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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饮马丰川     诸武争锋txt下载     诸武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夜谈

    就当箫剑生与马行空的距离越来越近之时,幽暗的夜色之中,只听轰的一声,箫剑生又飞了回去,重重的摔在离车辇不远处。

    他的脸埋在冰冷的雨水之中,嘴角微微张开,任由雨水灌入口子也无知无觉,雪白的头发和那泥水混在一处,渐渐的,殷红的血水流出他的身体,伴着雨水缓慢流淌。

    孟凌霄嘴角狠狠的抽了一下,身形掠到箫剑生身边,看着半个身体埋在雨水和泥水之中的箫剑生,眸色异常的复杂,呼吸也很沉重,似乎过了很久,他才缓慢的蹲下身,用手抚着箫剑生的后背,手指有些颤抖,他本想给他冰冷的身体注入一股生机,以延缓他生命的流逝,但吃惊的发现,那家伙的身体排斥他的力道。

    孟凌霄脸色纠结异常,他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他刚才感知的清楚,那家伙的生机已经开始向外的扩散,也就是说,他的命危在旦夕,能承受马行空的一枪之力,没有当即倒毙已经是很罕见的情况了,然而,刚才那一幕,又让他感觉到了一股顽强的生命力渐渐的在那具躯体里面凝聚,他的身体虽然已经千疮百孔,但意念还非常的强烈和固执,莫非……

    刚才他被一个同是祖境的修行者拦住了去路,根本无法脱身去营救箫剑生,但箫剑生那边发生的情况他看的清清楚楚,他不知道他为何蠢的接近马行空,只感知到他动用念力的一瞬间被马行空一枪击中的腹部,随之一股连他都不敢承受的法则之怒进入了箫剑生的身体,开始肆意的绞杀,这种绞杀的后果只有一种,那就是让对方的生机彻底的被剿灭,没有任何挽救的余地,充分可以看出马行空杀人的决心。

    在场几人之中,恐怕数霍海心中最为快意,他的视线就没有移开过箫剑生的身体,从他冲向马行空的那刻起,他就一直在冷笑,到箫剑生彻底倒下,他心中的那块巨石忽然放了下来。

    这些年来,箫剑生一举一动时刻牵动着他的心,每每听到江湖上传来他破境的消息,他的心就久久的无法安放,不过现在好了,那个家伙终于消停了,他相信这个消息一旦扩散开来,势必会在江湖上刮起一股飓风。

    就在霍海沉醉之时,孟凌霄突然抬起头,目光扫过霍海几人,最后停留在马行空身上,两个老人隔着淅淅沥沥的雨帘远远对望,两人都没有说话,但彼此都能感知到对方的不满。

    马行空很满意的笑道:“和老夫作对的下场只能是这种,没有其他的选择,孟老宫主,如果你还没有彻底的糊涂,应该给自己选择一条更好的路。”

    孟凌霄轻轻的摇了摇头,他本无话可说,但为了给箫剑生拖延时间,尽量的语速慢腾腾说道:“有些时候,从人生迈出第一步开始就已经预示到了结局,根本无法供你选择,就好比你马行空,这么多年一直处心积虑的藏在马刑天背后,不就图谋这一天?在老夫看来这条路看似康庄大道,实则根本就是一步险棋,五步之后必然自陷绝境之中。”

    马行空笑道:“老夫的路早已通天,你说了不算,马家那些老家伙们说了也不算,如果老夫只需得到无极仙翁的仙躯,可以不惧天下任何人,别说是宁铁鞋,哪怕上头那两人下来,他们也拿老夫没辙。”

    孟凌霄看了看幽深的夜空,有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皱起的额头上,顺着深浅不一的皱纹流了下来,他现在不想评价马行空的大胆妄言,到底是对是错,因为他也有个大胆的想法,其实并非有迹象能证明他的想法,而是种种的事情已经逼的他不得不这般猜想。

    与马行空想必,无极宫这步险棋会更惊心动魄。

    成则兴盛万万年,败则无数年的辛苦彻底化为灰烬。

    就在这时,孟凌霄很舒畅的笑了起来,顿时引起了诸人的提防。

    马行空冷笑道:“孟老宫主,可是想好了?”

    孟凌霄平静道:“早就想好了。”

    马行空似乎已经猜到了几分,渐渐攥紧了手中的无锋长枪,枪头之上有戾风在成型,但孟凌霄并没有准备与之再大战一场,而是将眸光投向了水中爬伏的箫剑生。

    就在众人不解之时,箫剑生的位置先是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随之,那道似乎已经被认定必死的身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面对这一幕,最吃惊的莫过于马行空本人,他不仅感受到了箫剑生身上饱满的生机,甚至感觉到了一股新生的力量正在崛起,和那个晚上感知到的一样,这股力量令他不安和心慌。

    他往前挪了数步,非常不快的呼出一口浊气,手中的无锋长枪抵在水中,哪里的水想蒸开了一般,咕咕的翻着热气腾腾的水花,正有一股力量沿着那地下浅浅的水迹传向箫剑生身上。

    马行空谨慎道:“老夫不信你有两条命。”

    孟凌霄也不信,但他很反常的没有出手阻止马行空行事,仅仅是在看,等着那个奇迹的发生。

    几息之后,当污水之中一股清流传递到箫剑生脚下的时候,他本有些疲惫的脸色忽然坚毅起来,缓缓的抬起那张苍白的脸,朝着马行空无缘无故的笑了一声,随之双拳紧握,仰天看向深空,他的沉闷低吼唤来一股清凉夜风,驱散了漫天的雨滴,也让马行空的脸色变的极为难看。

    当马行空看到地下那股清流染上了姹紫色之时,他无端的心慌了起来,其实他本不该这样的,只是先前心理已经有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那晚正是这股奇异的力量毁了他的长枪,让箫剑生得意见机逃脱,更为关键的是,他对这股力量非常的陌生。

    因为这股崛起的力量已经超越了境界的范畴,就好比龙族有秘术可以凌驾于法则之上一样。

    当地下的清流彻底变作擦紫色的水流之时,马行空手中的长枪再一次断去,只剩一截在手中,看到这一幕,霍海包括他带来的那些人面带惊悚的往后退了又退,齐齐的看向不远处的马行空。

    这些人竟然第一时间不是想到的阻止,而是避让,倒是其中有一个身影,在急退的时候还不忙盯着箫剑生看动静。

    就在这时,马行空冷笑道:“故技重施,不见得见效。”

    他猛然摇头,身上的金色鳞片自行剥落了几十片,铺天盖地射向箫剑生,与此同时,他一身的法则急速散去,换来的是一股令周围天地元气臣服的陌生气息。

    然而,那些激射而出的金色鳞片,并未像第一次那样重伤了箫剑生,仅仅是刚到他身前三尺时,金光已经锐减,继而只有一抹不起眼的金色氤氲之气入了箫剑生的身体。

    随着那氤氲之中注入,箫剑生的身体跟着一阵猛烈的颤抖,随之恢复正常,继续低着头,目不斜视。

    到现在箫剑生还没有抬头,仅仅是本能的摸去了粘住眼睛的泥水,倒是孟凌霄冷笑道:“就知道你们马家修习了龙族秘术,不然连个二流家族都算不上,没有马家的庇护,你马行空顶多顶多就是个不入流的武夫,当年剿灭灵主之时,你马行空还不是偷偷的躲在四象堡下,连个响屁都不敢放,现在好了,学点了鸡毛蒜皮的本事又想都吞马家,结果被一个黄毛丫头骑在了头上,结果还贼心不死,想打无极宫的主意……”

    马行空谨慎的看着箫剑生,再没轻易动手,看着箫剑生身上的变化,淡淡的瞟了一眼孟凌霄,冷笑道:“似乎你身上不光彩的事情也不少吧,要老夫一件一件抖出来吗?”

    孟凌霄呵呵而笑,显得不以为意。

    马行空暂时选择停手了,但并不等于他放弃了杀掉箫剑生,仅仅是好奇的观望一下,但霍海几人就没了这种观望的底气,今夜他们前来是抱着箫剑生必死的想法来的,如果那厮不死,后果他承担不起。

    所以,趁着孟凌霄和马行空两位互相敌视,便有人选择了偷袭,猛然之间,一道黑影掠出树丛,在箫剑生后心之上猛拍一掌,似乎想打断箫剑生身上崛起的那股气势,只是那一掌仅仅是让箫剑生的身体略作晃动一下。

    就在这时,又一道黑影绕过树丛,正准备逼近箫剑生,忽然箫剑生冷笑道:“如果我能让你胆战心惊,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在无极宫时,你一次次的针对我,那些旧事可以不提,但今夜之事,箫某谨记于心了。”

    淡淡的一声冷笑后,箫剑生彻底的抬起头,目光略过其他人看向了马行空,冷笑道:“其实……马长老本可以像马刑天一样选择颐养天年,何必做那个搅局之人?”

    马行空下冷笑问道:“什么局?”

    箫剑生摇头道:“看来马长老真的糊涂了。”

    马行空皱了皱,刚想问一声老夫糊涂在何处,他忽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事,急速转头,看到身后站在一老一少两人,老的面色坦然,少的大眼圆睁,身体前倾,似乎想睁开老人的手冲向箫剑生。

    马行空近近的看着宁铁鞋,那股杀意瞬间消失而去,他忽然变得有些垂暮般的双眼下意识低了几分,声音压的很低的问道:“看来老夫真的糊涂了。”

    宁铁鞋平静道:“现在知道还不算晚,如果一直糊涂下去,那才是无药可救。”

    马行空低声道:“如何才能做一个明白人。”

    宁铁鞋笑道:“明日开始,你便在那间土地庙里闭关吧,什么时候彻底的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回马家。”

    马行空的眼神略显的犹豫不定。

    宁铁鞋说道:“放心,马刑天哪里我已经打过招呼了,他愿意接纳你。”

    马行空低头,双手抱拳谢过宁铁鞋。

    在场诸人中,没有人感知到这一老一少的出现,即便是霍海身边那个护他安全的祖境也没有,孟凌霄也没有,他只是通过箫剑生的异常表现感知到了一丝,突然之间,马行空的逆转令得霍海几人有些震惊,更有些晃晃不安,就在这时,霍海忽然转变脸色,刚要给宁铁鞋行礼,但还没等他弯下腰地下头,就感觉一股暖风扑面而来,下一刻,包括他以及那些随行的人,已经穿出了密林,出现在了几十里外的山下。

    孟凌霄翘了翘胡子,大咧咧的朝着宁铁鞋抱拳道:“看来老夫白担心一场。”

    宁铁鞋笑道:“担心还是有道理的,毕竟有些年头没和人动过手了,想来想去都不知道打哪里能让人长记性,下手重了担心伤人性命,下手不重又起不到作用。”

    不远处独自苦思的马行空尴尬一笑,缓步走来,淡淡笑道:“马某有一事不明,希望前辈赐教。”

    还没等马行空说出赐教之事,宁铁鞋便回道:“既然想做个明白人,就不要问这些糊涂话。”

    马行空略略点头,不着痕迹的后退几步,悄然消失而去。

    孟凌霄长叹一口气,他刚才也想问出那个问题,好在没问,不然估计也会呛一鼻子灰。

    不知何时,天空阴云散去。

    ……

    清早时分,一辆牛车极缓慢而起,大黑牛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腿脚都不灵便了,走一程,便会歇一阵,而且箫剑生喂它酒水也只是沾沾舌头,看人的眼神也变的短促了几分,眸子之中再不乏精光。

    为了减轻大黑牛的负担,车辆里面只拉着赵凌雪一个人,其他人都选择了步走,在一条绕山而过的河边,牛车停了下来,孟凌霄张罗着支锅煮饭,箫剑生津津有味的看着缘木鱼在河中卷起裤子摸鱼,昨夜的伤虽然不足以致命,但让他看起来气色差了很多,若不是宁铁鞋从中作梗,恐怕他和师公不好砸在马行空手下讨便宜。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锅都烧开了,但鱼还没有摸回来,孟凌霄便无所事事的凑到宁铁鞋跟前,低声问道:“前辈以为那赵凌雪的伤如何才能痊愈,在路上的时候,我和那家伙便商量过,准备将她设法送回灵域,只是苦无通天手段。”

    宁铁鞋默不作声,沉默喝酒。

    几息之后才说道:“烂主意,灵域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孟凌霄不解道:“那该如何是好?”

    宁铁鞋似乎也有些犯难,想了很久才说道:“痊愈不难,难在痊愈之后的事情,千万不要忽略了她的身份,她终究是魔不是友。”

    孟凌霄苦闷的摇了摇头,说道:“看来还是煮饭比较容易。”

    孟凌霄再次回到了临时搭建的锅旁,添了几支干柴,水再次沸腾了起来,但鱼还没有入锅。

    缘木鱼但小,摸到大的鱼不敢抓,摸到小的又觉得不够塞牙缝,箫剑生似乎心思也不再鱼身上,根本没有帮忙的意思,而且他现在的身体也不允许干这种激烈的活。

    宁铁鞋抬头看了眼渐渐升高的烈日,用手指对着烈日比划了几下,晃晃悠悠来到车厢前,撩开布帘看了起来,就在这时,他身后有人叹息说道:“现在只有前辈能救她了。”

    宁铁鞋白眼道:“一个背弃修习知道的人,我为何要救人,救了她我又有什么好处?”

    箫剑生挠了挠头,反问道:“前辈为何要救我?而且还是三番五次的。”

    宁铁鞋冷淡一笑,说道:“下不为例。”

    宁铁鞋准备去河边看看自己那小徒弟摸的什么鱼,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没闻到鱼腥味,但箫剑生就像一条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令得他很是烦恼。

    在河边,宁铁鞋板着脸道:“你猜到了什么?”

    箫剑生笑道:“也没猜到什么,就是感觉马上要变成一尾即将入锅的鱼,或加料,或清炖,似乎任由人摆弄了。”

    宁铁鞋淡淡的笑了一声,解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起来,然后砸了咂嘴道:“先救人要紧,但前提是这个救人必须的你亲自来。”

    箫剑生瞪眼道:“前辈这话这么说?”

    宁铁鞋摇头没再说下去。

    就在这时,缘木鱼终于用衣物裹着一条比他手臂还粗壮的鱼上了岸。

    早饭或许吃的有点晚了,众人并没有吃出香甜,只是简简单单的填饱了肚子,便驱车继续向西而去。

    中午时分,箫剑生又缠着宁铁鞋问了早时的几个问题,又被宁铁鞋搪塞了过去。

    夜晚来临之后,几人来到一处大山脚下,山路崎岖无法赶路,再加上大黑牛至那晚之后,体力明显不支,众人只好早早选择驻地。

    夜色浓了之后,几人围坐在篝火旁,简简单单的吃了点东西,大部分的时间只是在喝酒,车厢里有天府城带出来的不少酒,酒水管够。

    晚饭之后,箫剑生准备回到车厢看一看赵凌雪的伤势,就在这时,宁铁鞋将他喊了过去,宁铁鞋没说什么有用的话,只是领着箫剑生摸着黑翻上了山头,两人在山头的一块巨石上停了下来。

    箫剑生望着那黑漆漆的山间,隐隐能听到山间偶尔传来不野兽饥饿的吼声,但宁铁鞋不开口,他也不想被呛回来,所以也不问,两人一直看着各怀心事的看着根本没有亮点的夜景。

    好一会的功夫,宁铁鞋才望着夜穹感慨道:“曾经有两个蠢货,甘愿放弃花花绿绿的世界,选择了一盘永远都下不完的棋。”

    箫剑生低声道:“前辈说的可是守天奴二老?”

    宁铁鞋点了点头,说道:“是啊,你应该见过他们两人。”

    箫剑生摸了摸后脑勺,疑惑道:“前辈说笑了,晚辈那有这种狗屎运。”

    宁铁鞋笑道:“还记不记得泥井口的时候,有人在尖刀岭上对弈。”

    箫剑生豁然睁大眼睛,使劲的点了点头道:“莫非那两个装神弄鬼的人便是守天奴二老?”

    宁铁鞋轻嗯一声,笑道:“装神弄鬼,如果让那两个家伙听到你这般称呼,定会打断你的腿,或许还会拆了泥井口。”

    箫剑生知道宁铁鞋说笑,根本没有丁点惧怕的意思,淡淡笑道:“前辈说的守天奴二老和救人有什么关系,他们守他们的天,与晚辈又有什么关系?”

    宁铁鞋突然笑道:“自然是有关系,如果没有他们,也没有现在的你,又谈何来的赵凌雪?”

第九章 走了

    0006  润物细无声

    闻言,箫剑生失声的长大了嘴巴,眼神呆痴的看着宁铁鞋。

    宁铁鞋轻笑道:“有些事,也该是让你知晓的时候了,如果当初不是守天奴二老借了紫运替你续了一口气,你说这世界上还能有你这号人吗?”

    箫剑生尽管已经知道了这个答案,但这句话至宁铁鞋嘴里说出,又是一种味道,这句话令他震惊,震惊的无以复加,惊的他脑海之中一片空白,久久缓不过神来,本来准备捋一捋被夜风吹散的雪白长发,手悬在了半空,无所适从。

    过了好一会,他才恢复了一丝神智,低沉问道:“那她又是怎么回事?”

    宁铁鞋平静道:“你只需记住,这方天地同时容不下灵主和其他三修,至于原因,并非人与人不能相容,而是各方代表的意志无法和睦相处。”

    箫剑生低声问道:“前辈说的可是灵域和这方天空不能共处?”

    宁铁鞋点了点,说道:“是这个理,就好比水火不相容的道理一样,所以,最终只能有一方胜出,这种互相厮杀的局面已经经历了无数年,最终难以分出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

    似乎信息量有些大,箫剑生蹙眉抬头望向夜空深处,他在细细的思量,静静的梳理脑海之中复杂的东西,过了一会才诧异道:“但这和我和她有什么关系?”

    宁铁鞋轻笑道:“当初天地意志创造了这方世界,然后又创造了灵主这个代言者,灵主又创造了亿万生灵,说来说去,你们都是她的子嗣,这也是守天奴为何不剿匪她的原因,毕竟你们欠她的,然而,人性使然又是一会事,所以,最终灵主还要从这方世界消失,包括灵域也将被抹平,如此才能将灵主的传承彻底断去,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总的有人站出来,小子可明白?别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箫剑生似乎有些懂了,但也越发的不解了,疑惑道:“既然能守天,守天奴二老为何不亲自做这些事?”

    宁铁鞋迎着风灌了几口酒,很耐心的说道:“他们也是和你一样的血肉之躯,说的通俗一点,能力有限。”

    箫剑生迷迷糊糊的点了点,使劲的搓了把发麻的脸,小声道:“所以说,守天奴二老一直遥遥的庇护着她?”

    “但也有打瞌睡的时候,就比如前几天夜里,她险些死去,所以才将这份重任交给了你,其实也就是换了一种处理的方式,该杀为降。”

    宁铁鞋说完,朝着远处漆黑的山峦淡淡一笑。

    这场夜谈仿佛无法结束了,因为箫剑生有太多的不解需要搞清楚,然而,有些事他又不知如何提及,或者不愿意触及到。

    说不清这山高几许,但上面绝对够寒冷,甚至山尖之上有千万年不化的积雪覆盖,箫剑生不停的挪动着脚,在积雪之上踩出吱呀的声音,他已经隐隐感到肩头上的胆子忽然重了起来,数息之后,他问道:“前辈,我的修行潜质如何?”

    宁铁鞋悠悠的看了他一眼,乐道:“马马虎虎吧。”

    箫剑生追问道:“说详细点,下去之后,我请前辈品酒。”

    宁铁鞋说道:“就拿你和马芙那丫头比较,他是天上,你便是地下,再拿昨夜剑山那小子来说,你连他都不如,你是不是想问,既然如此,为何十八年前,守天奴二老还会选择你?”

    “难道不应该问吗?”箫剑生脸色有些僵硬道:“照前辈怎么说,晚辈岂不是一块废物,但守天奴二老为何还要选择晚辈?为何当初不让那个婴儿彻底的解脱了?”

    “废物再用,这世界就没有废物一说,即便草木,也能燃出星星之火。”

    话音甫落,宁铁鞋突然抬手在夜穹之上抹了一下,瞬间之后,箫剑生竟然顺着那抹痕看到了夜穹之中无穷多的星辰,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他出奇的安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这些,不知道宁铁鞋想让他看到什么,似乎除了无尽的星辰再什么都没了。

    只是过了几息后,他才注意到,竟然有五颗最闪亮的星辰位于一线之上。

    “五星连珠?”

    “不足为奇,你出生之时,是九星连珠,那九颗星辰被称之为这方天地的命星,代表着天方天地的兴衰,而她出生之时,是九星浑圆,代表着这方天地的毁灭,所以,你们两人本应该是生死对垒之人,无法有交集。”

    又是良久之后,箫剑生闭着眼睛说感慨道:“真不如做个老实巴交的村民,老婆孩子热炕头,哪怕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比这强,晚辈宁可与她不相识。”

    宁铁鞋拍了拍箫剑生的肩头,道:“小子,认命吧,你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死去,换句话说,你可以不选择,但绝不能违命而行。”

    箫剑生忽然怒道:“莫非我妹妹的死也是命中注定?还是那两个老家伙的安排?”

    宁铁鞋窃笑道:“小子注意你的言词,那两个老家伙耳朵比一般人好使。”

    箫剑生满不在乎道:“既然敢给我设局,日后必定让他们好看。”

    宁铁鞋似乎有些口干舌燥,伸手抓起一把雪,塞入口中,既然嚼出了啃骨头的动静。

    山尖上的气温越来越地,两个单衣薄衫的人最终耐不住严寒向山下走去。

    翻过一处绝壁的时候,宁铁鞋忽然说道:“她想斩断与你的微妙关系,最好的办法,你们成亲吧。”

    箫剑生一只手挂住一块山石,身体悬停了下来,远远的看着山下渐渐小去的篝火,突然有些羞怒道:“为老不尊,没大没小……”

    就在箫剑生绞尽脑汁想着那些能掩饰他蠢蠢欲动心情的词语时,宁铁鞋已经离开了绝壁,向微亮的篝火而去。

    原地只剩下箫剑生一个人了,他边走边想边磨蹭时间,下山之后,天色已经微微亮起。

    宁铁鞋和缘木鱼走了,河边只留下孟凌霄和车厢之中的赵凌雪。

    孟凌霄守着燃尽的柴火,见到箫剑生走来,便将那本书快速的揣入了怀里,然后盯着箫剑生有些不自然的脸说道:“一夜未归,应该收获不小,准备唠唠不?”

    箫剑生赶紧摇头道:“没有的事,那老家伙守口如瓶,什么都不说,最多只是嗯啊几句应付了事。”

    孟凌霄自然不信,其实宁铁鞋临走之前和他交代了不少事的。

    就在箫剑生准备询问两人去了哪里的时候,孟凌霄有些感慨道:“宁前辈和缘木鱼都走了,小家伙足足等了你一夜的时间,最后哭着鼻子离开的。”

    箫剑生心里略有些沉甸甸的,瞪大眼睛盯着地下干柴变成的灰烬,说道:“都怪我,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

    箫剑生有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应该很快就会见面的。”

    孟凌霄白眼道:“难啊,宁前辈带着小家伙回了自己的家乡,他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箫剑生有些怔怔的说不出话来,随后摇了摇有些昏沉沉的脑袋向车厢走去,在车厢内呆了一小会,手里提着一酒壶面色沉沉的走了出来,走到大黑牛身边,替大黑牛梳理了一下皮毛,用酒水洗刷了一下口鼻,做完这一切,天色已经大亮。

    两人沐浴在一片金光之中,沿着河流绕行而去。

    路上箫剑生鲜少说话,真的是问一句,说一句,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看书,想事情,照顾赵凌雪,宁铁鞋走前查探过赵凌雪的伤势,做过一些有效的治疗,三天之后,虽然人还没有醒来,但脸色好看了很多,气息也平稳了很多,箫剑生喂水,也会自行的吞咽,四五天之后,双手已经能微微使力,嘴角流露出了浅浅的哀伤之色。

    这一天,快晚间时分的时候,箫剑生攀上一座山岭远远的看到了大海,穿过那茫茫大海就是陆地,想到这里,他心思渐渐的又凝重了起来,一脸的茫然。

    简单晚餐的时候,两人一边喝酒一边细聊,东一句,西一句,最后又聊到了宁铁鞋身上,孟凌霄朝着箫剑生乐道:“远处有河,河水清澈,好好洗洗涮涮,好办大事。”

    箫剑生不敢抬头,低头只顾喝酒,很快便喝到脸色潮红,口齿不清,吞吞吐吐说道:“宁前辈临走之时,没有留下些修行之类的东西?”

    孟凌霄不悦道:“人家又不欠你什么,凭什么三番两次的帮你,小子,醒醒吧,凡事都的靠自己,指望别人只会越靠越懒。”

    箫剑生笑道:“话虽如此,但他确实是个铁公鸡。”

    就在这时,孟凌霄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怀间。

    吃过晚餐,喝足了酒,箫剑生借着篝火看了一会书,然后趁着孟凌霄不注意的间隙偷偷的向远处的河边走去,河水清澈异常,经过一整天的日照,水温依然温和,箫剑生自嘲一笑,随即开始解衣宽带,然后跳入了水中,美美的洗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上岸之后,还感觉浑身燥热,索性就裸着上半身向车辇方向走去,只是当他赶到的时候,发现孟凌霄不在,大黑牛脑袋耷拉在水槽里昏昏欲睡,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他直奔车厢而去。

第十章 惊心动魄

    箫剑生看着空荡荡的车厢,一瞬间急出一头汗水,就在他准备寻找之时,远处传来了孟凌霄的窃笑声,箫剑生急急忙忙赶了过去。

    离河畔不远处的一颗老树下,孟凌霄对着当空的月色品着一壶黄酒,看到箫剑生狼急的样子,眯着眼笑道:“这么快就完事了?是不是有些太快了,不可能啊……”

    箫剑生看着师公猥琐的表情,急道:“完个屁,她人呢?”

    孟凌霄诧异道:“她说要去河边找你,我便换了个僻静的地方,担心被你们的动静影响了心情……”

    箫剑生狠狠的瞪了师公一眼,转身直奔河边。

    孟凌霄看着那猴急的背影,自言自语道:“一日夫妻百日恩,白日夫妻似海深,一个姑娘家家的,跑了和尚也跑不了庙。”

    河边根本没有赵凌雪的影子,就在箫剑生准备沿河寻找的时候,在他刚才洗澡的上游某处,传来了哗哗的水声,直到这时,箫剑生的心才彻底的放了下来。

    箫剑生寻着那声音走了过去,他尽量的放慢速度,让这段距离变的更长一些,这样他就可以想更多的事,因为在她背影之中,他已经感觉到了彼此之间那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正如宁铁鞋说的,这并非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而是两人代表的意志不同,说的更透彻一点,这叫道不同,自然不相为谋。

    赵凌雪就坐着河边,将双脚放入河水之中,雪白的长发垂落河中,伸出手臂在河水之中随意的搅动着,周围散发着一圈圈的涟漪。

    夜空的缺月,虽然不是很美,也不皎洁,但在某个人的眼中,今夜的月色分外的美丽,美的令人心醉,尤其是月下的那个人影,更令人着迷。

    箫剑生来到赵凌雪背后,安静的看着她,从雪白的发丝看起,一直到深入水中的小脚丫,犹犹豫豫说道:“离这里不算远的地方,有一处院落,房前屋后有很大的空地,只要翻掘出来就可以使用,你喜欢种菜就种菜,喜欢种花也行,那房子虽然老旧了一点,但重新修缮一下还算不错。”

    赵凌雪掬起一捧水,砸在那缺月之上,月碎了。

    她淡淡说道:“大瓷碗死了,就葬在离筠天城不远的地方,你有时间了应该去看看她。”

    箫剑生忽然感觉心里憋的晃,眸光越过她的头顶,在河对岸瞩目起来,久久的无语了一阵,才安慰道:“咱们两人一起过去最好,我想她更愿意看到你,如果可能,咱们可以回一趟奉天王朝,去看一看你父皇和你师傅,我想他一定很思念你。”

    赵凌雪摇了摇头,低声道:“儿女情长而已。”

    箫剑生伸出手,想摸一摸她的头顶,但不知为何,那只手一直无法落下,他想起了宁铁鞋的话,小声说道:“还记得你第一次受伤时说过的话吗?”

    赵凌雪点了点,冷笑道:“那时候,我很愚蠢。而今天你很愚蠢。”

    箫剑生不知道这话何意,但也能听出其中的拒绝之意,但他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继续说道:“远离俗世凡尘,找个没人烟的地方,或许我们都能生活的很好,灵主也是人,需要五谷杂粮,有喜怒哀乐……其实,你不适合挑起那副重担的。”

    赵凌雪冷冷回道:“这只是你的想法,既肤浅又乏味,还很自私。”

    箫剑生无力的叹了一口气,

    赵凌雪缓缓起身,当着箫剑生的面开始解衣宽带,直到那具如月色一样白的身体彻底展露在箫剑生面前,她往后撩了撩长发,然后转过身,双臂自然下垂,迎着箫剑生的目光,说道:“其实你只是喜欢这具躯体而已,现在这具躯体已经死亡了,它有了新的主人。”

    箫剑生使劲的摇了摇头,怒道:“你胡说了,我不管现在的你是赵凌雪还是灵主,总之,我会将她夺回来的。”

    赵凌雪突然抓起箫剑生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脯之上,然后挑衅着笑道:“你需要什么,今夜它都会满足你。”

    箫剑生感觉脸色滚热一片,脑海之中更是如万马在奔腾,他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很快,胸间是燃起了滔天的火焰。

    就在这时,赵凌雪往前走了一步,带着冷笑略微踮起脚尖吻住了箫剑生的嘴。

    月色之下,那双纤柔的手撕开了他的衣物,然后拥着他向温热的河水中走去,两人越走越远,直到河水漫过了两人的胸脯。

    这一吻比之之前狂热了很多,然而却没了之前的火热,让他心中升腾起的蠢蠢欲动火苗渐渐熄灭了。

    河水温热,但箫剑生的心却渐渐冰寒,甚至连带着水温都缓缓的失去了温度,就在这时,箫剑生忽然推开了赵凌雪,盯着她的眼睛再看到曾经的熟悉,他呆呆的看着她,思量着她刚才说过话。

    夜风起时,吹皱了河面,荡起了两人的白发苍苍,两人彼此凝实,但眸光各不相同,心思也应该不在相通了。

    赵凌雪平平淡淡的朝着箫剑生笑了几声,问道:“还准备和这具躯体成亲吗?”

    箫剑生重重的点了点。

    赵凌雪说道:“你到底喜欢这具躯体哪里?”

    箫剑生回答道:“一颦一笑,一动一静,一喜一怒……都喜欢。”

    “如果它变成这样子,你还喜欢吗?”

    话音甫落,赵凌雪周身的水面忽然浮起一圈殷红色涟漪,紧接着,那只修长的手指划过自己的脸颊,随之一道血肉模糊的伤口血水流淌了下来,这一幕将箫剑生震的脸色煞白,他曾经那样的怕疼……

    赵凌雪再次抬起手来,纤柔的手指忽然化作一柄锋利的利剑抵在自己胸前的位置。

    “住手,你疯了?”

    箫剑生刚要阻止,但发现他与她之间不知何时隔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他的手伸不过去,他的呐喊在她脸色激不起一丝情绪。

    她的手指划了下来,那条伤口很长很深,直通河面之下,终于,箫剑生奋起一拳,砸开了那道屏障,但她已经游开了,向着河的深水部位游去,拖着一条长长的血水。

    看到这一幕,箫剑生心也在滴血,他开始奋力的追赶那道人影,她身上更多的血水流了出来,月光洒落,河面之上的血色渐渐的在扩散,蒸腾起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他不顾一切的靠近她,她不顾一切的在自己的身上添着新的伤口,一道,两道……很快,那具皎洁如玉的身体遍布了数十道伤口,露在水面上的部位,几乎是体无完肤。

    终于,他意识到了不对劲,停止了追逐,她也停了下来,朝着他冷笑不止,任由身上血流成河。

    隔着一丈多的距离,箫剑生脸色狰狞道:“这是为何?你不是很怕疼吗?”

    赵凌雪摇了摇头,平静道:“有些事情比疼痛更撕心裂肺,疼到了极点便是解脱。”

    箫剑生试着让自己平静下来,心思默转之间,语气尽可能的平缓道:“我只是一个小人物,有些大道理难以理解,但我知道继续流血下去,你会死的。”

    赵凌雪撩起一袭河水冲掉了颈部的血迹,然后说道:“那也是你逼死的。”

    箫剑生看着殷红的河水,皱着眉头,像哄孩子一样小心说道:“先上岸包扎伤口吧,至于以后的事情,等你伤好了之后再商量,如何?”

    赵凌雪轻笑着摇头,说道:“等你和孟凌霄离开了天府城范围,本尊主自会上岸处理这些伤口。”

    箫剑生叹了口气,然后笑着伸出一只手,似乎想拉住远处那只手,不料那只手忽然再次化作利剑,横在自己颈部位置。

    箫剑生大吼道:“住手,你真的疯了吗?”

    就在箫剑生想下意识的阻止那只手的一瞬间,赵凌雪的手指义无反顾的滑下,顿时血水飞溅,喷射而出,就在这时,水中的赵凌雪忽然皱了下柳叶眉,本就大伤之后的身体马上变的摇摇欲坠起来,渐渐的,她的身体快顺着河水漂流起来。

    此刻的箫剑生,可谓心如刀绞,眸中滴血。但他依然强迫自己尽量静下心来,随时观察着赵凌雪的变化,不知过了多久,天穹之上飘来一块云,慢慢的飘向那轮缺月。

    赵凌雪沉重的踹息清晰传来,她的身体被河水冲刷的飘逸不定,就当那快黑云忽然挡住那轮缺月的一瞬间,箫剑生彻底的消失在了河面之上,他以最快的速度潜水而行,然后瞅着她的身体猛然向上跃起,同时将那具即将坠入河底的身体横抱了起来。

    河岸边,箫剑生没有替她穿戴衣服,而是用自己的衣服包裹了一下,飞奔向车厢方向。

    车厢之中,箫剑生放下帘布,点亮油灯,先通过穴位替赵凌雪止住血,再掏出所有可以止血、凝血和生血的丹药,一股脑灌入那张贝齿紧叩的嘴里,然后才开始逐一检查身上的伤痕,由重到轻,细细包扎起来,忙完这些,天色已经快亮起。

    当箫剑生喘着粗气走出车厢的时候,一缕清冷的晨风吹拂过来,他有气无力的朝着替大黑牛洗刷毛皮的师公笑了笑。

    孟凌霄笑道:“小子,搞定了?”

    箫剑生虚弱的点了下头。

    孟凌霄白眼道:“谁家不娶老婆,就没见过像你这般娶的惊心动魄的。”

    箫剑生搓了搓脸,露出了被血水糊了一夜的酒窝,笑道:“那是师公你没见过什么才是真正的惊心动魄。”

第十一章 你不是他

    接下来,是两个男人特有的笑声,不用言说的事情。

    然后,两人煮了一壶花茶,喝足之后,清早出发。

    牛车徐徐而行,绕弯了几十里路,终于寻到一座木桥过了河,筋疲力尽的大黑牛硬是在箫剑生的引诱下撑到了中午,在一个叫芙蓉镇的地方停下歇息。

    芙蓉镇不大,零零散散几百户,路边开着几家小客栈,专门做那些路来路过的小本生意,招牌年久,一眼便知是那种半死不活的买卖。

    但就是这种不起眼的地方,卖一种叫芙蓉的茶,据说喝多了长命百岁,体格强健,至于真假,无法考证,但此地的人确实个个都能年过九十高龄。

    在一家名“回安”的客栈内,箫剑生捡最好的客房要了两间,一间供师公落脚,一间他和赵凌雪共用。

    客栈很简陋,似乎就是一个打瞌睡的地方,老板是老两口,看起来慈眉善目,但箫剑生还是多留了个心眼。客栈连着饭铺,中午时分,两人要了一笼肉包子,两碗蔬菜汤,几样地方野菜炮制的小菜,酒水自备。

    两人借着一壶酒聊东聊西,谈天说地一直到午后时分,这才回到了客栈,在孟凌霄的房间内,箫剑生唤来一壶芙蓉茶,说要尝个鲜,等茶水端上来之后,才发现其实就是本地的老井水泡了几朵晒干的芙蓉花。

    箫剑生大呼上当,便去找掌柜的理论,准备讨要回茶水钱,好歹也是几文钱呢,箫剑生走后,就见孟凌霄笑了笑,朝着那芙蓉花吹了一口气,

    说来也奇怪,泡茶之时花早已枯萎的没了色泽,但几息之后,那花仿佛盛开了一般,花瓣在水面缓缓展动,花间一处的色泽将一杯水染红。

    很快,箫剑生换来了掌柜,掌柜看着呢殷红如血的茶水笑着不说话,更没有掏钱的意思,孟凌霄便和他攀谈了起来。

    掌柜叫钱龙,八十多岁,说起这芙蓉茶头头是道,眼中闪光,老人笑道:“要想泡出上等的芙蓉茶,只有三口井的水可用,咱家后院便有一口,这老井水不仅适合泡茶,洗脸洗澡都是好东西,远了不说,就说咱家那婆姨,八十好几了,乍一看,肤色像那小娘子一样的嫩,两位客官说奇不奇?”

    孟凌霄捋着胡子笑说道:“奇也不奇,何不将内人令人让老夫一见?”

    钱龙干笑了几声,偷偷的打量了一番面带邪笑比他还苍老的家伙,悻悻然的离开了,钱龙走后,孟凌霄说道:“胡说八道,以为老夫不知,上等的芙蓉茶乃金色的,出自龙族。”

    箫剑生好奇道:“师公喝过?”

    孟凌霄傲然笑道:“就在你出事的那天,老夫正在品茶。”

    谈到那些事,箫剑生马上没了好心情,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芙蓉茶,砸了咂舌头,苦涩之中带着一丝甘甜,似乎有些喝不惯,便将茶水换成了黄酒。

    孟凌霄说道:“喝这芙蓉茶如修行,修行自然讲求静水流深,且修行,莫问前程。”

    似乎说的很有道理,连孟凌霄自己都觉得这番话很有意境,笑的很盛,不料箫剑生笑道:“你和茶,我受罪,做人莫要孟凌霄。”

    孟凌霄瞪眼道:“什么狗屁道理,师公对你不薄吧?”

    箫剑生喷着酒气道:“厚在了哪里,可指点过我修行?可请我吃过一顿包饭,别意外我不知道你兜子里有钱。”

    孟凌霄尴尬的低下了头,道:“做人不能斤斤计较。”

    箫剑生苦闷道:“除了花我银子,老孟头你还替我着想过啥事?”

    孟凌霄淡淡回味了一下,似乎觉得有番道理,便乐道:“修整几日,择日启程赶回无极宫,举全无极宫之力,让你和赵凌雪成亲,如何?”

    箫剑生脸色瞬间红扑扑的,似那杯中茶水,小声道:“还是不要大张旗鼓的好,在此之前,我想去一趟奉天王朝,和赵明英知会一声,人家好歹养了这么大,总的意思一下。”

    孟凌霄喷出一口茶,笑道:“建议你不要去触那个眉头,赵明英自然不会看上你这种吊儿郎当的家伙。”

    “看上看不上都无所谓,仅限于知会,其他都是无所谓的事情。”箫剑生惨淡笑道:“然后再北上一次,寻一下她娘亲。”

    孟凌霄诧异道:“想法很好,只不过按照宁铁鞋的意思,你们仅限于成亲,她还不能留在你身边。”

    箫剑生猛然起身,说道:“为何?”

    孟凌霄压了压手,示意箫剑生坐下,然后说道:“宁铁鞋没说原因,但我猜应该和灵域有关,如果想彻底的抹平灵域,其中少不了她的帮助,试想一下,连守天奴二老都做不到的事情,就凭你们,还需要成长到一个高度,既然如此,两人总的分开,各修各的好,整天腻味在一起,万一有了小崽子,还修个屁的行。”

    箫剑生也不知道师公分析的有无道理,只是机械的点了下头。

    孟凌霄接着道:“既是帮助,须是联手,自然要强强结合,所以,接下来的时间,你回无极宫闭关吧,洞天福地如何?至于外面的事情,我想无极宫暂先能应付的来。”

    箫剑生想了一下说道:“闭关和活埋差不多,这种事我不干,其实在我认为,闭关的作用远远不如战斗中历练,杀一人实力便会强一分,杀千人成魔,杀万人成佛,杀万万人成圣贤。”

    孟凌霄淡淡笑道:“这话万一被佛陀听去,他老人家会不高兴的。”

    箫剑生认真问道:“真有佛陀?”

    孟凌霄点了点头,道:“大道无量,修到深处便是佛陀,亦或者是圣贤,凡事做到极致都能通达彼岸,读书人书读多了,也能成圣,当年灵主弘扬万法同修,旨在让人间处处开花结果,岂不料捆绑了自己的手脚,也不知道她后悔过没有。”

    不知不觉,箫剑生已经喝下了半坛子黄酒,按照平时,这个量还是不算多的,但因为心情的缘故,今日他有了浓浓的醉意,自觉要失言,便倒扣了酒杯,准备回到客房。

    孟凌霄白眼道:“想不闹心,快点生米做成熟饭。”

    箫剑生赶紧逃了出去,靠着门喘息了一阵,自言自语道:“难啊,当初离开极北之时,苏剑凝也是这般偷偷说的。”

    箫剑生回到了自己住处,小心推开房门。

    不知何时,赵凌雪已经醒了过来,正半依在被窝和枕头上闭目发呆,看起来还很虚弱,但脸色好了很多,或许是灵根入体的缘故,她身上的伤势好的很快,似乎再有三五天时间便能痊愈。

    想到这里,箫剑生就有些惆怅,脚步有些不自然的靠近赵凌雪,看着她的脸色低声问道:“那一夜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赵凌雪答非所问,冷冷说道:“还有一个地方,我没有去,明日动身,你陪我。”

    箫剑生扫了眼赵凌雪白惨的脸,说道:“明日不行,你还需要修养几日,三天之后吧,你想去哪我都作陪,随你心意。”

    赵凌雪忽然睁开眼睛,微怒道:“三天太长,本尊主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就明天。”

    箫剑生伸出两根手指,在赵凌雪面前比划了一下:“要不两天如何?”

    赵凌雪瞪了眼箫剑生道:“要不就现在。”

    箫剑生赶紧点头道:“那就依着你,明天出发。”

    担心赵凌雪再做出过分的举动,接下来,箫剑生没敢离开这间房间,就连晚间的饭菜都是孟凌霄送过来的,箫剑生曾着送走师公的间隙,两人偷聊了几声,孟凌霄叹着气离开了。

    晚饭破天荒的丰盛了一些,两菜两汤,一壶芙蓉茶。

    赵凌雪真饿了,不管不顾的先自己吃饱,然后留了一些残羹给箫剑生,看着赵凌雪挑衅式的目光,箫剑生吃的津津有味,最后又用水刷了碗。

    待箫剑生抹干净嘴巴,赵凌雪说道:“一会本尊主传你灵根修行之法。”

    箫剑生本想当即拒绝,但看着赵凌雪冰寒的脸,马上点了点头想道:“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还不等痊愈了再说,反正我一直在你身边,不急于一时。”

    赵凌雪怒道:“你不急,本尊主急,你不想学也不行,等你学会了之后,回到无极宫继续播撒灵根,到时候本尊主便封你金座。”

    箫剑生佯装受宠若惊,笑道:“谢灵主栽培之恩。”

    夜色渐渐浓黑,客房内没有点灯,外面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落了进来,隐隐约约能分辨出一个大概的轮廓。

    两人都躺下了,赵凌雪睡床榻,箫剑生打地铺,虽然感觉有些别扭,但想到一点点能接近她,箫剑生已经很满足了,只是和她突然有同处一个房间,他有些无法入睡,眼睛始终微微眯着。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

    不知过了多久,床榻之上赵凌雪起身,正襟危坐之后低语说道:“你过来。”

    箫剑生嗯了一声,觉得有些不妙,但还是没有犹豫的走了过去,在床边站好,等着继续吩咐。

    赵凌雪冷笑道:“放空心思,不得抵御。”

    箫剑生偷偷的叹息了一声,只能照做。

    待他在赵凌雪面前坐定之后,忽然有一只不再温柔的手罩在他的头顶之上,箫剑生皱了下眉头,紧随其后,一股温热的东西开始试着涌进他的脑海之中,因为曾经见过,他马上就能确认这些东西正是灵根。

    初始,箫剑生确实是放空了心思,任由那些灵根入体,但很快他发现,那些灵根并不是单一的进入他的脑海,而是分了一部分出来正欲冲入观心湖。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箫剑生马上警觉了起来,他猛然转过身仅仅抓住赵凌雪的那只手臂,眼睛冷冷的看着她的眼睛,低沉问道:“你不是她,到底是谁?”

第十二章 野心

    “趁着这具身体虚弱,你现在便可以杀死我,同时也将毁掉了这具身躯,今夜是最好的机会,过了今夜之后,你恐怕再没有这般好的机会了。”

    赵凌雪说的声音不高,但字字戳心,仿若一柄利剑,再次插入箫剑生的心窝。

    她确实很虚弱,这么近的距离,他也确实可以做到一掌毙命,但他仅仅是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臂,再多一份气力都舍不得,她的手臂还是那般纤细光滑如玉,并不曾因为换了个身份有丝毫的改变。

    所以,面对这具身躯,面对她挑衅的目光,他还是快速的松开了手,然后跳下了床,转身的那一刻,脸色很难看,轻声问道:“睡觉吧,有些是逼迫不来的。”

    似乎是很累,箫剑生重重的倒在了浅薄的被褥上,有些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需要尽快隔绝她传递给他的那些灵根,不能任其在自己的体内生根发芽。

    赵凌雪一动不动的坐在哪里,半张脸处在月光的照射之下,另外半张被黑暗轮罩,不知多了多久,她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声,缓缓的转过头看向了地下他熟睡的位置。

    月光偏移之后,她的脸全部轮罩在了黑暗之中,但那双眸光未曾改变方向,一直到天光洒在脸色。

    没过多久,箫剑生醒来了,似乎一夜睡的很安慰,气色饱满,脸色挂着浅浅的笑容,她转过身,他替她重新查看了一遍伤口,该敷药的地方还是一丝不苟,她的衣物在哪天夜里撕碎了,他便找来自己最崭新的一身单衣放在了她脚下,然后去准备早饭。

    太阳刚刚跳出地平线,一辆牛车已经离开了芙蓉镇。

    掌柜的钱龙望着车辆远去的方向,眉宇之间难掩的笑容,这一行三人交了三天的租金,但只住了两天,细细合算下来,他白白的多挣了两天的钱,如何能不高兴。

    只是没过多久,他便被一阵嚎啕哭声至那梦境之中惊醒,问过老婆子才知,自家的芙蓉茶丢了几大包,自然免不了冲出门,对着早已没了踪影的牛车骂上一句,这群天煞的家伙,老的没个老的样,年轻的有稀里古怪不是玩意。

    这些骂声自然进不来孟凌霄耳中。

    牛车离开芙蓉镇之中,急转南下,进入了茂密的山间,然后沿着蜿蜒的山路缓慢而行,按照孟凌霄所说,翻过这座山,差不多就到海边了,到时候觅一条宽大的船只,便可驶离圣人域范围。

    此刻,箫剑生坐在车辕上,一只手拿着柳条编织的鞭子,另一只捧着一本书,似乎看的很认真。

    车辕另一侧,孟凌霄倚在车厢上打盹,脸上管着淡淡的笑容。

    车厢内,赵凌雪渐渐的适应了这种颠簸,开始闭目凝神养气,她需要尽快的恢复体力,她是灵主,绝对不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两日之后,牛车顺利来到海边,又觅了两日功夫,终于迎来了驶向陆地的一艏大型船只,三人连同牛车和大黑牛足足在漫无边际的大海之上飘了半月时间,这才看到了海岸线。

    有事整整一天的漂浮,牛车终于登岸了。

    ……

    同样是车,一匹腿脚矫健粗壮的黑色大马拉着一辆豪华的车辇于早晨时分驶离了繁华的中京城,向着人间稀少的北方而去。

    车辇之中只有三人,一个做事小心翼翼的丫鬟,一个负责赶车的老人,一个出了城之后开始脸上荣光快速衰退的中年男子,然而,即便如此,依然难掩眉宇之间的英姿和威严。

    男子一直在车厢之中翻书,鲜少关注外界的动静,直到三日之后,听到外面荒野的风吼这才披着厚重的貂裘走出了车厢,然后翻开车帘望向远方。

    年夜里,刚下过一次雪,雪很大到现在都没有消融,淹没了官道,覆盖了山丘,远远看去,天地之间唯白茫茫一片雪色,男子不在看到了什么,忽然皱了皱眉头,看向赶车的老人,询问道:“此地离玉阳关需要几日?”

    赶车老脸色平静,声音淡淡道:“快则三日,慢则五日。”

    男子嗯了一声,似乎已经习惯了老人永远没有情绪的声音,犹豫了一下问道:“此地离玉阳关和筠天城差不多的路程,前辈认为朕应该如何选择?”

    老人说道:“老夫只负责赶车,从来不喜欢过问别人的事情,陛下想去那都成,前面便是分岔路。”

    男子皱了皱,将车帘放下,转身对丫鬟说道:“要不,你给朕提个意见?”

    丫鬟怀间抱着一个热气腾腾的茶壶,听到陛下如此说,怔了一下,犹豫说道:“奴婢以为先去筠天城为好。”

    男子笑道:“为何能摸准朕的心意?”

    丫鬟颇紧张的抱紧怀中的茶壶,浅笑了一下,说道:“奴婢猜陛下一定是想小公主了,而前段时间,奴婢听人说,小公主出现过泥井口,既然如此,陛下自然要选择离泥井口最近的地方。”

    男子点了点头,叹息了一声,朝着外面的老人道:“绕开筠天城,直接去泥井口。”

    车辇行出几里之后,老人甩鞭将马车赶向了通往筠天城的那条路。

    ……

    四日之后,离那个不起眼的山村约莫三五里路程,路上步行着一男一女两人,两人俱是踏雪而行,但速度丝毫不必那车马慢分毫。

    直到快到村口的时候,两人才放慢了速度,男子行色匆匆的对女子突然说道:“昨夜眼皮跳的厉害,预感有什么好事要发生,咱们要不要祭拜完帝王榆之后去一趟无极宫?”

    女子低头而行,淡淡笑道:“每次想儿子了,你都以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是不是该换个新鲜的借口了?”

    男子笑道:“这次是真的,昨夜梦的相当真实,那小子又长高了几分,骑着一头牛回来了,先是去了你的临云山,然后又去的快刀门。”

    女子显然不信,冷笑一声问道:“那我问你,那小子可是一个人?”

    男子点了点头,说道:“可不是,你还指望雪儿还能和他一起回来,难啊,雪儿那孩子怎么就变成了灵主……”

    尽管两人讨论的仅仅是一个梦,但女子脸上的变情显然要不男子复杂的多,当听到是一个人的时候,偷偷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望着远处的山村,低声道:“但愿梦是反的,如今这局面他回来恐怕只有死路一条了,且不说明处暗处已经培养起无数的势力,再说了奉天朝廷,赵明英如何能咽下这口气,宫内高手如云,只要放出一批,足能要了他的小命。”

    男子大大方方的牵住了女子的手,紧紧的拽在手心里,然后大大咧咧笑道:“凝儿你多虑了,所谓虎父无犬子,他爹如此,儿子又能差到那里去,这段时间不是也有很多人寻咱们的麻烦,又哪一个人能活着离开了,就奉天王朝这些门派而言,倒不是我屠铁林小瞧他们,只要咱们联手,他们基本没有便宜可讨,再说那奉天王朝,除了冀长春之外,我屠铁林真还没有放在眼里过。”

    “我都说了,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酸,叫我剑凝便成。”女子变得羞答答的甩开了男子的手,嘲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曾经不把剑山放在眼里,刚刚那一战,不也没有捡到便宜,如不是我救场,指不定要被羞辱到什么时候。”

    男子忽然皱了眉头,想起了半月前的那场激战。

    前些阵时间,他听闻霍青城那独苗儿子霍海离开了无极宫,被传的沸沸扬扬的说,此子有望成为驻守筠天城的守将,这些倒是无所谓的事,他老子栽树儿子乘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然而,他听说那霍海离开无极宫之后,并没有去筠天城继任,而是在江湖上周游了一圈,自那之后,江湖上关于讨伐箫剑生和赵凌雪的势力如雨后春笋一般而起,所以,他怀疑这些都是霍海所为,便去了一趟剑山准备讨个说法,不料如今的剑山已经非同寻常,不知何处冒出了很多高手,那一战确实很艰辛,以他七境的手段竟然没有一气冲入剑山腹地,半道之上被一柄长剑逼了出来,若非凝儿出面,以二敌一,恐怕再难下山。

    想到这里,男子冷笑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霍青城你你师傅心狠,他儿子又比霍青城手段毒辣,而且此子年纪不大,料事老成,入不除去,势必对剑儿不利啊。”

    女子柳眉微蹙的点了点头,说道:“你只看到了其一,其实那霍海比你想的还要可怕。”

    男子皱眉道:“这话如何讲?”

    女子说道:“据小道消息言,霍海与年前去了圣人域,你猜他去圣人域所为何事?”

    男子疑惑道:“剑儿也去了圣人域,莫非和剑儿有关?”

    女子点了点头道:“恐怕只是其一。”

    男子越发的吃惊道:“圣人域人天下修行者的殿堂,马家,三生门,窦家都云集在圣人域,那子不会是去……”

    男子没有说完,但女子却肯定的点了点,笑道:“无极宫乃剑儿心思牵动之地,如果无极宫动摇,剑儿势必要全力以赴,但无极宫又非一般门派可比,想要让其动摇自然要借助外面的手段,试想一下,现在除了重阳殿,武当山和西荒四大家族联手,再难找出一家有实力与之匹配的,然而,重阳殿自然不会干出那张事,武当山又沉寂了无数年,自称止杀之地,自然也不会轻易承人面子,唯有西荒四大家族联手,但四大家族历来不和,联手之手,一时难以达成一致,唯有打圣人域的注意。”

    忽然,男子望着已经很近的泥井口长长的呼出了一口热气,紧紧的握住了腰间那口黑刀。

第十三章 遗言

    通往筠天城的那条官道上,马车走的很顺畅。

    官道上经常有车马经过,但马车并未引起他人的过多侧目。

    男子这次出宫,提前做了很周密的计划,隐蔽性很高,一不告知路过的地方官府,二不带臃肿的随从,仅仅一个车夫,一个贴身丫鬟,精简到了酸楚的地步,所以已经远远的看到了筠天城的轮廓,城内并没有人派出人来迎接。

    貌似城内城外是一片安详,似乎也很安静,但却令男子皱起了眉头。

    他自言自语道:“太过安静了,也不是什么好事,我这个当老大的也是,坐看岁月静好几十载,看四季更替,看遍了层林尽染,看遍了人心,最后是越看越心慌,宫内如此,宫外亦是如此,不是什么好兆头。”

    赶车老人淡淡笑了一声。

    约莫离城十里的时候,男子让老人停下了车,然后他下了车,静静的站在路边,向远处张望,一别十几年的光阴,至他那趟北游之后,再没有踏上这片荒凉的土地,虽然十几年过去了,但很多东西还是记忆犹新的, 比如那高大的城楼,比如筠天城背靠的那片墨山,除此之外,他还知道,翻过墨山便是金国的地界了。

    时间一瞬间回到了过去,他深深的闭上了眼睛,忽然耳畔传来了金戈铁马的声音,猛然睁开眼睛之时,那山还是黑的,只不过镀了一层太阳的余晖。

    他这一站似乎已经过了很长时间,男子收入了目光,看着丫鬟不知何时给披了一件御寒的雪白裘衣,不知是不是心里寒冷了一些,披了反而更让他觉得寒冷了。

    男子裹了裹身上的雪白裘衣,目光离开筠天城方向,向东望了过去,他虽没有去过那里,但知道那里有个叫泥井口的地方。

    那里孕育出了一个让他爱恨交加的家伙。

    他希望他死,但又希望他生,他死他的一块心病便根除了,他生,则她应该有人照顾,细细想来,他这个当父亲的,或许真的没有他对她疼爱有加,这种事情他也经历过,所以比一般人理解的透彻。

    雪儿为了他去过那里,那里应该还留有她的记忆。

    所以,他决定去一趟那里。

    男子上了车,但没有钻入热腾腾的车厢,而是迎着寒风跨坐在了车辕上,用手掩着嘴,低低的咳嗽了一阵,然后用手指了指远处,低声道:“去泥井口走一走。”

    老人表现的漠不关心,只是吆喝了一声大黑马。很通人性的黑马自行择路而行,马车悠悠起步,走不多时,老人扫了眼因为咳嗽脸色变的潮红的男子,平静问道:“陛下,国师临走之前,是不是推演了一卦,卦象如何?”

    男子似乎在望着远处出神。

    车夫也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这个有些越轨的问题,但就在这时,男子低沉说道:“国师让朕在春夏交替之时备战。”

    男子说完,看了眼车夫,问道:“国师活着的时候,前辈总说他那些都是骗人的把戏,当不的真,缘何问起这种问题?”

    老人从袖口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酒壶,拔掉塞子,仰着脖子往嘴里倒了一股**辣的烈酒,然后抖了抖车轮抛起来落在身上的雪沫子,说道:“陛下可能是记错了,老夫从来就没有说过这话。”

    男子感觉今日的老人有些反常,所以怔怔的看着他笑道:“说了就是说了,说了又不敢承认,不敢承认可不是前辈的做派啊。”

    “我可以作证,前辈说过不止一次。”车厢内传来丫鬟的声音:“去年秋时,前辈与国师在路上偶遇,前辈临走之时,便说那小老头真弄糊弄人,靠胡说八道也能混个国师,还有,前年冬时……”

    男子佯装咳嗽,车厢内声音才停了下来。

    老人面色不笑,但那嘴角的胡子却翘了翘,淡淡道:“说了又何妨,那老家伙已经死了,莫非还能蹦出来找老夫讲理不成?”

    男子笑的很温和,小声道:“其实,朕知道前辈和国师表面不和,但私交很深,朕赏赐给国师的酒大部分都进了前辈的肚子。”

    “那是他贴着脸皮送给老夫喝的,既然白喝,没有不喝的道理吧。”老人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呈现出一种落寞的灰色,干笑几声道:“其实,老夫也就是问问罢了,那老东西还是有几把刷子的,当然,他这几把刷子没有隋未末的大点,但刷锅洗碗总够了。”

    男子淡淡笑了几声,平缓说道:“国师预感到自己寿元不多,所以费劲了心机为朕留了这一卦,他说备战,朕便备战,我信他,不管这一战我奉天的将士能不能抵御下来,但奉天的战马已经好久没有饮血了,是时候该闻一闻那血腥味了。”

    车轮碾着小石子往前滚了一阵,车夫说道:“国师就没说这一战,战况将如何,哪家准备来犯?”

    男子平静说道:“西有西荒,北有金国,李景言这人雄心滔天,手下将士虽然按兵不动几十年了,但朕听说一直没有放弃实兵操练,所以战力不容小觑,金国自然就不需要多说了,他们的铁浮屠早已深入了我奉天军民心中,若再战,别的不说,士气上便输了一筹。”

    老人皱了皱眉道:“依陛下之言,若真战,奉天危矣。”

    男子感叹道:“迫不得已,君子也要立危墙之下,若被国师言中,有可能先皇打下的江山要毁在我赵明英手里了。”

    男子说完之后,发出一声比风还寒冷的呼声。

    过了一会,老人又说道:“老夫就不信那老家伙没有给陛下留下破兵之法。”

    赵明英点了点头,笑道:“人心,民意,远高于家国社稷。”

    老人问道:“所以,这次做贼一样的溜出宫,陛下是想体察一下民意是否于奉天有益。”

    男子淡淡笑道:“现在奉天国师还空缺,前辈要不要考虑一下?”

    老人呵呵道:“我看姓袁那小子就不错。”

    男子也呵呵笑出了声。

    马车向东行走,道路越来越窄,大雪能掩盖绵延万里的墨山,但却掩盖不住那些任性的枯草,在道路两侧倔强的探出了头。

    车轮迎风滚出十几里,天色将黑未黑,大地雪白一片,白雪皑皑之间,就见远处的山坡上出现了一个黑点,虽然仅仅是个黑点,但还是被男子注意到。

    他笑道:“听说泥井口有棵老榆树。”

    老人也笑道:“是啊,据说长势颇有帝王之相,周围人管它叫帝王榆。”

    男子乐道:“那倒要去看看。”

    老人看了眼远方,说道:“随你心意。”

    马车冲出狭窄的雪道,向着黑点而去,黑点越来越大,很快便显出了它的枝枝叉叉,再近一点时,已能看到斑驳的树皮。

    待马车赶过去的时候,太阳正好被墨山遮挡,一抹天光凌驾于众人头顶之上,除此之外,男子还发现枝枝叉叉如老人脸上皱纹一样的榆树下还站着两人,一男一女,笑迎着他们。

    高大男子身高出众,很是显眼,一身磨出光亮的皮裘早已掉光了毛,女子中等身材,虽然不在年纪,早已褪去了少女的青涩,但正是风韵之年,尤其是那肌肤,与雪比之还胜一分。

    男子淡淡一笑,跳下马车来到树下,遥遥的朝着陌生的一男一女抱拳,很和气说道:“两位,打扰了。”

    女子欠身微微一笑。

    高大男子看来眼衣着光鲜的来人,再翻动眼皮扫了眼他的脸,又用眼角看了眼豪华的马车和健壮的黑马,大大咧咧笑道:“看来这个老榆树,从明日开始便要名副其实了。”

    男子谨慎的看了眼高大男子腰间没有刀鞘的佩刀,仿佛眼角被那刀刃的光芒射了一下,眯着眼笑道:“何以见得?”

    高大男子乐道:“因为天下没有长得一模一样的第二个赵明英,既是有,他也不会来这里。”

    被一眼看破身份,赵明英反而不再谨慎了,淡淡的盯着高大男子,深思几息,说道:“天下也没有长的一模一样的两个屠铁林,即便有,他也不敢杀完魏向武再来这里。”

    至此,两个似乎很释怀的男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两人笑的一丝不苟的纯真,仿佛两个孩子一般,他的脸上没有帝王气,他的脸上没有江湖气,两人笑的同时,都在对方身上寻找着什么。

    真的不知过了多久,老人被这笑声闹心的跳下了车辕,丫鬟也有些不甘的钻出了车厢,苏剑凝无限复杂的心情经历了几个起伏跌宕之后缓缓的平静了下来,两人的笑声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赵明英突然又笑道:“看来朕永远做不成了人屠了,曾经将你们父子恨之入骨,恨不得千刀万剐来为雪儿讨回公道,但现在想来,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杀了你也于事无补。”

    屠铁林咧嘴乐道:“难得你老赵家还能有人这份菩萨心肠。”

    赵明英平缓了一下心境,说道:“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夸朕。”

    屠铁林白眼道:“我说的是雪儿那孩子,你别得意的太早了。”

    两个男人同时提到了一个名字,雪儿,不管之前两人心里如何不对付,但此时却是破天荒的看着对方顺眼,赵明英回味似的抿了一下冷的发紫的嘴唇,说道:“要不喝酒?”

    屠铁林点了点头,回道:“亲家说了算。”

    赵明英怒道:“朕心眼不大,会记仇,希望一会不会喝多。”

第十四章 你一口我一口

    夜色深沉,枝干如虬龙飞天一样的老榆树下,燃烧着一堆不大的篝火,篝火边上,赵明英和屠铁林面对面而坐,两人中间隔着两壶酒,你一壶,我一壶,但没有下酒菜。

    不知何时,两人借着火光托起了酒坛,你一口,我一口,似乎在较劲,谁也不乐意先放下酒坛,老榆树干死的树枝不仅提供了柴火,也能遮挡远处侵袭过来的寒风。

    渐渐的,两人都有了醉意,但依然没有放下酒坛,反而全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苏剑凝初始有些担心,偶尔会提醒屠铁林言语之间要带敬意,毕竟赵明英不是江湖人,而是还是皇帝,但两人喝到最后,她便彻底的无奈了,也释然了。

    赵明英虽贵为一国之君,但因为女儿一事,心中颇多的不快,正好借着今日的烈酒放开了怀豪饮起来,屠铁林亦是担心儿子的安危,两个根本没有交集的人,因为儿女之事碰面了,很戏剧性的一幕,上演在一颗老榆树下,周围散发着浓浓的酒香。

    赵明英带来的丫鬟知道陛下龙体欠佳,但她此刻根本无能为力去提醒,最后和负责赶车的老人窃窃私语一阵,老人压根就没准备干涉这事。

    夜色越来越深沉,不知何时,夜空之上竟然飘起了雪花,初始一朵接着一朵,慢慢的变成了大雪纷飞。

    赵明英皱了皱眉,舌头打着卷说道:“如果雪儿出现了什么差错,朕第一个问你屠铁林要人。”

    屠铁林瞪了眼赵明英笑道:“这话我就不爱听了,雪儿是你赵明英的儿女不假,但也是我屠铁林的儿媳,如果雪儿真出事,也不用你来要人,我屠铁林提着人头向你谢罪。”

    赵明英摆手道:“你那儿子可是罪大恶极之人,朕看在雪儿的面子没有派人杀他,已经是网开一面,他如何能与朕的儿女相提并论?”

    屠铁林根本不在乎赵明英的态度,喷着酒气偷笑说道:“赵明英,看来你这皇帝老二越坐越糊涂了。”

    赵明英放下酒坛,怒视着屠铁林。

    屠铁林低声笑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兴许两人早已生米做成熟饭,现在颜家主动退出,我儿名正言顺,你不承认有如何?”

    话音甫落,赵明英面色微微一僵,猛然一拳砸向屠铁林面门,屠铁林没躲没闪,反手亦是一拳砸向赵明英,两人几乎是同时挨了对方一拳,各自向后倒去,就在苏剑凝和丫鬟准备过来搀扶的时候,两人几乎又是同时起身。

    接下来的一幕,连赶车老人都无法直视了。

    奉天王朝的皇帝竟然和一个江湖人物在雪地里扭打了起来,两人团团抱紧在雪地里打滚,打的不亦乐乎,鼻青脸肿,打的鞋都甩飞了,最后打累了,两人又坐下来喝酒,互相挤兑,然后,话不投机再大打出手。

    直到酒劲上头,两人都倒下了,大榆树之下才彻底的安静下来。

    车夫老人本不愿理睬两个没有正形的人,但耐不住丫鬟软磨硬泡,最好只好将将人全部提着扔进了车厢。

    漆黑的车厢内,两个浑身裹着泥水的人发出了沉闷的呼声,就在这时,其中一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用手探了下一对方的鼻息,淡淡笑了一下。

    车厢外,篝火还旺,纷纷扰扰的雪片刚要触及也火苗,马上化作了水汽,浑浑噩噩的老人,正靠在车厢柱子上打瞌睡,忽然,一阵细微碾雪的声音而来,老人冷笑一声,不多时就听有人低声道:“请问前辈可是影子程青霜?”

    老人本不准备回应,只是听着声音很是诚恳的女声,便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道:“难得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苏剑凝柔笑道:“早些年江湖曾有传闻,影子程青霜已经离开了大陆去了传说中的龙族,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穷山僻壤之地再见到前辈。”

    老人表现的似乎对什么都没了兴趣,淡淡笑了一下,道:“落叶要归根,人也一样,越老越念旧啊。”

    苏剑凝笑道:“前辈可一点也不老,起码还能守护我奉天王朝千百年。”

    程霜平静道:“谬赞了不是,一旦江湖上没了你的名字,那便是老了,老了就要服老,不做那种与天斗的无趣事情,那能与你相比,美貌与才华并举,刚入江湖,被得了个剑女的称呼,那时候可是风光无限了,不知道多人男人为了你打破了头,就连那霍青城都没逃出你的魔掌啊。”

    “前辈真是有趣之人。”苏剑凝苦涩一笑,话题一转,很认真说道:“江湖传闻,雪儿公主重伤了无极宫宫主胧月之后,便只身去了圣人域,无极宫马家,三生门,窦家向来和灵主不对付,晚辈担心雪儿宫主会吃亏……”

    “担心是对的,圣人域不比大陆,大修行者多如狗啊。”程青霜缓缓睁开了眼睛,轻描淡写的打量了一番苏剑凝,说道:“然而,既然选择了背弃武道,也便选择了结果,赵明英好说歹说无数次,希望老夫出手将她寻回来,鱼窥河也是舍了老脸求老夫办事,这种事难如上青天,三生门和窦家倒是可以忽略,但马丰川那老东西固执的很呢,老夫更本就无法踏入圣人域一步,恐怕也老小子就该发飙了。”

    苏剑凝略有些失落,轻轻点了点头。

    当年那件事她也有所耳闻,传闻当年那场封神之战,打的可谓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天底下无数的修行者败在了一条无锋枪下,鲜少能有人对马丰川造成威胁的,也就说天下第一的马丰川鲜少有人能撼动,但眼前这位老人便是鲜少的那几人中的一人,只不过他与马丰川有过一个不为人知的约定,究竟是什么约定,绝对是个天大的密事。

    想到这里,苏剑凝欠身行了一礼,向火堆走去,程青霜看着那背影,淡淡笑道:“苏丫头,冷不冷?”

    苏剑凝点了点头,确实感觉有点冷,但更冷的还在心里,她不知程青霜为何这么奇怪一问,轻柔笑道:“是不是晚辈吵了前辈的清梦,让前辈再无法入睡?”

    程青霜摇了摇头道:“给你喂几剑吧,热热身就不冷了。”

    就在苏剑凝大感意外之时,程青霜跳下车辕向远处走去,苏剑凝原地顿了一会,快步跟了上去。

    半月冷照之下,几十里之外的一处山坡之上,可能是没人过来砍伐的缘故,到处都是疯长的干树枝,透过那些树枝的缝隙,刚好能看到了一个破败的山村轮廓。

    山坡之上,程青霜随手捡起一根树枝,看着步伐轻盈的苏剑凝,待两人的距离拉近到三十丈左右的时候,程青霜忽然抛飞了手中的树枝,树枝作剑神出鬼没在那些枯树之间穿行。

    苏剑凝猛然停下,谨慎的看着四周,但闻肃杀剑气绕来绕去,但却看不到一丝痕迹,更无从把握那剑气的痕迹,忽然,一道剑气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苏剑凝柔指在身前连着三点,一道如水一样清澈的剑气循入了夜空之中,追逐那剑气而去,然而,仅仅了三息时间,那秋水剑气便蹦碎消失,面对身前突然出现了一道向门一样的压抑气息,苏剑凝并未心急,只是冷笑一声,身影猛然变的如剑一样轻盈而动,以旁敲侧击的迂回手段向那扇门逼近。

    山坡上的风比山下要猛烈的多,时不时有嘶吼的风,卷动着地下的积雪像一条雪白的长龙一样,将那些枯树枝折断,白龙卷起的漫天白雪沫子将整个山头遮盖,就在这漫天风雪之下,苏剑凝身上的厚重衣物早已被汗水侵湿,她的衣角早已结出了晶莹剔透的冰晶,倩嫩的肌肤被无情的白雪擦出了一道又一道血痕。

    程青霜看着这一幕,依然没有收手的准备,反而,当那根树枝被苏剑凝折断之后,他在地下飞掠般的捡起了一捆柴火的树枝,化作了漫天的剑影将苏剑凝轮罩期间,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此时此刻,苏剑凝身上多处被树枝划出了血痕,殷红的鲜血滴血在洁白的雪上,仿若盛开的梅花般惊艳。

    终于,东方射来万缕金光,肆意了一个晚上的雪也停了,程青霜已经离开了山坡,但苏剑凝依然还在,她被困在了一座万剑结成的剑阵之中。

    随着太阳一点点升高,万剑也渐渐的变成了九千剑,太阳三竿之时,九千剑变成了五千剑……

    约莫中午时分,山坡才彻底恢复了安静,苏剑凝长长的呼出一口,红晕的脸色慢慢恢复了正常,她抹去挂在睫毛上的汗珠,远远的望着山坡之下的小山村,怔怔出神。

    该下山了,苏剑凝找到一条下山的小路,向老榆树走去。

    树下只有屠铁林一人,他双手背后,目光带着浅笑看着那道身影。

    大树之下,屠铁林看了眼自己粗糙的大手,然后小心翼翼翻过手,用手背替苏剑凝擦去了汗迹,然后说道:“可有收获?”

第十五章 气氛

    苏剑凝轻轻的点了下头,有收获,而且很多,但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说起。

    屠铁林看着颇狼狈的苏剑凝,心里忽然沉甸甸,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作风,细声细语说道:“不急,慢慢想,其实你和那位车夫的对话我听的一清二楚,初始有些担心你吃亏,但知道他便是程青霜之后,慢慢的也就放心了,原来他没有去圣人域,而是选择留在奉天王朝的皇宫之内,难怪世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苏剑凝一边用手绾着发髻,一边说道:“程前辈故意用一座剑阵将我困了一夜,而他本人又隐藏了气息,他的本意是让我试着感知敌人的微弱气息,尽可能的在战前多一份胜算,如此一份大礼实在太重,但这种感知非一日光阴可以见效,但见效之日,将受益匪浅。”

    “除此之外,程前辈让我见识到了另一种剑意,脱胎于天地万物之间,能压制我的秋水剑意,毕竟秋水剑法仅仅来源于水的一脉,与之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苏剑凝皱眉望向远方,哪里有车轮碾出的痕迹。

    她淡淡说道:“不过很可惜,来不及道一声谢。”

    屠铁林安慰道:“待你将这份剑意发扬光大,便是对他最好的谢意。”

    苏剑凝轻轻的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抹自信的笑,她缓缓抬起手,并拢两指,作剑指向远处山巅,刹那之间,山巅传来一阵闷雷滚过的声音,随之山尖之上的大雪开始摇晃起来,随之雪如白龙撼动山涧,但苏剑凝手中的剑仅有起剑,还未落剑,也就是说,她脱胎于水的剑意,以不动之势已经能连续的影响周遭的天地元气发生涟漪。

    至于原因,屠铁林自然知晓,这是势的雏形。

    见识到这一幕,屠铁林欣慰而仰天大笑,笑的胡子乱颤,很长时间那笑声在消失在山间,然后平复了一下心境,说道:“恭喜夫人,择日便可闭关冲击祖境了。”

    苏剑凝狠狠的踩了一下屠铁林的脚,白眼道:“谁是你夫人,如今剑儿还未成大势,休要讨论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想让我闭关更不可能,我这个当娘的岂能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屠铁林呵呵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干什么,他爹会安顿好这些的。”

    “他爹我不放心啊,除了戏耍赵明英,除了凡事喜欢不讲道理,不知道还也什么地方值得夸赞的。”苏剑凝一句一字的数落这,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嗯了一声,忽然道:“赵明英好像变了,在我了解之中,他应该将自己的皇位看的比任何事情都要重,但依着昨夜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将雪儿看的比皇位还重,想不通啊。”

    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屠铁林敞开怀将苏剑凝拥了进去,然而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变了才是好事,或许他在两个孩子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触动很大,其实有一件事你不了解,赵明英本来就拒绝过那个位置,当年先皇驾崩之后,再加上金兵的虎视眈眈,朝中实在无人可以扛起奉天王朝的大旗,而且在当时的环境下,皇位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说成烫手的山芋也不为过。”

    苏剑凝似在深思。

    “如你所说,雪儿可真随了她爹了,不爱深宫爱江湖。”苏剑凝笑这推开屠铁林,说道:“不说这些了,快捡柴火吧,不然这大雪封山的,刘大爷又要挨冻了。”

    屠铁林望了眼远处,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些事本来是儿子要做的事,他现在不在,只能由他爹完成了。

    白皑皑的原野上,两道人影边走边捡拾地下的柴火,缓缓的向泥井口走去。

    ……

    那辆马车没有去泥井口,直接折返去了筠天城。

    车厢内,赵明英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醒酒茶,一边看着快速滑过去的风景,心底的感叹不为人知,就在这时,程青霜嘲笑道:“陛下不准备将屠铁林骂个狗血喷头吗?”

    赵明英嘿嘿笑道:“朕为何要骂他,骂了他又听不到,还不等于骂我自己愚蠢?”

    程青霜说道:“看来老话说的好啊,天有多大,人心就有多大,陛下变了。”

    赵明英抿了一口茶,轻笑道:“高出不胜寒,不变更寒,至国师走后,心里一下子没了主心骨,总在思讨曾经什么样的因才早就了现在的果,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前辈要不要猜一猜?”

    程青霜不咸不淡说道:“不猜,太伤脑子。”

    赵明英似乎心情不错,又看向丫鬟说道:“要不你猜,跟了朕这么多年,若是猜准了,朕准你自由。”

    丫鬟很拘谨的笑道:“以奴婢愚见,陛下根本就不乐意坐那张龙椅,更乐意作个无拘无束的游侠儿,若不是当年那场变故,说不定陛下现在还和心爱人……”

    赵明英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丫鬟马上脸色急变,赶紧闭嘴跪下来头也不敢抬。

    赵明英沉默了一阵,扶起丫鬟,笑道:“鱼窥河伤了,胡婉儿死了,朕曾经打算将你培养起来送给雪儿使唤,不料世界之事变幻之快,实属难料,回去之后,朕还你自由之身,回西荒去吧。”

    丫鬟将头匍匐的很低,声音沙哑道:“奴婢生是陛下的丫鬟,死了也会护佑陛下龙体康健,注定这一生会追随陛下而去。”

    赵明英拍了拍丫鬟的瘦弱肩头,说道:“雪儿如果有你一半懂事,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就在这时,马车翻过了一条冰冻的小河,出了小河之后,视线豁然开朗,程青霜眯着眼睛听着主仆二人闲聊,谈不上感触,但有一丝欣慰,忽然想起了当年之事。

    当年,他舍弃了太多令人眼红的东西,毅然决然的隐没在了江湖之中,任谁都不知其去向,曾经他连自己都说不清,为何要保奉天王朝,现在看来终于有了一丝答案,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像皇帝,而是坐在皇位的江湖人,行走在深宫中的游侠儿。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离着筠天城的城门越来越近,赵明英钻出了车厢,望着那饱经风霜的城门,感叹道:“当年那一战,曾经的铁浮屠令得筠天城子民到现在也无法睡个安身觉,他们总认为朕无能,只不过是个不求上进的傀儡而已,先丢玉阳关,再失筠天城,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他们谁又能看到朕的另一面?”

    程青霜轻笑道:“陛下的另一面便是太仁慈了,仁慈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便代表着软弱可欺,西荒可欺,金国可欺,就连你养的那条狗剑山也可欺,先抛开远的说近的,雪儿为何会自幼走上修行之路,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再说衣袖坊这个组织,如今半死不活的又是为何,说的难听点,武榜都快祈祷你头上拉屎放屁了,你的铁血手腕何在?”

    赵明英赶紧低下了头,笑道:“前辈就不能容朕感慨一下?”

    程青霜平静道:“感慨可以,但要选择时机,以老夫来看,这次回京之后,有些人有些位是时候给挪一下了屁股了,你不动他,他会烂在哪里生疮的。”

    赵明英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低声道:“前辈说的可是四公主和魏向文?”

    程青霜冷哼道:“老夫没说,是你自己说的,万一哪天你后悔了,便找老夫的不是,老夫可不想像国师那个老家伙一样,到死了才有人念及他的好,那样岂不是白活一世?”

    “好!”

    赵明英仅仅说了一个字,马车直奔筠天城而去。

    ……

    东杲码头,一辆牛车缓缓驶出了码头。

    似乎在大海里面漂泊的时间长了,大黑牛下了船有些不敢迈腿,睁着无辜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用脑袋蹭了蹭孟凌霄,嘴里不断的哞哞着。

    孟凌霄轻轻的拍了拍它的犄角,笑道:“大花是不是心急了啊,马上就要到家喽,咱无极宫有的是地方让你撒欢,再不行就命人给你找头小母牛解解馋?”

    大黑牛似乎是听懂了,嘴角下流出了口水。

    然后,孟凌霄看向车厢,对着里面的人说道:“小子,自己想好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到时候擦干净屁股再回无极宫。”

    就在这时,箫剑生和赵凌雪依次跳出车厢,箫剑生带着一张银色面具,赵凌雪蒙着一块黑纱,两人都将面部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刚出车厢,顿时寒气袭来,两人情不自禁的裹了裹身上的单薄衣衫,然后望着白茫茫的码头,眼神之中俱是迷茫一片。

    赵凌雪小步向码头远处走去,眼中似乎还留着曾经的熟悉。

    箫剑生皱了皱眉,一边收拾车厢内的东西,一边说道:“师公,有没有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孟凌霄斥责道:“气氛自然不一样了, 圣人域一年四季春暖花开,大陆之上四季分明,时属六九,俗话说五九六九隔河观柳,也快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箫剑生点了点头,觉得有这种可能,但他依然觉得那种气氛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所造成的,分明是有人正在窥视着他们几人,这种感觉在大海之上还没有,刚刚登岸,马上像严寒之气般袭来。

    但孟凌霄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码头前面便是一片酒家,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酒桌旁边。

第十六章 犯众怒

    三人随意的选了一家客少的卤面馆,点了几样卤菜下酒,要了一坛清酒,差不多吃了一个时辰,临结账之时,箫剑生递上一两碎银,但不知何故,掌柜的似乎想收但又不敢收,导致脸色极其的难看。

    这越发让箫剑生感觉奇怪了。

    在箫剑生的逼问之下,掌柜的才道出了实情,原来账已经有人结过了,但他没说是谁结的,只说掉脑袋的事情不敢多言。

    无奈之余,箫剑生也没有再追问,白吃白喝一顿,但他似乎并不领情,至于原因自然是他们刚登岸,便被人看出了身份,这无异于敌暗我明,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结账之人是谁,箫剑生终究想的焦头烂额,也想不出这人是谁,也难怪他至登岸之后一直觉得有些压抑,原来是真的被人跟随了,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识破这道气息。

    箫剑生带着疑惑,三人出了卤面馆,就在他准备钻入车厢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没有补上的箭洞之中插着一个纸卷,展开是寥寥草草几行字:切勿回奉天,无极宫也危险,实在不行,姐还缺个暖床的,愿意收留你,你也别我问姐如何识破你的身份,相信你不傻。

    箫剑生淡淡的笑了一声,已经恍然大悟,快速的摘掉脸上的银色面具,准备丢掉之时,忽然意识到这面具是银子打造了,然后随后一抓,面具彻底变成了一块银子。

    他隐隐已经猜到了这人是谁,未央贞子。

    至于未央贞子是如何快速的识破的他的身份,自然是南国安公子的这张面具,恐怕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安公子是他杀的,如此一来,便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箫剑生自嘲一笑,将信交给了孟凌霄。

    孟凌霄瞄了一眼那难辨雌雄的字迹,但根据话中的意思能猜到对方一定是名女子,而且和箫剑生很熟,孟凌霄将纸还给了箫剑生,笑道:“这是好事,倒是可以考虑一下,切莫浪费了人家姑娘一番心意。”

    箫剑生瞪了师公一眼,笑道:“要考虑你考虑吧,大户人家,庄园一处,产业无数,负责看护庄园的是个身材矮小的老人,但真的很耐看。”

    孟凌霄很感兴趣的笑道:“个子矮小,又耐看,莫非是她?”

    箫剑生点头道:“都叫她鬼婆,师公认识这人?”

    孟凌霄轻笑道:“那老婆子没疯之前比疯时还疯,如何能不认识呢?”

    就在这时,赵凌雪接过了箫剑生手里的纸,看了几眼,冷冷道:“又是她,找死呢。”

    箫剑生以为赵凌雪在说未央贞子,赶紧解释道:“贞子小姐及时提醒,也算件好意,用不着这般对待吧?”

    赵凌雪冷哼一声钻回车厢,然后探出头看着箫剑生说道:“本尊主说的是你,你现在最好不要沾花惹草,否则后果自负。”

    箫剑生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跳上牛车,但没敢再和赵凌雪挤车厢。

    孟凌霄也懒的去听两人斗嘴,干脆蒙了一张厚实被子半依在车厢外开始悠悠的打起了瞌睡,箫剑生赶着牛车向西而行。

    按照他的计划,此行的路线自然不是通向奉天王朝,而是通往沧定国的,再折转到朝天山附近,然后找到那条曾经和师姐走过的路,再和师公分开而行,这个想法也得到了师公的同意。

    只是一日之后,赵凌雪突然提出要改变路线,她执意要北上朝天山,显然赵凌雪不准备再与孟凌霄同行,孟凌霄自然能看出来,其实他早就想如此了。

    中午时分,三人分道扬镳。

    孟凌霄赶车回无极宫,箫剑生和赵凌雪步行赶往朝天山,临别之时,孟凌霄语重心长说道:“小子记住,凡事孰轻孰重自己衡量,但须谨记一条,宁犯天条莫犯众怒。”

    箫剑生明白师公的担心,他重重的点了点,说道:“师公回无极宫我便放心了。”

    孟凌霄叹息道:“有时候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啊,总有人喜欢把自己折腾到死才甘心。”

    这话箫剑生也有同感,只是没有师公这种释然的口气,毕竟他现在还实力不如人,凡事还须奔着小心谨慎行事。

    箫剑生目送师公远去,他只带了一支长枪在身边,那块黑石棋盘也交由师公带回无极宫珍藏。

    不多时,箫剑生和赵凌雪出现在了朝天山脚下的那条河边,赵凌雪在这里停了下来,远远的望着朝天山方向,冷笑说道:“本尊主要你亲手毁了那尊石像。”

    箫剑生摇头道:“你想斩断咱们之间的联系,其实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将我杀掉,何必要多此一举。”

    “别以为本尊不敢。”

    “你确实不敢,不信试试?”

    赵凌雪脸色渐渐寒冷,指柔剑仿若一条即将吐信的毒蛇,剑未离开她的手指,周遭的天地元气开始凝固了起来,头顶之上那灰蒙蒙的云层之上,渐渐有闷声闷气的雷声传来,箫剑生无法感知赵凌雪现在是什么境界,但根据引发的天地异动能隐约猜到应该也是七境之上的实力,这个境界想杀他有些不现实,而且他猜她肯定下不了手,尽管她身上绽放的杀意已经很凌然。

    所以,箫剑生看着赵凌雪笑道:“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你我虽我夫妻之实,但早已有了肌肤之亲,我不管你是灵主还是赵凌雪,但你毕竟出生至赵室,这些东西应该比我清楚。”

    赵凌雪冷笑道:“逼本尊主出手对你没有任何好处,能多活一日最好不过。”

    赵凌雪收敛身上的杀意,沿着那条石桥走去。

    箫剑生紧随其后,在她身后说道:“你准备斩断了咱们的联系再对我动手?”

    赵凌雪边走边点了点头。

    箫剑生突然笑的很开心,然后说道:“世界之事,唯有情字最难斩断,我不知道你将如何斩断咱们之间的恩怨,要不说来听听?”

    赵凌雪略微顿了一下,说道:“拭目以待便是,先上山见了观主再说,本尊主有一事不明,要当面请教。”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山脚下,箫剑生忽然记起了一件事,当初朝天山盛会之时,曾有人想要他的命,虽然他并不想记仇,但想起这事,心里隐隐有些不痛快。

    此刻的朝天山轮罩在一片大雪之中,就连通往山顶的曲径都是白茫茫的,两人并肩走在山道上,在一处凉亭出短歇息,就在这时,山上走来六人,看装束应该是道童之类的,几人径直向凉亭走来,然后来到箫剑生身边,行了道家礼仪,其中一名道童很礼貌的说道:“两位施主见谅,现在观主有律令,一该不见客,亦不许闲杂人等登山。”

    箫剑生指了指蒙着面纱的赵凌雪,起身笑道:“我和师远到而来,只求几炷香,并不会叨扰多时。”

    那名道童歉意笑道:“那也不行,观主律令,我们只能照做,无权该更,还望两位施主哪来哪去,真有诚心,等山雪融之时也不晚。”

    就在这时,赵凌雪忽然说道:“让你们观主出来见我,只有一炷香时间,晚则悔矣。”

    那六名道童本来被冻的就有些瑟瑟发抖,听闻这话登时就竖起了眉眼,瞪了眼蒙纱女子,嘲笑道:“恐怕施主这句话说反了,应该是我等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来开山门,否则……”

    可惜,那名道童还未将余下的话表述出来,颈部已经裂开一条血缝,短短三息之后,血缝像一张血盆大口猛然张开,血色喷涌而出,登时将白色皑皑的石阶鲜红。

    其他几人剑同伴登时毙命,一时间竟然没有去想后果,怒极之余,腰间认定同伴所死是蒙纱女子造成,纷纷拔出腰间的佩剑以三敌一刺向赵凌雪。

    赵凌雪原地未动,仅仅是冷笑一声,三人顷刻间倒地身亡,俱是颈部一剑。

    六人眨眼睛死去四人,剩下两人亦或者是被惊到了,再没有刚才趾高气扬的架势,留下一句,观主在见贵客没有人敢惊扰,两位若不开眼便等着瞧。

    两人几乎是飞射着向山顶而去,顷刻间没了踪影。

    箫剑生皱了皱眉,吃惊的看着赵凌雪,忽然之间的变化,让他感觉陌生,那张出手的阴狠让他都感觉心惊,不由得想起那个怕疼怕血的赵凌雪,曾经她是那般的温婉和天真,似乎是一夜之间的事,她彻底的变了,既陌生又令他不安。

    就在这时,赵凌雪说道:“他们不应该敢触怒本尊主,也包括你在内。”

    箫剑生叹了口气,说道:“不管你是谁,滥杀无辜总不是好事,何必要让自己八面树敌?这样只会让世人更痛恨你,天地下再无你的容身之地。”

    赵凌雪平静道:“本尊主不需要敌人,只需要臣服,换句话说,本尊主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有错吗?你根本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天下之地,竟然没有本尊主的方寸之地,到处是追杀,到处是悬赏令,就连三岁的孩童都口口声声杀掉灵主,领取万两赏银,莫非本尊主有错?错在哪里?”

    箫剑生本来心中像藏着一只猛虎,即将出笼,但听了赵凌雪的话,竟然无言再反驳。

    就在两人在凉亭出僵持之时,山顶之上一位老人手中拄着一支竹竿,冷笑着看向山下方向。

第十七章 约定

    箫剑生感觉到自上而下的那股气势,但已经没了压迫之力,也就是说那个瞎子已经对他构不成危险,但他还是对赵凌雪小心劝道:“不管如何,今日之事不可能如你所愿,你见的观主也不可能来见你。”

    赵凌雪平静道:“那本尊主便去见他又何妨?”

    箫剑生没有接话,他在猜测她的想法。

    至他去了圣人域之后,几乎没有了赵凌雪的消息,她自灵域返回之后,在人间做了什么事,他不得而知,但不管如何,他对她的处境都堪忧,她现在毕竟还没有成长到上一世灵主的地位,不可能在人间呼风唤雨,话句话所,她现在应该找个没人野的地方闭关,尽快成长起来,这才是明智之举,而不是这种莽撞般的行走人间。

    箫剑生有些担心道:“观主答应过你什么事,才让你不惜杀人也要见他。”

    赵凌雪平缓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只需跟着就是。”

    这个时候,赵凌雪开始踩踏着那些血迹往上走,箫剑生被甩在了身后,他的脸色有些僵硬,表情更是像吃了只苍蝇般狰狞,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劝她下山,最后只能摇头跟上。

    在山的半腰处,箫剑生如愿以偿的见到了那个瞎子,原来真是位双目失明脸上皱皱巴巴的瞎子,拄着一根很普通的竹竿,竹竿一头戳进了雪粒,另一头高出瞎子几尺,和当日袭击他的那些竹竿一样长短。

    只是,瞎子并未关注他,也没有对他流露出杀机,或许早已将当日之事忘记了,于是箫剑生也将当日那件仇事压在了心底,脸色没有任何表现的不自然。

    换言之,他现在的主要任务是摸清她的想法,时刻的保护她的安全,做好一个合格随从。

    瞎子站石阶中间,她身后不远处站在两个惊魂未定的道人,隔着老远小心瞅来。

    赵凌雪全然没有理会,看着瞎子说道:“观主何在?”

    瞎子淡淡道:“观主在闭关。”

    箫剑生皱了皱眉头,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刚才几名道人说观主正在见客,瞎子瞎子却说在闭关,两个说法,该信哪一个,还是一个都不能信,箫剑生谨慎的留意着瞎子脸色的表情变化。

    就在赵凌雪脸色急变之时,瞎子皮笑肉不笑说道:“观主应该很快会出关,如果公主殿下愿意等,那便等个三五日。”

    在箫剑生看来,这句公主殿下用的恰到好处,适时的化解掉了赵凌雪身份的尴尬,但赵凌雪并不这么想,脸色依旧,也没有思考,说道:“那便等他三日时间,三日之后,他不出关便是失约。”

    瞎子笑道:“殿下果然英明。”

    随后,瞎子带头向山上走去,在距离山顶不远处一间依山而建的宫殿前停下,然后说道:“朝天山的条件比不上殿下的华沁苑,只能委屈殿下了。”

    赵凌雪没有任何表示,自然也没有挑拣的意思,轻轻的推开那扇仅能容一人通过的院门,先走了进去,箫剑生跟在后面,临进门之前,忽然回头看着瞎子问道:“前辈该如何称呼?”

    瞎子笑道:“无名无姓,仅仅一个瞎子而已。”

    箫剑生缓缓的点了点头,走了进去,然后关好门,在门后驻足几息,透过门缝能看到瞎子还没有离开,正在透过门缝和他对视,然后透过门缝说道:“随后会有茶水送来,希望两位喝的习惯。”

    箫剑生没做理会,走了进去。

    宫殿很小,只有两层,背靠山壁,下面有粗壮的木桩镶嵌在山石之中,因为悬空的缘故,走起路来嗡嗡作响,面朝西南方向,天晴之时,推开窗户,便能一览山下美景,包括那条缓缓流动的大河。

    可能是闲置的久了,越往里走那股浓浓的腐朽味越重,箫剑生担心赵凌雪不习惯,连着打开窗户通风,赵凌雪则是在一张桌前坐定,悠然的闭上了眼睛。

    不多时,果然有眼神怪异的道人拖着茶盘敲响了门,箫剑生开门之后接过茶盘,那道人很别扭的笑道:“不知什么原因,今年山上的几眼泉泉水早在秋时已经枯竭,平日山上供水全部来自河中的过滤水,希望两位施主喝的习惯。”

    箫剑生点头道:“有的喝总比没有的强。”

    道人笑道:“山上一日两餐,早一餐,晚一餐,餐餐为素,天黑之前会有人送来,望两位施主见谅。”

    箫剑生摆了摆手,道人离开。

    待他关好门后,分明听到那道人正在往地下吐口水,道人走出很远了,他依然能听到在低声的和其他道人交谈。

    “见到那位公主了?长相如何,有没有传说中的那般含苞待放?”

    “未见其人,但已经感觉到了那股妖气,很浓很浓。”

    “可惜了这么一位美人,最终还不是要落得一个人人诛杀的下场,只是不知道在临死之前将便宜了谁?”

    “自然是……”

    随着一声轻微咳嗽声,议论声戛然而止。

    茶水还冒着热乎气,箫剑生将茶盘放在赵凌雪面前的茶桌上,小声说道:“估计你喝不惯,晚间时分我下山去借点水来。”

    赵凌雪没有反应,解开茶杯,看了眼有些浑浊的茶水,说道:“朝天山之时故意刁难本尊主,三日之后,我便还他们颜色。”

    箫剑生笑道:“明知道要吃闭门羹,还要留下来,我是真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也不知道你和那位关注有过什么约定,但现在看来,恐怕不是好事。”

    赵凌雪重重的扣上茶杯盖子,瞪了箫剑生一眼。

    箫剑生依然笑道:“好好的公主不做,非要当什么狗屁灵主,莫非你就没有考虑过你父皇的感受,还有大瓷碗的死,若不是因为你,她……”

    赵凌雪忽然起身,道:“住嘴,愚人之见。”

    箫剑生怒道:“早知如此,当初在神箭部落的时候,就不应该心慈手软。”

    赵凌雪看着箫剑生冷笑道:“所以说你很愚蠢,现在后悔了?”

    箫剑生点头道:“非常后悔。”

    两人久久的对视起来,互不相让,谁也没有收回目光,忽然箫剑生将赵凌雪揽在了怀中,一把撕掉她脸色的黑纱,随之重重的吻了下去,赵凌雪没有反抗也没有迎合,只是任由他胡作非为。

    许久之后,箫剑生发现她的唇依然是冰冷的,她的脸色没有半点激情,仿佛就是一块千年不化的冰,似乎有些不甘心,他的手抓住了她的衣服,开始一件件往下褪。

    赵凌雪冷哼一声,并非享受的闭上了眼睛,脸色带着浓浓的嘲讽之色。

    几息后,箫剑生抱着一丝不苟的赵凌雪向二楼走去,在一处收拾的还算干净的床榻之上,他将她扔了上去,然后看着床榻之上的那具玉体,咬了咬嘴唇,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拔干净,疯狂的压了上去,他开始肆意的搓着她的身体,肆意的吻遍了她的全身,但就在他将那双腿分开的一瞬间,她忽然睁开了眼睛,开始朝着他冷笑,双眸清澈一片,没有一丝暧昧之色,这眼神无疑一碰冰水混合物,当头浇在了箫剑生滚热的身体之上。

    但依然无法浇灭箫剑生浑身燃起的烈焰。

    直到赵凌雪手中的指柔剑离开她的手指,突然横在她肌肤之上时,箫剑生想起了那天夜里的事情,终于叹了口气,重重的跌坐在了床沿之上,笑道:“真是个疯女人。”

    赵凌雪平静道:“除非你能说服本尊主。”

    箫剑生摇了摇头,没在回话,再他看来谁不服他是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与其那样还不如静等机会、

    很快,箫剑生穿好了衣服,来到窗前,开始大口的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他透过薄薄的雾气,看着山下如玉带般的滚滚河流,想起了曾经时候,满脸的追忆。

    那个时候她还是单纯的一位公主,也很善良。

    那个时候,大瓷碗还活着,整天嘴里都不闲着。

    夜幕降临之后,宫殿的二层之上亮起了烛火,很快有道人送来了粗茶淡饭,那饭真的很粗,清汤之上飘着几粒金黄的米,没有热气,没有饭香。

    夜色深沉之后,那几碗米汤原封不动的还放在那里。

    箫剑生下了楼,站在山崖之上欣赏了一番稀稀拉拉的灯火之后,发出一声声长叹,然后皱着眉头向远处的山坳走去。

    此刻,童心泯刚刚手工,为了犒劳辛苦了一天的自己,刚给自己煮好了一碗面摆放在石桌之上还冒着热气,或许是正在等着这碗面凉一些再使用,利用这个间隙正在收拾一那些工具,但等回头之时,发现那面碗已经空了,连面汤都没有剩下一滴。

    童心泯呵呵的笑了几声,对着漆黑的窝棚骂道:“臭小子,滚出来。”

    箫剑生笑着走了出来,抹了抹嘴角的油花,笑道:“油花花少了,葱花放多了,花椒也放多了,要不然会更可口。”

    童心泯冷笑一声,搬起一块几百斤中的石头,举起之后便准备砸向箫剑生,箫剑生一闪身靠着那窝棚站定,眼神挑衅的看着童心泯,那意思你不心痛你那狗窝,就砸一个试试。

    果然,童心泯气急败坏的放下了石块,不悦道:“小子,哪来哪去,这次别指望老夫收留你。”

第十八章 玄武灵动

    箫剑生没理会童心泯,似乎是疲倦极了,眼皮都抬不起来,懒洋洋的坐在石凳之上,借着那盏熟悉的灯光,四下寻找,最后目光落在了那尊石像之上,然后看到了上面修补的痕迹。

    童心泯也并非真的发火,笑呵呵的在箫剑生对面石凳上坐定,乐道道:“在小女朋友哪里受气了,想找老夫说道说道?”

    箫剑生有气无力的点了下头,说道:“我感觉与她之间好似隔着一堵墙,即便离的很近,但也能感觉到遥远的距离,而且每次看到她笑,心里总有种恐惧感。”

    “有距离感是正常,毕竟她现在已经背弃了人道,而且现在她仅仅是迈出了第一步,以后会随着她实力的增强,你们之间的距离感越来越远。”

    童心泯说着话,起身在灶坑内填了把柴,开始煮茶。

    箫剑生担心道:“晚辈应该如何阻止她增强实力,或者说如何让她回到从前,有没有有效的手段?”

    童心泯笑道:“你想让她舍弃第二世,然后再做回公主,想法是好,但不切合实际,老夫不知道酒鬼和你说过什么,他应该指点过你,所以就按他的来吧。”

    箫剑生蹙眉道:“连前辈你也这么说,莫非你也知道了什么情况?”

    童心泯提着茶壶走了过来,摆好茶碗,一人一碗,然后说道:“老夫只知道这样做最坏的结果也是最好的结果,起码你不用考虑的太多,哪怕与全天下人为敌,至少有人会给你收拾烂摊子,何乐而不为?”

    箫剑生似懂非懂的点了下头,开始低头喝茶,茶水很烫嘴,但他就那么将一碗茶喝到了底,然后自己续满,接着再喝,一边喝一边思考和宁铁鞋那夜长谈的话题。

    童心泯敲了敲桌子,说道:“大事面前糊涂一点,小事面前精明一点,其实就适合现在的你。”

    这句话箫剑生完全听懂了,所以他放下了茶碗,自嘲笑道:“前辈要我做一颗不越的棋子?”

    童心泯抿了口茶,拍桌子而起,笑道:“做棋子有什么不好,世人都是棋子,只不过他们不明白自己的处境而已,说出来不怕你笑话,老夫现在也是一颗棋子,便落在了没人问津的朝天山后山。”

    箫剑生皱眉道:“前辈准备下一步如何走?还是一步死棋?”

    童心泯摇了摇头,抬起手臂在箫剑生头顶之上横着一抹,随之那些填满山坳的雾气被风卷走,天空猛然明亮起来,仿佛能看到最深处。

    箫剑生木讷起身,抬头远望,不知不觉眼中竟然出现了一条黑线,起初他以为是错觉,揉了揉眼睛再看,哪天黑线依然在,很遥远,仿佛链接着两颗星辰的线。

    就在这时,童心泯下了逐客令:“想明白就滚吧,以后也少来。”

    箫剑生起身抱拳行了一礼,刚走之时,又问道:“听那几个道人说观主在见客,但瞎子却说在观主在闭关,晚辈不知该信谁的?”

    童心泯怒道:“自己没手还是没脚,不会去看看,以你现在的能耐,他们还能将你吃了不成?”

    箫剑生吃了一鼻子灰,狼狈的离开了山坳。

    但他没有会驻地,而是在山间的密林中穿行,雪地之上为留下一个脚印,不多时,他出现在一处建在山顶绝岭高处的宫门前,他自然不知道这是谁的驻地,只看到这里亮着灯,灯光很亮。

    箫剑生小心翼翼翻墙而上,沿墙而行,能清楚的看到这处宫殿有三重,每一重都庄严至极,大院之内安静异常,或许是太大的原因,导致箫剑生微小的像一只苍蝇般,他瞅着了机会一跃而走,平平稳稳落在一处建筑的飞檐上,隐匿了气息,以意念扫视脚下的一举一动,最后只听到一阵念诵道教教义的微弱声音。

    箫剑生悄无声息向第二重飘去。

    这次他飘下了飞檐,后背贴在一个粗大的柱子上,眼睛顺着殿内*射出的光亮往里看,透过浅薄的窗纸才发现这里是出藏,内里只有两个道人正在清扫书架上的尘土。

    第三重宫殿比之前两重高大了不少,宫殿分三层,以斗形而建,宫殿顶层之角祥兽镇守,朱雀,玄武,白虎,苍龙,四灵各执一宇,宫殿正下方横着一块巨大匾额,玄武长兴。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朝天山中枢玄武大殿。

    玄武大殿正殿一处,偏殿八处,凑数为九。

    这一幕让箫剑生豁然心跳加剧,他发现整座宫殿被一个硕大的能量罩着,箫剑生小心逼近那能量罩,试着感知一番,发现那能量罩极其牢固,虽然可破,但势必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箫剑生略一皱眉,至怀中掏出一物,一道流光闪过,他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等他现身之时,已经骑在了玄武背上,玄武灵兽是石非石,是金非金,内里气息绵绵仿若真物一般,昂首视天,拳头大的瞳目似在遥望天际之上的星辰。

    看到这玄武灵兽,箫剑生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听说这朝天山供奉着一尊玄武石像,被很多人有缘人争相观赏,不知其中有什么说道。

    这次箫剑生变的几位谨慎起来,扯了一块黑布蒙住了脸,碍眼的长枪贴背放置,他滑下玄武,飘落在地,凝神静气沿着灯光照射不到的位置快速逼急那扇黑漆漆的大门。

    随着离那扇漆黑大门越近,一种被窥视的感觉越明显,仿佛一双眼睛正随着他游走,似乎在这双眼睛之下,任何的东西都要显形,尽管他已经隐藏了身上所有的气息,依然屏蔽不了那双眸光。

    诧异之时,箫剑生快速的离开了那扇门的附近,向着远处灯光溢出的殿门急奔而去。

    此时一间类似会客厅的地方,地下一座九层灯塔闪着殷红的灯火,灯火之下三道人影端坐椅间,除了瞎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之外,其他两人俱是眉宇间透着一股威严,其中一仙风道骨的紫袍老者手间捧着一白玉茶盏,刚抿了一口,便说道:“乾元老祖,实不相瞒,你若不来告知,本观主心里还是没底,更无法知晓那赵凌雪和箫剑生已经开始登山,当初也是为了朝天山将来考虑,才被迫答应那赵凌雪允许她暂借一隅传教,其实也就是先将她稳住,但后续该如何灭杀,奈何一直没有化解之法,你也知道那赵凌雪至归来之后,灵主的记忆已经唤醒,实力一日强过一日,本观主实在拿她没有办法。”

    就在这时,一脸色红润,八字眉老人冷笑道:“白观主,老夫听闻朝天山与重阳老二多有走动,莫非他敢袖手旁观?”

    紫袍白观主干笑道:“重阳老祖难请啊,至去年朝天山盛会之后,老祖已经云游在外,其实说是云游,实则在躲一些闲杂事情。”

    乾元老祖略一皱眉,道:“也难怪,依着江湖传闻他与那箫剑生的关系,这事自然不好插手,那就以后也别准备插手了。”

    白观主感激笑道:“还是乾元老祖耳目通天,这次也多亏老祖来访,否者一旦那两人闹腾起来,朝天山还真不够他两折腾的。”

    乾元老祖笑道:“其实非老夫手眼通天,而是剑山人才辈出,剑山少主已经东归,这一切都在少主的锦囊之中,如若能借助贵地除去那两人,朝天山功不可没。”

    “莫非剑山少主东去圣人域说动了马家?”

    “自然没有,马家家变,新任家族一目光短浅的女流之辈,估计此时顾头不顾尾了。”

    就在白观主眸色略显失落之时,乾元老祖笑道:“白观主可听说过马家大长老。”

    “马行空……”

    白观主压下激动的心情,低头细思,手间茶盏轻轻摇晃。

    沉默一阵,两人抬头相视。

    不多时,白观主继续道:“现在两人已经被白观主安置在了一处废弃宫殿内,该如何行动,全部交由乾元老祖了,老祖有什么不方便之事,可以找云真人详问。”

    乾元老祖淡淡的瞟了眼瞎子道人,呵呵笑道:“听闻云真人与那赵凌雪和箫剑生都有过一次接触,以你之见,该如何行事确保万无一失。”

    云瞎子淡淡一笑,低声说道:“对付那赵凌雪乾元阵教足以,唯一的变数是那箫剑生寸步不离的守在赵凌雪身边。”

    乾元老祖乐道:“莫非他还颇了祖境?”

    云瞎子摇头道:“这倒没有,但听闻他在六境之时便杀掉了七境的南国安公子,老夫担心他……”

    就在这时,白观主悠然起身,笑道:“后天旧历十五,正值玄武真身灵动之时,我想镇压他不是问题,且不说他才区区七境,即便祖境也不是问题。”

    三人俱是会心的笑了起来,但就在这时,玄武大殿之中忽然传来一阵异动,那动静好似是从地下几丈处传来,激烈的晃动引得整座大殿都跟着晃了起来。

    乾元老祖略作沉思,声音低沉道:“白观主,这是……”

    “这是有人闯入了玄武大殿,引怒了玄武真灵。”

    几乎是同时,白观主和云瞎子急奔殿外而出。

第十九章 仅此一次

    三人急奔出门,一溜烟冲向玄武大殿。

    大殿之内原本没有亮灯,但此时却在四角亮起的灯火,四盏高台灯烛将整个大殿照的如白昼,光明轮罩之下,巨大的玄武像原封不动的傲然在地,前面的功德碑也是没有丝毫挪动的痕迹,包括功德碑前面的鎏金香火炉也没有飘灰的迹象,看到一切如故,云瞎子和白观主这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白观主心惊道:“吓煞本观主,以为有那不长眼的人胡乱闯了进来。”

    云瞎子定了定神,感叹道:“这几日拒绝任何来客敬香,为了就是不打扰玄武真灵的安宁,如若有一丝变故,我朝天山如何吃罪的起,玄武长兴之年,玄武动则天地动,人间也是这个道理。”

    就在这时,乾元长老绕着玄武转了一圈,似乎也没有感觉到异常,这才回到功德碑前,说道:“老夫也曾听说过,当初这玄武落成之时,便被武当山掌教张真人赐下了名号,玄武长兴万年,可见张真人的一片苦心,寓意很深,自那之后,玄武真灵每六年灵动一次,每次灵动天显异象,旨在将香火气回归人间,庇佑世界万年长兴。”

    白观主眉开眼笑道:“确有此事,可惜,最近这几年不知为何,朝天山信众渐少,朝天山的香火不济,恐怕要让张真人失望了。”

    乾元老祖淡淡笑了一笑,说道:“天要变,大势所趋,但两位真人还需放心,这一切颜家早已考虑在内,如今四大家族除了向家一直顽固不化之外,其他三家早已齐心协力,再加之有剑山的加入,不敢说能在天下大乱之时撑起一片天,起码要不其他人好受一些。”

    白观主重重的点了点头,表情却玩味难懂。

    颜家,吴家,许家,西荒三大家族联手了,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如果这个时候不做出选择,以后怕是机会不多了,想到这里,白观主笑道:“早闻乾元阵教偏居一隅,久不闻世,如今下山,被颜家尊为坐上贵宾,真乃名至实归,可喜可贺之事。”

    乾元老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表示委婉接受,然后低头看向掩在灯火之下的那块功德碑,逐字细细看去,看到某处,豁然皱起了眉头,低沉念道:“玄武长兴,不过儿戏,功德无量,德从何来……”

    白观主一步跨前,仅仅看了几眼,痛心疾首长呼,险些喷出一口老血,云瞎子虽然看不到,但早已熟记碑文,用手抹了几下,最后手中停留在那几个字上,冷笑道:“这明显是有人将之前的字抹去了,然后重新刻补,是谁如此胆大妄为?”

    就在这时,乾元老祖冷笑道:“如果老夫猜的不错,应该不是山内弟子,一来他们破不开老夫不下了阵,二来也没有这个胆子,至于是谁,两位应该最清楚不过?”

    白观主咬牙切齿道:“莫非是那箫剑生?”

    云瞎子表示吃惊,那阵法有多强,她心里有数,可挡七境全力一击,即便能破,那动静势必会引起他们几人的注意……

    此时,乾元老祖已经走出了玄武大殿,仰头望向能力罩,当眸光落在那处被划开的口子上时,脸色渐渐冰寒,似有怒意,八字眉凝成了一线,口子不长,仅仅不到三尺,仿佛一道切割在他身上的伤口一样。

    半山处的废弃宫殿,殿门虚掩,时不时的飘出一缕缕黑烟,透过门缝能看到三块石头支着一口黑锅,锅下烧着一堆火,不断的有人将宫殿内拆下来的木料变成了柴火,很快锅内的水煮沸了。

    便在这时,殿内有人说道:“给本尊主加水。”

    脸色被烟熏的分不出眉毛和嘴的箫剑生皱了皱眉,感觉舀一瓢开水,快步走进去,然后小心翼翼的倒入浴桶之中,小声问道:“水还凉吗?”

    赵凌雪坐在浴桶之内,只露香肩在外,从热气腾腾之中探出手,摆了摆手道:“恐怕一锅不够,继续烧。”

    箫剑生无奈道:“再烧就的拆院墙了。”

    赵凌雪不耐烦道:“拆了又何妨?”

    箫剑生摇头笑了笑,开始不间断的往浴桶内添加热水,浴桶之内撩拔水花的声音渐渐大了起来。

    就在这时,被积雪覆盖的山道上急匆匆走来两道人影,几步之后便被殿内足能映照半个夜穹的火光惊呆了,其中一人被那黑烟熏的连着咳嗽了几声,冷笑道:“真是孺子不可教。”

    一个拄着竹竿的老妪淡淡道:“岂是不可教,简直该杀,真当我朝天山是软柿子了。”

    很快,两人出现在殿门外,刚欲推门,里面便走出一人,抹了把脸上的烟熏,露出洁白的牙齿和酒窝,笑道:“两位有事不妨明白天亮之后再说,现在很不方便。”

    那人怒极反笑道:“本观主担心这把火明日就烧到玄武大殿了。”

    箫剑生笑道:“岂不更好,正好为朝天山增添一些烟火气。”

    云瞎子虽然看不到箫剑生的长相,但脑海里印着他的一切信息,去年时分这小子便应该死在他的竹杖之下,可恨那童老怪胳膊肘往外拐,不帮他不说还救了这小子一命,想到这里,她的鼻子都快歪了,冷哼一声,举起手中的竹竿刺向箫剑生。

    箫剑生不闪不避,而且面带微笑,任由那竹竿刺中身体,前一刻,竹竿如剑在他身上撞出金石之声,后一刻,马上化为黑色,仿佛刚刚被大活灼烧过一般,被夜风一吹,化作了一阵黑雾。

    云瞎子怒极,猛然伸出两指以极快的速度点向箫剑生眉心,去时快,退的更快,只听咔嚓一声,在火光的照耀之下,她那两根手指已经消失不见,顿时血流如注。

    再看箫剑生转身之后,将两截断指直接扔进了火堆之中,然后看着云瞎子冷笑道:“断你两指,便扯平去年那件事,虽然让你占了点便宜,但箫某不建议。”

    云瞎子忍痛怒喝,刚欲发作,箫剑生继续道:“来者是客,理应受到隆重招待,两位应该也是有身份之人,莫非就不担心今夜的莽撞行事被你们观主知晓了?”

    终于,那人气不打一处来,冷笑道:“本观主在此……”

    就在这时,漆黑的殿内有人笑道:“此时白观主不应该闭关吗?”

    灯火闪烁处,赵凌雪披着箫剑生的衣服走了出来,湿漉漉的长发还低着水花,赤着双脚踩在雪上,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白观主。

    白观主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振振有词道:“本观主如何行事,与你何干?”

    赵凌雪仰了下修长的眉梢,笑道:“本尊主说好的传教圣地呢,难道白观主忘了吗?”

    忽然之间,赵凌雪双眸闪烁如星辰,一份来自心灵深处的震慑令得白观主节节后退,快推至山崖边上的时候,这才缓了口气冷笑道:“本观主自然是说话算数,这事……两日后再议。”

    白观主说完,没有征得赵凌雪同意,直接向山上快步行去。

    云瞎子僵在原地直到被重重的关门声惊醒,这才用衣物包裹住受伤的手,愤恨而去。

    距离山顶不远处的凉亭内,乾元老祖朝着白观主冷笑一声,然后看向狼狈不堪的云瞎子,笑道:“如何?”

    云瞎子低头道:“很强,绝非普通的七境。”

    乾元老祖皱眉心思片刻,点头道:“如此来看,破去老夫的界阵非常有可能。”

    白观主显得很反常,对于刚才之事并不想多谈,匆匆告辞而去,剩下乾元老祖和云瞎子两人,借着夜色交头接耳一阵,亦是离开了凉亭。

    废弃的宫殿内,赵凌雪缓步走向二层楼。

    箫剑生对着那离去的背影轻笑一声,似乎很疲惫,终于可以松懈下来洗个痛快澡了,他试了试水温,尚还温和,便退去身上的衣衫,钻了进去,轻闭双目。

    就在这时,二楼传来赵凌雪的惊呼声,箫剑生跳出浴桶一路水花飞溅冲了上去,就见赵凌雪抱着一团衣物缩在一张床榻的角落处,看到箫剑生之后便飞奔入怀。

    床榻之下,不时的传来啃食那些腐木的声音,似乎不只一只老鼠,起码应该是一窝,曾着晚间全家出动了,而这腐木虽然念旧了一些,但那些香味依然保留的完全。

    箫剑生窃笑之余,使劲的揽着她的腰身,五指之间从未有过的灼热感觉,就在她将头挤进他怀中不敢抬起的时候,他的手开始肆意的游走。

    不多时,他将她摁在了床上,她依然不敢抬头,其实那家子老鼠已经受到惊吓逃之夭夭了。

    他使劲的抱紧她,此刻彻底忘记了她是灵主的身份,在他看来,不管她如何变化,她依然还是她,胆小,怕疼,怕血,这是人的本性,褪去坚强的外衣,终将会回归。

    他故意说道:“早点休息,我在楼下守着,有事招呼。”

    她摇头道:“今夜本尊主要你搂着睡。”

    他笑道:“我担心会吃了你。”

    她不知何时眸色开始迷迷瞪瞪起来,声音低沉道:“仅此一次。”

    他没再坚持。

    不知何时,遮挡在朝天山之上的星星越来越模糊,出现了一层浑浊的白雾,白雾越聚越多,越压越低,仿佛就是一张大被子,覆盖在大地之上。

    忽然,朝天山半山腰处的一座破旧宫殿猛然的摇晃了起来,木制框架的连接处有的已经脱开,有的已经产生了裂缝,紧随其后,有怒啸声冲天而起,直接将宫殿的二层穹顶洞穿,但却看不到星星。

    等一切归于平静之后,天也亮了。

    天光至宫殿的裂缝中投射进来,箫剑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终于醒了过来,然后急速看向四周,发现空无一人。

第二十章 无聊事

    箫剑生下了山,但不是去寻找赵凌雪。

    在他看来,有些事情是需要她自己慢慢去适应的,“慢慢”这两个字会改变很多结果,自然,他也知道找到也没有好事等着他,就比如昨夜,他被她一掌击晕一直昏睡到天亮。

    箫剑生来到了拱形的石桥上,看着翻腾的河水,看着河水之中闹腾的鱼儿,想着曾经三人的经历,除此之外,他还想了很多东西,感觉一路走来失去了很多,反而得到了并不如意,心里略有些不平衡,好在他想到了她,想到了屠铁林和苏剑凝,想到了无极宫,想到了很多人还是关心他的。

    渐渐的,他心中莫名的释怀了。

    箫剑生扶着石桥的栏杆,凝望着起伏的水面,可能是明日便是每隔六年的真武灵动之日,今天的朝天山很热闹,陆陆续续有人向山上走去,熙熙攘攘,有说有笑的从箫剑生身边走过。

    “公子,要不要抽支签开开运,贫道乃朝天山监院主持方静平,特此下山为迷途中的世人解惑,贫道观你多时,妖气缠身久散不去,定然是沿途之上被那白狐精迷惑了魂魄,如若不及时请走,势必大祸加身。”

    箫剑生笑了笑没有转身,其实他已经听出了是方静平的声音。

    “公子……贫道并非贪财之人……可能公子对我朝天山很多密辛还有所不知,明日虽为玄武灵动之日,但世人多不知明日也是吕祖降世之日,公子可知吕祖何人?”

    箫剑生笑着摇了摇头。

    方静平赶紧说道:“传闻在数万年前,玄武曾经是吕祖坐下的一只灵兽,这灵兽可不得了,传说可以人言,这还是其次,最主要这灵兽能问卜吉祥,还可以翻云覆雨,恰逢今日贫道玄武附体,自然是有求必应,公子要不要试试,当然不灵验权当贫道废话了。”

    忽然,箫剑生转过了身,笑看着方静平,低声道:“如果不灵,准备好再度入水吧。”

    方静平仰头看着面前如雪一样白发的年轻男子,总感觉似曾相识过,随着那张似笑非笑的脸渐渐映入脑海,他脸色的笑容由慢到快,最后一闪而逝。

    箫剑生淡淡笑道:“去年落水有人就你,今年估计难了。”

    方静平张了张嘴,犹豫了一阵后,眉毛皱了皱,忽然振振有词道:“自然是灵,玄武附体岂有不灵的道理。”

    “那就好!”

    忽然,箫剑生拉着方静平逆着人流,疾步而行,他手上并未使力,但方静平已经疼的汗流浃背,看样子是像反悔,但又担心砸了自己的招牌,所以忍着疼痛随着箫剑生走出很远,两人在远离人流的河边停下。

    方静平赶紧挣开箫剑生的手,整了整衣衫问道:“公子是想问前程,还是想求姻缘,还是想讨个财路?”

    箫剑生平静道:“世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昨日我与娘子吵了一架,她独自离家而去,不知所踪,请问前辈如何才能寻到?”

    方静平胸有成竹呵呵一笑,旋即让箫剑生伸出了右手摊开,然后用自己的一指,沿着箫剑生的食指一直向下缓慢滑动至手腕处,期间嘴里念念有词:“世人都说食指连心,并非妄言……”

    那根骨瘦如柴的手指来来回回几遭,最后将停在了箫剑生手心某处,忽然大笑道:“公子真会说笑,按照玄武指示,贫道敢断言,夫人其实身体抱恙并非走远,远不过十里范围。”

    箫剑生皱眉道:“口说无凭,我如何信你?”

    方静平收敛起笑容,神秘兮兮道:“公子这话可是要得罪玄武的,玄武所言,岂敢质疑,公子若不信,今夜便见分晓,今夜贫道夜宿天阙楼,到时候公子可去当面对质。”

    说的信誓旦旦,但箫剑生依然不信,在他看来,这次赵凌雪赌气出走,至少也的三五天才能平息了那股恶气,不过他并非追问这些,权当出来散心遇到了熟人,还真别说,方静平一番言词,他心情平静了很多,似乎多了一份希望。

    但箫剑生依然表现的半信半疑,笑了笑说道:“如此一来,这钱也欠着,那日找到我家娘子再如数还上。”

    箫剑生准备转身离开。

    方静平急道:“所以的财物都可以赊欠,但唯独这问卜之钱没有来回一说,公子留步……”

    此时,箫剑生已经走出了很远,手中抓着一支竹签,手指划过签上再无字迹。

    离开河边,箫剑生登上了远处的那座山,就是这座山头,在去年的时候他来过一次,那时候的他还了无牵挂。

    箫剑生在山顶之上发了一会呆,眺望了一会云海,然后盘腿而坐,感受着四周如云卷云舒一样的天地元气,轻轻的闭上眼睛,开始凝神吐纳,细细的感受着身体里面的巨大变化,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微微动念,方圆几里之内的天地元气渐渐入怀,尽数灌输入体,渐渐的他的身体便的空灵起来,缓缓的向云雾之中飘升而去。

    不知不觉,人间的最后一缕光明被夜色吞没,此时山顶之上,除了箫剑生之外,又多出了两个人,站在离他不远处,一男一女,男子目无焦点,似乎在看山,又似在看人,女子眸光柔和的看着箫剑生,然后依偎在男子怀中,轻声道:“他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男子笑道:“每个人都有不可心的时候,白狐走了之后,浅浅不也消沉了多日?”

    似乎念起了那只老死的白狐,女子的脸色渐渐的多了层伤感,叹了口气说道:“白狐很通人心,它在走之前,一直不是很开心,所以浅浅也就不开心了。”

    男子将女子搂的更紧了些,低声道:“如果那日,他能抱一抱白狐,或许它会走的很安详。”

    女子狠狠的瞪了眼箫剑生,似乎想走过去给他一点教训,男子忽然拉住女子的手说道:“浅浅过分了,如果白狐活着并不希望你动他的。”

    女子负气冷哼一声,道:“迟早让他好看。”

    男子笑了笑没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箫剑生睁开眼睛看向身后两人,光线虽暗,但他依然快速的认出了两人,他没有看到那只白狐,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便走近几步,对着两人抱拳行了一礼,然后看着有些不开心的女子说道:“狐仙姐姐如何不开心?”

    女人冷冷一笑,道:“不开心就是不开心,允许你不开心,就不允许本姑娘不开心?”

    箫剑生歉意一笑,看着男子笑道:“这位师兄寻来此处,定是来找我的吧?”

    男子笑道:“找你何事,咱们只有一面之缘,并无交集。”

    箫剑生呵呵一笑道:“既然不是找我,那我便先行下上了。”

    箫剑生真的头也没有会,径直向山下走去,只是走了一程,发现那两人依然跟在身后,便叹了气停了下来,转身说道:“两位有事尽管说,老是想跟屁虫一样跟在,我这心里慌的不行。”

    女子微怒,杏眼瞪着箫剑生,一副看不惯的样子。

    男子忽然笑道:“喂,小家伙,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不妨说出来听听。”

    箫剑生谨慎的看着两人,能看出这两人依然很强,曾经他们就很强,他已经变的更强了,但这两人给他的感觉依然要比他强很多,一时半会他有些猜不到对方的用意,更猜不到男子为何问些没头没脑的事情,便笑道:“这是我的私事,为何要告诉你。”

    男子怪怪的笑了一声,说道:“如果我猜,离开朝天山之后,你会随着她去一趟碧迦国,然后下一站有两个去处,无极宫和西荒向家。”

    男子说话平平淡淡,看似只是猜测,但不知为何,箫剑生觉得他好像说的很有理,确实他也猜过赵凌雪的下一站去向,竟然和男子的想法一致无二。

    箫剑生顿时如临大敌一样的看着男子,说道:“还没有请教这位师兄和这位狐仙姐姐的姓氏,家住何方,为何要跟随我到此,该不会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吧?”

    男子笑道:“确实很无聊,但这世间之事除了生死之外是大事,其他事似乎都是无聊事了,吃饭睡觉是无聊事,修行也是无聊事,杀人放火更是无聊事,如果你能说出一件不无聊的,我便告诉你答案。”

    箫剑生淡淡笑了一声,刚要开口,忽然觉得确实无聊事太多了,竟然一时本会还真想不起来什么事能和生死相提并论。

    女子挑衅的看着箫剑生道:“别痴心妄想了,这个问题姐姐曾问过马芙,她也无法回答,所以就凭你……”

    女子笑着摇头。

    男子也笑道:“想不出来也不急,可以给你三天时间,哪天想起来,再告诉我也不迟。”

    男子又笑道:“要不,你就承认自己无能也行,我也会告诉你想知道的答案。”

    承认自己无能?

    男子的话狠狠刺激了一下箫剑生,其实他本来不准备再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了,但听了男子接下来的话,忽然脚下就挪不动步伐了,他怔怔的望着远处灯火通天的朝天山方向,阴沉沉的笑了起来。

第二十一章 飞仙图

    男子看着箫剑生古怪的表情,问道:“想到答案了?还是准备承认自己无能?”

    箫剑生微微一笑,一口洁白牙齿在夜色中格外醒目,笑着说道:“还真有一件事算不上无聊事。”

    男子好奇的睁大眼睛,道:“不妨说说看。”

    箫剑生假装思索一番,说道:“这事介于生死之间,可以让人忘却生死,在某些人眼里,还要大过生死这条线,但这个问题很沉重,如果待会我说出来,两位能不能君子一些?”

    男子笑道:“如何君子一些?”

    箫剑生往后挪了几步,道:“就是万一说的不中听了,两位不能出手伤人,不能以大欺小,不能做不雅之事,不能两人欺负我一人,如何?”

    男子点了点头,道:“只要你说的无懈可击。”

    箫剑生又看向女子,似乎有些不放心她,等着女子也表态。

    女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迟迟不肯表态,还是男子和她耳语了几句,这才笑盈盈道:“但说无妨,姐姐保证不打死你。”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又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看着手牵手的这对男女,忽然压低声音笑道:“人生在世,除了生死,恐怕就数**之事为大了,不知两位亲过嘴没有?滋味如何?床榻之上翻云覆雨过没有?征战几时休?是不是常常在花前月下,津津乐道于这种无聊之事?”

    男子淡笑的脸色忽然收起来。

    女子星眸充实着杀意,粉拳即将呼出,箫剑生已经迎面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杀机。

    箫剑生赶紧说道:“两位既然不愿做君子,那就算我没说,正好我也不喜欢与伪君子相交。”

    下一刻,箫剑生突然转身,脚下生风冲向山底,其实在转身之时他的脸色已变,眼看着离山底越来越近了,然而,就在这时,他感觉有人裹着一阵疾风飘逸而来,咂舌之余,一男一女如魅影一般已经飘落在他身前,男子双臂环胸,面带嘲讽,女子手捏一柄纤细长剑,两人就那般挡住了他的去路。

    眼看无路可走,箫剑生干脆停了下来,喘了口气做好了打架的准备,冷笑道:“话粗理不粗,两位不觉得那番话很有哲理吗?从古至今,从圣到凡,请问那一人能脱开**二字,人非草木……”

    但就在这时,男子忽然笑道:“花言巧语罢了,投机取巧之辈。”

    箫剑生正色道:“不管如何,你敢承认我说的话没有道理?”

    男子还算豁达的笑了一声,微微的点了点头。

    箫剑生刚要松一口气,就听女子细声细语说道:“算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从明日开始,姐姐准备带走赵凌雪,作为对你口无遮拦的惩罚。”

    顿时,箫剑生脸色煞白,怒道:“果然是狐狸精没安好心……”

    女子乐道:“那又如何,技不如人,委曲求全是最好的办法。”

    箫剑生猛的跨前一步,说道:“我重来不做委屈自己之事,大不了拼个鱼死网破。”

    “浅浅还是算了吧,欺负一个孩子实在无趣。”男子目色凝重的看了箫剑生一眼,平静说道:“小家伙,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和师妹来自何方吗?告诉你也无妨。”

    女子扯了扯男子的衣襟,道:“师兄真打算告诉他,可是……”

    男子拍了拍女子的手背,缓缓抬起手,指了指太阳升起的地方,声音很低的说道:“我和师妹来自那骄阳升起的地方,哪里如仙境,但炎热无比,世人都向往哪里,但又畏惧哪里,因为哪里是传说中有龙腾翱翔的圣地。”

    箫剑生无力的垂下了剑一样的眉眼,失神道:“龙族……”

    男子轻轻点头,女子轻笑一声。

    箫剑生失声了,呆呆着打量着着这对男女,嗓子里久久发不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箫剑生才缓过神来,恭恭敬敬朝着两位行了个晚辈礼,谦和道:“愿请教两位尊称。”

    男子说道:“吕子婿,除了酒鬼恐怕没有第二个人知道我们的身份,你算是第二个,聪明的话应该知道如何做了。”

    箫剑生轻轻颔首,又看向那女子,女子叹了口气,低语道:“苏浅浅,其实你应该知道。”

    箫剑生好奇问道:“如此说来,死去的白狐也是来自龙族?”

    苏浅浅轻嗯了一声,黯然神伤说道:“它灵智已开,不会轻易接近陌生人,除非这人身上有它感兴趣的地方,这也是我们对你好奇的一个原因。”

    箫剑生忽然回想起了曾经的那个画面,那时候他还年幼,白狐也还小,它吃东西的时候,还不忘专注的看着他,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仿佛在和他述说着什么,可惜,白狐已死,这些东西再无从谈起。

    想到了白狐,他又不自觉的想到了妹妹林儿和爷爷,眼神之中显出了浓浓的伤感,低声道:“或许是我自幼便是个死人,活着只考一口气罢了,白狐应该是感知到了这个,所以……”

    苏浅浅打断箫剑生的话,惊奇道:“说不定它对你身上的紫运很感兴趣。”

    箫剑生笑道:“很多人都对紫运感兴趣,看来它也是个贪心鬼了。”

    苏浅浅瞪眼道:“胡说,信不信姐姐将你的紫运剥离了?”

    箫剑生知道苏浅浅在诈唬他,更本没当回事,眼前这两人虽然还很陌生,但在他看来,并不是那种贪婪之辈,他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的。

    就在这时,箫剑生对吕子婿笑道:“龙族很远吗?”

    吕子婿点了点头,道:“远只是距离的问题,更远的是距离都不可跨越的存在,比如空间。”

    箫剑生说道:“龙族遍地长满了黑漆漆的神木,到处是火红的土地,那些巍峨的建筑仿佛浮在云端一样,哪里的没有夜一说,有无尽的白昼……”

    箫剑生说的很陶醉,他没有注意到,此刻的吕子婿和苏浅浅俱是认真的看着他,一字不漏的听着他说,连呼吸的收敛了起来……

    箫剑生终于将看到过的说了一遍,然后长呼一口气,仿佛回想这些令他疲惫。

    吕子婿诧异的朝着苏浅浅使了个眼色,问道:“看来你很向往龙族?”

    箫剑生摇头道:“其实我宁愿做个普通人,裹着日出而作,日落而眠的日子,修行真的很无聊。”

    夜深渐渐深处,三人向山下走去。

    快到河边石桥的时候,苏浅浅说道:“师傅说过,人生如太阳,需散尽最后一丝光彩,方可沉眠,不然便是对生的亵渎。”

    箫剑生平静道:“家师还在那滩死水内闭关?”

    苏浅浅指了指天,白眼道:“小心听到,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箫剑生顺着那手指往夜空深渊出?望,看到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和数不过来的星辰,其实他很想问一句,家师住天上,莫非是仙,然后觉得这问题实在无聊,便没有问出口。

    三人过了石桥,都是向朝天山的方向走去,快到山底的时候,箫剑生对吕子婿说道:“两位晚上可有夜宿之地,如果没有可有和我挤一挤。”

    吕子婿笑道:“不敢,担心打扰了你们的翻云覆雨啊。”

    箫剑生乐道:“她不在家,赌气出走了。”

    苏浅浅笑道:“那也不去,怕你问东问西。”

    还真被猜中了心思,箫剑生尴尬笑道:“那两位随便吧。”

    很快,箫剑生独自一人向石阶攀去,走了一程,不忘回头说道:“明日玄武灵动,两位切莫错过时机。”

    吕子婿摆手道:“除此之外,明日吕祖也会降世,如果能有幸见识,对你日后修行大有裨益。”

    莫非真有此事?

    箫剑生好奇道:“当真?”

    吕子婿不耐烦道:“信不信由你。”

    箫剑生兴奋的点了点头,向着半山的宫殿攀去。

    原来那假道人方静平并不是一派胡言,若真有吕祖降世一说……

    箫剑生忽然想起了赵凌雪,这等机会如果只是她一个人,就有些可惜了,最好也能让她看到,不敢说对她修行有所帮助,起码应该冲击一下她那颗反叛之心。

    箫剑生推开殿门,穿过漆黑的院落,殿内乌烟瘴气一团,他没有在一楼驻留,直接快步上了二楼,听了方静平的话,心里有那么一线希望,希望她在,哪怕冷着脸也行,他跨上楼梯之后便着急点起了一盏灯,整个二层都空荡荡,这里之前应该是某个有头脸人物的驻地,透过那花样繁多的木制桌椅能看出,这里也曾人烟旺过。

    而且这人应该酷爱书画,四周墙壁到处挂着各种墨宝。

    天?枪就立在床头之上,一日的时间,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箫剑生皱了皱眉,向一幅挂在一棵方柱上的画走了过去,画中是一座若隐若现的九层古塔,塔顶之上端坐着一人,可以看出来年岁已经高,须发飘散,目视长空,老人身边还蹲着一只眸色猩红的乌鸦。

    除此之外,古塔之下跪拜着一群人,大部分人皆是不敢抬头仰望,脸色虔诚至极,只有一个不谙世事的顽童,脸带嬉笑,手捏一块顽石,似乎已经瞄准了那只乌鸦。

    其实画面除了那顽童和乌鸦之外再无看点,也没有落款,但箫剑生一直很认真的看着,他看着老人头顶之上的卷状云层,似乎在动,动静的方向是那些卷云好像要从中间裂开缝隙来。

    箫剑生莫名其妙的想到了两个字,证道飞升,与此同时,他还感觉到一丝丝的心慌。

    就在这时,楼梯之上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

第二十二章 夜访

    来人不是赵凌雪,所以箫剑生没有急着接待,甚至眼睛都没有从画上挪开。

    来人走了上来,站在楼梯口看着箫剑生欣赏那副卷轴画,轻笑一声,说道:“深夜来访,多有打扰……”

    箫剑生直接打断了那人的声音,平淡如嚼蜡道:“有事说事。”

    那人干笑两声:“正好赵凌雪不在,老夫想和你谈谈。”

    箫剑生眼睛从画中挪开,瞅了眼立在哪里的天?枪,回头看向来人,是位面生的老者,严格的来说两人见过一次面,他还记得白观主和那个瞎子对他恭敬有加,尊称为乾元老祖,只不过当时两人隔着一层窗纸。

    箫剑生收回目光,笑道:“谈什么?谈心,谈情,还是谈谈明日朝天山给我们布置了什么样的杀局?”

    乾元老祖哈哈笑道:“其实除了那些之外,咱们之间能谈的还有很多,比如无极宫,比如向家和唐家,比如奉天王朝,再不如你眼前这幅画。”

    箫剑生皱了皱眉,知道乾元老祖话里有话,但暂时没打算提及,但这不等于他不关心无极宫的安危,不关系向家的近况,不去想答应了唐牛的事情,恰恰相反,只不过他现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箫剑生冷笑道:“那就先谈这幅画吧,或许还有心情谈其他事情。”

    说完之后,箫剑生将画让了出来。

    乾元老祖走了过来,站在画前,端详了几眼,说道:“你可知这话为何没有落款?”

    箫剑生说道:“因为人人都能看懂,落了款反而多余了。”

    乾元老祖点了点头,道:“当初武当山张真人画这幅仙人飞升图的时候本是要落款的,只是有人提议他落了反而不如不落的。”

    箫剑生笑了笑,似乎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当时这画出自牛鼻子老道之手,让他略吃了一惊。

    乾元老祖用手指了指画中那个手间捏着顽石的孩童,问道:“你知道这下手的顽童是谁?”

    箫剑生摇了摇头道:“莫非还也原形?”

    乾元老祖笑道:“自然是有的,她便是被你断去手指的云瞎子,至那以后,她被乌鸦啄瞎了双眸,其实这看似是件悲哀的事情,但至那之后,云瞎子开了窍,开启了修行之路,所以说啊,这时间事太过妙哉了,谁能想到一个被张真人青睐的真人最终被你断去了手指。”

    箫剑生平静道:“妙也不妙,如此一来,我应该断她一臂才解恨。”

    乾元老祖瞪眼道:“年轻人血气方刚,说出的话也令人佩服,如果你那晚真这般做了,恐怕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和说话了。”

    箫剑生诧异道:“为何,莫非瞎子上面有人?”

    乾元老祖笑道:“自然,她算是张真人的半个弟子,以那老道臭名远扬的脾气,别人动他弟子的一条手臂,他说不准要动别人一双大腿。”

    箫剑生笑道:“传闻武当山乃止杀之地,莫非是虚的。”

    乾元老祖离开了那副画,自己拉了一条凳子坐了下来,然后说道:“凡事没有绝对,所谓止杀只不过是言传身教那些弟子而已,岂能阻止了他,不不杀人何来如今的成就,话句话所,那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是双手沾满鲜血的?”

    箫剑生点了点头,也给自己拉过来一条凳子,两人面对面坐定,中间隔着一张画,彼此对没有散发出杀气,很难得今夜面对一个对立之人,反而让他感觉特别的身心很是舒坦。

    就在这时,乾元老祖忽然笑道:“画中最为关键的一个人物,你猜猜是谁?”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向塔顶那人。

    箫剑生又认真了看了眼那位即将飞升的老人,脸上没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只能摇头道:“莫非是吕祖?”

    乾元老祖轻轻一拍自己大腿,大笑道:“猜对了,但这只是临摹当时吕祖飞升时的场景,自然画中这些人都是虚构的,除了那孩童之外。”

    乾元老祖说的兴起,自己又开始细细的观摩起来,目中浓浓的向外之意,毫不收敛。

    箫剑生缓缓起身,将那副画摘了下来,细心的卷了起来,乾元老祖疑惑问道:“你这是……”

    箫剑生笑道:“自然是带走,挂在这里实在浪费张真人一片心意。”

    乾元老祖叹了口气,不知说什么好了。

    箫剑生将画卷好,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包囊内,然后看向乾元老祖说道:“下一步是不是该谈谈无极宫或者向家了?”

    乾元老祖叹了口气道:“老夫忽然想谈谈赵凌雪,你应该远离她,不应该再助纣为虐,如你这般年轻,便已经拥有了七境的实力,试问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马芙算一个,窦修齐算你个,再请他老夫不说你也应该能数的过来,如勤加修炼,再加之天运相助,日后必会走到令人仰望的程度,如此一来,便葬送了自己的前程,何苦来哉?”

    “这才是前辈今夜来的目的吧?”

    箫剑生笑着起身,眸光凝重的看着乾元老祖说道:“其实前辈说的都很队,至于我的前程如何,这个真没有想过,更不敢媲美马芙和窦修齐他们,或许是人各有志吧,有些东西是不能强求的,我只知道,她是我的,谁都不能抢夺,你们也应该知道这种厉害关系,抢夺一个人的心爱之物,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朝天山也好,西荒三大家族也好,或者说剑山也好,希望他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乾元老祖微怒道:“可是……她背弃了人道,走到了千夫所指的地步。”

    箫剑生冷笑道:“那人道也将我除名好了,我不在乎这些虚头,什么人道,狗道的,技不如人还不照样任人践踏?”

    乾元老祖重重的皱了皱眉,言语之间带着浓浓的敌意,说道:“那夜夜闯玄武大殿果然是你,果然和江湖传说的那般,胆子很大,不过老夫并不佩服。”

    箫剑生低头乐道:“也可以说是路过。”

    乾元老祖冷哼道:“胆子不小,竟敢在玄武真灵的功德碑上涂画,你可知这样做的后果?”

    箫剑生摇头道:“不需知道,我只知道只要对她不利的,就会去做,至于什么玄武真灵,吕祖降世,对我来说还不如这幅画来的实在,起码卖到杂货铺能换一个月的生活费。”

    乾元老祖忽然变的目色凝重起来,双眼重重的盯着箫剑生,一边细瞅,一边短叹,几息后,低沉说道:“做好了与天下人为敌?”

    箫剑生瞅了眼天?枪,低头不语,但脸色坚定无比。

    乾元老祖向楼梯走去,然后扶着扶手回头道:“明日会有你惊喜。”

    箫剑生皱了皱,摇了摇头。

    乾元老祖快步而去,身后荡起一缕风,将那灯头吹的左摇右晃,险些扑灭。

    乾元老祖走出不久,箫剑生也出了这座废弃宫殿,他想呼吸一下来自山间的新鲜气息,他摸着黑沿着山石而行,并非要准备爬山,而是想寻找一处山间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一颗长在石缝间的岩松下逐步,然后刚要呼吸一口清冷的空气,就在这时,他的眼角处滑过一道身影,他本想追逐过去,对方也停了下来。

    月色明亮,但朦胧,仿佛隔着一层纱。

    月色之下,两人隔着数丈的距离,遥遥的看着对方,没有人第一个先开口,一切都显得很安静。

    时间缓缓过去,箫剑生忽然笑了一下,踩着如刀锋一样的山石走来过去,自始至终,对面那人没有眨一下眼睛,眸光如月下秋水,静静的看着那个变大变真实的人影。

    很近了,他听到了她有些慌乱的心跳,她也听到了他粗重的喘气,她将脸上的黑纱往上提了提,似乎想将整张脸挡住,但他走过去之后,很粗鲁的撕掉了她脸色的黑纱,他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和发紫的嘴唇,忽然凭空生出些怒气,怒气冲冲问道:“你走了一整天,想没想过有人为了你担惊受怕了一整天?”

    她用大大的眼睛看着他,眸子依然有怒意,仿佛要天荒地老才能敛去,这怒意来自昨夜,来自他对她的无礼,来自她由一个女子变成了一个女人,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他亵渎了她的尊严,所以她无法面对这一切,也无法面对她自己,但夜色降临之后,她还是回来了,她也说不清为何要回来,但她告诉过自己,绝对不是为了他而回来。

    他的目光很炙热,仿佛一把尖刀刺向了她的心窝,让她稍微收敛了些的怒气渐渐的又燃烧了起来,忽然,她伸出一指,猛然点向他的心口之处。

    咔嚓一声,那根纤细的手指如刀,切开了他的胸骨,直到身体深处,他只是轻描淡写的笑了笑,没有言语,继续向前,她的手指也一点点接近他的心脏,她的指尖已经感觉到了最疯狂的心跳。

    她怒视着他咬牙道:“你会死的。”

    他笑着说道:“活着对我已经是种奢求,如果能死在你的手里,算是一种解脱,顺便你可要剥离了我身上的气运,为己所用,相信可以助你早已悟道灵主的境界。”

    她忽然闭上了眼睛,寒冷的双唇紧紧抿起,指尖之上多了一份冰一样的寒气,那寒气一旦释放,即刻将箫剑生的心脏包裹,他的心顷刻间停止了跳动,他的身体在缓缓的向着她的怀中倒去,但他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敛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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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640/ 第一时间欣赏诸武争锋最新章节! 作者:饮马丰川所写的《诸武争锋》为转载作品,诸武争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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