。
“枪耍得不错,该赏。”
(括号里的话一点用都没有,大家无须观看,这章修改时删的字有点多…让我想想怎么凑六十个字…啧,真的是麻烦,好像还差那么将近十个字。)
第二百章 公主之别
郭羽此举自是大大出乎了赵轻语的意料。
寻常的男子,尤其是郭羽这等实力不俗的男子,面对龙翱天如此挑衅,基本上都会拔剑相向。
未曾想郭羽非但丝毫不恼,反倒是满脸笑容的掏出铜钱打赏对方。
赵轻语诧异之余,心中也不免觉得好笑,她亦是从袖中摸出一锭银子来,随即放在龙翱天的枪杆上:“讨厌鬼,你给的这般少,人家再以为我宋人小气,这样传出去岂不是丢了我大宋的颜面?来来龙将军,这锭银子你收下,如果嫌不够本公主这里还有。”
说着,赵轻语就要继续往外掏银子。
“他这枪耍的也就能赏个一文钱,你给那么多做甚,这不浪费钱呢吗。”郭羽一手摁住赵轻语的手臂,同时将她放在龙翱天枪杆上的银子收起,“不当家不知茶米油盐贵,败家娘们儿。”
“你说谁呢你!”
“这场上就你一个女的,你说我说的是谁?”
“又欠踢了是不是?”
“真当本将军怕你的天残脚不成,来来来…哎呦卧槽,你往哪踹呢,小姑娘家家的,一点也不知羞。”
“哼,兵法云,不攻则已,攻则当攻其要害之地。”
“哪家的兵法,我怎么没听过?”
“本公主的兵法!”
眼见郭羽与赵轻语旁若无人地吵起嘴来,先是被两人用银子羞辱一番,接着又被忽视的龙翱天如何能忍。
怒火中烧的他,悄然攥紧手中铁枪。
“翱天,走了。”
正当龙翱天想着要出手给郭羽一些颜色看看的时候,李鸿徒的声音忽然响起。
龙翱天皱了皱眉,狠狠地瞪了郭羽一眼,接着便收起铁枪径自离开。
他快跑两步,赶上了李鸿徒与齐申两人,沉声道:“王上,那大宋公主如此不知抬举,何不直接抢了去?凭借你我三人,那郭羽根本拦之不下,哪怕宋军眼下驻扎在这天岚城中,我们也能全身而退。”
“抢来的女人,要之何用?”
李鸿徒回过头,向着赵轻语的方向望了一眼:“孤说了,终有一天孤会让她主动去虞都,心甘情愿地做孤的大雍王后!”
李鸿徒能这么想,一旁的齐申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虽然龙翱天说的也算事实,凭他们三人的确能在城中横着走,可一旦真的动起手来,终究是有些不妥。
如果李鸿徒抢了赵轻语就跑,那后续所牵扯出来的麻烦事自是少不了。而且他们的王上还要背上一个强掠他国公主的恶名,这未免有些得不偿失。
齐申低声询问道:“王上,那接下来我们是…”
“小妹尚且还在城中,我们就再待上一会儿吧,等下与她们一同出城。”
李鸿徒道:“难得来这天岚城,就好好逛逛吧,毕竟下次
来时…”
声音止住,而齐申与龙翱天也心领神会的微微一笑。
等到他们再来,便是大雍攻破这座天岚城之时。
“不过说起来,同为一国公主,差距也太大些了吧。你看看咱们公主殿下,擅长音律,笛子古琴二胡埙箜篌无所不通,是那九州之上声明颇响的大才女。”
龙翱天撇了撇嘴:“反观那个赵轻语,文不成武不就,身为公主却成天与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除了长相以外简直一无是处,与公主殿下相比简直是天差地远,真不知王上你为何会对那种女人情有独钟。”
齐申笑道:“你小子平日里狂的不行,没想到对于公主殿下的事情倒是如数家珍。”
龙翱天咧了咧嘴,没有出声。
眼见他少有的露出扭捏之色,齐申笑得愈加欢快,便是李鸿徒,也不禁笑了笑。
早年时龙翱天机缘巧合之下曾与他小妹见过一面,即使是以龙翱天那般性格,仍旧不禁对其惊为天人,当日回到家中便恳求长辈为其提亲。
龙家家主本就想着与雍国王室联姻以巩固家族权势,龙翱天此举正合他的心意。
而面对有扶龙之功的龙家的请求,李鸿徒自是难以拒绝,可他又不愿意自己的亲妹妹嫁给她不中意的人。
正当李鸿徒左右为难之际,公主亲自出面,说只要龙翱天能凭借自己的实力当上雍国的大将军,并且成就宗师境界,她便愿意委身于他。
自此之后,本来由于天资过人而有些怠惰地龙翱天练武愈加勤奋起来,每逢战事也第一个请战。而原本对公主有些不满的龙家见状,也不由得对其改变了看法。
前几日小明提出与宋国联姻,龙翱天险些直接提枪动手,最后还是李鸿徒亲自出面解释,才把他摁了回去。
李鸿徒摇了摇头,兀自向前走着。
说起自己小妹,无论相貌才华品性,俱是挑无可挑,除了话有点多,性子过于活份外,当真是再无半点缺点。
与之相比,赵轻语好像确实就如龙翱天说得那般,没有任何优点。
莫说小妹,便是自己宫中的王妃田璇,除容貌外也都要强过她。
但…
李鸿徒再度回首,嘴角勾勒出一抹微笑来。那不经意间显露出的温柔,顿时让周围的女子如痴如醉。
……
“可算滚蛋了。”
郭羽苦笑一声,松开了那攥紧剑柄的左手,手心处微凉,不知不觉间竟是已渗出些许冷汗。
他不怕李鸿徒等人动手,虽然不敌,但想脱身还是可以做到的。
郭羽怕得是他们抢人。
一宗师两入势,狗子又不在身边,光凭一个才进入入势境界没多少时日的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若是少女就这般因为自己实力不济而被
抢到那蜀州之地去当那劳什子的西雍王后,他余生恐怕都要活在愧疚之中。
眼见郭羽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赵轻语翻了个白眼,“还以为你是有底气,不想竟是虚张声势,果然是个讨厌鬼。”
郭羽没好气地说道:“少在这里冷嘲热讽,我虚张声势还不是为了你。”
“为…为了我?”少女一怔,声音也变得不利落起来。
“如果失去了你,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郭羽一脸严肃地拍了拍赵轻语的肩膀,悄悄将手汗抹在少女的衣服上。
赵轻语低下头去,小声道:“什…什么啊…”
“意味着,我在大宋混到头了。”
郭羽沉声道:“弄丢公主的罪名,足够将我至今为止立下的所有功劳给抵消掉。而且你老爹,对,就是现在大宋首屈一指的军界大佬也会对我怀恨在心,即便他不派人搞我,以后我也不会安生。就算我把李鸿徒脑袋摘下来也不会获得一文钱。”
“当今天下仅剩宋雍二国,而李鸿徒又对我恨之入骨,如果在宋国待不下去,九州之上将再无我容身之所。”
待将手心的汗水擦净后,郭羽收回左手,“如果弄丢了你,就同等于弄丢我的全部人生…嗷!”
“你咋又踢人呢?”
郭羽俯身捂住大腿,脸上泛起苦笑。
“活该。”
赵轻语愤愤地瞪了郭羽一眼。
什么弄丢了她就弄丢了自己的人生。
有过好几次会错意经历的赵轻语,哪里还会不懂郭羽这句听起来颇为暧昧的话的含义。
一回生,二回熟,这趟赵轻语倒不像以往表现的那般生气。
毕竟虽然意思不对,最起码这话听着她心里莫名的舒服。
“在这么下去我迟早被你踢瘸了。”
“那你就不能少气我?”
“是你穷胸极恶,怎能怪我?”
“本公主哪里穷凶极恶了?!”
郭羽撇了撇嘴,为了避免遭受多余的皮肉之苦,终究还是没向少女解释其中的含义。
“时候不早了,走吧。”
郭羽站直身子,“我送你回去。“
“我还没有玩够呢,才不回去。”
“那你慢慢玩吧,我走了,你小心点。”郭羽朝她挥挥手,一副要离去的样子。
“不是说弄丢了我就弄丢了人生嘛,怎么这会儿又要离开?你就不怕本公主被那雍王给拐走?”
“您这天残脚,打遍天下都无敌手,哪里还需要我这个渣滓来护卫,告辞!”
眼见郭羽转身离去,赵轻语跺了跺脚,娇喝道:“讨厌鬼,你给我站住!”
(经书友提醒这章原来的章节名太过出戏,现已修改,当然,我写这段话实际上还是为了删改凑字)
第二百零一章 蜀地蓝衣
听得赵轻语的呼喊声,郭羽面带无奈地转过身来。
赵轻语指着那散落在地上的小吃,开口道:“你看看,就因为你,我买的这些吃的全糟蹋了。”
“这不挺好的吗,你要是真吃成了仓鼠,以后还怎么见人。”
“我不管,总之你别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赵轻语环臂于胸,脸上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小心,等我回到燕州,就跟父亲说你欺负我。”
“你就这么对待大宋功臣的吗?狗仗人势,狐假虎威,枉为一国公主。”
“呸!你才是狗呢,讨厌狗,癞皮狗!”
形势比人强,郭羽苦笑着走回赵轻语身前:“说吧大公主,有什么事需要让小的为你效劳。”
“很简单。”
赵轻语径自先向前走了几步,继而回过头来,眼睛弯成月牙状,脸上笑意盈盈,“陪我。”
……
少女有如穿花蝴蝶般,在人群中穿梭着,每走到一个摊贩处她都会停顿少许,接着手上便会多了一样小吃。
然而无论是什么,在赵轻语那张小嘴下都撑不住片刻,三口两口就会被这娇小玲珑的少女给消灭个干干净净。
眼见赵轻语正动作优雅地用白色手帕擦拭着嘴角,脸上犹且一副不是很满足的样子。郭羽惊讶于她食量的同时,视线悄悄下移,瞥了一眼少女那平坦依旧的小腹。
他默默挠了挠头,脸上逐渐泛起疑惑之色。
这东西都吃哪去了?
难道穷胸不止会极恶,还会极饿?
那边的赵轻语自是不会知晓郭羽的想法,她四处打量着,随即眼前一亮,就要拉扯着郭羽往下一处小摊走去。
随少女逛了多时,早就有些疲惫的郭羽连忙伸手将其拉住,“大姐,你难道要把这条街吃个遍不成。”
“是啊,怎么了?”赵轻语歪着脑袋,“我自己掏钱买东西吃你也要管?”
“没有没有。”
郭羽连连摆手,陪笑道:“我这不是怕你渴吗,吃了那么多东西,不喝点茶水哪行。你看这旁边就有一处茶馆,要不…”
听到郭羽的话,赵轻语这才觉得有些口渴。她也不多说,直接奔着郭羽手指向的茶馆走去。
见赵轻语如此,郭羽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虽只是陪着她一路走走吃吃,他却觉得比跟入势高手打一架还要累。
不得不说,女人的脚力当真是恐怖得很,个个都是一顶一的行军好手。
郭羽一边跟着赵轻语走进茶馆,脑中一边思索着。
要不以后组建一支女子兵团,专门用来那种长途跋涉的远距离突袭?
茶馆并不是很大,但里面
坐着的人却是不少。郭羽两人扫视了一圈,旋即走向茶馆角落里那唯一一张空桌子。
赵轻语自顾自地坐下,一手托腮,不时地打量着四周,而郭羽则招来伙计,点了一壶茶水,又为赵轻语要了些糕点。
毕竟能多待一会是一会,在哪都是吃,要是能在这里直接把少女喂饱自然是再好不过。
等到郭羽也坐下,赵轻语出声询问道:“讨厌鬼,都这个时候了,这茶馆里怎的还有这么多人?”
“吃完饭喝点茶水还不正常。”
“你吃完饭喝茶喝到亥时?”
郭羽理所当然地说道:“你都能从酉时过半吃到亥时,人家喝会儿茶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赵轻语不满地轻轻踢了郭羽一脚,正要说话,旁侧蓦然响起一道女声。
“他们来这里都不是为了喝茶,而是来听故事的。”
声音清脆悦耳,让人听起来莫名觉得舒服。
郭羽与赵轻语同时转过头去,随即便看到一名穿着蔚蓝色长裙的秀美女子正站在桌前。
即便是见惯了美人的郭羽,待看清女子的容貌后,仍是不禁为之怔住。一时间,他心中只剩下如见天人四个字。
“今日来晚了些,结果竟已没了位子,不知二位可否拼个桌子?”
这名大概双十年华的女子冲着两人笑了笑,那笑容有如冬日暖阳,暖而不灼,刹那间仿佛将人身上的寒意尽数驱散。
郭羽有些尴尬地清咳一声,“不碍事,坐吧。”
“不行!”
见得郭羽与那女子俱是十分诧异地看着自己,赵轻语俏脸微红,抬脚悄悄踢了一下郭羽的同时,她冲着女子笑道:“我是说东西就点这么多不行,毕竟有姐姐在,方才点的糕点指定是不够的。”
不知是不是郭羽的错觉,赵轻语话中那姐姐两个字格外的重。
“就是没她我觉得也不一定够…”
郭羽小声嘟囔一句,接着便听到那女子说道:“本来便是厚颜拼桌,哪里还好意思让两位破费,还是由我来吧。”
“这如何使得…”
赵轻语笑眯眯地说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蓝衣女子点了点头,径自唤来伙计,郭羽则将头侧向赵轻语,低声道:“你怎么阴阳怪气的。”
赵轻语瞪了瞪眼,当着女子的面又不好发作,只得说道:“你管我。”
郭羽很识相的没有接话。
“相逢即是有缘,不如认识一下。”
店伙计离去后,蓝衣女子朝着郭羽二人笑道:“敢问两位姓名?”
郭羽道:“在下于过,这是舍妹于语。”
赵轻语毫不客气地说道:“
哪个是你妹妹?厚脸皮!”
“舍妹脾气不太好,方才我见她吃的太多,说了她几句,她便与我闹上了别扭,让姑娘见笑了。”
郭羽语气中满是无奈,俨然一个因为妹妹任性而操心的兄长。
“家兄平日里也总爱对我说教…”听着郭羽的话,女子似是想起了什么,她用手扶住额头,一脸不堪回首的样子,“什么‘再这样就嫁不出去啦’、‘女孩子家家干嘛动刀动枪啦’、‘学学你嫂子的温柔娴静啦’…啧啧,几句话翻来覆去的说,想起来我就头疼。”
“真的,我都不愿意说他,好端端的一个大男人,那么唠叨干什么。”
“自己不讨女人喜欢,就希望自己妹妹讨男人喜欢?他愿意干他怎么不自己上,反正这年头不说男风横行,至少也不算罕见…”
“诶,没准他真的自己上了,我看他和他那个发小成日里勾勾搭搭的,十有**是有奸情…不行,等下回去我得问问他…”
蓝衣女子兀自说个没完,郭羽与赵轻语两人早就是满脸讶然。两人对视一眼,眼中俱是一样的神色。
而且明明没人与她说话,她却能自说自话而且还说的神采飞扬。光是数落她兄长就数落了大半天还没半点重样…
兴许是意识到了自己在自说自话,蓝衣女子冲着郭羽两人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这人话有点多,还望见谅。”
“没事。”郭羽摇头的同时,心下不免腹诽一番。
这哪里还是话多,就算是用话痨来形容都不够。
郭羽悄悄撇了撇嘴,要不是看着这女子长得着实好看,声音也好听,他早就结账走人了。
兴许是说的太多口有点干,女子径自端起茶壶给自己斟满,润了润嗓子后,开口道:“听两位口音,不似襄州人士,不知…”
“我们是燕州人,此趟随家中长辈行商来到天岚。舍妹仰慕这座天下第一城已久,是以今日我特意带她来街上逛逛。”
郭羽笑道:“你也知道,这里刚发生过一场大战,即便富饶如天岚,眼下也缺些东西。商人重利,虽不免有发战争财的嫌疑,不过却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嘛,理解理解。”女子连连点头,“想当初我…”
“咳,我听姑娘口音,好像也不是襄州人吧。”眼见她又要开始,郭羽连忙打断她的话。
女子微微一怔,旋即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光顾着说些家中琐事,反倒忘了正经事。小女子姓李名昕芮,来自蜀州,还请两位多多指教。”
李昕芮朝着郭羽与赵轻语盈盈一笑。
(说实话,这一章我挺不满意的,不过还真不知道怎么改…以后再说吧)
第二百零二章 今时前人后时我
听到蜀州以及李姓,赵轻语秀眉不禁一蹙。
郭羽虽然也曾听赵轻玄说过李鸿徒有一个美若天仙的妹妹,但他倒是没想那么多。
且不说雍国公主不可能大老远地跑到天岚来,他们才与李鸿徒分开没多久,眼下又碰到他的妹妹,这未免太巧了些。
“听闻雍蜀之地多美人,今日一见果然如…”
话说一半,郭羽一皱眉,转头看向身侧的赵轻语:“你老踹我干什么?”
“本公…本姑娘脚痒痒,不行吗?”赵轻语笑容满面:“小妹有困难,你这当哥哥的不得帮忙吗?”
“长鸡眼你得找郎中,找我没用。”
“你才长鸡眼,你全身都是鸡眼!”
“咦…你好恶心…”
李昕芮两只手撑着下巴,好奇地打量着兀自斗嘴的两人:“你们两个…不是兄妹吧?”
郭羽歪头避开赵轻语打来的拳头,“姑娘为何会这般说?”
“因为看你们就像一对欢喜冤家,嘴上满是嫌弃,心中确实喜欢的不得了…”
赵轻语心里一慌,嘴上兀自强硬地说道:“哪个会喜欢这个讨厌鬼!”
“自然是你啊,难道还能是我不成。”李昕芮笑嘻嘻地说道:“你否认也没用,喜欢这种事,嘴上不承认,眼睛也会流露出来。”
“胡说什么呢你,我哪有…”
“我懂的我懂的,外表骄傲,内心娇柔,对吧,用北宋军神的话讲,叫傲…傲什么来着…”
“傲娇。”
“对对对!就是傲娇。”李昕芮赞赏地看了郭羽一眼。
郭羽撇了撇嘴,状似随意地扯开话题:“姑娘,你方才说,这座茶馆里的人都是来听故事的?”
李昕芮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茶馆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接着就看到一位穿着长衫的中年人径自走到中央的桌子上坐下。
中年人甫一出现,馆内的人群登时寂静下来,接着男人那十分有特色的嗓音便在茶馆之中响起:“上回书说道,郭仪行军至蜀州…”
看着郭羽那副满脸诧异的样子,李昕芮笑着解释道:“想必你们也知道,前几日北宋军神在王宫内现身,与赵文奇展开一场惊世决战。而在那之前,有传言称郭仪曾经携九州第一美人在这座茶馆中停留过。”
李昕芮看了看场中那口若悬河的说书人:“无数人慕名而来,而正巧这茶馆老板雇了一个说书先生,讲的也恰好是那北宋军神的传奇故事。”
说到这里,郭羽两人也已经明白了这其中是怎么回事。
郭仪本就在民间名望极高,如今时隔二十年再度现身,并且将那天下第一的赵文奇败于枪下。
此等事迹,如何能不让人心潮澎湃?
相信再过不久,九州之上,必将再度掀起
一阵白马银枪的热潮。
郭羽嘴角微微上扬。
都那么大年纪了,还如此爱出风头。
三人不再说话,静静倾听着说书人讲述那郭仪的故事。
虞都一战,赵彻托孤,宋军北上,祁州之围,以及北宋军神与天下第一那相隔二十年的两次交手…
郭仪这段荡气回肠的传奇经历,就这样在说书人那抑扬顿挫的声音中落下帷幕。
在座之人皆是有些意犹未尽,眼中满是回味。
“大丈夫当如是,哪怕是我这女儿家,对于郭仪的经历也不免心生向往。”
李昕芮道:“都说赵文奇武道境界冠绝古今,是那古往今来第一人,可他郭仪的风采又何尝不是空前绝后?”
郭羽笑着点点头。
数遍九州,又有谁的传奇故事能传唱二十年而经久不衰。
自己老爹的最后一战,哪怕再过百年,也必将为人所津津乐道。
正当众人以为故事就此结束的时候,中央处忽然“啪”地一声响,接着便听那说书人继续说道:
“北宋军神的传奇虽已结束,可小军神的故事却才刚刚开始!边陲小城七旬老妪为何健步如飞?散城军中数百猛汉又为何身着粉裙?是什么让他穿起白袍,引领宋军一步步走向胜利?又是什么让他驾起白马,万军从中救得美人归?而在那一声声狗子救我的背后,究竟又隐藏着何等惊天秘密?!”
“这一切尽在小军神郭羽之白马银枪世无双。各位看官,明日亥时,我们不见不散。”
“噗!”
一个控制不住,郭羽的茶水直接喷出,若非李昕芮躲闪及时,险些便被他喷了个正着。
“哈哈哈哈哈!!”
坐在他身旁的赵轻语也是捧腹大笑,一副乐不可支的样子。
见得两人如此,李昕芮歪了歪头,不解地问道:“你们这是…”
“没事…噗…哈哈哈!”
眼见赵轻语笑得愈加放肆,郭羽没好气地一手捏在她的脸上,接着向满脸疑惑的李昕芮说道:“我只是没想到…那个郭羽竟然也能被编成故事。”
“这倒也正常,光凭天卫关一战,郭羽对于大宋,即使不说是再造之恩,那也是立下旷世大功。”
李昕芮冲着面带尴尬之色的郭羽笑道:“想来不出五年,郭羽的故事也会如同其父那般,变得家喻户晓。”
……
待郭羽与赵轻语离开后,李昕芮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茶馆中,嘴角挂着一抹莫名的笑意。
“久等了。”
身穿宫装的女子来到她对面坐下,她径自拿起桌上的茶水给自己斟满,“真没想到你也会来天岚。”
“在宫中实在是待着无聊嘛。”李昕芮晃了晃头:“筠妹妹,你呢,见到你哥哥了
吗?”
女子忽地叹了一口气,“见到了,他还是那般执拗。”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毕竟是能跟我王兄相处甚欢之人,又怎会不执着。”
李昕芮笑了笑:“说起来,我方才遇到那拒绝我王兄九十四…嗯,现在可能是九十五次的大宋公主了。”
她满是幸灾乐祸地说道:“如传言一般,她与那小军神正打得火热,看来王兄是没戏了。”
女子白了她一眼,“你还是那么喜欢关心这种东西。”
“嘻嘻,因为很有趣嘛。”
女子也不理她,自顾自地喝起茶来。
李昕芮又问道:“你兄长不跟你走,那你怎么办,自己回去吗?”
女子放下茶杯:“兄长似乎是被北宋那个毒师给摆了一道,眼下正生着闷气,任我如何劝说,都不愿意随我回去。”
说着说着,女子的美眸不禁流露出一丝担忧来:“他身子本来就很差,如果再不回诸葛家调养,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放心吧,有王兄在呢,他便是亏待了谁也不会亏待他的小明。”
李昕芮眼珠一转:“诶,你说,他们两个,会不会有一腿啊…”
见女子颇为怪异看着她,李昕芮道:“真的,正常人哪里可能被拒绝九十五次还不放弃,说不定那个北宋公主只是个幌子而已。”
“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奇怪的东西。”女子没好气的一手指点在李昕芮的额头上。
李昕芮嘻嘻一笑。
“此趟来,本就是为了劝兄长回去,顺便看看那个拯救了北宋国运的家伙是个何等样的人物。”
女子接着说道:“既然他不走,我也没有办法。而那郭羽我已见过…”
说到这里,女子眼中流露出些许鄙夷之色:“好色之徒,不过尔尔。”
李昕芮摇摇头:“这可不一定哦。”
女子诧异地抬眼看向李昕芮,后者笑而不语。
“如今我待在天岚已经没了什么意义,不过既然出来了,能帮兄长一点便是一点。”
女子说道:“接下来我打算去北疆,见见那边远雪国的风景,顺便解决掉蛮人内乱,让北宋无暇南顾,为大雍创造些机会。”
听得北疆二字,李昕芮眼中登时放出光来:“我也去我也去!”
女子秀眉微微皱起:“你这么到处跑,雍君真的不管吗?”
“他脑子里只有白驹小明赵轻语,哪里会顾及到我,而且我也确实不想回去。”
李昕芮苦恼地挠了挠头:“我可不愿意嫁给龙翱天那个自大狂。”
女子默然。
如果李昕芮一辈子都不回蜀州,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想起家主推衍出的结果,宫装女子低下头,双唇紧紧抿起。
第二百零三章 刽子手的弘愿
喧嚣散去,街上只余下三三两两的行人,商贩们带着满足的笑意纷纷收起摊子。
赵轻语双手背在身后走在前方,脚步轻盈,郭羽则默默地跟在她的后方。地面上映照出一大一小的两个影子,它们的距离不远,也不近。
“今天还算愉快。”
赵轻语转过头来,冲着沉默的郭羽笑道:“谢谢啦。”
“嗯。”
眼见郭羽一副敷衍的样子,赵轻语瞪了瞪眼,“怎么,陪本公主就那么没意思吗?”
郭羽摇摇头。
赵轻语放缓脚步,来到郭羽身侧:“那你为何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累啊…”
郭羽没好气地说道:“前后逛了将近两个时辰,除了中间听了会儿书就再没休息过…怪不得你那天残脚那么厉害,合着都是练出来的。”
“你不是号称什么九州小军神,北宋大英雄,暴打天下第一的入势高手,白马银枪世无双吗?这么点路程就嫌累。”
“我也就吹个牛皮而已。”郭羽撇了撇嘴,“再说了,我这种人,哪配称得上什么大英雄。”
“你在谦虚吗?”
赵轻语忽地停在原地,皱眉说道:“虽然你这个人讨厌得很,但那个李昕芮说的很对,你确实是我大宋的大英雄。”
“从始至终,我都只是为了自己与散城罢了,谈何英雄。”
郭羽摇了摇头,“像我们这等武夫,说好听点是什么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但实际上呢?还不是一群刽子手。”
双手沾满鲜血,脚下尸堆成山,身上更是背着数以万计的人命。
他从未因自己所做到的事而沾沾自喜,更不会认为自己是什么英雄。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
罪终究是罪,即便称雄,那也不是英雄。
说他是英雄,完全是在玷污这两个字。
赵轻语沉默半晌,开口道:“你觉得自己做错了?”
“那日在天岚城下,我也曾经这么问过狗子。”
郭羽轻声道:“他说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乱世,是无情的世道在逼我们杀人,”
“后来我也想通了,也就不纠结了。毕竟这种东西又不是非黑即白,哪能分出个什么对错来。”
“你本来就没有错。”
赵轻语道:“你父母皆是宋人,哪怕你是后来投宋,也依旧是宋人。作为宋人的你,为大宋征战,斩杀的也俱是敌国之人,又哪里有错。”
郭羽抬手捏了捏赵轻语的脸。
或许是这几日吃的太多,那原本在天卫关消瘦下去的小脸又变得浑圆起来,逐渐有恢复其原本婴儿肥的趋势。
“都
说了,这种事哪能论对错。”
“哪里分不得。”赵轻语拍开郭羽那只作怪的手,“错的对不得,对的错不得。”
“那我问你,屎味的糖葫芦,和糖葫芦味的屎,你吃哪个?”
赵轻语面泛恶心之色:“本公主凭什么吃屎,要吃你自己吃。”
“不行,你必须吃。”郭羽挑眉道:“有人逼着你吃。”
“哪个敢逼我?”
“这乱世啊。”
郭羽道:“救散城,就必须灭掉齐国,其结果你也看到,两国数十万人因此丧生;可如果不那么做,散城又将被齐**士屠个干干净净。”
赵轻语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所以,你到底是吃了屎还是吃了糖葫芦?”
“…食屎了你。”
赵轻语白了郭羽一眼,旋即扯着他继续朝前走着。两人的脚踩在那铺满白雪的地面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虽是冬夜,但并肩行走的两人却都不是很冷。赵轻语本就生长在北境燕州,与之相比,冬季的天岚自是小巫见大巫。而常年耍枪,且还是入势境界的郭羽便更加不会觉得体寒。
是以,莫说眼下他还披着白袍,便是浑身不着存缕,估计他也未必会抖上两抖。
或许是月色太美引动了少女的思绪,又或许是气氛过于安静让她有些不适应,赵轻语忽地开口问道:“讨厌鬼,你有什么想要做的事吗?”
“我想回去睡觉。”
“问你正经的呢!”
“我也没不正经啊,这陪你走一晚上了都,我除了回去休息还能想什么?”
“我是说心愿,梦想那种,不是问你待会要去干嘛。”
“就比如我,我想在有生之年能将九州之上的所有美食都吃个遍;想要父亲不用再戍守边疆,可以回家跟母亲团聚;还有…”
赵轻语看着郭羽的眼睛,轻声道:“想要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郭羽挑了挑眉。
天岚作为天下第一城,会聚了九州各地的人群。今晚把天岚吃遍的赵轻语,基本上等同于把天下美食吃遍。
而如今北疆正处内乱,宋军北境的守军已经抽调个干净,没事干的辽陵侯估摸着已经回家了。
少女的前两个心愿,其实已经完成了。
至于最后一条…
“这就是我想要完成的事。”赵轻语低下头去,轻声道:“你呢。”
“打小的时候,练枪之余,我就想着以后若是做个游吟诗人也不错。学那些个士子负笈游学,做些锦绣文章,用文字讨生活,比耍枪要来得轻松的多,还有能名气,多好。”
郭羽笑着说道:“后来也曾写出几首诗词来,但大抵
都是闷骚小生的无病呻吟。我自以为是妙笔生花,拿给我那童年玩伴看后,受了不少白眼。”
赵轻语莞尔一笑。
“后来不想当诗人了,又想去做那游侠剑客。仗剑走天涯,执三尺青锋,管尽天下不平事。结果我爹说他不会用剑,只会耍枪。我寻思着,这仗枪走天下,听着它也不好听啊。再者也是想明白,只要有人在,这世间就会有不平事。一人一枪,哪里管得过来?也就放弃了。”
郭羽继续说道:“大概在我十五的时候,父母便出去远游,留我一个人在散城。想着自己总不能饿死吧,就投了军。后来就遇到了狗子,再后来就遇到了你。”
“你问我所求,这种东西原本我是不知道的。可从散城出来,一路走到今天,见了太多事情,死去了太多的人,想法不知不觉也就改变了许多。”
“心愿,又或是梦想。这种东西,自是越大越好。既然如此,那我不妨与你吹个牛比。”
郭羽咧嘴道:“愿兵丁不用埋骨疆场,得以卸甲,愿甲士无须战死异地,能够归乡。愿九州再无战事,愿百姓安然长乐。”
“我的梦想,便是天下太平。”
听完郭羽的话,赵轻语先是一愣神,随即捂嘴轻笑。
“好笑吗?”
郭羽撇嘴道:“不觉得我志向远大吗?”
“嗯,是挺远大的,可就是因为这样我才想笑。”
赵轻语笑得眉眼弯弯:“毕竟,这些话实在不像是你能说的出口的。”
“怎么就不像了。”
“谁叫你平日里总是没个正经。”
郭羽耸了耸肩,不再与她争论。
实际上,这个想法也是他才有的。
郭羽自然不是什么心怀苍生的圣人,为万世开太平这种事,若是以前的他,那是想都不会去想的。
可就在今夜,郭羽陪着赵轻语一路走走停停,看着身边百姓那安逸的笑脸,心中忽然之间生出一个念头。
如果九州都能似天岚这般,似乎也不错。
自唐帝国灭亡已有百多年。
群雄割据,百年纷争,为此死去的人太多太多。
身为一介武夫的他,所能做的,也只有终结这个乱世。
毕竟,能少死一些人,总是好的。
至于能不能做到…
郭羽笑了笑。
试试嘛,试试又不会怎么样,即使失败了,大不了学着他老爹那样隐居避世呗。
“不过,我还是相信。”
他身侧的赵轻语突然出声道:“我相信你能做到。”
月光照彻下,明眸皓齿的少女巧笑倩兮:“不管你说什么,我都相信。”
第二百零四章 君臣相宜
清晨时分,赵轻玄等一众人静静地站在城门前。
天岚城外的雍军已然集结完毕,披挂整齐的李鸿徒带着众将走到赵轻玄等人面前,视线不露痕迹的扫了一圈,待确定某个人确实不在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神采。
“怎的不见诸葛先生?”
赵轻玄询问道:“莫不是孤等礼数不周,惹恼了诸葛先生,这才故意避而不见。”
齐申拱手道:“我家军师身体向来不好,这几日又偶感风寒,不便出来一见,还请宋君见谅。”
“行军路上难免颠簸,若是病情加重就不好了。”赵轻玄十分体贴地说道:“不若让诸葛先生暂且留在这天岚之中,待其康复后,再回蜀也不迟。”
“宋王好意,孤心领了。”
李鸿徒面无表情地说道:“雍人还不至于那般矫情,些许路途,总能撑得住。”
“这多不好。”
“没甚不好的。”
李鸿徒抱拳道:“离蜀多日,朝中事务恐怕已经堆积成山,便不久留了,就此别过。只望宋王莫要忘记那盟约之事。”
“孤说话,向来是一口唾沫一个钉,雍君就放心吧。”
赵轻玄同样抱拳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雍君风采。孤便在此祝愿雍国的各位一路顺风。”
“后会有期。”李鸿徒点点头,径自转身而去。而他身后的诸将也纷纷向赵轻玄抱拳行礼,继而跟在李鸿徒的身后离去。
唯有龙翱天,他非但没有行礼,反而无视赵轻玄,冲着郭羽冷冷一笑,眼中满是挑衅意味。
郭羽咧了咧嘴,随即将双手中指高高竖起,“你笑尼玛呢。”
龙翱天笑容一僵,接着点了点头:“好,很好。”
他转过身去,沉声道:“下次再见,定要你尝尝我这戮神枪的厉害。”
“起的什么几把名,还‘戮神’,你听着就不觉得羞耻吗?”
郭羽怪笑道:“别以为叫龙傲天,就真把自己当话本主角了。”
龙翱天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小跑着跟上了前方李鸿徒等人。
……
数万雍军拔营而起,往西开拨。
行军路上,齐申撇过头,望向那始终沉默着的李鸿徒,又看了看他身旁那辆马车,犹豫半晌后,拨马来到他的身边。
“王上。”
李鸿徒抬起头,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何事?”
“要不要让行军速度放缓些。”
齐申面泛担忧地说道:“从襄州到蜀州的路途可是不短,以军师的身子,当真未必能受得住。”
“不碍事。”
李鸿徒摆手道:“如果没有别的事,你
便退下吧。”
“这…”
齐申叹了口气,旋即朝着李鸿徒一抱拳,驾马离开。
他实在是想不通,向来十分看重军师的王上,怎的就突然变成这副模样。
要知道,先前大军出蜀州时,由于军师身体的原因,李鸿徒一开始可是根本没打算让他随军出征。最后还是在军师的一再坚持下,王上才改变了主意。
可眼下…
齐申摇了摇头,已是没有任何办法的他,只得招呼着手下继续前进。
李鸿徒先是转头向天岚的方向望了望,接着一抬手,他身侧的那辆马车顿时停住。
他自马背上跳下,旋即走到马车跟前,掀帘而入。
“走。”
李鸿徒的声音自车厢中传出。
马夫扬起马鞭,马车继续朝前进发。
马车内的空间十分宽敞,李鸿徒闭上双眼,开口道:“虽然你外表看上去谦逊随和,可本质却是与孤一般无二。被自己厌恶的人给摆了一道,如果不能扳回一城,又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
与北宋结盟之事,乃是小明一手策划。
助宋军攻取天岚,明面上是为了趁机灭掉齐国,并且从北宋手中获得祁安,进而得到整座祁州。但实际上,小明所图的却是南方二州。
虽然大雍也有出兵,但齐国终究是为宋军所灭,吕舒勤也因北宋而死。光凭这一点,即使齐国已亡,南方二州的残存齐军也会对北宋心存芥蒂。
如果宋雍两国同时挥师南下,卿州与楚州毫无疑问地会偏向大雍,那么在对于南方的争夺上,大雍便会占据很大的优势。
只等北疆内乱结束,蛮子再度进犯北境,雍国便可趁势出兵,一举平定天下。
然而这一切,如今却俱是成了空想。
天岚之战结束后,他们才得到消息。原本以为是乱成一锅粥的南方,实则早就被马志远给统合完毕。而马志远也并非如小明所想的那般只是拥兵自重,打算哪方价高便投向哪方。
他想要的,是割据一方,顶替齐国成为九州之上的第三股势力。
如此一来,小明的谋划尽皆落空,一旦北宋不予他们祁安,那么此趟襄州之行,他们便等同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孤知道,相较于自己的身体,你把某些东西看的更重些。你想如小时候所说那般,让雍字王旗,飘扬在九州每一座城池之上。”
“可你若是出事,这未来大雍的丞相之位由谁来坐。”
李鸿徒缓缓睁开双目,轻声道:“可别突然死了。”
……
“这帮孙子可算是滚蛋了。”见得雍军尽皆消失在视野之内,赵轻玄一把揽过身旁的郭羽,笑道
:“有他们在,这几日我玩得都不够安生,生怕他们忽然反水,再打上一场天岚之战。”
郭羽摇了摇头。
虽说那雍王一直与他们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但结盟之后立马倒戈攻宋这种事,想来他还是不会做的。
且不谈对李鸿徒的名声会有何等影响,最重要的是,那样做对其完全没有任何利益可言。
作为一国之君,自是不能全凭自己的好恶来行事。毕竟上一个那么做的齐王,已经被埋在天岚西门外的空地。
齐国新灭,局势未定,有大片大片的土地可以去争抢,又何必在此为了一座未必能攻陷的天岚城而与大宋撕破脸皮?
虽然在对待女人方面缺了一根弦,但李鸿徒绝对不傻。
他是足以被称之为明君的大雍之王。
至少,比这个搂着自己肩膀傻笑的铁憨憨看起来要强得多。
“总之这件事只得庆祝一番,眼下时候正好,走,妹夫,喊上庞公,孤带你去逛窑子。”
郭羽仰起脸,看向头顶上方那才升起没多久的太阳。
“臣并不觉得时候正好。”郭羽嘴角有些抽搐,“而且王上,这大清早上就带着当朝丞相和征南将军逛青楼,你就不会觉得有些不妥吗?”
“那晚上去?”
“这好像并不是白天晚上的问题。”
“看你平日里耍枪耍得那般精彩,怎的这种时候又如此婆妈。该不会是你的另一杆枪不如你的将军令那般威武吧。”
“自是不然。”
郭羽正色道:“臣手中枪拼尽全力也只能用出三五式,可这另一杆枪却是能耍出九九八十一种花样。”
“哦?竟有这般多的花样?”
“那是自然,什么双鹅交颈式,老树盘根式,霸王举鼎式…这些个招式,臣是精通得很呐。”
“孤只知道个推车式,平常还自诩老车夫。”赵轻玄惊讶地长大了嘴巴,眼中满是崇拜之色:“想不到妹夫竟然还是此道高手,倒是孤军神门前耍银枪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车夫只有更老,没有最老。”
郭羽嘴角挂起一抹自信的微笑,俨然一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既然王上盛情邀请,臣自是不能拒绝。”
“那就走着?”
“走!”
“孤还得向妹夫你讨教一二,好方便一会儿大显神通,作为交换,今日花费统统由本王买单。放心,这事孤绝对不会告诉小妹。”
“王上便是告诉她也无妨。”
“那孤可说了啊。”
“…还是算了。”
在众人异样的眼光中,这一对君臣勾肩搭背,满脸怪笑着走入天岚。
第二百零五章 三杯酒
傍晚时分,天岚王宫内,宋军大大小小的将领尽数汇聚一堂。
正中央的赵轻玄一脸不满,原本他白天还打算拉着郭羽去那风月之地探讨一下枪术,结果还没走两步便被给李奇鹏等人给拦住。
李奇鹏找赵轻玄倒不是想进行劝诫,毕竟他只是一介参军而已,哪里能对王上的行为指手画脚。
而他之所以会这么做,所为主要是想请赵轻玄举办一场庆功宴。
宋军大胜天岚,齐王吕舒勤服毒自尽,二十年国恨一朝尽雪,此事自当该庆祝一番,更何况,军中将士征战已久,也确实需要慰劳一二。
但之前他们一直忙着整顿天岚,要事繁多,实在是腾不出手来筹备此事。再者雍军始终驻扎在城外,虽有盟约在手,可他们终究是不敢过于懈怠。
而眼下雍军开拨,周遭齐军残余也已扫清,城中诸事又大多处理完毕,这庆功宴也是时候该提上日程了。
于是乎,在雍军离去后,李奇鹏立马便拦住了赵轻玄。
照理说这等事只向赵轻玄通报一声就好,完全不需要他来参与。可毕竟眼下城中并无甚文官,老丞相庞渝又托病终日不见人,许多事情李奇鹏不能自己拿主意,只得找上赵轻玄。
赵轻玄虽是有着万般武艺想要施展,可也知晓这件事的重要性。无奈之下,他只得放弃向郭羽请教的打算,垂头丧气地跟着李奇鹏回到了王宫之中。
而这一忙活,就直接忙活到了晚上。
安排好城防的轮换,并让人将酒食分发至营中后,赵轻玄便将军中诸将全都召集到这王宫之中。
赵轻玄端坐在那主位上,身前放满了各色菜肴,他左手边坐着一身盛装的赵轻语,少女长相本就清丽绝伦,如今经过精心打扮后的她,便更加明艳照人。
而在他右手边那原本向来属于庞渝的座位此刻正被郭羽占据着。
看着下方众将士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即便是郭羽也不免觉得有些尴尬。
对此,赵轻玄解释说,那位大宋右相的老寒腿似乎十分眼中,现下连下炕都费劲,更别提来参加什么庆功宴了。
既然庞渝无法出席,这位子自然要由立功最甚的郭羽来坐。
下方诸将分坐两侧,左侧是王子玮、梅志盛、李奎等中年将军,而右侧则是兰云、陈简钊、侯锦永等年轻将领。
不止他们,就连陆休前、龙涛等统领,甚至卢伯这名暂且负责统率齐国降军的鹰扬将军也赫然在列。
实际上,此趟赵轻玄将宋军军中官职在都统以上的将领全部叫了来。
左右这王
宫大得很,也不怕坐不下。既然是庆功宴,那自然要热热闹闹的,要不然,就那么点儿人,有个什么庆头儿。
见时机差不多,赵轻玄端起手中酒杯,冲着下方的诸位将领笑道:“今日叫大家来的原因,想必已经不用孤多说了。还望大家不要顾及孤的身份,敞开吃喝,尽情玩乐。”
“谢王上!”
殿中诸将一齐朝着赵轻玄抱拳喝道。
赵轻玄见状,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继续说道:“在座的各位俱是我大宋的有功之臣,今日这第一杯,孤在此先敬诸位。”
众人也纷纷端起酒杯来。
毕竟赵轻玄都喝了,他们这帮做臣子的,也不能干看着不是。
郭羽悄悄地将事前被他藏在一旁的清水拿起,正要给自己倒上,旋即莫名觉得一阵恶寒。
他一抬头,视线正好与赵轻语对上,此刻的少女瞪着她那双杏目,直勾勾地看向他。
郭羽微微苦笑,只得将其放下,随即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上,接着一饮而尽。
赵轻语满意地点点头。
赵轻玄抬手又给自己斟满一杯,继而说道:“此次南征虽是成功灭掉齐国,洗刷了二十年来的耻辱,可却也失去了很多。”
原本有些喧嚣的大殿忽然安静下来。
“大将军陈奚、镇北将军刘笑尘、偏将军陆任甲、偏将军肖秉易、偏将军龙韬炳…数万甲士埋骨襄州。”
虽然先前一再隐瞒,但这世上终究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于陈奚的生死,诸人早就产生了怀疑。而在攻克天岚后,这件事终是为众人所知晓。
现下听到赵轻玄提及此事,众人皆是有些伤感。
“第二杯酒,敬他们。”
赵轻玄举起酒杯仰头饮下。
在座的所有人,哪怕是郭羽这个酒量差到夸张的,也满脸庄重,毫不犹豫地满饮杯下中之酒。
赵轻玄脸色稍缓,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我们终究是胜了,终究再次站在这座天下第一城中。”
“大战结束,原本应该对各位论功行赏,奈何朝中诸臣尽皆不在身边,若是让孤自己来决定,孤还真不知道赏些个什么合适。此事只得等到以后再说,望诸位将军莫要怨孤。”
赵轻玄看了陈简钊一眼,旋即又转头望向脸微微泛红的郭羽:“尤其是妹夫与陈将军,若无你二人在,此趟南征便可能已经止步于天卫关,更不会像现在这般能与各位在此各位推杯换盏。”
场下众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如果没有陈简钊,就不会有天卫关前那决定胜负的一刀
。至于郭羽,那便是更加不用多说。
两人所立功劳,所有人都是认可的。
说罢,赵轻玄再度端起酒杯:“来,这第三杯酒,我们一起敬两位将军!”
在赵轻语那幸灾乐祸的眼神中,郭羽无奈地拿起杯子,与陈简钊一齐冲着场下诸人示意一圈,旋即转向赵轻玄。
“谢王上。”
两名散城军中境界最高、酒量最差的男人,红着脸再饮一杯。
“孤就不多待了,免得坏了大家的兴致。毕竟孤在此处,诸位终究会有些放不开。”
赵轻玄拎起桌上酒壶从座位上站起,“愿诸位能够尽兴。”
朝着场下众将摆了摆手,赵轻玄转过身来,向他身旁那时不时偷瞄另一边那白袍将军的少女说道:“孤去休息了,这里就交给小妹你了。”
赵轻语一怔:“交给我什么?”
“没什么。”
赵轻玄轻轻一笑,径自离开大殿。
他拎着酒壶,独自一人走在偌大的王宫之中,穿过那长长的走廊,最终在一处十分不显眼的屋子前停下脚步。
赵轻玄推开房门,在屋子里那昏暗的灯火中,一名年及古稀的老人正伏案写着什么。
听得声响,庞渝抬起头,随即皱眉道:“不是搞什么庆功宴呢吗,你小子过来做甚。”
“孤这不是前来慰问孤寡老人吗。”
赵轻玄咧着嘴来到庞渝对面坐下,随手将酒壶扔在桌上,“如何了?”
“北面还是老样子,程氏兄妹正跟他们的亲叔叔打得如火如荼,估计这北疆还得乱上一阵。”
庞渝毫不客气地拿过酒壶,狠狠地灌上一口,“那兄妹背后似是有人相助,要不然,有着北疆刀王助拳的左贤王恐怕早就将他们的势力吞并了。”
“不过虽然不知道是谁,但这也是好事。北疆乱的时间越久,对大宋也就越有利。”
赵轻玄点点头。
“西雍那边,似乎正在准备对祁州动兵,而南方的马志远也有北上淮州的意思。虽然齐国已亡,但天下却依旧是三国鼎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庞渝抬起头,看向微笑着的赵轻玄:“你真的决定了吗?”
“一旦那么做,那帮老狐狸免不得又要起些幺蛾子。辽陵侯终究不似当年孑然一身,而赵轻权在大宋又是名望极高…”
“决不决定又能怎样,总不能一直逃避吧。”
赵轻玄笑道:“毕竟,孤已快到而立之年了。”
(下一章估计在十二点后…)
第二百零六章 讨厌鬼
虽然赵轻玄平日里没个正行,但不管怎么说,他终究还是宋王。有他在,宋军诸将难免会有些拘谨。等到赵轻玄离开后,众人登时便放开了许多。
这帮军中儿郎,自是喜欢喝酒的。很快,大殿之内的气氛就变得热闹起来,将领们劝酒拼酒,喝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而作为宋军此趟南征的大功臣,且眼下还是三军统帅的郭羽,自然成了诸将劝酒的主要对象。
郭羽虽自诩三教九流无所不通,枪术兵法样样全能,可对于酒这个东西,他还真就不甚在行。
他是典型的一杯就上头,两杯晕乎乎,三杯爹娘全不认。原来在散城时,因为酒他就闹过不少的笑话。也正是因为这样,那日在天卫关中他才偷摸的给自己弄了一坛子清水。
今日郭羽虽也有准备,不过如今却是用不得。毕竟旁侧还有着一双瞪得溜圆的大眼睛正注视着自己。
郭羽可以说是十分后悔,早知有今日,当初哪里还会告诉赵轻语自己喝的是水?
正好喝了三杯的他,眼下虽还不至于连爸妈都不认得,但也是满脸通红。
醉醺醺的郭羽,勉强调动起气机,试着将醉意驱逐出去。如果让旁人知道他把真气这么用,怕是会笑掉大牙。
“少将军。”
正当郭羽不断地运转着体内真气时,忽然见到王子玮端着酒盏走到他面前。
“那日重见大将军,万般言语还未来得及诉诸于口,大将军便已离去。”
王子玮面带愧色:“庞相之言,确有道理,但末将未替大将军说一句话,也是不对。事已至此,说甚也是无用,唯以此酒,聊表歉意。”
说罢,王子玮抓起酒杯就要往嘴里灌去。
“且慢!”
郭羽连忙伸手喝止。
王子玮动作为之一顿,脸上流露出不解之色。
“我老爹缺点一箩筐,但肚量还是有的。对于黑竹将军,他自然不会计较,将军实在不必以酒赔罪。”
郭羽这么说的同时,心下里忍不住腹诽。
这点儿破事喝什么酒。
对于劝酒,他自是能推则推。自己醉酒后什么样郭羽再清楚不过。
他可不想明日一早发现自己正光个屁股蛋儿躺在大街上。
少说他现在也是九州之上小有名气的人物,要是因为喝酒而名节尽失那可就太傻批了。
听得郭羽的话,王子玮低下头,沉声道:“末将自是犯下大错,难以弥补。既然少将军不愿意接下这谢罪酒,那末将便只有以死谢罪了。”
说罢,王子玮右手径自往腰间剑柄探去。
“来,王将军,晚辈敬你一杯!”
郭羽表情悲愤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这能不喝嘛。
这要不喝都他娘的出人命了。
见得郭羽喝完,王子玮咧嘴一笑,同样灌下杯中之酒,接着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座位上。
感觉到浑身轻飘飘的郭羽自知不好,正想着找个由子离开,又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面前。
一只袖管空荡荡的梅志盛举起酒杯冲着郭羽示意道:“征南将军斩杀赵文奇,为镇北将军报仇。如此恩情,本应回报,奈何末将如今已是一介废人,实在是无法承诺些什么。唯有以此酒,表达末将,以及镇北军剩余兄弟对将军的感激之情。”
那个,赵文奇是被老天爷给用剑戳死的,你若是真想感谢,这一杯不如敬苍天…”
“征南将军此言差矣。”梅志盛正色道:“末将虽是个粗人,却也能理得清楚。若非将军之父,赵文奇绝无可能重伤垂死,而如果没有将军的指挥,那赵文奇兴许便直接冲阵而去。是以,这一切都是将军的功劳。”
不等郭羽再说些什么,梅志盛直接仰脖喝下。
“末将干了,郭将军随意就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郭羽还真不好意思不喝,他只得强笑着再饮一杯。
脑中晕眩感越来越重,郭羽两手撑在桌子上,正要站起,继而看到那满脸络腮胡的李奎领着一众镇南军将领走了过来。
郭羽抿了抿嘴。
干!
只见五六个大汉端着碗面向郭羽,为首的李奎瓮声瓮气地说道:“由于先前海阳的事,俺老李一直对征南将军怀有偏见,哪怕石将军离去前特意叮嘱,俺也一直没当回事。”
“但这几仗也确实证明了是俺老李不对,将军你的确是个有大能耐的人。趁此机会,俺老李在这里跟将军你陪个不是。”
郭羽连忙摆手道:“不用不用,那点事我一直没放在心上…”
“俺干了!”
“俺也一样!”
“俺们都一样!”
一众镇南军将领同时仰起头,将碗中酒尽皆饮下。
这酒也不能推。
人家李奎带着手下来跟他赔不是,他要是不喝,那岂不是不知好歹。
郭羽默默再度给自己倒满。
看着郭羽那副煎熬的模样,赵轻语好笑之余,心下又不免有些担忧。
而就在此时,场上唯一的文官,参军李奇鹏握着酒杯迈步来到郭羽跟前。
“征南将军一战克天卫,两战下天岚,为大宋立下旷世之功。年纪轻轻,枪法通神,又善于韬略,有郭将军在,实乃大宋之福啊。”
李奇鹏感叹道:“若是九泉之下的大将军,见到天岚的城楼上正挂着宋字大旗,想必他定会…”
“别说了。”
这种他是真的没办法招架,当下郭羽主动举起酒杯,“喝吧,参军,都在酒里。”
李奇鹏愣了愣,旋即点头笑道:“都在酒里…说得好,说得好啊。”
送走了李奇鹏之后,郭羽只觉得自己眼前的景象已经变得有些模糊。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可真要撑不住。若是实在不行,便只能装醉倒了。
一声大喝蓦然从场中响起。
“来,贱羽!今天你我兄弟二人好好的喝上一场!”
话音刚落,陈简钊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迈着踉跄的步伐,拎酒摇摇晃晃地朝着郭羽走来。
郭羽见状,脸上不由得泛起苦笑。
都是大菜比,相煎何太急?
散城人何苦为难散城人。
“啪!”
陈简钊走了两步,直接摔倒在地,一动也不动。
他的表现自是引得众人一阵哄笑声。
几个散城军将领将陈简钊扯回位子上,陈简钊闭着眼睛,口中时不时地还念叨两声肖莘的名字。
见陈简钊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郭羽不由得长出了一口气。
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桌子前便又多了一道人影。
看上去样子有些拘谨的卢伯,冲着郭羽举杯道:“在下敬郭将军。”
见郭羽微微眯起双眼,卢伯说道:“如果不是郭将军,无论是在下,还是那几万军士,最后都只能落得个暴尸荒野的下场。”
他笑了笑,轻声道:“郭将军说的对,在下这条命的确不值钱,什么以死报恩之类的估计没人稀罕。”
“但在下终究还是欠了郭将军的,是以尽管这条命不值钱,还请郭将军拿去。”
“咕嘟。”
卢伯拿着空杯子,郑重其事地说道:“从今以后,在下这条命便是郭将军的,此生为将军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啪!”
郭羽身子一晃,整个人侧头趴在桌子上,俨然是醉倒了。
卢伯见状,整个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诶,郭将军怎的就倒了?”
听到声音,卢伯回过头去,旋即便看到龙涛等一大堆散城军统领拿着酒杯大碗站在他的身后,而他们看到郭羽已经醉倒后,也纷纷摇着头转身离开。
卢伯看了看他们的背影,又回头望了一眼似乎已经醉得不省人事的郭羽,只觉得有些好笑。
……
觥筹交错,推杯换盏,最后余得满堂醉汉,杯盘狼藉。
看着大殿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醉汉,赵轻语翻了个白眼。
整场除了那最初的三杯酒,她便在也没有喝过酒。而她作为大宋公主,自是没有人敢劝她的酒。是以,赵轻语便成为了场上唯一一个还坐着的人。
王宫内的下人已经尽皆遣散,而赵轻语也不可能自己把这帮将军挨个都扛回营去。
她从座位上站起身来。
既然管不了,那就不管,让他们明天醒来后自己回去吧。
一帮大男人,便是躺地下一晚上也不碍事。
打定主意后,赵轻语就要离去。
她才刚迈出一步,余光中突然注意到那抹白袍。
少女脚步一滞,大殿上再次陷入寂静。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郭羽身旁。
气息沉稳悠长,似乎睡得很香。
少女弯下腰,与他拉进了些距离,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郭羽的面庞。
少女轻声道:“丑八怪。”
郭羽自是不算丑的,但也不算出众。除了他那双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剑眉的眉毛外,五官都只能说是平常。
她抬起手轻轻划过他的眉毛。
平日里,他眉毛总是一挑一挑的。
少女手往下移,戳了戳郭羽的脸,口中兀自道:“脸皮真厚。”
小手继续向下,最终落在郭羽的嘴上。
“捏嘴好玩吗?”少女不无报复性捏了捏郭羽的嘴。
见郭羽始终没有什么反应,有些犹豫的少女轻咬嘴唇,旋即低下头去。
嘴唇上的触感,一如少女心中的柔软。
良久,红着脸的少女抬起头来。
“咦,好重的酒味儿。”
赵轻语皱起她那秀气的鼻子,语气嫌弃。
她嘴角忽地扬起,那弯成月牙状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真是个讨厌鬼。”
(写这章花了点时间,结果不知不觉的就四点半了…第一卷就此结束,如果对接下来的剧情有什么想法建议的话不妨说一说 )
第一章 武评论魁,群芳争艳
天岚王宫中的一间偏室内,赵轻玄看着坐在面前的郭羽,一张脸阴沉得可怕。
郭羽抿了抿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赵轻语看了一眼脸色俱是十分难看的两个人,旋即低下头去,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唯有庞渝,老神在在地往椅背上一靠,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啪!”
手掌拍在桌子上的声音,打破了屋中的寂静。
“你说说,这算怎么回事?!”
赵轻玄冲着郭羽喝道:“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郭羽有些痛苦地闭上双眼,低声道:“臣…心中亦是万般委屈,却无处诉说…”
“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赵轻语抬起头:“你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我…”
“够了!”
赵轻玄沉声道:“多说无益,孤现在只想问一个问题。”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咆哮道:“凭甚孤没有入选那美男榜?!”
赵轻玄一手指着同样满脸愤愤之色的郭羽,“妹夫没进倒也算正常,毕竟长相摆在那里,但孤呢?孤可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凭甚不把孤排进去!”
“那美男榜和群芳谱一般,只评年纪未过二十五之人,你一奔三的大叔就别再这里瞎掺和了。”
郭羽撇了撇嘴:“可为何我也没进,难不成世俗不能理解我这玉面小白龙的绝世容颜?”
就在这几日,无数人翘首以盼的群芳谱、武道评等榜单终于出炉。而这其中,则是以武道评最为惹人注目。
随着赵文奇与刘笑尘等人的离世,以及陈简钊等宗师强者横空出世,相较于十年前,这回的武道评当真可谓是大变样。
榜首毫无疑问,自然是那击败了赵文奇的军神郭仪。虽说有依靠着天道镇压取巧的嫌疑,但他终究是实打实的宗师巅峰境界。
马志远、陈简钊以及齐申分别列于武道评的二三四席。他们三人也与郭仪合称为九州四宗师。
第五席是在九州之上声明不显的北疆刀王,世人对他的印象,也只停留于其曾与北宋第一刀有过数次交手并且未分胜负。
北宋血将军石毅位列第六,前齐八虎骑之首王壹排在第七名,而第八席则是雍王李鸿徒。
这三人俱是入势高境,且并未有过相斗的经历,很难分出孰强孰弱。之所以这么排,完全是因为这十年来石毅的战绩相比于其他两人来得多些,李鸿徒则因为年纪轻且晋入高境时间较短,从而排在最后。
武道评第九席被西雍龙翱天所获,末席则为在此次宋齐大战中出尽风头的郭羽摘下。
四大宗师并
列于世,就连那虚无缥缈的圣境也已现世,入势中境的卢伯甚至连武道评都入不了。不得不说,九州武道迎来了这千年从未有的鼎盛时期。
所谓武无第二,对于九州上这群武道高手,世人自是关注颇多。而等到武道评一出,不少人为此展开了不可谓不激烈激烈的论战。
“陈简钊虽是宗师中境但年岁尚浅,真打起来一定不是大雍矛王的对手。”
这是某位雍人的分析。
“北疆刀王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垃圾,哪里比得上她的徒徒。”
这是某位李鸿徒狂热崇拜者的说法。
“郭羽自身的境界虽稍显不足,但凭借其与榜首的关系,以及那手名为‘狗子救我’的绝学,想来暴打马志远应该不成问题,是以我认为,郭羽才是最应该成为武评次席的人。”
这是北宋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白袍将军的言论。
诸如此类的说辞还有很多,什么李鸿徒能领悟大道之枪,理论上应该足以战胜石毅,并且有和入势巅峰的北疆刀王一战的资本;什么郭羽虽是入势初境,却曾经正面击退赵文奇,反观李鸿徒虽是入势高境,在赵文奇面前杀招尽出却未能撑下两剑,是以郭羽才应该排在武评第六…
总之除了榜首的郭仪以外,剩下九个人无不存在争议。
这帮好事者们分析得是有理有据,令人不禁叹为观止,仿佛他们才是宗师强者一般。
相较于武道评那动辄争论的面红耳赤,一言不合还要动手的情况,郭羽与赵轻玄所说的美男榜却是一片和谐。
毕竟这种东西,除了那些怀春少女会关注外,没有哪个会在意。
美男榜上只有四人,他们又被世人戏称为“四大美男”。李鸿徒毫无悬念的位列其中,其玉面君王之名一时间印入无数少女的心中。
除他之外,龙翱天的名字也列在榜单之上。
剩下两人,一个对于郭羽来说也算是熟悉,正是那曾与他交手多次,最终归降大宋的北魏遗族,鹰扬将军卢伯。
凡是榜上之人,都会得到一字评语,例如李鸿徒之傲,龙翱天之狂,以及卢伯之瑾。
而这最后得评“妖”的人,郭羽倒是十分陌生。
“北疆程启扬?这谁朋友,有认识的吗?”
郭羽撇嘴道:“怎么随便一个阿猫阿狗都能上榜。”
“人家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庞渝说道:“他是曾经与你老爹拜把子的北疆王的亲生子,不折不扣的北疆王子。”
郭羽挑了挑眉。
关于北疆,他所知道的还真不多。不过这次榜上之人,倒是有不少出自这个边远雪国。
除去北疆刀王和那个妖人程启扬,群芳谱的榜眼也是北疆之人。
不同于武道评上那些郭羽基本上算是耳熟能详的名字,群芳谱上的人名有一半是他听都没听过的。
这十名美人中,位居末位的,是那被无数人称之为上辈子拯救了九州大陆的西雍王妃田璇。
对于这名撞了大运的女子,不知多少女人对其咬牙切齿,心中满满的恨意。
第九名与第八名分别出自燕州与散城,前者据说是刘家的千金,大宋已故镇北将军的亲孙女。至于后者,郭羽倒是十分熟悉。
散城肖莘。这名外表温婉贤淑,内里恐怖如斯的女子不出郭羽所料,入选群芳谱。
第七名是襄州的张妤茜,这个人郭羽倒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而第六名的诸葛筠,他也只是那天在赵轻玄处听了个名字。
被宋人哀叹为一朵鲜花插牛粪的大宋王妃高茗位居第五。尽管郭羽未曾见过她的真容,但这三个字他却是已经听了不知道多少遍。
至于第四名,眼下正坐在郭羽的身旁,那双明亮的杏目中交杂着骄傲与不甘。
郭羽倒是没想到,赵轻语真的就如赵轻玄所说的那般没能进入前三甲。
少女那清丽绝伦的容貌,即便是比之在茶馆中被郭羽惊为天人的女子,也要胜过一筹。可就算是这样,赵轻语还是仅仅只位列群芳谱第四名。
或许就像昔日赵轻玄所说的那般,这个群芳谱并不是单单按照相貌来排名。
想起那天见到的名叫李昕芮的女子,郭羽双眼微眯。
群芳谱探花,正是李鸿徒胞妹,那位名动九州的大才女,西雍公主。
以李昕芮的容貌,进群芳谱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可却榜上并没有她的名字。要么是她不曾为人所发现,要么…
她就是那不知姓名的西雍公主。
榜眼的名字对于郭羽来说同样是陌生得很。
北疆,程琪雪。
郭羽估摸着,她十有**跟那个北疆妖人有关系,没准就是其姐姐或者是妹妹。
至于群芳谱的榜首,当今九州第一美人,当听到她的名字时,郭羽心中不禁为之一动。
黄清。
郭羽便是再迟钝,也能猜的出这黄清正是他在倾裕城时所结识的黄姑娘。
她能成为第一,对于郭羽来说也算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虽未能一睹她的真容,但仅那双能摄人心魄的桃花眼眸,便已足够称之为人间绝色。
郭羽一直都在等待着群芳谱的出炉,可等到其真的出来后,他又是失望万分。
原因无他。
这十个人里面,并无小冰。
第二章 迁都
先前郭仪说过,他曾经在大宋境内见到小冰。然而这群芳谱上,只有赵轻语,大宋王妃高茗以及那刘家千金出自燕州。
虽然郭羽并不知道小冰如今的姓名,但他不认为这几个人里面会有她。
至于剩下的人,那便更加不可能。眼下九州兵荒马乱的,她一个女儿家,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能去哪里。
除非她如那黄清吕灵一般,是个武道境界不俗的女子高手。
当今世上确实不似从前,入势强者层出不穷,可他们终究不是大白菜。
而女子大多对打打杀杀又没甚兴趣,修武之人本就少之又少,再加上她们比之男人相对势弱,是以其中高手十分罕见。
似黄清吕灵这种,便是说万里挑一,都是多的。
榜上没有小冰,当真是让郭羽万分失落。
他之所以失望,不是因为以小冰的相貌没能进入群芳谱。长得好看虽能下饭,但毕竟不能当饭吃。
本来郭羽还想靠着这个榜来获得小冰的消息,而到头来却终究一无所获。
“这几个榜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可信的。”
已经蝉联四次谋士录榜首的庞渝拈须说道:“不得不说,这李鸿徒的确是一代人杰,年纪轻轻便能登上三榜。抛开那劳什子的美男榜不谈,能以弱冠之年同时跻身于武道评与名将比,啧啧…”
庞渝瞥了一眼旁侧那犹自满脸懊恼的赵轻玄,讥笑道:“同样是王,再看看咱们大宋这位,锤子都没捞到一个。”
“孤捞锤子做甚?砸核桃吗?”
赵轻玄丝毫不以为耻地笑道:“他李鸿徒一个当王的跑去跟别人抢名将比,这事有什么好光荣的,再说,这两榜尽皆有名的又不是只他一个,妹夫不也是,还得了什么兵鬼的称号…”
一提到那个称号,郭羽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回的谋士录变化不大,名将比则与武道评一般,多了不少新名字。而以少胜多,使齐国之獒饮恨天卫关下的郭羽自然是名列其中。
“为人奸诈,用兵行险,鬼神莫测。”
在名将比上被这样评价的郭羽,得号兵鬼。
当郭羽听到这个名号之时,直接掀桌而起。
这什么玩意儿?
别人都是什么军神兵仙武圣,要么也是飞将、帝国猛虎之流,总之是听着格调满满,要多牛批有多牛批。
怎么到他这儿就鬼起来了?
神他娘的兵鬼。
眼见郭羽脸上悲愤莫名,赵轻玄摇了摇头,不再谈论此事,
他转头看向庞渝,询问道:“燕州那边的消息回来了吗?”
“嗯。”
庞渝道:“朝中大半官员联名上书,请求王上收回成命。”
赵轻玄闻言,不由得苦笑道:“这帮子人还真不给孤面子。”
“除了老妈子以外,他们有哪个会把你当回事。”庞渝嗤笑一声,“再者说,你让他们挪到这儿来,又何异于从他们身上割肉。尤其是那些个宗族,哪个会愿意。”
听到这里,郭羽自是能明白两人在说什么。
自齐国覆灭已经过了有半月之久,九州的新格局也逐渐显现出来。
南方的卿楚二州由马志远所占据,这位原本齐国的骠骑将军不知从哪拉出来一个吕家子弟,在楚州姑苏建立起新齐。
若是只是这样,九州各地的齐国残军自然不会买账,毕竟谁知道那个叫吕亥的小娃子是不是吕家的人。而且,在齐国危难之际,马志远按兵不动也是事实。
但紧接着,前齐国丞相张良元同样现身姑苏,并拿出了所谓的齐王遗诏,宣告天下吕舒勤传位于吕亥。
诏上的字迹与国印真假暂且不论,张良元与马志远不和这件事却可谓是人尽皆知,在这等情况下张良元依旧选择投奔马志远,这无疑更加证实了吕亥的身份。
至于是不是两人合谋,这一点倒也不是没人想过。但若是此事是假,以他张良元的本事,去宋雍任何一国,无疑皆会被奉为座上宾,又何苦冒着天大的危险从天岚逃出,跑到千里之外的姑苏。
既然有遗诏与张良元的证实,世人对于吕亥也就不再怀疑,当下隐藏在各地的齐国残军纷纷向南方靠拢,而将他们全部吸纳的新齐自是实力大增。
西雍方面,李鸿徒在此次大战中受益颇多,不仅把凉州与江州两地纳入雍国的版图之中,还将杨天渊那数万齐国精锐收进麾下。
将两州整合完毕后,西雍顿时将矛头指向了祁州。
眼下的祁州当真是热闹得很,一州之地竟是同时会聚了三方势力。
同样以弱冠之年登上名将比,且被誉为北宋之光的赵轻权,在得到自北境而来的数万援军后,便以祁安为据点,不断向祁州西部扩张。
面对北宋的攻伐,祁州守将吴阖显得格外硬气。哪怕是孤立无援的情况下,这位齐国老将依旧没有向北宋低头。
宋军的强大自是不需多说,在赵轻权接连不断的猛攻下,哪怕吴阖已经豁出老命,却依然有些难以招架。
就在吴阖眼看着大势已去,想要自刎殉国之
际,他等到了那原本绝不可能出现的援军。
万余齐**士蓦然加入战局,投进齐国在祁州仅剩的武、并二城之中。赵轻权不明白齐国为何突然会有援军出现,为了保险起见,放缓了攻势。
他这么做,无疑让吴阖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而正当两家对峙之时,雍国的大军也开进祁州,且第一时间找上了赵轻权,要他让出祁安。
尽管宋雍结盟一事赵轻权也略有所闻,可他没有收到任何有关诏命。是以,雍军的要求自是被被赵轻权一口回绝,两军闹得是极为不愉快。祁州之地也因为雍国的加入而变成三方势力互相掣肘,一时间陷入僵局。
如果论起这场九州国战获利最多的,那毫无疑问便是北宋。
即使不提西面那半座祁州与南面已派人攻取的淮州,单单那一个襄州,便以足够令人艳羡。
襄州处于九州中心,地域广阔,且拥有天岚倾裕等繁华大城以及天卫关天雄关等要地,其价值无法估量。而凭借着襄州之地,北宋也正式成为九州明面上最强的势力。
出于种种原因,在庞渝的提议下,赵轻玄向远在燕州的群臣下诏迁都天岚。
此举有利也有弊,但总的来说好处要大过坏处。
虽说眼下局势暂且稳定,但日后西雍与新齐对北宋动兵几乎已经是可以预见的事。
天岚乃四通八达之地,迁都于此,自是能大大加强北宋对于祁淮襄等地的掌控,而若是将来雍齐两国来犯,北宋也能很快从宋都派出援军。
燕州虽也不算差,但终究有蛮族虎视在侧,一旦边军不敌,北境沦陷,蛮族便可长驱直入,直捣燕平,宋将危矣。
迁都天岚,也正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届时就算蛮族得以攻破北境防线,大宋也不至于一朝灭国。
这道理谁都懂,做不做又是一回事。
迁都一事,牵扯甚广。燕平终究是大宋的发家之地,经过百余年的发展,宗族世家们早已扎根在燕州。
虽说树挪死人挪活,可毕竟有些东西是带不走的。
若是迁入襄州,这些世家们多年经营的势力不免要损失大半。但进入势力核心又是不得不为,除非是他们甘愿做那盘踞一方的地头蛇。
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想什么都不损失,自然要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这法子,便是让赵轻玄放弃迁都的想法。
于是乎,赵轻玄的诏命便遭到了激烈的反弹。满朝文武中多达半数,联名上书,请求赵轻玄收回成命。
第三章 张家
“他们不愿意又如何,只要孤还是这大宋之主,便由不得他们不听。”
赵轻玄沉声道:“庞公,再派人去燕平一趟,让张相立即着手迁都之事,不愿意来的统统丢到北境,正好边军缺人手。”
闻言,郭羽不由得眉毛一挑。
他们这整天笑呵呵的王上,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有魄力了?
“这群人,平日里也就算了,眼下这等时候,竟然还在这里跟孤胡搅蛮缠,他们又如何懂得孤的苦楚。”
赵轻玄抬起手掌,比划出一个“六”的手势,“六个月,孤已经整整六个月没有见过茗儿了,他们能明白孤的感受吗?!他们知道孤这六个月憋得有多难受吗?!”
……
初春时节,天岚城内冰雪消融,街道两侧的树木那光秃秃的枝干上,悄然间生出新芽,那一抹象征着生命的翠绿不禁让人心生愉悦。
而相较于春暖花开的天岚,燕平则依旧是笼罩在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中。
燕州虽不比北疆那般常年为风雪所覆盖,但也算是苦寒之地。当九州各地的百姓都在赞叹春雨之时,燕州往往还在大雪纷飞。
生活在这等环境下,宋人的穿戴自然是要厚些。
丞相府内,脸色有些苍白的张身上裹着一件十分厚实的棉衣,模样看起来格外的臃肿。
张虽也曾登上那美男榜,但他毕竟已经过了在乎外表的年纪,穿着什么的,自是怎么舒坦怎么来。
端起那尚且冒着热气的茶杯,张有些诧异地向身旁的中年人询问道:“侯爷,你为何三天两头就往我这里跑。”
“丞相莫怪,因为轻语的事,家里婆娘已经跟我闹上好几天了。逼不得已,我才来丞相这里避避风头。”
说到这里,赵舜不无怒气地说道:“轻语这丫头也是,都这般年纪了还如此不懂事,等她回来,看我怎么收拾她。”
张轻轻抿了一小口热茶,对赵舜的话不置一词。
别看赵舜说得厉害,等到赵轻语真的回来,这位眼下看上去怒气冲冲的辽陵侯十有**会直接没了脾气。
或许是出于对质子之事的愧疚,这些年来赵舜几乎对赵轻语爱护到了极点。哪怕是当今王上招惹她,他也是照揍不误。
不得不说,被其宠上天的赵轻语没有养出刁蛮任性的脾气,实属难得。
“左右都要迁都,辽陵侯不如就带着夫人去天岚与公主殿下团聚。想来有你在跟前,王上心里估计也能更踏实些。”
“我倒是想了,可要是我真就这么走了,北境防务谁来管。”
舜摇头道:“再者,迁都之事成不成还是两说。让那帮子世家宗族挪个窝就跟要杀他们亲爹似的,一个个叫唤得厉害…咳,丞相,我当然不是在说你。”
张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大宋内的几大宗族世家,主要以张王刘姚四家为最,而在这四大宗族中,张所出身的张家,则无疑是最大的一家。
自大宋开国初始,张家便已存在,发展到今日,朝中文官有近半都是张姓之人,而其余的也多多少少与张家有些关联,便是当今的两位丞相,都有一人姓张。
若非张家人从不修武,使得武将一系为王家把控,这大宋恐怕早成了张氏一家独大。
而此次迁都,也正是以张家反应最为激烈。
“虽然王上平日里荒唐得紧,但这回迁都的决定确是没有做错。”
赵舜冷笑道:“这群人说到底只会想着自己家的那点利益,丝毫不顾及大宋所面临的局面。一损俱损,一荣俱荣,他们怎么就不明白,只要大宋强盛起来,他们自然会获得更多。”
张道:“迁都之举,倒也不似侯爷所说得那般有百利而无一害。”
“可终究是…”
“终究是利大于弊,对吧。”
“长远来看,确实是对大宋有利,这点我不否认,大家也都能看的出。可眼下一动,国内难免要动荡一番。若是…”
“不过,现在说这些已是全然没了意义。”
张摇了摇头,轻笑道:“咱们的那位王上,这回是动了真格的了。”
……
张家人大多都在大宋的朝堂上为官,哪怕人没有半点能耐,凭着其背后的家族势力,也能在官场上混得风声水起。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似张家这般的大家族,自然也会有对官场不感半点兴趣的人。
比如,张奕。
这位已至知天命年纪的张家人,终日只知舞文弄墨,平常最喜欢做的事便是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写写画画,一待便是一整天。
如果他只是个寻常人也就罢了,毕竟大宋境内张姓之人不知凡几,出几个这样的人再正常不过,别人对其自是不会在意。
可偏偏,这个张奕的身份极为特殊。
他,是如今的张家家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这大宋国内几个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当初前任家主做出这个决定时,可以说是不知令多少人大吃一惊。
选择家主继承人这件事,不比选择王储来得简单些,立贤还是立长,选嫡还是选能,这其中所要考虑的事太多太多。
他们自是不明白,家主
为何放着官至丞相,如日中天的张不管,而是选择将这家主之位交给一个醉心于书画的痴人。
只当是精明了一辈子的家主老了之后开始犯糊涂,不少人苦口婆心地上前劝说。怎奈家主的态度异常强硬,再加上张自身似乎也对这位置没甚兴趣,张奕就任家主之事,最终就这般定下。
不过在张奕接下这引领家族前进的重担后,他却是没有任何的改变,依然我行我素,终日里待在书房中拨弄文字。索幸张家家大业大,纵使家主无能,倒也不会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眼下,这名张家家主正不断抚着颌下长须,面带微笑地坐在大堂之上。
虽是不如张,但张奕的卖相倒也不错。常年窝在书房中使他养出了一身的书卷气,再加上那颇为儒雅的面孔,俨然一个饱读圣贤书的中年儒士。
此时的大堂内已是聚集了不少人,只不过相较于张奕的那份悠哉,堂中人却是吵得不可开交。
这群在朝为官的张家子弟,在百忙之中回到家族大宅,自然不是为了吵架。他们之所以这般,完全是因为迁都之事。
赵轻玄的诏命已经抵达燕平,这位向来不管事的君王此回的态度异常坚决。面对群臣的反对,赵轻玄给出了选择。
要么迁入天岚当官,要么滚去北境戍边。
让他们这些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文人去北边打蛮子自是不可能,可就这般老老实实地去天岚,张家子弟们又是万般不甘心。
眼下他们大概分成三派,一派认为赵轻玄的态度虽然坚定,但只要他们更加坚定,哪怕是赵轻玄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张家子弟在朝为官者委实不在少数,若是统统把他们扔去北境,大宋怕是要直接陷入瘫痪。
另一派人对此嗤之以鼻。他们认为在大宋内,除了赵轻玄这个宋王以外,哪个都不是必要的。若是他们真的这般做,赵轻玄没准真的就借坡下驴,直接废掉张家。
且不谈先前联名上书之事有没有惹恼赵轻玄,光是在当年赵彻死后张家曾提议由赵舜即位这件事,赵轻玄怕是对他们张家便没有半分好感。
而借着这个机会,这群人再度提起此事。他们认为,既然赵轻玄铁了心的要迁都,丝毫不顾及他们这些世家,那他们也不用去在乎赵轻玄。
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赵轻玄本就颇有荒唐之名,宋人对他的感观并不是很好。此趟强行迁都,他又势必将会惹得一大批人不满,若是就此将之直接废掉,也并非不可能。
至于后继人选…
还有比被称为大宋之光的赵轻权更合适的人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