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血祭天
那人是屠铁林,是他的父亲,虽然还不曾叫过一次,但血浓于水,父子连心,当那一剑携带着足以毁灭一座山的威势落下之时,箫剑生的心狠狠的颤抖了一下。
对方是祖境,而屠铁林只是七境,虽然修行界有过不少越级取胜的例子,在他身上这样的例子便不少,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越级战斗,尤其是一个老牌的祖境,抛开境界不说,他们丰富的战斗经验便是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要不要消减那一剑的威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箫剑生认为不需要。
那么便让剑自由的落吧!
箫剑生紧盯着那柄流光一样的长剑,长剑穿过一片璀璨的刀芒之后,正好对准了屠铁林一侧的肩头上,当流光长剑消散的一瞬间,他的肩头之上溅起了鲜红的血花,他的身体被一道冲击力撞了出去。
几丈外,屠铁林咳血而立,目光坚定,不带一丝慌乱,用手摸向淌血的肩头,他的手指顺着那条伤口摸下去,摸到了断裂的白骨,这是他自出道以来受的最重的一次上,那一剑再用力一点,他若没有那柄黑刀护主,他的一条手臂或者说半边身体便离他而去了,但即便是这么重的伤,他依然感觉不到疼痛,但也感觉不到麻木。若换做平时,他会感觉很疼,心也会很慌,但今日不同往日,他知道孩子一定在看着他。
鲜艳的血迹渗透了屠铁林的衣衫,继续向下流淌,流淌在荒芜的大地上,快速的渗了下去,这片荒芜松软的大地很吸血,仿佛再多的血也容的下。
屠铁林动用气海之气,堪堪的将涌出来的血又压了回去。
有惊无险的一幕。
远处的人群同时传出了压抑的惊呼声。
苏剑凝不敢看,但依然将这一剑的轨迹看的清清楚楚,同样是用剑,所以她要比别人看的更清楚透彻一些,这一剑很强,去而复返,在昊然之境上吸取了天地的精华,再落下是威势再度增强,从出剑到借势,两者衔接完美,堪称祖境之上绝强的一击。
很险,但更险的还在后面,因为此时无人能代替屠铁林出场。
人群之中还有不少的七境,他们自问这一剑落在自己身上,必然伤的会更重。
“以我对那老鬼的了解,这还不是那他最强的一击,颜家的剑虽然没有吴家的刚烈,但却阴狠,当初我这一臂便是……”
陈申平看了一眼苏剑凝,没有说下去。
苏剑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紧紧的握住了身侧的那柄长剑。
人群的远处,霍青城同样使剑,对于刚才那一剑,他没有点评,但他对颜家的剑又有了新的认识,其他人则是凝神静气的等待着结果。
屠铁林死后,颜家老祖离去,便是他们上场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屠铁林面对着远处千人咄咄逼人的目光和颜家老祖不屑的冷笑,换另一只手握紧手中的黑刀,平静笑了笑。
颜家老祖看着屠铁林淡淡道:“绝望的笑?”
屠铁林摇了摇头,沉默以对。
颜家老祖无端的叹了一口气,看了眼屠铁林手中的那口黑刀,此刀他认识,名灵虚,颇有来头。
传闻灵虚之下无完土,是一位飞升的仙人留下的遗物,刀是好刀,但人不行,起码屠铁林无法唤醒沉睡的灵虚意志,仅仅将它当做一件武器来战斗,它的作用便大打折扣了,要知道传闻中的那人曾靠着一柄黑刀横着走四方无人敢拦。
但这个传闻似乎已经非常的久远了,导致很多人都将这个传闻当做一个故事听了,再记不起那灵虚刀到底吞噬了人间多少血液。
当颜家老祖对着那口黑刀露出一丝追忆的时候,他手中的那柄剑并没有闲着,早已是光华满乾坤,蓄势待发。
突然,颜家老祖伤感说道:“今天不是你看着他死,便是他看着你死,总之需要看到你们父子之间有人死去,颜义辞才能死的瞑目。”
屠铁林冷笑道:“看来他永不瞑目了。”
当这冷笑声传入颜家老祖耳中的时候,他手中的那柄长剑发出了不平的颤鸣声,随之剑起风云起,剑生的风云顷刻间吞没了屠铁林和颜家老祖两人之间不足百丈的距离,荒芜的大地彻底震动了起来,无数的飞沙走石涌来,用来助威,当那一剑的威势足能搅动远在昊然之境的云层之时,屠铁林再次冷冷一笑,身体破开那飞沙跃上百丈高空,自上而下蓄力一刀劈下。
咔嚓一声,仿若雷动的大地猛然的摇晃了起来。
同时,属于屠铁林刺耳的咆哮声至飞沙走石间传出,这声音经久不息的回荡在天地之间,似乎刚过了很久才渐渐的平静下来。
尘埃落定了吗?
人群瞩目而视,焦急的寻找属于各自的人,当悬浮在空中的沙尘无精打采的坠落在地,当一切都散尽,这片荒芜的大地再次恢复了平静,平静的荒芜之间,屠铁林浴血而立,披头散发的已经没了人样,他身上遍布着不下百处伤口,惨不忍睹。
屠铁林身上的血还在流淌,但却不是往地下流,而是离开他的身体之后,向天空之上飞洒而去,鲜红的血水,变作丝丝缕缕的血丝,像极了异常雨水,但这雨水却是反着来的。
苏剑凝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疾走几步,刚欲将即将倒下的屠铁林搀扶回来,不知为何,她脸色变幻之后,竟然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的守在了屠铁林身边,静静的看着他身上的血水流淌,同时,有血至她心间流出。
颜家老祖则是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他总感觉这灵虚一刀似乎缺少点什么,好像那里不对劲,七境的刀意根本就没有爆发出来便消散了,为何?
答案就在他头顶上方万丈高空之上,不知何时,哪里已经悬垂着一柄同样的黑刀,刀尖向下笔直指向这片荒芜的大地,当这柄黑刀透过翻滚的云层露出狰狞的刀身之身,颜家老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事,咬牙吼道:“血迹天,好狠毒的父子啊。”
当“血迹天”三个晦涩字传开后,天地突然色变,苍空不在湛蓝,而是像被血洗了一样,一道通天彻地的血色光芒直垂大地,而那柄黑刀便是寻找着血腥味而来。
与此同时,人们终于意识到了屠铁林的目的,他眼中紧盯的并不是颜家老祖一人,而是这千人,他要借助“血迹天”唤醒灵虚的意志,将这千人同时灭尽。
随着屠铁林身上的血水源源不断的涌出,那柄黑刀似乎嗅到什么甘美的汁液,突然加速坠落而来,当黑刀破开重重的云层之后,终于显出了真身,漆黑如墨,刀身如干枯了很久的大地一样,早已裂开,甚至看起来有些残破,屠铁林身上流淌掉的血水皆是润进那裂缝之中。
虽然那柄黑刀还远在万丈高空,但刀身之山携带的天人意志早已震撼了地面之上的人心,他们相信,只要那柄黑刀落地,这片荒芜之地势必会更荒芜。
一时之间,大地之上到处了沉闷的呼吸声,他们不知该如何做,做什么才能阻止那柄悬在头顶上空的黑刀不在降落人间,无解之时,忽然有人看向了颜家老祖。
颜家老祖冷冷一声,厉声喝道:“杀掉屠铁林,便能打断血迹天。”
随之,有大批的人冲出了队伍,向着屠铁林激射而去。
第八章 一千零一箭
生死关头,随着颜家老祖一声厉喝,千人的队伍瞬间像潮水一样奔腾起来,那奔走的步伐不亚于千匹烈马的冲锋,从他们手中传出的剑光刀芒,仿若阵阵撕裂长空的闪电。
有人御空,有人掠地,天上地下杀声阵阵,全部冲着屠铁林一人而来,此时的屠铁林依然在笑,他笑这些人白痴,杀他死便能阻断这“血迹天”吗?
只能加速这个祭天过程的缩短。
至从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后,至从知道自己的孩子便是那个人人想除掉的气运之人时,其实他这几年来只做了一件认为有意义的事情,便是研究灵虚刀之中深藏的奥秘,血迹天。
因为他冲中做了些手脚,所以,哪怕他的身体被乱剑破碎,只要他的血还在流淌,对应于天际之上的那柄灵虚刀便能感应到。
这个秘密就连苏剑凝都只有一些了解,其他人如何知晓,当对方千人的队伍忽然由静止到动起来的时候,苏剑凝第一个将一身修为倾注在那柄剑上,撕碎了面纱,冲向千人队伍,首当其冲便是霍青城的儿子霍海。
当苏剑凝第一个冲出去之后,默默跟随她的上官雪也撕掉了脸上的轻纱,她曾想过要为她做些什么,但始终没有机会,而且师叔一直对她看管严厉,根本不允许她私自行动。
他曾经答应过她,要做天下第一,尽管她不知道他现在离天下第一还有多远的距离,但她觉得应该不远了,不然不会引动这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集体出动。
所以,尽管在这茫茫的人海之中,上官雪看不到一丝活着的希望,但想到他即将问鼎哪一步,所有的一切都变的有意义了。
屠铁林伸出颤抖的大手,想拉住那只小手,但没有成功,当苏剑凝手中的剑挥向霍海的时候,胧月、秦墨染也已经跟了上去,只剩一只手的陈申平也跟了上去,一直不愿意多说话的柳慕白终于仰头长叹一声,在紫色的道袍之上打了个死结,也跟了上去。
即将展开的厮杀令得无极宫那些天道院的弟子心颤不已,他们何曾见过千人的冲杀,何曾想过有一天将死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但他们看到宫主已经被千人的海洋淹没了之后,终于鼓起勇气喊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助威声冲了出去。
当快刀门的那些弟子们,看着新任的门主站在血一样的大地之上,面不改色,坦然面对,还在冷笑的时候,这一刻,他们真正的感受到了死亡是如此的近,那是一种发自心灵深处的畏惧,然而,这死亡的味道恰恰很吸引他们。
整齐拔刀,亮刀,刀快人更快。
当耗时了几天的行程,最终化作刀剑相向的一瞬间,这片荒芜的大地似乎被赋予了新的生命,那是血水浇灌的作用,大地之上有血花盛开,血是世界上最鲜艳的色彩,自然这花也是最绚丽的花朵。
不知何时,当第一个人倒下去的时候,他的头重重的磕在了一块岩石之上,发出了沉默的响声,紧接着相继有人倒下,千人对百人,没有任何争议的压制,百人的队伍节节败退,相继有人倒下,对方的刀剑几乎齐齐指向了胧月一人,所以,胧月伤的最重,秦墨染为了阻下师傅背后一剑,也受伤了,被来自南国的高人一掌击中了腹部,吐血不止。
然而,这还仅仅是刚开始,三位祖境有一位紧盯天际之上那柄黑刀,另外两人还没有加入战斗,在他们看来这样的局面便够了,不需要他们再出手,他们也羞于在乱剑之中取人性命。
最终苏剑凝和上官雪之力,都没能杀掉霍海,反而在霍家父子以及几名不知身份的黑衣人夹击之下她受伤了,伤的很重,血流不止,其实很多人的都受伤了,只不过她伤的最重,剑剑皆要害,几乎是奄奄一息了,没有倒下全凭着希望支撑着,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屠铁林身边,她早已将自己的身体当做了盾牌。
胧月那边情况也不妙,腹背受敌,若非秦墨染和柳慕白左右格挡迎击,她也已经倒下了。
这场战斗似乎没过不久,便以苏剑凝和胧月的不支,即将要分出胜负,当南海十二名手托木剑的道人,透过重重人群看着浑身浴血的胧月,他们相视而笑,十二名道人游走在战场之中,可谓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很少动手杀人,更多的心思则是留意战场的变化,所以,当十二人远远的瞥了眼胧月之后,手中的十二柄木箭诡异消失。
十二柄木剑再出现之时,已经交织成网状凌驾于胧月头顶上空,剑含天罡意,层层剑意叠加,犹如大山压身,胧月煎熬的身体在十二剑之下终于显出了不支,忽然之间,一柄游走在胧月身后的长剑透射过秦墨染的白衣,直刺胧月的后背而去。
呲的一声,剑尖入体三尺,胧月几欲应对前面一片剑芒根本无法回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缕微妙至极的力量出其不意的加持在了胧月身上,使得那一剑再无法深入分毫,当胧月感受到那强大的念力之后,突然笑了起来,笑的花枝招展。
战场不远处,苏剑凝被一片剑芒逼的节节后退,当她距离屠铁林不足丈许之时,莫名的感觉到一阵心悸,突然之间,至霍海袖间飞出三柄绿色的短剑,短剑切割开那片剑芒之后,风三个刁钻的角度直逼苏剑凝身上三个要害。
仓皇之下,上官雪以身体挡住了其中一剑,那一剑穿透了她的腿部,依然速度不减的袭向了苏剑凝,当三剑即将奔袭向苏剑凝的瞬间,屠铁林痛快的闭上了眼睛,尽管今天的场面在他脑海之中已经上演了千遍,但自己心爱的人真正要倒下去的时候,他依然感觉无法接受。
屠铁林闭上眼睛之后,他问了自己一个问题,这一切值吗?
然而,当三柄短剑距离苏剑凝身体上三处要害不足分毫之时,同样是一股莫名的念力而至,一瞬间将那三柄短剑包裹了粉碎。
苏剑凝眼睁睁的看着即将夺取她性命的三剑怪异消失,她猛然抬起头望向天空的尽头,感觉心里暖洋洋的,与此同时,一股属于这片荒芜之地的本源之力渐渐的注入到了苏剑凝的身体里面,这股本源之力如清泉咕咕,如春风绕柳,令人心旷神怡。
在这一瞬间,不仅是苏剑凝感受到了这股本源之力,但凡是她和胧月带来的那些人都感受到了,他们本要虚脱的身体重新焕发了生机,随着那股本源之力的加持,他们的实力在润物细无声的情况下竟然微妙的得到了提升。
马芙一直徘徊在战场之外,本来收到那个声音之后一直手痒的无法参与战场战斗,直到这时,她忽然想喝下了一坛的荒酒,脸颊微微红透,冲着天空冷笑了一声,手中多出了一直红色的无锋长枪。
马芙的诡异行为引起了对方战场之上三位祖境强者的注意,因为她也是祖境,大家似乎有个不成文的约定,祖境不参与战场打斗,既然马芙动了,其他三位祖境自然不会放任她出手。
然而,当其中两位祖境强者互使眼色走向马芙是时候,忽然至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阵如鸟群迁徙发出的凄厉之声,声音最初若的不可分辨,当耳朵能分辨之时,声音已经幻化为一支支漆黑的箭矢而来,当眼睛能分辨出的时候,漆黑的箭头相继腾起了彩色的光芒,如烟花一样绚丽。
整整一千支箭以压迫人气息的动静而来,带着极北的寒意,刹那间刺入了人群之中,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千人的战场顷刻间缩小了一圈,至少有三百多五境的修行者一瞬倒了下去。
然而,战斗的规模并不会因为少了三百多人变颓废起来,反而死亡的气息越来越强烈了一些,因为有三名祖境的强者都加入了战斗之中。
当马芙握着长枪接替下苏剑凝的时候,其中一名祖境强者看着马芙冷笑道:“莫非马家也要卷入不成?”
马芙淡淡笑道:“前辈您错了,今天马芙仅代表个人,以箫剑生朋友的身份参战其中,不代表马家,而且马芙也没说要参与其中,只是站的近一点热闹便看的真切一点,不是吗?”
那位老祖冷笑道:“马家主的这份好奇心情可以理解,但你真以为今天的热闹会好看吗?”
马芙轻轻的点了点头,不经意的瞥了眼远方,哪里正有一箭在路上,她知道这一箭会更强,自然也会更热闹起来。
第九章 那吟唱声(一)
马芙在看向北方的时候,三位老祖也在看向北方,因为他们也感受到了有一箭正在飞来。
这一箭和刚才那一簇箭明显不同,但不同之处并不是更强大了,而是更普通了,普通的箭杆,普通的箭头,一切都是普通的,但他们却不敢说这是一支普通的箭。
这支箭瞄准了千人,但又什么都没有瞄准,仅仅是破空而来,没有惊动任何风云的意思,但周围的风云却早已跟着变幻了,明明是盛夏,但忽然有种进入深秋的凄凉感觉。
他们记得刚才是整整一千支箭,现在却是一支,这是为何?
三位老祖同时想起了一人,神箭裔。
因为这个世界除了他,在无人能射出这么奇妙的一箭了。
“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吗?”
“或许他的传承没有断吧。”
“不管如何,这一箭不能让它靠近。”
话音甫落之时,一位老祖飞身跃去,面带不屑之色,两眼微微眯起盯着箭来的方向,他先是看到了一个黑点,随之那黑点变成了一个黑斑,几息后,黑斑如一片黑云般飞跃了过来,猛然之间,这位老祖探出一只手,撕裂了那片黑斑,然而却没有感知到黑点的存在,就在他准备封锁上空的时候,随着一声箭啸声,那黑点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仓皇之间,这位老祖伸手抓向那箭杆。
嘭的一声!
箭杆被那只大手抓住的一瞬间变成了一堆碎木渣子,这位老祖刚要笑出声来,不料那脱离了箭杆的箭头已经没入了人群之中,正中一人的后背心,黑色的箭头穿出那人的身体之后,眨眼睛没入了大地之中。
这人正苦心经营着手中的三柄短剑,再营造一番杀机,突然感觉后心凉飕飕一下,随即缓慢的转过头,看着身边的那人说道:“爹……我好像被暗算了。”
霍青城看了眼自己的儿子霍海,最初没有看到任何伤情,但他却意识到了什么可怕的事,刚要查看儿子的后心,但就在这时,霍海的身体之上开始有丝丝缕缕的黑烟生出,一簇簇黑色火苗登时在霍海身体上蔓延起来。
霍青城一瞬间被惊的六神无主,再顾不上苏剑凝,在霍海的后心处抬手便是一掌,然而尽管这一掌倾尽了他毕生的修为,依然无法阻止那黑烟的翻滚溢出。
情急之下,霍青城看向了不远处的那位老祖。
霍青城急道:“求老人家救吾儿小命。”
那位老祖摇了摇头,道:“这是神箭裔的箭,老夫实在无辙,或许马长老……”
霍青城惊骇的目赤欲裂,话只听了一半,抱起霍海向后面那辆豪华车辇冲去,边跑边喊道:“求马长老,救吾儿小命……”
随之,车辇内发出冷淡一声笑。
就在这是,马芙忽然笑道:“热闹真好看,可惜,本姑娘猜那神箭部落也只能射出这一箭了,不然会更热闹。”
那位老祖本看着马家的面子上,不敢硬着回应马芙,然而,泥菩萨还有三分火气,他一个祖境岂能咽下这口气,正当他准备走向马芙身前,给她一点颜色之时,天空之上忽然传来令人心悸的一动,随之灵虚刀仿佛受到了某种力量加持一般,激射向地面。
灵虚刀还未落地,但巨大的投影已经轮罩了这方大地,颜家老祖猛甩敞袖,奋力向上轰出一拳,随着一拳出,荒芜的大地之上被溅起了无数的沙石遽然升空而去,仿佛一条通火棍一般撞向灵虚刀。
地面上的战斗还在继续,但胧月一方因为加持了一道道微妙的念力,战力增加了不少,虽然依然不敌那千人,好在流的血少了一些,而屠铁林身上的血很意外的停止了流淌,但这似乎并未影响到血迹天,至于原因,他也正在猜测。
他能想到的只有一种可能,便是儿子从中又动了手脚。
屠铁林这般想着,不知不觉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笑望着那柄遥遥而来的灵虚刀,等待着奇迹的发生。
数息之后,天空高远处,那根火棍与灵虚道撞在一处,火棍碎裂,荒芜大地的上空弥漫着一阵荒芜的气息。
当灵虚道降落到某个高度之后,刀身开始燃烧了起来,黑刀,黑烟,遮天蔽日的黑,如夜色的来临,大地之上无数的沙石仿佛受到了某种牵引,跟着跳跃了起来。
当灵虚刀降落到足够低的时候,人群才看到刀柄之上骇然站着一人,那人苍发肆意而动,衣衫猎猎而响,双目紧闭,却口*唇微动,隐隐透着一股王者之气。*
“这样子好玩吗?”
马芙低笑一声,开始招呼这边人撤退,倒不是因为箫剑生归来了,而是她听到了一丝丝别样的声音正在由远及近而来,这个声音不是很响亮,严格来说它并不是一种声音,而是天地之间的元气波动引起的细微变化,那动静仿佛是亿万人在同时的低声吟唱。
当然,马芙能感觉到,在场的其他三位祖境也能感知到,只是他们正在想方设法对方悬于头顶上空的那柄刀和那个人,他回来了,不管是什么样的姿态,必然会更强了,虽然没有感知到他的上是法则之意,就连势都感知的若隐若现,仿佛一个普通人无异,然而,这个正是他们恐惧的东西,一个修行者将一身的气机波动全部收纳与气海之中,已经超越他们的听闻。
下一瞬间,战斗的双方不约而同的都停了下来。
那千人的队伍虽然损失了一些,但大部分还在,所以这些人正在几名那十二道人的指引下向着古堡的方向撤退,以此来逃避即将发生的厄运。
其实也是为了躲避箫剑生,既然他归来,那么必然是抱着大杀四方的决心归来。
留在场间的三位老祖,经过简单的商量之后,决心合三人之人摧毁那柄刀和那个人,商量妥之后,三人再没有迟疑,齐齐升空而去,在荒芜大地的百丈高出结出一个巨大的圆形元气罩,元气罩之大,连远处的古堡都收纳了进去。
下一瞬间,一刀一人果然受到元气罩的阻拦停了下来,三人朝着箫剑生冷冷的笑了声,箫剑生则是缓缓的睁开眼睛,面无表情的扫过三人,又在胧月、苏剑凝、屠铁林等人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才将目光落在那辆豪华的车辇上。
此刻,苏剑凝因为激动而显得更为虚弱了一些,她仰头看着仿佛踩在一个气泡上的箫剑生,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回头看着马芙紧张问道:“马姑娘,你对他了解的多一些,你说他会成功吗?”
马芙莞尔笑道:“前辈是想问他能不能击杀了马行空,还是能不能破开三位祖境联手构建的元气罩?”
苏剑凝叹了口气说道:“自然是能不能击杀那个人。”
马芙笑着摇了摇头道:“怕是难。”
第十章 那吟唱声(二)
此刻,箫剑生骑在灵虚刀的刀柄之上,仿佛骑在一条黑龙的尾巴上一样,他开始睁开眼看这方世界,看的很认真,一去一回,这方世界已经改变,曾经没有颜色,只有灰,现在有了色彩,那是血。
是血唤醒了这方世界,也唤醒了这方世界的意志,这方世界的意志对他还有记忆,所以,可以为他所用,此刻箫剑生眼中的荒芜之中另有一番景色。
箫剑生稳稳的骑在刀柄之上,灵虚刀感受到了血腥味,朝着那血腥味追逐而来,他只不过是提供了一个方向,地面上的三位祖境,便是那个方向。
荒芜的大地之上有人在奔走,那千人的队伍奔向古堡方向,那百人则是开始在马芙的带动下远远的后退,曾经洒血的战场上只留下三名祖境和一辆豪华车辇。
灵虚刀凌空十丈的时候,已经长达百丈,刀的投影将三位祖境全部轮罩了进去,在他们想法之中,这柄长刀应该凌空斩落才对,然而却没有,而是慢速而动,一点点压向大地上的三人,这就有些无法理解,莫非这柄灵虚刀已经完全被箫剑生操控?
突然在三人之间萌生出一个不好的想法,该有多强的实力才能操控灵虚的武器?在他们的感知之下,箫剑生只不过还停留在七境而已。
一时之间,三人面面相觑,然后仰头望向那巨大的黑刀,感叹之余纷纷出手似要摧毁灵虚刀和刀柄上的那人,然而任凭他们如何使力,那刀和人都不为所动,依然在缓慢压下,那属于灵虚的刀意也是一点点释放出来。
温水煮青蛙。
初始,刀意如风令人舒服,接着那令人舒服的风掺杂了寒的成分,紧接着,寒变成了严寒,同时也令三位祖境心底发寒。
确实如此,此刻灵虚刀早已变成了箫剑生的灵虚刀,而非灵虚的灵虚刀,他缓慢的释放着刀意,正如他的愤怒一样渐渐的宣泄出来,因为这里曾经给予过他生命,他不想将这方大地一刀两半。
当箫剑生操控的灵虚刀刀意释放出五成的时候,下方的三人已经感觉到生命受到了威胁,尤其是颜家老祖,手中的那柄剑一飞冲天,誓要借势斩杀一番,但在刀意的压制之下,他的剑根本飞不出十丈距离,便转头而回。
怒极之余,颜家老祖喝道:“姓箫的,今日你倒地要如何?”
箫剑生竖起耳朵正在听那吟唱声,听闻颜家老祖不善的语气,脸色淡淡的看着他笑道:“准备给你们讲个关于九星浑圆的故事,听不听?”
颜家老祖冷冷一笑道:“胡说八道,须知末法开启先天象先乱。”
箫剑生微微笑道:“是不是胡说八道,你自己可以好好感受一下。”
或许是箫剑生提醒的缘故,或许他们根本就没想过末法会在这个时候来临,当三位老祖怀中将信将疑的态度目光看向极远之处的深空时,他们的脸色渐渐的都变了,三人好似一下子都老了几岁。
几息之后,颜家老祖感慨道:“不管如何,你需对颜义辞的死给颜家一个交代。”
箫剑生微微点头,道:“会的。”
下一刻,颜家老祖之间而上,来到与箫剑生齐高的位置,他双脚落在了刀身的位置上,话不多说,只传递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便一剑斩下。
那一剑并非斩屠铁林那一剑那般复杂,很简单的杀伐一剑,与那屠夫手中的刀没什么两样,纯粹的斩了箫剑生一剑,这一剑蕴涵了一个老牌祖境的法则之力,仿佛便是代表了天意,然而,当一剑快要落在箫剑生头上之时,剑本蕴涵的法则之力悄然消失,所剩只有为数不多的剑意,这剑意荡起了箫剑生苍白的发,荡起了他的衣衫,但没有荡起他脸上的表情。
就当颜家老祖奋力举起手中的剑再奋力突进到某个距离的时候,嘭的一声,他手中的剑化为了虚无,他手中再无剑,自然谈不上斩杀。
颜家老祖站在刀身之上,内心翻腾如海。
他已经成长到了祖境都无法靠近的地步,他已经可以无视一个祖境强者的奋力一击,他……
这一刻,颜家老祖内心复杂至极,他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说不出为何要叹息,他怔怔的看着箫剑生,似有千言万语,但又说不出一个字来,无力,无为。
就在这时,箫剑生对着颜家老祖平静说道:“还有三天时间,颜家需要前辈,西荒也需要前辈。”
颜家老祖目色阴沉的站在哪里,不动也不言,似乎过了很长时间,自嘲的笑了笑,自言自语道:“三天吗?应该是三天,看来是老夫无能了,愧对颜家的列祖列宗,但……”
他那句话没有说下去,转身向下方走去,转身之后,似乎已经放下了很多东西,面色缓慢的趋于平静。
当颜家老祖与其他两位祖境擦肩而过时,两人表现出了挽留之意,但最终没有说出那句留下的话,当颜家老祖忽然苍老的身影向这片荒芜大地之外走去的时候,两人齐齐的看向箫剑生。
箫剑生亦是居高临下的看向两人,平静说道:“两位前辈可以选择离开,也可以选择留下。”
或许是颜家老祖忽然离开的原因,两人表现的很犹豫,走,很没面子,不走,面子是有了,但很可能命没了,今天的局势他们已经看透了,箫剑生今日的真正敌人是车辇中的马行空,并非他们。
“三天时间,确实不多了。”
“忽然感觉还有很多事要做。”
“是啊,家族的那个丫头要出嫁了,时间便是明日,喊着嚷着非要老夫亲自送亲的,哎!”
接下来,两位老人相视一笑,再朝着箫剑生淡淡的笑了笑,没有看车辇方向一眼,平平静静的寻着颜家老祖的脚印而去。
随着三位祖境的离开,荒芜的大地安静了下来,安静的连回旋在沙地上的风都静止了下来,天空中的云都舒舒服服的停了下来,然而这种安静并不会让人感觉惬意,反而给人一种死意,好像一切都将死去般的安静。
直到有低低的吟唱声打破了这份死一样的安静。
似乎是受到了无端的打扰,负责豪华车辇的黑马发出了沉默的嘶鸣声,随之,车辇之中走出一人,那人远远的看着灵虚刀柄上的箫剑生,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然后动作写意的抬起一只手指,轻轻的在前方的空中一点,轻柔之意仿佛是一支墨笔很小心的在墨纸上点下了一句话的一个完结符号。
然而,那个点落在箫剑生的眼里,堪比墨山般沉重,仿佛包罗了一方世界般宏大,当箫剑生正在想如今的马行空是什么境界的时候,那个点带着白色的闪亮向他飘了过来。
第十一章 那吟唱声(三)
轻松写意,随手便能构筑一方小世界,那方世界虽小,但有其自己的运行规律,关键是它可以按照自己的主人之意行事。
这便是如今的马行空可怕实力,他按照自己的方式,融合了七本九天遗书,杀掉孟凌霄之后,又剥夺了枯木遗书,现在只剩下无涯遗书无法融合,这一壮举,可以说是前无古人了。
恐怕也是后无来者了,毕竟遗书就九本,八本已经出现在他身上,按照马行空自己的推算,若能将剩下的无涯遗书融合,九九归一,他还会更强,可以强到无视这方天地的意志而随心所欲,但事无完美,人物完人,终究有些小遗憾。
马行空目色淡淡的看着不算远处的箫剑生,平和笑道:“能同时集无极、苍洱的意志与一身,能堪比境界的壁堡,无视境界的影响,将己身之力压缩到极致,古往今来,除了马丰川你是第二人,你能做到今天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不过很可惜,你遇到了我,或许是命中注定,你我不应该在一个屋檐下避雨。”
“一切都是浮名而已,能活着才是正理。”
箫剑生微微的眯着眼睛,认真的看着那个亮点,神色忽然有所变化,眼神之中带出了抹不去的追忆,他叹了口气说道:“马行空,你便是用这种方法杀掉了我师公了?”
马行空点了点头,道:“正是,孟老宫主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那是他的命,他注定会死在老夫手中,其实也是老夫的命。”
箫剑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神之中,那个亮点逐渐的放大,刺眼无比,内里乾坤,繁杂多变,如正在的星宇一样,布满了繁星点点,他能感知到亮点之内无法言语的滂湃能量,能感知到里面拔地而起的山脉,能感知到里面奔腾不休的河床,能感知到里面一望无际的大漠,但唯一感知不到里面的人气。
那方世界很空阔,暂时没有一人居住。
那个亮点的浩瀚威力不仅仅箫剑生一人能感知到,其他人也能,只不过没有他感知的真切而已。
此刻,藏身于古堡之中的那些人看到马行空走出了车辇,一颗悬着的心终算恢复了平静,在他们眼中,马行空便是他们的天,他们的衣食父母,只要有他在,他们便有了主心骨,陆陆续续的人走了出来,沿着那条大道向地面走来。
当他们看到那个亮点出现之后,不少人露出了久违的微笑,走在最前面的霍青城,已是满头白发,他搀扶着气色萎靡的霍海,一边走,一边凝望箫剑生,内心之中早已愤怒至极。
当霍青城看到箫剑生平平淡淡的面色时,目光突然狰狞起来,白色的眼仁上布满了树杈一样的血丝,黑色的则是布满了仇恨,在他看来毁掉他儿子修行根基的人便是箫剑生,他从未放弃除掉箫剑生的想法,现在最为强烈,甚至生育了箫剑生的苏剑凝也该死,屠铁林也必须死,若不是他们,何处来的他。
更远处,苏剑凝、屠铁林和胧月等众人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亮点,他们只知道那个亮点内涵无穷能量,但更多的端倪着看不出来,情急之下,苏剑凝拉住马芙虚弱的说道:“马行空手段如此强横,定会对剑儿不利,你猜剑儿他有没有应对手段?”
马芙悄声叹息一声,语气和蔼的安抚道道:“马行空有可能融合了八本九天遗书,实力自然已今非昔比,但箫剑生还融合了无极和苍洱两人的意志,同时,按照我的记忆默写出了马家武库的全部四本遗书,再加之从无极前辈身上得到的无涯遗书,也算是有小成,应该不相上下。”
苏剑凝透过马芙躲闪的眼神,自然能猜到一些真相,所以他看了眼那边柳慕白亲自用道家的丹药调制伤情的屠铁林一眼,偷偷的叹息了一声,忽然变的沉默了起来,两眼痴痴的盯着远处的箫剑生,虚弱的手拼命的抓紧剑柄,牙齿磕碰的脆亮有声。
不知何时,那吟唱声已经出现在几十里外的地方,同时,天空之上隐隐传来了天人私语的声音,因为居高临下的缘故,这声音来的更为真切一些,仿佛就在耳边一般,似在窃窃私语,又似惊讶出声,声音的最深处隐隐伴着雷声滚动的沉闷声,当绝大部分人感觉这一切不是一场梦之后,脸色渐渐的惨白了起来,刚才大战受伤的伤情更重了一份,没有受伤的,身体也虚弱了几分。
能聆听天人语,自然要付出一些代价。
就在这时,马行空忽然朝着天空深远出瞅了一眼,冷笑道:“聒噪不,老夫便站在这里,三天之内,随意你们挑战。”
随之,那天人语顿了一下,渐渐的消散了。
马行空再看向箫剑生,平静道:“她来了也无济于事,老夫说过,一个屋檐下容不下两个人。”
箫剑生抿嘴笑了笑,乐道:“马行空还是那个马行空,从小就好强,老了也不例外,反而变本加厉了一些,既然一个屋檐下容不下两个人,那最好的结果便是拆掉那屋檐好了。”
箫剑生淡淡一笑,他一指朝那刺眼的亮点点去,随着缠绕在他手指上一缕缕漆黑的丝线肆意蔓延而出,刺眼的亮点猛然间受到了莫大的阻力,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刺眼的光亮徒然暗淡了数分,然鹅却没有消失。
那亮点忽然迎风而动,瞬时加速前行,以超越念力感知的速度袭向了箫剑生,刺啦一声,仿佛撕碎了什么东西,天地之间万缕光芒绽放,将箫剑生站立的地方吞了进去,当那光亮消失之后,大地还是那方大地,只是更荒芜了一些,但已经不见了箫剑生的身影。
苏剑凝和胧月同时哀嚎了一声,两女直奔马行空而去,屠铁林猛然用力撕碎柳慕白精心包扎好的绷带,带着淌血的身体也直奔了过去。
马芙深深的皱了一下眉头,手中那支红色无锋长枪再出现,她后发制人,瞬时而动,越过三人亦是直奔马行空而去,马行空淡淡瞅了眼马芙,耻笑道:“愚蠢的女人,别忘了你姓马,还是马家的人。”
马芙冷笑道:“愚蠢总好过你一个马家的叛徒好些,马家这几年真是看走了眼,早知如今,还不如喂一条会摇尾巴的狗好些。”
话音刚落,马芙一个前冲,手中的红色长枪怪异消失,再出现之时,已经距离马行空不足丈许距离,此时那支红色长枪已非红色,而是四周出现了一个如影相随的黑色影子,那影子似一口黑鼎一般对着马行空当头罩下。
马行空似乎对那刺耳的谩骂声有些不悦,微微皱了下眉,很随意挥了挥衣袖,那口黑色鼎和那支红色的枪同时消失不见,天知道去了哪里。
对于这个变故,马芙早已料到,所以她并没有迟疑,飘逸的身影加速而动,眨眼睛便靠近了马行空,当两人距离不足二十丈的时候,马芙猛然在空中一抓,手中凭空多出一支长枪,只不过这支枪有型无实,当长枪凝实的瞬间,千万里之外的云层也跟着凝实,最终凝结出与马芙手中那支枪一模一样的的千万支长枪,千万个枪头同时指向马行空,同时发出了最绚丽的一击,千万枪尖如如点坠落这方大地,似乎能将这方大地刺成马蜂窝,然而,那千万的长枪在行至某个距离时开始变的摇摇欲坠起来,然后随着马行空轻松一圈轰出,所以的长枪都怪异的消失不见。
马行空冷笑道:“说你是不知死活也不为过。”
马行空屈指轻弹,一黑一白两颗棋子迎着马芙而去,黑子化作了天,白子化作了地,马芙便夹在了黑白的天地之间,天地都在收缩,马芙移动的速度徒降,随着黑白的天地之间出现了一条若有若无的细线相连之时,马芙的身体一阵剧烈的摇晃,似被什么击中了,大口的喷出一口鲜艳的血水,她刚欲跨前的一条腿发出咔嚓一声响,她的身体突然倒了下去。
胧月、苏剑凝和屠铁林三人齐齐祭出手中的器刃,却无法靠近马行空左右,三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黑白的天地快速的收缩而动,当那白色的大地将那袭柔弱的身躯高高的托举起和黑色的天空吻合之时,就在这时,这片荒芜的大地突然暗了下去。
忽然,马行空冷笑道:“马丰川,你终于舍得动了。”
随之,一支数十丈长的黑色无锋枪在那暗淡的天色之中传出,至那黑白的天地之间而过,搅碎了白色的大地,撕裂了黑色的天空,速度丝毫不减,光秃秃的枪尖刺向马行空的眉心处。
第十二章 那吟唱声(四)
这一枪,远隔千山万水而来,携带着马丰川对马行空的不满。
箫剑生曾和他借一枪,他做到了,这一枪既是借于,也是为了他自己而为,既然有人融合了八本九天遗书逆天行事,他这个天下第一总的有所表示才对,所以,这一枪集他毕生修为与复杂的心情于枪头之上,全力而来。
枪来的同时,这一枪已经封锁了这边天地,伴随着这一枪而来的还有浩瀚如海的符阵,那一道道符文从天空,如雨落雪飘,从荒芜的大地滋生而出,如春芽破土,似要将马行空彻底困死其中。
这一枪威力十足,足以灭杀任何层次的祖境,所以,即便是如今的马行空也需认真对待。
此时,他前后左右头顶脚下皆是游曳的符文,所以在身体暂时无法动摇之时,强行用后背顶着身后如滚热的符意,堪堪的向后退却了几步,顷刻间,他的后背已经被符意灼烧出了斑斑印痕,那是一个个用法则之力编织出的符文,印在身体之上,便能透过骨髓进入身体之内,当然零星的几道符还不至于将马行空如何,但符文贵在多,如源源不断的海水一般涌了过去。
当那一枪袭来的一瞬间,马行空冷笑一声,身前的双手猛然错开尺许距离,在这尺许的距离之内,俨然已经多出了一条璀璨的光芒,如那九天之上的天河缩小了无数倍一般,在他双手之间流转生辉,在超越祖境修行者的眼里,这一手法被称之为神辉,借九天威力,借大地之意,纳万物灵气,强大自然不必言说。
须臾之间,长枪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刺向马行空,马行空以手间的神辉迎接来自大洋彼岸的一击,刹那间,枪尖撕裂了他手间的神辉,那笨钝的枪尖即将穿透的一瞬间,数十丈长的无锋枪枪杆剧烈一颤,由飞速而动到突然静止,似乎那长枪很不甘心,发出嗡嗡的颤音,但最终还是崩散了,化作了无数的碎末,混淆与大地之上沙土之中。
很可惜,只差毫厘便能穿透神辉抵达马行空面前。
不过饶是长枪被马行空强行截留,但长枪之上无与伦比的力量依然将他撞出了十几丈的距离,马行空之前精心梳理的发髻被震散了,抚平的衣物被撕出了大大小小十几条口子,淡淡的血丝从他身体里面溢了出来。
数息后,马行空瞩目圣人域方向,寒声朗朗道:“马丰川,是不是很不甘心?是不是想我死的心强过之前无数倍?不过很可惜,你以后再不会有机会了。”
马行空又看向不远处刚刚从地上挣扎起身的马芙,笑道:“从此,马家,没落。”
马芙痛苦的摇头道:“不,你痴心妄想,不会得逞的。”
马行空淡淡一笑,道:“你没有实力反驳。”
马芙脸色阴沉,看着自己已经变形的一条腿,目光阴狠道了极点,她忍着痛冷笑道:“马行空,你是不是以为已经困住了箫剑生?”
马行空略微皱眉,接着又平静道:“至少他看不到你是如何死的。”
马芙一言不发的轻轻摇头,准备起身,再度为箫剑生破开那个小世界赢得一些时间,但就在这时马行空突然冷笑一声,以同样的手法在她面前轻缓点出,一抹指尖大小的神辉璀璨而动,像一只萤火虫般向她飘了过来。
马芙凭着力竭,刚欲再凝一柄长枪出来,被忽然冲过来的胧月制止了。
胧月心颤的看着眼前崛起的马芙,低声道:“孩子,你不能将命丢在这里,不值得。”
马芙望着胧月叹了口气,苦笑道:“总的有人阻止他才行,总的有人牺牲,马家已经退缩在江湖之后很久了……”
胧月捂住了马芙的嘴,没让她说下去。
她以长辈的威压将马芙轻轻的扶了起来,然后快速的交给了冲跑过来的苏剑凝,当苏剑凝将马芙搀扶离去的一瞬间,那抹神辉猛然胀大成一方世界的模样,连着天接着地,胧月朝着那未知又陌生的世界冷冷的笑了一声,突然身后展开一双巨大的羽翼,然而,这对羽翼还没有完全的展开,其内的威力也没有完全释放出来,忽然一人挡在了胧月身前,他的身后同样有一对羽翼,但要比胧月的大好几倍,比那方世界都大,羽翼之上如剑一样的羽毛清晰可见,每一片都散发着神秘奇异的光芒。
“师傅,还是我来吧。”
还没等胧月反应过来,早已被一股柔风送了出去,当胧月被很远处的人群簇拥在中间的时候,她已经看不到自己徒儿的单薄身影,那处大地已经被风沙遮挡。
箫剑生的出现令得马行空着实吃惊不小,他终于肯祭出了马家的枪,目色冷冽的注视着那个显得很仓促的身影,当那方世界即将将箫剑生再次吞没在内的时候,他身后那对漆黑的羽翼忽然颤抖了一下,随之上面那些剑一样的羽毛全部被震飞了出去,一瞬之间,无数柄含着光辉的利剑刺向了那方世界。
随着一阵阵切割金石的声音在这方荒芜的大地上传开,整个大地都翻腾了起来,利剑不仅在切割这那方世界的壁堡,同时也在切割这大地之上的沙石,当沙石变为了风尘之后,大地之上便开裂了,一条再无法愈合的大地之伤直通地下无尽远处,一股股阴冷的风自寒冷的地下吹拂而起,一时间将那些粉尘带离了地面,直逼天空深远出。
大地之上不见人,但见风沙动,这场风沙的殇愈演愈恶劣,愈扩散愈大,数息之后便将整片荒芜之地都吞噬了下去,甚至那如潮涌般的冲击力将远处的古堡都撞出了无数的裂缝。
远处的人群再没了立锥之地,迫不得已,只好向外面急速寻去。
几十里之外,双方的人远远的望着那个通天彻地的庞然大物,仿佛是天的一隅掉了下来,砸落在了大地之上,不管他们心中如何作想,但面对这种天地浩劫般的存在,只能叹息的份了。
然而,这场天地之间的浩劫不仅没有缩小的趋势,然而还在扩张,向着百里之外移动而去,人们再次被逼着离开,这一次一行便是百里。
天色从白到黑,这道直通天穹深处的壮观一幕依然还在不断的扩张。
两天之后,这一壮观的一半已经跨过了金国的土壤,另一半直奔奉天王朝的沙海而去。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受到了惊扰,纷纷飞临而来,他们怔怔的看着这一天地奇景,惊的久久合不拢嘴。
站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但他们会猜,尤其是时间已经了过了很久,他们不知道箫剑生和马行空到底战斗到了什么程度,但可以确认两人依然还在战斗着,因为天地之间的动静一刻也没有停下。
就当人群百感交集的等待着结果的时候,就在这时,不知何处随风飘来委婉又低沉的吟唱声,那声音的尽头,站着一袭白色人影。
那雪白的长裙迎风而动,很多人都猜到了来人的身份,但却看不到她的人,她似乎穿的很单薄,薄到可以看穿,她似乎光着雪白的脚,但却一尘不染。
可惜,这些都是他们脑海之中的影响,因为在那圣洁的光芒之下,没有人能够看清赵凌雪的真实面目。
第十三章 那吟唱声(五)
赵凌雪赤脚走在满是荆棘的大地上,面色平平淡淡,一袭白裙随风轻摇,玲珑甚至隐隐约约,成为灵主之后,她比之前更美了,曾经那种美显得温文尔雅不张扬,现在的美眉宇之间略带着一丝忧愁气息,看起来惹人爱怜。
可惜,她的美再无人能欣赏,即便擦肩而过,也看不到她的娇颜。
因为她只允许一人窥视,那个人此刻便在那浩如天劫的飞沙走石之间,她看不到他,但能感觉到他还活着,而且他的气息比之前强大了太多,所以她并不担心。
这场战斗的时间有些长了,但外围观战的人一个也没有离开,反而继续有人远道而来,大多人数是被这里的壮观气势吸引过来,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逃离战争边缘的难民,奉天与大金一战,到现在还没有结束,交战双方都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奉天王朝没少死人,多数都死在了金兵的铁浮屠之下,金国也没少死人,但多数都不是死于战火,而是死于饥饿了劳累,因为有人处处针对他们的补给。
战争到现在,似乎谁都没有得到好处,所以,西荒开始集结东进了,集数十万大军从剑山脚下而过,直捣奉天王朝的中京城,意思不言而喻,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赵凌雪便是从剑山方向而来,她曾经带着数十万的吟唱队伍,为了同样是数十万西荒大军退却,她将这些信众留在了哪里,奉天王朝暂时安全后,她急急忙忙的赶来了这里。
赵凌雪的出现,让这场似乎很难分出胜负的战斗有了新的看点,人群奔走相告,所以很多人开始向着这边集结,而那些饥饿又想家的难民,虽然更看不到赵凌雪的真容,只能看到一个线条玲珑的身影,但在感受到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光辉后,急迫的心情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他们似乎看到了自己的郁郁葱葱的家园,看到了粮房内堆积如山的谷物,看到同伴脸上堆着幸福的笑容。
“这个姑娘是谁,像大慈大悲的活菩萨一样。”
“听说是曾经奉天王朝的小公主,传闻现在成了什么灵主。”
“小公主……”
这些为衣食担忧的劳苦大众自然
不知灵主是何物,但他们听过公主,据说很美,村里很多丫头都喜欢梳和公主一样的发髻,所以,赵凌雪的身份渐渐传开后,那些拄着木棍背着包囊的难民开始疯狂的向着赵凌雪涌去,像潮水一样,像蚂蚁一样,势不可挡,如此多的人群渐渐的吞噬掉了那些对着赵凌雪虎视眈眈的修行着。
这里除了绝大多数的难民之外,剩下的便是修行者,他们也口口相传,人云亦云,渐渐的升腾起一股这一切天灾**的根源便是赵凌雪和箫剑生,所以,像杀这两人的修行者自然很多,只是随着这批难民的出现,他们再没了机会。
因为这群难民的眼中不识修行者身上的杀意,在他们看来便是对公主的不敬,自然要将他们挤的远远的。
当越来越多身着补丁服的难民匍匐着爬向赵凌雪的时候,赵凌雪那张平静的脸总有带出了歉意的笑,她看着乌央乌央的人群,心中叹了一口气,玉指轻使,一股柔和之力将所有跪拜和准备跪拜的人都扶了起来,她让他们挺直了脊梁,开始领着这些低声吟唱。
他们在吟唱之中忘记了饥饿,看到了生活的彼岸,找到了回家的路,这吟唱声声好似化作了他们心灵上的盾牌,他们不再惧怕敌人的弯刀和马蹄声。
没过多久,吟唱的人由百人到千人,最后发展到了万人的时候,低声的吟唱已经堪比浪涛的波动,足以影响到周遭的元气变化,甚至这声势已经让箫剑生和马行空战斗制造出的天劫停止了扩张。
下午时分,吟唱的队伍已经壮大到了十几万人,而吟唱的声音更是如春风一样沿着大地蔓延而去,天色快黑的时候,一声声低低的吟唱声已经传入了中京城那座气氛紧张的皇宫之中,当站在那颗白玉兰树下偷偷苦思的赵明英听到这阵阵悦耳的声音后,他终于笑了,这是他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笑,笑着笑着,他脸上的皱纹便浅了很多。
自然,这吟唱声也闯入了战斗的中的箫剑生和马行空耳中。
时到现在,这场战斗已经持续了两日时间,但依然没有分出生死和胜负,此刻,箫剑生和马行空两人由最初的面对面战斗,已经变成了相隔几里的距离,而战斗的方式看
起来并没有那么惨烈,两人身上都没有血迹,甚至衣物都很完整,但两人的气势都很低迷,尤其是箫剑生,虽然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他的胸口确实凹了下去,即便是衣衫也挡不住那个触目惊心的坑。
刚刚马行空随手撕下百缕星辉,如透明的飘带一般将箫剑生牢牢困了起来,他本以为这样可以将对方困死,进而一枪刺透,然而,在那星辉照耀之下,箫剑生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微笑。
马行空那一枪最终只是让箫剑生胸口位置的坑深了一些,并没有刺穿。
同样,箫剑生使出了画地为牢,仅仅也是将马行空困了眨眼的时间,马行空便已经脱困。
此时,马行空深深的皱着眉头,眼前的一幕和他想象的一点不一样,他本以为杀死箫剑生会是举手之劳那么容易,然而他发现自己想错了,因为他发现箫剑生也融合了九天遗书,数量上虽然没有他多,但那厮还完美的吸收了无极和苍洱两人的意志,所以,他知道想杀死一个这样的人很难,虽然箫剑生现在才仅仅是七境,和他差了两个大境界,但箫剑生已经堪破了境界的壁堡,这一点让马行空无法接受,甚至马行空忽然有些恼火,本来他应该是站在这片大地之上的最强一人,他绝对不允许有人很他并驾齐驱。
难,不等于不可能,所以,马行空面色看似平平淡淡,脑海早已急转千里。
不知过了多久,马行空忽然笑道:“她来了。”
箫剑生点了点头。
马行空用手指了指某个方向,说道:“虽然杀死你很难,但老夫可以举手投足之间杀死你最亲近的人,会让你看着他们一个个死去。”
箫剑生皱了皱眉笑道:“以你现在的实力自然可以做到,但我不相信以你现在的身份会做出这种龌龊之事。”
马行空忽然大笑道:“身份固然重要,但有些事比身份更为重要,不是吗?至老夫输给那个丫头起,早已将身份看成儿戏了。”
就在这时,马行空眼神怪异的朝着箫剑生笑了几声,箫剑生忽然有些感觉不对劲,刚要拉近与马行空的距离,马行空已经大袖一挥消失在不见。
第十四章 吞噬人间
马行空现身之时,已是万人之中,他变成了万人之中的一人,他站在万人之间,聆听周围那些穿着发霉衣物的人刺耳的吟唱。
他用最清淡的笑这最荒诞的事,笑这些人无知和愚昧,信灵主得永生,可以多活几年几十年,蝼蚁之人即便多活百年,不也是枉费时光?
他透过层层的人头,看到了那个白裙女子,曾经听说过,这时他第一次看到她,她的确如传说中的那般,光看那背影便令人生爱,他离着赵凌雪有几十丈远,这点距离在他眼里和贴身而站没什么区别。
他要杀死她了,但他又有些下不去手,因为她的光环太盛了,她的背影又是那般让人浮想联翩,此刻受到了十几万人的拥戴,十几万人异口同声的为她吟唱,声声念念之中皆是灵主对世人的慈爱。
但他又觉得她必须的死,因为她是灵主,她和这方世界不能相容,末法之后,这方世界便是他一个人的世界,所以,她没有活着的理由。
同时,赵凌雪若死,影响力决定很多,首先不少男人会扼腕叹息,其实,赵明英肯定会睡不着觉,最主要箫剑生,他很想看看,赵凌雪死后箫剑生会变成什么样。
当马行空决定要先杀死赵凌雪的时候,他将自己伪装成一个路人一样,他揉皱了自己的光鲜的衣着,撕开了整齐的发髻,学着别人吟唱那些令他厌恶的灵主教义,为了不引起赵凌雪的注意,不被箫剑生发现,他佝偻着腰身走的很慢,穿行在人群之中,收敛了所有的气息,一点点靠近她,和一个逃荒的没什么两样。
他相信箫剑生一时半会找不到自己,茫茫人海,大海捞针一般,等他找到时,一切都晚了。
约莫半柱香时间后,那场他和箫剑生交手制造出的天劫迹象已经开始尘埃落尽,荒芜的大地之上灰蒙蒙的一片,天也是灰蒙蒙的,大地也是灰蒙蒙的,看的令人疲倦。
开始有不少修行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开始互相打听情况,在没有得到肯定的说法时,已经有人开始返程,而这个时候马行空和赵凌雪之间只隔着几百道人影,他近近的看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洁白光影,
背后的手掌轻握成空心状,看似悠闲,实则他的手心之内自称一方世界,这个世界只要打开,便可将这方大地吞没,也会包括赵凌雪。
马行空有信心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将赵凌雪转移到一个无人可知的世界,因为她此时根本就不会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位置。
马行空一点点靠近赵凌雪。
前方的尘埃落了,哪里留下了一个方圆十几里的大坑,坑内塞满了来自天外的碎石,但没有他的人影,赵凌雪已经无心吟唱,她看不到他的影子,开始茫然四顾起来,她的视线顺着前方一直看出了百里的范围,依然感知不到他的气息,彼此之间那点心有灵犀的感知也不复存在了,她忽然有些心慌了,她不知道去哪里能找到他。
当这一幕落在马行空眼里的时候,他不动声色的笑了一声,随即又不动声色的往前挪了几十步,当赵凌雪的脚步有些变的乱了之后,马行空缓缓送开背后的拳头。
随之,一缕缕曼妙的轻烟从他手指缝间溢了出来,轻烟袅袅而行,游曳在人群的缝隙之间,一点点靠近有些心不在焉的赵凌雪。
当第一缕轻烟幻化做一个无形的古塔盘绕上赵凌雪头顶之上的时候,竟然毫无感知力,依然目光紧盯极远处,舍不得回一下头,若她回头便能看到朝着她背影淡淡凝望的那双眼睛,但她没有。
当那轻烟幻化成的无形古塔渐渐成了气候,马行空毫不犹豫无声的口吐一言,随之那古塔突然砸下,将赵凌雪罩在了其内。
与此同时,赵凌雪猛然一惊,急忙转身,这才看到夹杂在人群之中的那个苍老身影,她没有见过马行空,但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情急之余,赵凌雪皓腕轻扰,顺着她的玉指激射出一缕缕七彩光华,光华如虹似剑一般在她头顶之上悠然盘旋,仿如一匹彩虹垂落了下来,然而那彩虹在触及到古塔的一瞬间,便消散于无形了。
赵凌雪冷冷的笑了一声,洁白的身影豁然冲天而去,十丈,二十丈,当她的身影越过三十丈的高空时,猛然一顿,随即踉跄落地,似乎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所伤,单手扶着纤细的腰身,单手掩嘴剧烈
咳嗽了起来。
当那一声声焦脆的咳嗽声传入马行空耳中的时候,他猛然冲出人群,在无数双不知所以惊颤的目光注视下,随着赵凌雪的愤怒的身影屈指成爪奋力一抓,罩住赵凌雪的古塔突然开始收缩起来。
古塔之内,赵凌雪祭出指柔剑,剑化长虹,一剑一剑的击落在透着一个陌生气息的古塔之上,不知道赵凌雪一口气挥出了多少剑,但依然没有阻止古塔缩小成半丈高度,同时,古塔之内的赵凌雪身影渐渐的模糊了起来。
此时此刻,身在古塔之内的赵凌雪看到的再不是荒芜的大地,而是一片浩瀚的大海,大海之上有一座孤单,隐隐约约,影影绰绰,她赤着的双脚似乎已经接触到了那未知的大地。
即便如此,赵凌雪依旧镇静的看着四周,她没有来过这里,他前世的记忆也没有来过,但总感觉这里有几分熟悉,当她的一只脚即将触及大地的一瞬间,她好像想起了什么,猛然一指点在脚下的孤岛之上,随之,孤岛随着这股滂湃的力道开始向大海之中沉去,同时,赵凌雪的身影反正向湛蓝的天空激射而去,然而,孤岛四周乌央的海水翻腾着向孤岛涌来,那漆黑的海水眨眼间形成了无数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每一个漩涡都带着一股陌生灵域的力道,这些力道一只脚幻化成一道道符文般的存在,顷刻间将赵凌雪赤着的角落束缚了起来。
当赵凌雪即将冲破这方天地的刹那间,她的身影猛然向着茫茫大海之中坠去,同时,她的心也便的如这茫茫大海一般,在看不到海边。
这方世界之外,当那些吟唱着终于意识到了不妙之时,他们并没有急着奔跑,而是无数双敌视的目光聚焦到了马行空身上,饶是马行空实力已经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但依然在这些目光之中感受到了可怕的沉沦气息,这是民意,换句话说这是人世间的力量,马行空虽然不惧,但并不想因此耽误了大事。
所以,马行空冷哼了一声,荒芜的大地突然颤抖起来,一股无名的风不止起于何处,从极远之处盘旋而来,似拥有吞灭整个人间的威力,以极快的速度向这十几万的吟唱的人群吞吸而来。
第十五章 倒悬海
这些人只是普普通通的大众,他们没有修行者那种洞彻危机的能力,在马行空决定将他们连同赵凌雪一起带入自己的世界时,他们无端的感觉到有种即将失望的错觉。
所以,在生死关头,人们慌乱了起来,开始慌不择路的奔走,开始歇斯底里的吼叫,然而当他们始终无法摆脱那种危机感的时候,他们不自觉的又开始了吟唱,一声声吟唱仿佛成了他们的救命稻草,仿佛能抵御心中的不安与紧张。
然而,他们任何多余的举动,都无法改变将被吞噬的命运,另一方世界的入口已经打开,就悬在他们的头顶之上,一道漫无边际的危险伴随着一缕缕海水的开始在人心之间弥漫……
此时马行空缓慢的在地下度着步,淡淡的看着这一切,似在欣赏一件史无前例的佳作一样,因为他即将完成一个有史以来无人敢去想的创举,自然心中感慨良多。他忽然改变了主意,暂时不准备将这十几万人填海了,这些人都被接受了灵根和交易,自然会有其他的用处。
当然,赵凌雪绝对不能留。
苏剑凝和屠铁林也不能留。
胧月和无极宫也不能留。
至于其他,他暂时不做考虑。
当马行空有了这个初步的想法之后,他大手挥动,悬在人群头顶上方的那个入口彻底的洞开了,顷刻间,澎湃的海水声传了过来,吞噬了人们的吟唱声。
此刻,无数的人目色惊颤的仰起头,看着原本天空的位置,忽然变成了碧绿的海洋倒悬而下,翻腾的海水,惊天的朗声,这一幕不仅令得这些普通人不敢直视,就连那些来不及撤离的修行者也被震慑的无法挪步。
数息之后,那种惊颤的感觉变成了一种头重脚轻的感觉,惊颤之余,他们看向自己的同伴,看向大地,骇然发现自己的双脚已经离开了大地,正在快速的向那片海洋升腾而去。
马行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一甩刚才年迈的身影,精神焕发了无数倍,他目光灼灼的瞥了赵凌雪最后一眼,心中畅快之意,难以言表。
然而,就当他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与欣慰之中的时候,不知何时,一道人影如一缕最柔的风一般,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人白发苍苍,胸口变形惨不忍睹,他同样瞥了眼即将被另一方世界吞噬的
赵凌雪,忽然伸出一臂,静谧无声的在空中使劲一抓。
他看似什么都没有抓到,但又似抓到了非常重的一样东西,因为在他握紧拳头的一瞬间,他的身体猛然向下陷了进去,只露大半身子在大地之上。
马行空似乎发现了什么,他脸上的笑忽然僵硬了一下,他极不情愿的转身,目色沉看着近在迟尺的箫剑生。
马行空好奇道:“来的挺快,你是如何找到老夫的?”
箫剑生仰望着马行空平静道:“靠你的本源之气。”
马行空皱了皱眉头,笑道:“看来老夫还是小瞧了那孟凌霄了,硬生生的将一场杀局转变成了一场阴谋,只是老夫的本源之气有很多,没一种都会千变万化,所以想凭借此法便威胁到老夫,你还是想的太幼稚了。”
箫剑生叹息一声,吃力的走出脚下的深坑,笑道:“从来不认为你马行空好杀,但不管你如何个千变万化,只要是人就被能杀死,哪怕你已经实力通天。”
马行空淡淡一笑,笑声之中饱含着浓浓的嘲讽和不屑,他望着箫剑生手中抓着的那如长枪一样的东西,然后看着箫剑生轻声问道:“是吗?老夫有些好奇。”
“是!”箫剑生低声而又坚定的应了一声,随之将手中如长枪一样的重物向着马行空抛了出去。
马行空并没有躲避的意思,反手握向枪杆位置。
箫剑生投射完“长枪”之后,彻底的竭力了,筋疲力尽的瘫坐在地上,目色凝重的看着马行空。
马行空本以为自己抓住了那“长枪”,刚要对着箫剑生爽朗一笑,突然之间,他的身体猛然后仰了一下,随之一股殷红的血喷了出来,那根无形的“长枪”穿透了他的心脏,“长枪”确实无形,只有沾染了马行空鲜血的地方才显出了形状,形似枪杆,实则是一条无形的线。
随着“长枪”穿透马行空的心脏,他亲手造出的世界也开始出现了崩坍的迹象,倒悬而来的海水猛然蹦碎成无数的水滴,最后化作了一场倾盆大雨降落在这方荒芜的大地之上,那些飞升的人们随着雨水一同降落在了大地之上,唯独赵凌雪没有落地,她立于高空之上,紧紧的凝视着箫剑生,眼神之上说不尽的相思和幽怨。
倾盆的大雨一直在下,似乎下了很长时间,但这片荒芜的大地之上并没有水流成河
,所有的雨水都被饥渴的大地吞噬了下去,久旱的大地,及时的甘露,岂能不饥渴。
那方世界是马行空的世界,所以,每一滴雨水的落下,便相当于马行空身体之内的一滴水流失而去,再无法挽回。
马行空似乎忽然之间苍老了很多,噼里啪啦的雨滴砸落在马行空的脸上,将他脸上变的松弛的皮肉砸出了无数和坑,他似乎极其不愿意看见箫剑生,然而箫剑生就站在他眼前不远的地方,箫剑生什么都没做,站起身来远远的朝着赵凌雪笑了很久,雨水冲刷掉了他脸上的血迹,也洗刷掉了他嘴里的血迹,他的牙齿看起来很白,脸也很白,因为疲惫,他笑的很吃力,但依旧在吃力的笑着,那笑声似乎在告诉赵凌雪,我还是那个我,从来不曾让你失望。
受这笑容的影响,赵凌雪收起了幽怨的眼神,也冲着箫剑生神情的笑了起来。
两人站在无尽的雨水之中,无声的笑,无视旁人的笑,没完没了。
就在这时,马行空沉闷的叹了一口气,感觉着自己越来越冰冷的心脏,似乎感觉自己的生命所剩不多,随收起了无边的猜想,看着箫剑生好奇问道:“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射穿老夫的身体?”
箫剑生借着雨水洗了把脸,然后看着马行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随手借来一条棋线而已。”
马行空拼命的摇了摇头,声音痛苦道:“胡扯,棋线岂能伤及老夫,即便守天奴那两厮亲手操作也不行。”
箫剑生淡淡一笑,一副你爱信不信的脸色,只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说道:“忘了告诉你了,我在来的路上碰到了新任的守天奴。”
马行空似乎想不屑的冷笑一声,但他此时的惨状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笑声,他只是低低的冷笑了一声,道:“吕子婿和苏浅浅?他们还没有这个能力。”
箫剑生瞅了眼即将油尽灯灭的马行空,曾经想杀死马行空的那种强烈心情也渐渐的平复了下去,他用同情的目光看了马行空最后一眼,向着赵凌雪走了过去。
马行空听着箫剑生渐渐走远的脚步声,忽然身体一颤跪了下去,随之,脑袋重重的砸在了大地之上,就当他沉重的眼皮即将合拢上的时候,耳中悠悠传来一个声音:“他们确实没有杀死你的本事,但你别忘了,他们来自龙族。”
第十六章 战后
箫剑生在寻找马行空的路上,“巧遇”了吕子婿和苏浅浅二人,三人简单的交谈了一番,临别之时,箫剑生问了吕子婿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如何能杀死实力已经通天的马行空。
吕子婿当时指了指天,箫剑生明白了其意。
吕子婿又指了指太阳升起的地方,箫剑生点了点头。
最终,箫剑生和新任的守天奴二人达成了一个口头约定,借棋线一根,再借龙族神木秘术一用,他认为可以一博。
最终,他博成功了。
事实正如他说的那样,没有过不去的河,没有杀不死的人,哪怕你实力再强,毕竟没有成仙,不具备不死的肉身,还属凡胎俗子。
可惜,那句沉甸甸的话最终没有引起马行空内心的激荡,他也没有真正的理解了箫剑生那番话的意思,已经一命呜呼了。
马行空的死影响会有多大,箫剑生没有想过,他也懒的去想,但当马行空死亡的消息迅速传开后,那些等待结果的修行者仿佛天塌了一般的难以接受,尤其是跟随马行空而来的那些批行者,更是险些惊掉了下巴。
七境杀死一个祖境,还可以理解。但马行空的实力已经超越了祖境,已经登顶修行最高峰的修行者,在他们眼里,马行空已经具备了与天人一战的水平,箫剑生到底是如何杀掉马行空的,恐怕没有人不想知道。
尤其是来自剑山的霍青城和霍海父子,因为这次的行动是他们父子牵的头,也就是说最想箫剑生死的莫过于霍家父子,现在箫剑生没死,反而杀死了马行空,从今后,试问这个天下还有几人敢正面箫剑生?
当箫剑生离开后,霍青城一众人急匆匆而来,准备将马行空的尸体抬走,然而,马行空的尸体已经被其他人抬走了,原地只留下一滩没有被雨水冲刷干净的血迹。
至于是谁提前拿走了马行空的尸体,又打的什么主意,不难猜测,毕竟马行空活着的时候融合了八本九天遗书,那具尸体绝对值得推敲。
夜色降临之后,大雨也停止了倾
洒,这片荒芜的大地终于安静了下来。
但奇怪的是,至那场雨之后,荒芜的大地似乎多出了丝丝绿意,大地之上开始滋生出嫩嫩的绿芽。
更为奇怪的是,这场战斗已经落幕,但依旧有人成批的修行者赶来,成群结队的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这里,夜色之下,到处是露天的营地和熊熊燃烧的篝火。
修行者们一边煮酒驱使雨后的寒意,一边就这次箫剑生与马行空一战各抒己见,只可惜谁都没有亲眼看到,只能凭空猜测,但好在这里还留有两人战斗留下的气机,很值得这些修行者们探究,事实证明,这些修行者来此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所以,此时此刻,不少修行者顾不上沿途的劳累,开始席地而坐,默默的感知此地气机的流转,从满眼荒芜到百里绿意,不得不说,箫剑生和马行空一战对这里的影响太大。
就在刚才,赵凌雪终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那十几万受到惊吓的难民安置好了,当然,她不可能一个一个的安置,所谓的安置只不过是为他们指了一条明路,这里离奉天王朝清沙郡最近,赵凌雪让他们奔赴哪里。
箫剑生一直没有离去,静静的站在泥泞之中,悠悠的恢复着身上的气力,虽然杀死了马行空,但他的损耗也达到了平生的最大,光那条棋线就消耗掉了他半身的气力,龙族秘术更是让他的观心湖枯干。
箫剑生一边调息,一边静静的看着赵凌雪忙东忙西,因为疲倦到了极致,他的眼前始终是模糊的,唯有眼前那人影清晰的印在他的脑海里,那双赤着的白皙双脚如白莲一样白的无瑕。
不多时,赵凌雪走了过来,远远的看着箫剑生,似有几分陌生,眼神之中又带着几分幽怨,挥手散去了灵主的光环,变作普普通通一个人,她试着往前挪了几步,看着箫剑生,等着他说话。
箫剑生歉意的笑了笑,低声道:“这次你赌的太大了,万一我不是靠着师公留下来的本源之气寻到马行空,恐怕你就危险了,而且,你如何能认定我一定会杀死马行空。”
赵凌
雪还不说话,扑闪着长长的剪毛,端端正正的站在火光照耀下的夜色之中。
箫剑生温情一笑,快步走了过去,将自己身上的厚衣服脱下来,披在赵凌雪浅薄的白裙外面,面对着那楚楚可人的眼神,忽然不知说什么好了,自嘲笑道:“让你担惊受怕了。”
赵凌雪看着箫剑生歉意的眼神,噗呲笑道:“因为我相信你啊,相信你还是那个你,在我危机的时候,肯定会感应到。”
箫剑生点了点头,神情的将赵凌雪拥入怀中,肆意的在她冰冷的唇上送上温热的一吻,赵凌雪没有拒绝,身体僵硬的片刻之后,开始反手搂住了箫剑生的腰。
两人之间,漫长的等待,漫长的思念,最终换来今天最深吸的拥抱和最火热的热吻。
这一幕久久的定格在夜色之中,不多时便引来了好奇的目光,不少修行者被干脆放下了感悟,笑呵呵的望了过来,甚至还有人壮着胆子走了过来,只是当他们终于看到两人的身份之时,下一刻便像见鬼似的溜走了。
这一夜,注定会很漫长。
箫剑生和赵凌雪离开这里之后,回到了苏剑凝他们临时搭建的营地内,他们见到了重伤的屠铁林,见到了重伤的苏剑凝和胧月,见到了重伤的秦墨染,见到了很多身上带着伤的人,好在这些人的伤虽重,但还不至于危机性命,这让箫剑生稍稍的放下了心。
因为今天是七天的最后一夜,所以箫剑生的心始终平静不下来,尤其是面对一群不知蒙在鼓里的人,接下来,箫剑生简简单单的喝了一口暖身的酒,准备离开之时,马芙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马芙没有理会箫剑生,直接看向了赵凌雪,平静的眼神之中没有任何欣赏之意,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只是盯着赵凌雪,这让箫剑生感觉有中要逃离的想法。
好在胧月急忙走了出来,给赵凌雪和马芙彼此引荐了一番,气氛这才变的温和了一些。
马芙走出了帐篷,隔着门帘说道:“姓箫的,虽本姑娘来一趟。”
第十七章 祭拜
马芙因为身份特殊的原因,被另外安排在一间单独的帐篷内,此刻她的帐篷内正摸黑坐着一人,悠闲的品着一壶上好的清茶。
赵凌雪没有跟随,箫剑生独自随着马芙回到了帐篷,两人刚入里面,箫剑生正准备问马芙原因,就听到一阵细水长流的声音。
马芙淡淡道:“你要的人我已经给你带回来了,你看着处置吧。”
箫剑生下意识的哦了一声,很想看清正抿茶的那人,
马芙说完话走到帐篷角落处,点起一支不太显亮的灯烛。
灯火亮起,照亮了那人的脸,也照亮了箫剑生的脸,两人隔着几步的位置看着对方,谁也没有说话。
那人看起来岁数不小,但气色很好,只是脸色很沉,双眼平静带着一份看不懂的神色,审视一般的看着箫剑生,箫剑生被看的有些不知所措,好在几息后,那人淡淡的笑了一声,不咸不淡的说道:“处置谈不上,如今爹也没那个本事,处置一个能将马行空拉下圣坛的人,只是问几个问题而已。”
听闻是马芙的爹,箫剑生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此人是谁,曾经的马家家主马刑天,他急忙对着马刑天行了一个晚辈礼,笑问道:“前辈尽管问便是,知无不尽。”
马刑天点了下头没有客气,直接问道:“明日或许太阳再不会升起,且不论你是不是人们传说中的妖星,老夫想问你对于末法之事,有什么打算,是任凭大地尽毁之后重新构建,生灵涂炭,看着亿万的人死于非命,还是心中已有了计较?”
箫剑生摇了摇头,冲着马刑天温和一笑,说道:“原来前辈也是守天奴的一枚棋子。”
马刑天没有当面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一笑,认真的等着箫剑生答复。
但这个问题很复杂,他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没有心情考虑这件事,直到
马行空死后,这才开始焦虑起来,所以在马刑天问出这个问题之后,他有些无法回答。
箫剑生苦笑一声,道:“还有一夜时间,或许明日便有答案了。”
马刑天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对于这个答复,他没有表露出任何感情,叹了口气,说道:“那或许只是你自己的答案,今夜我们便启程回圣人域,至于后事如何,一切尽在天意了。”
箫剑生无奈的点了点头,看着一直不言不语的马芙不知说什么好,最后歉意说道:“这段时间,让你受劳累了。”
马芙平静一笑,回道:“都是我自愿的,你不必记在心里。”
箫剑生能看得出马芙这句话说的很勉强,马芙确实是自愿的,但这自愿的背后另有原因,至于什么原因,或许将一直藏在两人心中最深处了。
接下来,马芙开始收拾简单的东西,箫剑生一直看着她。
不大会功夫,马芙收拾妥当,招呼了一声马刑天,两人向帐篷外走去,没有打扰任何人,悄悄的启程向漆黑的夜色中走去。
箫剑生默默的送出了很久,临分别的时候,将一样东西交至了马芙手中,说道:“半本无涯遗书,想来想去,只有放在马家武库更合适了。”
马芙没有退让,直接接过塞入了包囊。
马芙和马刑天已经走出了很远,箫剑生依然看着两人的远去的方向,心情复杂至极,他总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有些割舍不下,仿佛儿时的时候丢失了一样心爱的玩具,说不出的难受。
就在这时,夜色之中传来马刑天的略带调侃的声音:“你且安心办眼下的事,至于那件事,我会亲自找屠铁林和苏剑凝详谈。”
马刑天说完,还不忘笑几声留在夜风之中。
听着这笑声,箫剑生不知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马刑天要找爹娘两人什么
事,箫剑生很想追上去问问,但马芙已经和马刑天御空而去。
两人走后很长时间,这句话还一直回荡在箫剑生耳边,他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事。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听到远处传来轻柔的脚步声,他刚欲回头,就听背后赵凌雪轻声说道:“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
箫剑生忽然转身,吃惊的看着赵凌雪,一时吃惊的无言以对,久久之后才问道:“恭喜我什么?”
赵凌雪淡笑道:“自然是好事啊,而且是天大的好事。”
赵凌雪不说破,箫剑生急着想去拉住她的手问个究竟,但被赵凌雪躲开了,箫剑生忽然看着赵凌雪一反常态的举动,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事。
此时,赵凌雪已经独自向远处走去,那袭白影突然有些伤感,有些孤独,她慢步在夜色之中,对着幽深的夜空轻声冷笑,箫剑生一直跟着她身后,不知如何安慰。
不知走了多远,或许是走的累了,赵凌雪终于在一处凸起的土包前听了下来,她借着夜色呆呆的看着那个土包,喃喃道:“大瓷碗,有你的日子真好,虽然你懒了一些,有时候也会惹我生气……”
看着那独处在一片荒芜之间的土包,箫剑生眼前出现了那个胖墩墩的丫头,他忽然在想,如果大瓷碗还活着,现在是不是会苗条一些,虽然她活着的时候,白眼多过正常眼神,但有些人一旦失去了,方知身边的空落,就比如师公,他永远也无法忘记曾经在一起时的那些琐事。
接下来,箫剑生和赵凌雪简单的祭拜了一下大瓷碗,他亲口答应,等事情安稳之后,要提大瓷碗风风光光的选择一处风水宝地安息。
或许是内心的孤独有些无法承受,赵凌雪终于倒在了箫剑生的怀里,她使劲的锤着他还没有伤好的胸口,声音略带呜咽。
第十八章 冰封万里
这一刻,她不再是灵主,回到世俗,她感到了深深的凄凉,尤其是这个怀抱让她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陌生,这些日子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她很想知道,但又怕知道结果。
最终她还是说服了自己,什么都不去问,不去想。
赵凌雪扬起脸对着箫剑生说道:“夜色好美,带我走走,好吗?”
箫剑生轻轻地点了点头,他感觉此刻赵凌雪的心很冷,冷的似块冰一般,所以他怀着莫大的歉意。
箫剑生起身之后,拉着那双有些冰冷的手向夜色之中走去。
至于其他事,他不想再去想,他已经将诸多事情托付给了师傅和那个一直无法喊出口的“爹娘”。他只想好好的陪着她,让她的心再次温暖起来。
漆黑的夜里,荒凉的大地,留下了两人歪歪斜斜的脚印,寒冷的夜风之中留下两人沉默的气息,这一夜,两人漫无目的的行走,有时候他也会带着她一气冲上昊然之境,俯瞰夜色之下的人世间,然后游曳在浩瀚的天际之上。
这一刻,两人便冲破了这方大地的束缚,来到了一处完全陌生的地域,站在这里离天很近,离那些星辰很近,离曾经生息过的大地很远,或许是空间开阔了的缘故,赵凌雪的心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尤其是远远的看着远天之上,九颗星辰已经快要变成一个盘子装的时候,她看到了下方那座雄城的灯光,心情越发平静了很多。
就在这时,她忽然说道:“打小以来,父皇从来不让我们进他的书房,很想去父皇的御书房看看,也很想知道父皇最近身体如何。”
箫剑生低声道:“都说皇帝家的规矩多,果不其然,此时此刻,你父皇应该安寝了,要不今夜便去看看如何?”
赵凌雪有些紧张的嗯了一声。
下一瞬间,两人直冲地面而去,穿过了浮云,悬浮于中京城上空,朝着那处威压的宫殿漫步而去。
皇宫依然很威严,但却更冷清了,没有一点生气可言。不多时,一处亮着灯光的书房映入两人的视线,居高临下俯瞰,远远的能透过那扇半开的窗户缝隙,看到那个手中握着一支笔,却不知笔落何处的男人。
男人很犹豫,时而叹息一声,时而皱几下眉头,案头的一杯茶早已没了热乎气。
似乎过了很久,当那个男人下定决心,准备落笔的时候,猛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男人身体颤抖的很厉害,他手中那支蘸满墨汁的笔也跟着颤抖起来,墨汁溅满了整张纸。
男人咳嗽完之后,裹了裹身上御寒的单衣,又叹息了一口。
这一刻,赵凌雪紧紧的攥着箫剑生的手,她的眼角湿润了,她不忍心在看下去,对箫剑生说道:“走吧,离开这里。”
然而,就当两人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个停止了咳嗽的男人忽然抬起了头,佝偻着腰快步走到了窗户前,一把将那扇窗户推的大展开,遥遥的看向深沉的夜空。
“雪儿,是你回来了吗?”
“雪儿,父皇想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再和你见一面,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看你……”
男子对着夜空低声喃喃着,最终失望的收回了目光,他的目光之中升腾起的那丝希望瞬间化作了无尽的失望,整个人气息萎靡到了极点。
赵凌雪伏在箫剑生胸前,再不敢看那个男人,她很想应一声,但却无法开口,她能看的出来,父皇这段时间一定很累,尤其是心累,凭借着不同于世俗之人的目光,她能看出来,父皇的寿元并不多了,此时已经形同于一盏油尽的灯,已经坚持不了多久,或许冬天……
自然,箫剑生也能看的出来,他皱了皱眉头,随即屈指一弹,一阵柔风而去,将那扇窗户彻底的关闭起来。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华沁苑上空,赵凌雪终于鼓起勇气,牵着箫剑生的手向那处湖泊落去,两人借着夜色看了一会平静的湖水,然后穿过那片紫竹林向那处豪华的宫殿走去。
应该是还有人打扫,宫殿内干净如初,依然散发着她喜欢的味道,她带着他熟练的穿过了出走廊,回到了曾经起居的地方,悄悄点亮一盏灯,当熟悉的一幕幕重新回到眼前的时候,赵凌雪
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一股筋疲力尽的感觉突然萌生,她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
几息后,赵凌雪朝着箫剑生艰难一笑,说道:“我想褪去衣衫放松一下,你建议吗?”
箫剑生摇了摇头,悄悄的转过了身。
赵凌雪慢慢的解开腰间的束带,开始褪去身上浅薄的白裙,接着是抹胸,一件件褪下来叠放整齐,然后小步挪向那张柔软的床,在床前伸了一个懒腰,终于舒舒服服的倒在了那张熟悉的床榻上,紧紧的闭着眼睛,呼吸慢慢匀称起来。
箫剑生没有走近床边,随意的在豪华的宫殿内穿行,他一边走一边思考,该为她做些什么,最后,他在她的小小书房前停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赵凌雪轻声唤道:“你过来。”
箫剑生听闻没有犹豫走了过去,他看着仰卧的将赵凌雪笑道:“公主殿下,是需要捶背,还是揉腿。”
赵凌雪懒洋洋道:“都要,可以吗?”
箫剑生平静道:“自然是可以,只要你愿意,我可以侍候你一生一世一。”
赵凌雪噘了下嘴,莞尔笑道:“一生一世一太短了,不如生生世世长久。”
箫剑生轻嗯一声,示意赵凌雪爬下,然后轻柔的坐在床边,搓热了双手,在赵凌雪笔直的腿上小心的捶打起来,力度刚刚好,速速也刚刚好,他的手一点点沿着她的身体向上而去。
当捶打到后腰的时候,赵凌雪忽然有些不自然的嗯了一声,随即小声道:“可以……抱紧我吗?”
这次箫剑生犹豫了起来,但最终还是依了她。
柔软的床榻之上,两人俱是解以而窝,登时间周围便弥漫起一阵滚热的气氛,箫剑生目色柔和的欣赏着眼前那具比床更柔软的身体,渐渐的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曾经那次很仓促,环境也不尽人意……
箫剑生回味着曾经的味道,就听耳边赵凌雪低语说道:“天意如此,谁也不知道天亮之后将发生什么事,或许这方大地彻底的成为一片废土,或许还能尚存一息生机,但不管如何,今夜请吻我,使劲的!”
忽然,灯灭了,屋内安静异常,只剩风雨声。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也累及了,赵凌雪也只剩下喘息的力气,她深吸了一口气,用略带干涉的声音小声问道:“这样子我们算不上成亲了?”
箫剑生微笑道:“应该算吧,但若按照旧习,成亲要经过亲人的同意和祝福,要明媒正娶……”
赵凌雪轻柔的摸着箫剑生的脸颊,羞涩道:“都是世俗之礼而已,日后可以补上,而且我相信经过这次之后,父皇会祝福我们的。”
“……”
几番风雨之后,两人都累极了,相互拥着,说着只有彼此能听到的声音。
“以后啊,才不住皇宫呢,希望能起床便看到山和水,然后再看到你。”
“为何不是先看到我?难道在你心里,我还不如那一山一水重要?”
“真傻,因为你便我的山和水。”
“遵命,我的宫主殿下。”
“太肉麻了,以后啊只做你一人的公主就够了,仆人也只要你一个……”
又不知过了多久,赵凌雪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那张柔软的床榻,她专门找来一身大红的长裙,小心翼翼的穿戴在身,当她听着他因为力竭沉沉睡去的呼声后,欣慰而笑。
当夜色即将被驱散,天际边微微透射出一丝亮时,箫剑生忽然惊厥起身,下意识的擦去额头上被惊出的汗水,当第一眼没有看到赵凌雪时,他来不及更衣便要冲跑出去寻找。
就在这时,赵凌雪笑道:“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箫剑生难为情笑道:“都没有失去你重要。”
当箫剑生看着坐在镜子之前精心梳妆的赵凌雪时,小心走过去,低声说道:“事成之后,我准备将气运还给奉天王朝,或许只有那样,才能令你父皇延寿,赵室才能继续兴盛下去。”
赵凌雪脸色挣扎一下,有些为难道:“可是……万一没了气运,你……”
箫剑生知道赵凌雪想说,万一没了气运,他会继续变成一个死人,所以
,他捋着她雪白的发丝安慰说道:“不会的,最多变成一个普通人而已,大不了重新修行一次。”
最终,赵凌雪那句担心的话没有说出口,她起身看着他说道:“待灵域被抹平了之后,我也试着将灵根播撒在这片大地之上,将灵力还于诸天,或许以后再不会出现灵主,到时候人们可以自由生活,自由选择自己的生活,那时候才是才活的有真意。”
……
天色还没有正式亮起之后,箫剑生和赵凌雪悄悄的离开了华沁苑,两人依然是随意的行走着,似乎准备看遍人间的角角落落,按照箫剑生的想法,两人相依相伴的影子先回了趟无极宫。
在无极宫,他们没有打扰任何人,箫剑生只是将师公留下的那块菜地精心的打理了一番,这才两人相伴向山下走去。
刚出了神龙湖码头的时候,两人便遇到了吕子婿和苏浅浅,箫剑生知道准没好事,便开始皱起了眉头。
果然,吕子婿笑了一声,直接开门见山说道:“箫兄,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
箫剑生呵呵一笑,道:“抱歉,最近事真多,真忘了,要不要你再说一次?”
吕子婿狠狠的白了眼箫剑生,声音很重说道:“曾经你答应我,借龙族神术杀掉马行空,这次末法之后,便依着我的要求去往南海一带,长居也好,短留也罢,总之以后南海一带便留给你照应……”
还不待吕子婿将话说完,箫剑生直接打断他的话,笑道:“真的抱歉,可能是你误解了我的意思,确实我说的是杀掉马行空之后,但之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而且你能不能换个地方,箫某自幼长在北方,恐怕去了南海会水土不服的。”
吕子婿长长的呼出一口不快的气,看着箫剑生微微不悦道:“那依你之见,什么时候才可以动身?”
箫剑生淡淡笑道:“最近真的事多,且不说这次末法伤透了脑筋,你总的给我一点时间修养一下身体吧,而且,我家夫人也说了,她想看遍整个人间,再择地而居。”
吕子婿目色凝重的看了眼赵凌雪,当赵凌雪对他歉意有欣慰的一笑之后,吕子婿终于叹了口气道:“好吧,暂且看着小公主的面子上,让你们过几天逍遥快活的日子。”
箫剑生连着嗯了好几声,赶紧带着赵凌雪离开了是非之地。
当两人走远之后,吕子婿看着箫剑生的背影不满的说道:“真被师傅猜对了,这小子靠不住。”
苏浅浅微微笑道:“但他确实咱们将来最得力的一枚棋子。”
吕子婿皱眉道:“那倒是,那便让他们先逍遥去吧。”
苏浅浅做依偎状,轻轻靠在吕子婿的肩头上,低声道:“好羡慕他们,要不咱们也和师傅请几年假?”
……
这一天的太阳真的没有升起,或者是被某种东西挡在了背后,总之,曾经的万丈光芒不复存在,整片大地陷入灰蒙蒙的死寂之中,本该是炎热的盛夏,气温急剧下降,这让世世代代繁衍在这片大地上的人们感到了生生的恐惧。
征战的大军停止了征战,开始在战战兢兢之中打道回府。
街头巷尾游走的人们,开始闭起门在家里瑟瑟发抖。
树头之上盛开的花朵,无缘无故的开始枯萎,直至随风坠落。
大地之上的青草,由枯黄变成土黄,渐渐失去了生命的迹象,约莫中午时分,天空之中纷纷扬扬的飘下了雪花,雪花落地并未融化成水,而是变成了坚硬的冰,冰越来越多,越来越厚,将大地之上所有的一切都冰封了起来,先是小草被厚厚的冰层压在了下面,接着是一棵棵高大的树木,短短半日时间,便被并封冻了起来。
下午时分,箫剑生和赵凌雪走在回泥井口的路上,沿路所见,白茫茫一片,再看不到一丝曾经人间的模样,偶尔他们也会遇到一些路人,但却没了人样,成了一具具面色狰狞的冰雕。
而这冰并非普通的冰,要比普通的冰坚硬千百倍不止,即便箫剑生和赵凌雪有办法将所过的冰层融合,但过不多时,再次恢复了冰封原状。
然而,严寒依然没有停歇的意思,誓要冰封万里。
第十九章 斩仙
尽管已经是白天时分,但因为太阳被遮挡的缘故,整个人间处于一种不正常的灰色之中,或许是天也垂怜,只投下人家丝丝缕缕的圣光。
纵眼远望,毫无生机,死气沉沉,仿佛连呼吸都是沉重的。
屋漏偏逢连阴雨,天空还下着鹅毛大雪,沸沸扬扬,壮阔无边,将深空的寒意播撒于人间。
箫剑生和赵凌雪沿路而行,满眼所见,到处是冰雪覆盖的世界,大地被冰封,庄家还没到秋收的时候,已经折了腰,注定将是颗粒无收的灾年。然而,这还是其次,主要是眼下,气温越来越低,人们已经到了无法出行,无法躲藏的地步,苦苦挣扎在酷寒之中,即便家中有粮有米有柴的殷实人家,恐怕也无望在这场末法之殇之中生存下去。
或许只有那些境界高深的修行者,可以凭借着过人的体魄和修为挨过去,但这样的人毕竟少数,即便能活下去,也会受到孤苦的折磨,如那上一次末法时的无极仙翁,最终也没有捱过孤苦,选择了将自己画地为牢。
箫剑生想着这些,不知不觉间已经回到了曾经生息的小村落泥井口,曾经的泥泞小道已经被厚厚的寒冰覆盖,一去不返,曾经的欢声笑语变成了如今的鸦雀无声,村内绝大大树房屋已经倾覆在大雪之下,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到一声熟悉的狗叫,处处皆凄凉。
此刻,箫剑生的脸色如那天空一样,笼罩着一种不正常的灰色,赵凌雪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但又不知如何安慰,只是小声道:“会过去的,相信他们还活着,有可能躲在大山之中……”
赵凌雪没有将话说下去,因为她自觉这些话太苍白了,根本不足以安抚他,只能紧紧的抓着那双止不住颤抖的双,在赵凌雪想来,此时此刻,或许最好的安慰便是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哪怕众叛亲离,但她不会离去,哪怕天意注定要残酷的收割人头,她也是那个和他一起面对死亡的人,说好了永生永世,便要刻骨守护这份誓言。
箫剑生皱着眉眼远远的看向老井的方向,惨淡笑道:“或许你说的对,他们都还活着,至少还活在我的心里。”
赵凌雪叹了口气,声音柔和说道:“我们只是看到了世界的一个小角落,其实人间处处皆如此,现在能做的便是还这片天地原来的生活模样,我能做的便是将灵根播撒大地,至于结果如何不得而知。”
箫剑生将赵凌雪拥在了怀中,温存了一小会,忽然淡淡笑道:“想不想见到你的娘亲?”
赵凌雪摇头道:“先不见为好,见了又能如何?她呆在神箭羽哪里暂时应该是安全的。”
箫剑生嗯了一声,并没有去问为何不见。
接下来,两人来到那口老井处,曾经的井口已经难觅痕迹,箫剑生很想缅怀一番,但又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他眼下的问
题是如何令这方天地恢复原貌,让那些活着的人停止流离失所的痕迹,至于泥井口的相亲,正如赵凌雪所说,或许他们真的是逃生去了。
离开老井,箫剑生领着赵凌雪向远处的那个白雪覆盖的山包走去,瓦不愣山,埋着他这一生都无法偿还的人。让他唯一欣慰的是,屠铁林和神箭宁重新修缮了坟堆,而且专门请了得道的道人超度了一番,虽说箫剑生也不知道爷爷和妹妹能否感受到这些,但他稍稍的安心了一些,如今天可乱,地可乱,但瓦不愣山不能乱。
只是两人快接近瓦不愣山的时候,远远的看到山顶之上正站着两人,一人局促不安的等在哪里,另一人手里抓着一柄镐,正费力的在山顶上刨着什么,看起来非常的吃力。
箫剑生第一眼就认出了两人,所以领着赵凌雪直接御行而走,眨眼睛便上了瓦不愣山,只见屠铁林高高扬起手中的镐头,一下一下刨在坚硬的冰面上,每一下都费劲了力气,但每一下都收效甚微,仅仅能在冰面上刨出一个指尖大小的坑,再加之屠铁林有伤在身,每用一次力,他的身体就会剧烈的颤抖一下。
或许是太过专注,屠铁林竟然没有发现箫剑生和赵凌雪的到来,只有苏剑凝激动的看着两人,一时不知说什么好,犹犹豫豫好一阵,走过来才说道:“你爹……不,老屠他这人太认死理了,说非要将你爷爷和妹妹的坟刨出来,不然你们会不安心。”
苏剑凝说完之后,因为刚才的口误,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箫剑生,箫剑生却是微微笑道:“我爹……他确实认死理啊……”
忽然,屠铁林扔掉了手中已经变了形的镐,缓慢的转过身吃惊的看着箫剑生,或许是因为太激动了,他脸上的肉有些抽搐,不住气的往下掉冰渣子,这一幕足足僵持了十几息,屠铁林这才镇定下来,看着箫剑生结结巴巴的呵呵说道:“臭小子,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次?”
箫剑生叹了口气,笑道:“江湖人都说你是我爹,估计这事错不了,反正身边再没了亲人,姑且就大大方方的承认吧。”
忽然,屠铁林有些眼圈发红,更是说不出话来,最后朝着箫剑生摆了摆说道:“我还是干我的事好,你没事就陪着你娘唠唠,她几天常常念叨个没完没了。”
接下来,屠铁林很认真的刨着地下的坚冰,箫剑生也没有告诉他,这些坚冰到底有多坚硬,而且越往下越硬,箫剑生刚要给苏剑凝行个礼,苏剑凝赶忙用冰凉的手托住了他,看着眼前一对乍看乍顺眼的人,温和笑道:“这里太过严寒,不妨你们去下脚下等候,哪里有你爹搭建的冰屋,里面还有柴火……”
苏剑凝说话的同时,便要解下自己身上御寒的皮裘披在赵凌雪身上,赵凌雪急忙小声说道:“娘,雪儿不冷。”
这一声娘,简直把苏剑凝将的心花怒放,亦
是激动的不能自持。
看着这温存的一幕,箫剑生笑道:“天气会越来越寒冷,终有一天会连火苗也冰封,所以,想要解决这严寒问题,还需要找到源头才行。”
苏剑凝牵着赵凌雪的手,看着箫剑生很好奇道:“严寒的根,难道不是你与马行空一战造成的吗?外界都传闻,马行空临死之前以自己残留的意志将这片天地封印了。”
箫剑生摇了摇头,突然抬起头看向太阳升起的位置,就在苏剑凝诧异之时,他伸出一指,遥遥指向极远之处,与此同时,一条细若蚕丝的银线顺着箫剑生的手指激射而去,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灰蒙蒙的天际之上忽然发出咔嚓一声响,仿佛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样,紧随其后,一道熟悉的光线顺着箫剑生的手指垂落了下来,正好照耀在瓦不愣山顶之上,随着源源不断的天际圣光垂落,不到数息时间,瓦不愣山顶上的冰层开始出现了融化的迹象。
气温回升了,见此屠铁林扔掉手中的镐,摸了把汗,脱掉身上厚重的皮裘,愣愣的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之上那个射出光芒的黑洞,若有所思了一阵,才激动道:“原来如此,那天夜里请吕子婿喝酒,他便问了我一个问题,如果天被蒙住眼该如何?”
箫剑生微微笑道:“爹当时是如何回答的?”
屠铁林好像有些汗颜,呵呵笑道:“当时我说谁有这么大的手,能蒙住老天的眼,现在想来还真有。”
约莫一炷香时间后,瓦不愣山顶的冰层开始变作了脚下哗哗而响的流水,受此影响,远处的泥井口也出现了冰雪融化的迹象,天空之上沸沸扬扬的雪花,飘落在某个高度开始融化成了雨水,顷刻间稀稀拉拉的雨滴垂落而下。
很快,山顶上隐隐露出了两座一大一小,相依为命的石砌坟堆,当坟堆周围的最后一层薄冰即将化作流水的时候,忽然之间,那束耀眼的圣光先是一阵闪耀,随之开始变的稀薄起来,紧随其后,原本那稀稀拉拉如春雨般的雨水再次变成了鹅毛大雪。
忽然,屠铁林和苏剑凝的脸色俱是变的阴郁起来,然而更为阴郁的还属箫剑生,他甚至有些愤怒,他愤怒的抬起头,双目之中即将喷射出燃烧的火苗。
赵凌雪叹了口气,似乎也有说不尽的埋怨:“所谓的九星浑圆其实并非茫茫天意,而是某些人个人的想法罢了,既然他们已经成就仙人之位,便应该在那个国度好好的呆着,为何还要插手人间之事?”
就在之时,山下走来一黑一白两人,他们接了赵凌雪的话,异口同声说道:“因为他们不甘心。”
箫剑生远远的看了眼走上来的守天奴二老,平静问道:“世人不甘总有办法,但仙人不甘又该如何?”
白袍老者沉闷回道:“自然是斩仙,斩的他们甘心为止。”
第二十章 青儿披甲
斩仙人?
箫剑生瞅了眼守天奴二老,看着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里忽然有些发慌。
他从未有过这种糟糕的感觉,这种感觉被视为修行者的大忌,很容易战前先戳伤自己的锐气,哪怕面对已经站到修行巅峰的马行空他都没有这种感觉。
或许是对未知的担忧,对仙人的陌生,虽说他如今的实力已经今非昔比,但依然无法抹除那张恐惧感。他对仙人了解甚少,唯一接触的一次便是吕祖,也仅仅是吕祖的法相而已,那次还险些丢了小命,在他的印象之中,仙人已经超出了认知的范畴,已经到了不死不灭的地步,如何斩杀?
而且斩杀仙人便意味着要与天斗,能不能斩了两说,但后果应该也很严重。
所以,他神色凝重的看着守天奴二老问道:“仙人也可斩?”
黑袍老人面色从容却也有些不仅自然的淡淡一笑道:“仙人为何不能斩,人有人法,天有天条,仙人乱法自然可斩,你担心什么?”
这个问法让箫剑生陷入了苦思之中,到底担心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箫剑生看着即将再被冰封的瓦不愣山略作沉思,摇了摇头,面对已经被毁去的家园,即将被冰雪吞噬的亲人坟墓,即将被冰葬的亿万生机,如果斩杀仙人可以挽回这一切,他确实没有可担心的事情。
如果真如守天奴二老所说,那便斩好了,但箫剑生还是抱着谨慎的态度,问道:“既然仙人乱法,二老这么多年为何不斩?”
守天奴二老相互对视一阵,白袍老人自嘲笑道:“不是不斩,而是难斩,仙斩人是顺应天意,人斩仙乃逆天行事,这事不是普通人可以为之,但你不同,你的本命早已陨落,再世之后,这条命已经不属于这方世界,而且事到如今,你不斩仙,仙也会斩你。”
箫剑生登时疑惑道:“那我的命属于那方世界?”
白袍老人惨淡一笑,说道:“那个世界我们也说不清,毕竟谁也没有接触过,据说要比这方世界更加的文明。”
箫剑生摇了摇头,他对这些毫无记忆可言,如果非要说印象,只能记得一个模糊的轮廓,那方世界似乎也很糟糕,到处是征战与杀戮,他忽然笑道:“所以,这口黑锅便让我背了?”
白袍老人笑道:“你也可以不背,以你现在的实力,安然度过末法不是问题,末法之后,只要藏在人间不要做那些触怒天意的事,相信仙人也寻你不得。”
箫剑生略作沉思,摇头道:“苟且活着,还不如不活着。”
白袍老人叹了口气道:“那便是了,谁都不愿意苟且而活,我们也是。”
箫剑生笑道:“箫某自认为一安分守己之人,不偷不抢,杀该杀之人,做该做之事,即便仙人要斩我,也需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才对吧?”
忽然,白袍老人呵呵笑道:“理由没有,但世人都说你是妖星倒是真的,既然是妖星,作为这方世界的最顶端的仙界自然也容你不下,如果你疑惑老夫的话,可以找你最亲近的人求证。”
白袍老人笑着指了指赵凌雪。
箫剑生眼神怪怪的看了眼赵凌雪。
赵凌雪迟疑了起来,但最后还是大大方方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愧疚的说道:“确实没错,灵主的记忆之中有这部分传承,只不过我不想让你担心罢了,便没有告诉你,既然二老说到此处,事情只能遵循二老的意思而为了
,你不是很想知道仙界为何容你不下,我可以再告诉你一个理由,这个理由或许连守天奴二老都不知。”
箫剑生很认真的看着赵凌雪,陌生与熟悉的感觉在不断的交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但他也知道,她现在不仅仅是那个纯真的公主,而且也是灵主,她是一个混合体,似乎过了很久,他才叹了口气道:“那你说说吧。”
二老也是吃惊的看着赵凌雪。
赵凌雪想了想,娓娓道:“所谓的仙界,只不过是第一世灵主在开天辟地之后专门留出来的一方领域,这方领域位于九万丈高空之上,和灵域相邻,灵主当初正是考虑到大道无期才设置了这一领域,修行九境已经到达了巅峰,所谓的十境便是成就仙人之位,在仙阁在觅一线存在,其实这仅仅是针对这一方世界而言,要知道茫茫琼宇,并非只有这方世界存在,所以话说回来,你如今的本源之气,本是来自游走在天界之外的一颗陌生星辰,当年你出世之时,恰遇机遇,守天奴二老才为你引荐了那颗星辰的本源之气为你续了一命,当然救人非二老的本意,他们最初的想法是借你之手行世人不敢行之事,比如斩仙,这便是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之理。”
被赵凌雪说穿了心思,守天奴二老都露出了为难之色,好在箫剑生并没有追责的意思,二老还算脸上能挂的住。
箫剑生疑惑道:“你刚才说了,末法非天意,而是仙人为之,难道这些神棍们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亿万之中葬身在冰雪之中?”
赵凌雪淡淡一笑,说道:“我敬神仙如神明,神仙视我为刍狗,仙界早已不再是当初的仙界了,所以总须有人肃清一些仙界的气焰,这也是二老这盘棋的一个精妙之处。”
赵凌雪微笑着看向守天奴二老,说道:“当然,二老的所作所为精妙之处不止于此,当初我收到灵域的召唤,也是受到二老的引荐方才进入了灵域,在哪里吸收了灵主的绝大部分传承,恐怕换做任何一个人都没有这份胆识。”
守天奴二老相视而笑,然后齐声道:“灵主大人言重了,我等守护这方天地无数年,堪堪的护住了人间不守仙界的侵犯,这期间没少做那低声下气的事情,也没少做那和事老的事情,站得高,自然要比别人看的远,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罢了,然而,人总有力所不能及的一天,所以这些事总须有合适的人去做,人不可能庸庸碌碌度此生,要有所作为才对,我想箫小子也一样,今日成就更应该如此。”
随着守天奴二老一番言词,箫剑生忽然变的平静了下来,心灵忽然空灵了起来,曾经的委屈与杀念似乎被什么力量净化干净,他没有多大的胸怀,只想普普通通活到老,然而在这种大义面前,他感觉自己曾经的想法太过自私了。
赵凌雪一直认真的观察着箫剑生内心的变化,她希望他能接受这一切,希望他能平静之中将一生实力升华,好在他没有让她失望,他真的变了,变成了她希望的样子,直到现在她才放下心来,她小心翼翼的抓住箫剑生的手,低声道:“按照你自己的本心做事便是了,斩仙有生命之忧,或许去了便不返,但这只是一个选择,不管你去与不去,我都支持你,你去我便等你归来,你不去,我陪你厮守到老,此去有可能是十年,百年,如果你觉得孤单,我陪你一起。”
箫剑生没有再犹豫,对赵凌雪笑道:“既然有生命之忧,那我一个人去便是,顺便也见识一下更大的世面。”
紧接着,箫剑生对守天奴二老深深鞠了一躬,平静说道:“我已经做好了选择,不知什么时候动身合适?”
黑袍老人长呼一口气,微笑道:“自然是越早越好。”
箫剑生认真的点了点有,环顾了一圈四周,他看到了一点点被冰雪覆盖的泥井口,想到了人间的遍地沧桑,平静的心渐渐的变成了一片海洋,容纳万物的同时,无限的澎湃能力开始集结而动。
白袍老人笑道:“相信你走之后,吕子婿和苏浅浅会做好这些,放心便是。”
箫剑生笑道:“两位前辈的眼光不错。”
白袍微笑点头,忽然他双手结了一个印,随之箫剑生突兀的感觉到一阵寒冷,身体也轻飘飘的一阵颤抖,似乎少了些什么。
白袍老人淡淡一笑道:“如今乌儿甲对你已经无用,再无法庇护你,所以便散了。”
就在这时,黑袍老人朝着箫剑生神秘一笑,说道:“张嘴!”
箫剑生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就在他微微张开嘴的一刹那间,忽然一青色之外至他口中飞入,顷刻间,他的思绪变的迷糊起来,他的身体犹如增重了千万金,记忆之中,他开始向着大地最深处坠落而去,同时,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他的身体里面游动,一点点洗髓他的经脉和骨髓。
箫剑生恍然大悟,情急之下,他赶紧盘腿而坐。
不多时,瓦不愣山包上多了一个冰人。
就在赵凌雪,屠铁林和苏剑凝三人担惊之时,就听黑袍老人说道:“这世界最坚固的甲便是金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然而那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的,对于修行者来说,最坚固的甲无异于乌儿化甲,最信赖的莫过于青儿化甲,这两生灵都来自于天外,被我们二人精心蕴养了几千年,终归是要派上用场的,如今乌儿也该解甲归田了,该是青儿披甲的时候了,此去危机重重,终须有些护身之物。”
三人了然,俱是朝着守天奴二老深深一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后,箫剑生的神智渐渐恢复了平静,他缓慢起身,但守天奴二老已经离开多时。
守天奴二老临别之时,他们说想要走着看遍整个人间,还特意辞谢了屠铁林和苏剑凝,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早已有话要说的苏剑凝,直到箫剑生醒过来之后,才依依不舍的看向了他,她有太多的不甘与不舍,毕竟这场相聚才刚刚开始,马上又要分离,甚至是永别,然而在这种大是大非面前,她不想干扰到他的想法,正如赵凌雪所说,让他自己按照内心的所愿选择便好。
天空之上的雪花越来越大,朵朵绽放着令人心悸的寒冷,每一瓣雪花落在大地之上,大地之上便多了一份寒意,亿万瓣雪花落在大地之上,大地之上便披上了一层层挥之不去的寒冷,这寒冷让人彻骨,让人生不如死。
当天穹之上被箫剑生一指破开的那个洞渐渐合拢之后,箫剑生悠悠的收回了视线,朝着屠铁林和苏剑凝深深一拜,道:“爹娘,请勿挂念,孩儿已经做好了选择。”
屠铁林重重的点了下头,如鲠在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深深的看了眼箫剑生,提着即将那柄镐向山下走去。
苏剑凝亦是重重的点了下头,手足无措之时,恍然大悟之间,颤抖着手取出一块透着荧光的白玉,小心翼翼的交到箫剑生手中,声音沙哑道:“这块护身符你带着……”
第二十一章 人间百年(一)
谁也说不清这场分别会是多长时间,一月,一年,还是十年,斩仙非儿戏,箫剑生不可能做到手到擒来。
最后苏剑凝神色凄凉离去,她无法改变他的想法,也不想改变,这是她此生之中最难抉择的一次。
她不忍送别,不忍让孩子看到她伤感的一面,作为母亲,她希望天天守护在孩子身边,但作为一位修行者的母亲,她又希望他在外面的世界之中多一些历练和磨炼。
在亲情与希望之间,这是一个无法化解的矛盾,所以,她默默的走了,她还有很多事要做,她和屠铁林已经商量好了,两人准备在泥井口建一处大院子,因为孩子的根在这里,孩子的根在哪,他们的根就在哪里。
最后,瓦不愣山上只剩下了两人,他们依依不舍的相拥在白雪纷飞的世界之中,她爱雪,看够了今生最美丽的雪,但这美丽缺生生的刺痛了她的心,因为他要为了这美丽的雪远去,不知归期。
雪越来越浓,已经到了遮挡视线的程度,尽管两人都不愿分别,然而时间不待人。此时此刻,无助与悲凉紧紧的困扰这赵凌雪,他马上要走了,她有些不知如何送别,她也知道此次分别意义非凡,所以她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她痴痴的看着他,有些木讷的说道:“答应我,活着回来,不然我会痛恨你无限期。”
箫剑生长呼一口冰冷之气,看着眼前被冻的晶莹剔透的赵凌雪,点头笑道:“会的,这世界没有人的求生**比我强。”
赵凌雪噘嘴道:“吹牛谁不会。”
箫剑生低声笑道:“因为我有琼宇之间最美丽的娘子等候,所以,没有人能阻止我活着,天也不行。”
闻言,赵凌雪眼角之处,深深的两行泪滑落下来,面带羞涩道:“才不是你娘子呢……”
箫剑生替赵凌雪拭去泪水,平静的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面带不屑淡淡笑道:“那一夜……”
赵凌雪赶紧捂住了箫剑生的嘴,不准他再提起那件羞羞的事,略带感慨道:“父母这边我会经常来照顾,无极宫哪里也会帮衬着处理一些事,即便
末法,应该也能坚持一段时间,所以你不必有后顾之忧,一切有我,都会好……”
箫剑生缓缓的松开了赵凌雪,低声道:“别太操劳了。”
赵凌雪使劲的点了点头,缓慢的松开了箫剑生的手。
箫剑生叹了一口气,对着爷爷和妹妹坟墓的位置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没有回头,向白雪之中走去,只是他刚走出了几步,忽然又回头看向楚楚而立的赵凌雪,笑道:“担心忘了一件事。”
赵凌雪埋怨道:“看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个马马虎虎的毛病。”
“就现在……”
箫剑生淡淡一笑,快步走向赵凌雪,忽然紧紧的将她搂进了怀里,眯眼看着她晶莹的嘴唇,然后疯狂的吻了下去……
……
世界之所以美好,因为它色彩斑斓,世界一旦失去了美丽的色彩,便会变的萧条,人们活在一种颜色的世界里会感觉压抑和悲愤,然而,他们又无法改变这种颜色。
位于曾经大夏国的某个小镇,便有一位希望改变世界色彩的画匠,他画出过世界最美丽的颜色,然而却无法在这雪白的世界中多添加一笔色彩,所以在思索之后,他撕碎了案前的所有画稿,最后杂碎了案桌,手提画笔离开了小镇,开始在白色的狂野之中勾勾画画,他的画笔如他的心一样压抑和疯狂,笔尖所过,哪里的冰雪顷刻间融化,然而又有新的冰雪覆盖了上去,他很不甘心,所以怀着一腔不甘昼夜不分的在天地之间作画,希望这白色的世界之中多一份颜色。
大良国某个深山之中住着一位石匠,在被这单色的世界压抑之后,他也怒了,砸碎了所有精心凿刻的石器,愤然拿起錾子开始凿刻地下深到几丈的冰层。
奉天王朝,亦有人面色悲愤的离开了令他压抑的皇宫,手握一柄长剑,向最白色的地方走去,剑过地裂。
令人惊奇的是,忽然有很多人没有经过商量,都在做同一件事情,除掉地下厚厚的冰层,寻回昔日的土壤。
或许是他们都在对抗天意,便触怒了天意,不仅没让这单色的
世界丰富起来,反而越来越严重了,仅仅三日之后,大地之上无数的山脉消失了,无数的楼宇被深埋了,无数的人找不到家的方向,冻死,饿死,郁郁而终……
总之,死了很多很多的人,这个数字依然在增加,同时,越来越多的修行者开始加入了改变世界颜色的行列之中,开始了一场前无古人的人与天斗,修行者不计后果的对抗天地意志。
第四日,天彻底的怒了,天穹之上忽然垂下无数的巨大冰锥,仿佛一柄柄利剑一样悬在人们的头顶之上。
第五日,冰锥开始砸落而下,每一个冰锥都似山岳一般砸落下来,在大地之上砸出了无数巨大的坑,曾经的一切都不复存在了,留给人们的生存空间越来越狭窄。
第六日,一女子穿着雪白的皮裘至北方走来,她在奉天王朝那座被掩埋的皇宫前驻足良久之后,随之带着凄凉之色升天而去,半日之后,她在天与地之间布下了一张大网,这张大网是她倾尽所有的灵力凝聚,这张大网刚一成型,便无限的延展出去,顷刻间充实了世间的每一个角落,当这张望焕发出如太阳一样的光彩时,天空之上的冰锥终于融化了,大地之上的厚实冰层也开始了消融。
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原来的方向发展,几日之后,大地终于露出了霜寒的突然,开始有人慢步走了出来,开始口口相传起来,大网之上附着的灵力让他们恍然之间想起一个人来,人们开始怀中无比的歉意感念这个人,灵主。
短短的时间,属于灵主的灵力扩散到了每一个人的身体里面,他们终于感受到了严寒之中的关爱,开始依着心纷纷吟唱起来,吟唱可以让他们无惧严寒,无惧天意和死亡的威胁。
数月之后,随着这场旷古的吟唱,大地渐渐恢复了曾经的颜色,然而,天空依然还是灰色的,太阳依然不能给他们提供温暖,单单只能依靠那张大网,终于有人意识到,暂时的活着不代表这场浩劫便过去了,浩劫还会回来,或许会更强,所以,很快便有一个声音在人们的心中蔓延开来,失望再一次轮罩了整个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