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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饮马丰川     诸武争锋txt下载     诸武争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寻得仙缘折柳枝

    总共有三个人的脚步声,两位书生装扮的年轻男子,还有那位柱棍老者。

    三人脸色都很白,但柱棍老者的脸色属于那种惨白,皮下没有血色,好似纵欲过度或者某种原因,看久了让人得慌。

    两名男子与柱棍老者相距三四十丈的样子,三人一前一后隐在人群中往前赶路,都是出了巷口往长亭山的方向而去,看样子是去访仙台方向。

    但凡来云州城必定要去长亭山,来了长亭山不去看看访仙台远远看看,心中似乎就少了些什么,尤其是对于武者来说,访仙台仿佛一面镜子,能照到将来的自己。

    访仙台到底什么样子的,这恐怕就没有几人能说的清了,至少合五境的强者是无法靠近的,只能站在远处瞅瞅,或许能有所观感觅得一丝机缘,但要说亲自登时访仙台,一堵仙人飞升的地方,想都别想。

    访仙台位于长亭山最高峰遮眼峰,远远能看到访仙台是块极狭长巨块,形如一柄无锋的利剑,剑尖没入山石之中,剑身倾斜而上直入白皑皑的云雾之下。也有人猜测或许干脆就是一柄硕大无匹的,至天外而来,想要劈裂长亭山,然而却力竭于此。

    关于访仙台的说法多达十几个版本,至于那最能服众,各说各有理,真正知其内幕者早已越过那道门槛证道飞升,天下又有几人能说的清。

    比如,天人为了阻止人间修行者证道成仙,便怒斩长亭山,然而却歪打正着的为后来者铺设了一条便道,越发紧接天了,看来神仙也不全是机警过人者,不乏一些糊涂蛋。

    再比如,是那些最先证道成功者,为后者铺设了一条路,意在指引后者顺利通过那扇门,寻到属于自己的仙缘。

    当然,并非所有的修行者都热衷于神仙的日子,按照某些人的说法,做凡人有什么不好,酸甜苦辣,儿女情长,快意江湖,酌酒天下,所以这人有三上访仙台而不入那道门,只是将那棵仙人柳折的光秃秃的,至于这人是谁,又有好多版本,但流传最多的一个版本,这人叫宁铁鞋,腰间系着一个就葫芦,穿着一双沉重无比的铁鞋。

    曾在几年前,也有人顺利登上了访仙台,只不过没有走到头,只是来到了仙人柳生长的地方,本想在仙人柳下纳个凉,然后再折支仙人柳,下去显摆个几十年,但没有成功,仙人柳已经被人折腾光了,只剩下一颗光秃秃的柳树。

    此刻,那条只有一人多宽窄的登山险道上行人络绎不绝,因为实在是排不上号,两名书生正站在那块刻有“仙缘”的石碑前,其中一名书生抬头顺着险道往上望,另一名显胖的书生则无所事事的靠在石碑上,是在闭目养神。

    就在这时,这名显胖书生睁开眼拽了下另外一名书生衣角,声音极低道:“赵公子,我忽然有些恐高,要不咱们回吧。”

    那名书生有些不悦道:“从未听你说过恐高,莫非是饿了,不可能啊,本公子观你一路上最都没有停下来过嘴的。”

    显胖书生幽怨道:“可能是水土不服吧。”

    那名书生只是淡淡说道:“不需要你陪,我自己上去便是,反正你也不是修行者,上不上去都一样,访仙台对你无益。”

    显胖书生颇有些不甘的低下了头。

    很快上山的人开始少了一些,书生正要跟随人群进入险道,显胖书生忽然拽着书生的衣袖向人群外走去,同时小声提醒道:“公主,碗儿发现那个阉人也混在人群之中,这老家伙三番两次的出现在咱们附近,肯定没有好事。”

    假扮书生的赵凌雪听到阉人这个字眼,立刻警觉的看向人群,确实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那张白惨

    的脸和寸步不离的那根木棍,在她看向曹旺的时候,敲好曹旺也在用眼角看向这边,赵凌雪略为镇定了一下,道:“一个阉人而已,莫非本公主还怕了他不成,只不过是不想与他同行而已,如此的话,那便听你的咱们先行找个合适的地方住下,等明日再来便是。”

    大瓷碗终于暗自松了口气,兴奋的点了点。

    两人装作悠闲的样子向来时的路拐去。

    沿路之上,赵凌雪显得有些闷闷不乐,看了眼还早的天色和大瓷碗抱怨道:“也不知道四姐是如何想的,好端端一个人偏偏和一个阉人走的那般近乎,而且父皇还有意的提醒过她,希望她不要失了公主的身份,但四姐偏偏不听劝,仗着太后的宠爱依然我行我素。”

    大瓷碗认真的点了点头,忽然道:“碗儿猜测那阉人很有可能是陛下派过来监视咱们的,确保公主一路上的安全,可见陛下对公主您心心念念的不放心,毕竟公主第一次不带侍卫出门,但如果那阉人以陛下的旨意要公主即刻回宫,公主将何去何从。”

    赵凌雪无奈的笑了笑。

    几息之后,赵凌雪才说道:“以本公主对父皇的了解,他既然答应本公主外出游历,便不会轻易的降本公主召回去,除非宫中有大事发生。”

    大瓷碗皱了皱眉头,似乎有话要说,但好像又没有考虑成熟,便没有说出口。

    一座空荡荡的悠长木桥上,赵凌雪和大瓷碗各走一边。

    桥下有条清澈的小河,河水缓缓在石头间绕行,赵凌雪一边往木桥对岸走,一边欣赏着水清无鱼的河面,当两人走到木桥中间的时候,忽然发现桥头之上出现了七个装束各异的人,这些人看似随意的站在那里,但赵凌雪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这是在堵路,这些人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宽大的衣袍之下都隐藏着兵刃。

    赵凌雪冷哼一声,抱着不想惹事的态度,拉起大瓷碗便折返,但刚走几步,突然发现又有五个人以极快的速度向木桥的另一端围了过来,而这些人的目的已经暴露了出来。

    其中一个为首的男子用手指着赵凌雪和大瓷碗恶狠狠说道:“兄弟们,就是他俩吃吃喝喝热闹完不给钱,偷偷的溜走了,将人抓了交给管事的处理。”

    至上一次之后,赵凌雪已经了解了一些冠冕堂皇的伎俩,自然就知道了那人嘴里所谓的理由纯粹是无稽之谈,但这次和上一次明显不同,这些人一出现便亮出了各自的兵刃,分明就不给她解释的理由。

    自然赵凌雪也不想做无望的解释,直接祭出指柔剑,将大瓷碗推至身后,莲步轻移而去,指柔剑滑出前所未有的冷冽剑芒,如一道道萤火舞出的轨迹,直接冲入五人之间,便是一阵毫不留情的杀伐。

    人总是会变的,尤其是行走在江湖这个大染缸之中,哪怕赵凌雪再不愿意杀人,但被逼到一定的时候,也会在心中泛起杀念。

    这也是她此次游历的目的,至那一次之后,赵凌雪决意将双手染上血,方便以后碰到那人,亲手将他了断,为自己的心结做个最完美的解释,只有这样她的武道方可再次光明起来。

    所以,此刻的赵凌雪出手便是奔着取人性命,指柔剑已经催动到了极致,将师傅这几年传授的袖里乾坤剑法施展的淋漓尽致,合五境的实力不容小觑,尽管对方五人全部也是修行者,然而境界上的差距根本不是多几个人可以弥补的。

    指柔间依然卷起了晶莹剔透的水花,指柔间肆意的五人之中穿梭,那些从伤口渗出来的鲜血还未激射,便被水花清洗的差不多干净了,剩下一些全部被衣衫吸收,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对面五人俱

    是浑身染血,冲过来的脚步被逼停在了木桥的半道上。

    可能是赵凌雪有意为之,为首那人最是凄惨,目露凶光的脸上被剑气划出了一个贯通下巴与额头的十字,鲜血淋漓,分外人,但那人的境界似乎也不低,纵使面目全非,但依然在试图冲杀,手指一柄黑沉沉的长刀化作漫天的刀光几次在赵凌雪身前绽放出夺目耀眼的一杀,但都被赵凌雪的指柔剑光驱散了。

    同时,在这场桥上截杀中出现了耐人寻味的一幕,对方的兵刃似乎惧怕指柔剑,往往在双方触碰的瞬间,那些看似凶悍的杀招俱是使不出应有的威力。

    但这些奇妙的变化,赵凌雪最是了然。

    指柔剑可是那个家伙从神冢内带出来神兵利器,其实普通的破铜烂铁可以比拟。

    赵凌雪本想一气让对方五人彻底丧失了行动能力,然而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了厚重的脚步声,她念及大瓷碗的安危,猛然回头准备驰援,结果看到大瓷碗冲着她破天荒的露出自信的一笑。

    大瓷碗悄声道:“碗儿忽然手好痒痒啊,公主你杀你的,我解决这边的。”

    在赵凌雪吃惊的注释下,大瓷碗随手抓起一把花生米,胖乎乎的手随意一抖,那花生米突然全部化作了一道光影,直奔前方人群之中,光影所过,血线飘飞,紧接着才是撕心裂肺的痛哼声。

    再看那些花生米一颗都没有浪费,全部嵌入了那些人的身体之中,更有几人的眼睛直接被花生米射瞎。

    赵凌雪恍恍惚惚道:“大瓷碗,你竟然是……”

    大瓷碗自然知道公主要说什么。

    蛮不好意思的笑道:“碗儿糊涂一时,清明一时,但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碗儿下去再向公主您请罪。”

    从一个跟屁虫忽然变成了有力的助手,赵凌雪忽然明白了什么,她清楚记得,十几年前,是父皇亲手将大瓷碗安排到她名下的,那时候的大瓷碗还聪明伶俐,她也记不起大瓷碗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傻乎乎的,总是一个人胡乱的跑,有时候还夜不归宿,现在想来大瓷碗的傻原来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赵凌雪没作多想,指柔剑越发的飘逸起来,随着这一阵沙发越来越激烈,她身下的木桥明显有些坚持不住了,吱吱呀呀响个不停。

    很快木桥出现了剧烈的晃动,赵凌雪和大瓷碗互使眼色,决定先将这些人引向河边再做处理,两人猛然扶摇而起,冲上空中,正欲向河边御行之时,忽然之间,俩人头顶之上飞来一根旋转如风过的棍影,棍影长达几十丈,旋转开来简直就是封闭了这方空间的存在,这让处于棍影之下的赵凌雪和大瓷碗根本无法御行出这片区域。

    甚至,赵凌雪感觉正有一股奇妙的力量在束缚住她的手脚,让她身体突然僵硬起来,指柔剑不受操控的离她远去,登时之间,赵凌雪面色如霜。

    “阉人曹旺,胆大包天!”

    赵凌雪冷冷的望向从“仙缘”石碑快步走来的那个人影。

    曹旺似笑非笑的看着怒火中烧的赵凌雪,远远道:“抱歉,小公主,你必须随杂家回去一趟,别无选择。”

    赵凌雪刚要怒斥曹旺,问清缘由,不料被身后的大瓷碗软绵绵的推了一掌,赵凌雪借势滑出棍影的范围,急着回头看向大瓷碗,大瓷碗急道:“公主先行离开,恐怕这个阉人的目的……”

    没等大瓷碗讲话说完,猛然被一道棍影击中腰部,吐血而飞,砸落河中。

    赵凌雪没走,反而不管不顾的折身重新大瓷碗,就在她离大瓷碗不足丈许时,亦是感觉背后一阵劲风而来。

第十六章 别逞能

    赵凌雪明知道棍影袭来,但却没有刻意的躲避。

    一来她知道躲也躲不开,二来她需要保护吐血不止的大瓷碗,境界上的巨大鸿沟,她此时做什么都是多余的。

    但赵凌雪有自己的计较。

    她和大瓷碗不同,她身为公主,哪怕曹旺再权力滔天,胆大妄为,但也不敢跃居皇权之上,有这一层关系,曹旺即便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对她下死手,但大瓷碗就不一样。

    大瓷碗只是一个丫鬟,命比纸薄的丫鬟而已。

    在深宫之中死一个丫鬟和普通人家死一个狗差不多,甚至还不如一只狗对普通人家的重要性。

    所以,赵凌雪没有躲避,但她周身上下多了一层肉眼不可见的防御,这源于本能,她怕疼,平时手上稍稍破点皮都让她柳眉微皱,别说一棍子落在身上的事了。

    她知道这一棍子打过来肯定会很疼很疼,尤其是被一个阉人伤了,心也会很疼。

    但棍影袭来的一瞬间,已经快处于昏迷状态,浑身被河水湿透的大瓷碗骤不及防的跃起,硬生生用自己不算结实的后背替赵凌雪挡下了这一击,大瓷碗七窍流血,血水顺水随波逐流。

    大瓷碗轰然砸落水中。

    赵凌雪只感觉天塌地陷一般,眼前遽然模糊,脑海之中嗡嗡作响,这一切好似梦境。

    赵凌雪快速的跪在冰冷的河水中,急忙抱起大瓷碗头,颤抖的手不停的抚摸着大瓷碗的脸颊,大瓷碗嘴角微动,极其微弱的说了句,公主快走。

    赵凌雪没走,没有挪动一步。

    她努力让自己先镇定下来,然后回头看着走过来的曹旺,尽力的心平气和问道:“曹公公,这是为何,你领谁的命,授了谁的旨,竟敢如此放肆。”

    曹旺站在河边,挥手示意那些受伤的人退下,不能退的抬走,然后一手背后,一手拄着木棍看着神情悲伤的赵凌雪,冷笑道:“杂家不会给你解释,但杂家既然出来了自然不会空手而归,公主殿下,请随杂家回宫一趟。”

    赵凌雪摇头道:“不可能的,曹公公就死了这条心吧。”

    曹旺柔声道:“恐怕你说了不算,也由不得你。”

    赵凌雪无力的叹了口气,没有再看曹旺,开始抱着不省人事的大瓷碗淌着河水一步一步向对岸走去。

    曹旺发出一声尖利的冷笑声,说了声得罪,脚不沾河踏水而来,快要接近赵凌雪的时候,突然探出那只和他脸色一样惨白的手抓向赵凌雪后颈。

    赵凌雪没有回头,本能的向后一挥手,河面之上荡起无数的水珠,仿佛一面由无穷水珠窜在一起的珠帘,水珠晶莹剔透,泛着淡淡的幽光,将自己和曹旺隔开。

    曹旺轻笑一声,没有掀起珠帘,随意一挥手穿行而过,那些看似蕴涵了无穷能量的水珠,在曹旺近身的一瞬间全部化作了一缕缕白雾消失不见。

    曹旺踏水而行,再次探出那只惨白的手。

    赵凌雪感觉到那只令她作呕的手离她越来越近之时,脸上突然显出一种悲愤之色,她抱着大瓷碗也加快了速度,头也不回怒道:“曹旺,你敢!”

    “小公主,你吓不住杂家的。”

    曹旺说话之时,那只惨白的手离赵凌雪已经不足一丈距离,哪怕赵凌雪贵为陛下最宠爱的小公主,哪怕她的身体娇贵无比,似乎都逃不开被一个不男不女的阉人抓着脖颈拖走的命运。

    赵凌雪终有千般的屈辱,此刻也无人述说,唯有召回指柔剑最后一搏,指柔剑激射而去,快要接近曹旺颈部之时,再无法前行分毫,缓缓的显出了原形。

    “这剑杂家拿了更合适,谢谢小公主赏赐。”

    曹旺接过指柔剑,顺手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还不忘低头细细的瞅了一眼,嘴里啧啧有声,他自然是识货之人。

    指柔剑被夺,赵凌雪脚下出现了短暂的凌乱,指柔剑虽然贵为神兵利器,虽然有些可惜,但和大瓷碗比起来,还是不足以比拟,如今大瓷碗还有一口气在,还需要她这个主人来庇护。

    河岸近在眼前。

    赵凌雪抬脚而上,一只脚刚跨上河岸,曹旺的那只手也快到了,赵凌雪突然感觉另一只脚被河水禁锢了,再无法抬离水面,一股无形的力道已经加持在她的后劲之上,让她无法呼吸的同时,一身的元阳之气再无法凝聚起来。

    咫尺之距,对自己主子最疼爱的公主下手,曹旺眼中没有丝毫的惧意,他那五根纤细的手指猛然往前探出最后一程,然而,五根手指离赵凌雪白皙的颈部不足尺许距离时,曹旺的身体猛然僵了一下,赵凌雪连同大瓷碗俩人却是被一股柔绵之力瞬间送出十几丈远处。

    在那一刻间,赵凌雪如同被一只有力又温暖的大手托起,眨眼睛的风景变化,令她心潮澎湃。

    曹旺刚要疾步而动,他脚下原本缓缓而流的河水猛然奔腾咆哮起来,顷刻间,河水垂直而起,一道透明的水墙将赵凌雪与他分割开来,曹旺突然变抓手为推手,一掌拍向水墙,水墙被震碎成亿万的水滴,滴滴如珠,珠珠包含着一股强劲的念力,直刺曹旺的眉心。

    曹旺有些骤不及防,再加之是他并不熟悉的念力攻击,他的眉心处渗出了殷红的血迹,但那血并没有流淌下来,而是被曹旺逼着流了回去,那道念力攻击也是适可而止,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伤害。

    水珠再碎裂,变成雪白的水雾弥漫在河水之上。

    赵凌雪透过水雾除了能看到曹旺,还能看到一道人影,她的第一反应是想到了师傅,但却不是,是个年轻男子,身后背着一个很大的书箱。

    曹旺一气退到河边,神情木讷的看着离他十几丈外的书生,杀气内敛而杀机隐隐浮现。

    曹旺冷冷道:“杂家记得你,你在那棵柳树之下有过停留,你是一路跟随杂家到此?”

    书生不可否认的点了点,笑道:“为了跟踪你,破费了我

    几两银子,不过值了。”

    曹旺打量了一番书生,略作思考,然后盯着书生的眼睛问道:“你可知道她是谁,什么身份,暂且不说你能不能从杂家手里将人救走,即便救走,你又能如何?”

    书生攥了攥手中的长枪,声音淡淡道:“救了再说,总好过落在你这个不男不女的阉人手里好。”

    一言出,曹旺脸色瞬变。

    一般而言,太监最忌讳别人提及身份,在朝天山之时,柳慕白讥讽他风吹蛋蛋凉,他不与柳慕白计较是考虑到苦行僧和那个老家伙在场,但此时一个毛还没长齐的书生也要来取笑他,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尤其还是面对面提及,简直就是对他莫大的侮辱。

    很显然,书生是在激怒曹旺。

    曹旺真怒,却是怒在心里,并没有表现在脸色。

    曹旺柔笑,缓缓聚拢五指,很快五个指尖之上腾起五朵淡蓝色的火焰花,五朵火焰花很快有合拢到中指之上,呈现出一朵绚丽的五色花火,曹旺猛的兰花指轻弹。

    书生所在地暴起一团五彩烟雾,烟雾将书生吞没其中。

    赵凌雪失神的看着忽然在被五色火焰淹没的书生,内心震颤无比,懊悔无比,她懊悔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提醒书生,曹旺境界已在境界之上。

    火焰花经久不散,越聚越多,顷刻间弥漫了几十丈的范围,就连那流动的河水都被热浪蒸发的断流了。

    相比与赵凌雪的焦急,曹旺的脸色却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曹旺知道没有困住书生,但他没有看清书生动用了什么脱身的神通术,这世界鲜有他不知道的术法,所以才凝重。

    确实如此,此时书生已经在他对岸,隔河与他相望。

    曹旺尖锐的笑了一声,驱散了心中的怒意,他没有轻易出手,他站在河边认真思考。

    此刻,赵凌雪已经将大瓷碗转移到离河较远一块毛茸茸的枯草地上,她将大瓷碗扶坐在自己的怀里,刚刚服过几粒凝血丹药,大瓷碗七窍流动的血开始缓缓止住了,但内伤才是正在的致命,所以赵凌雪很茫然,束手无策。

    书生快速走来,他没敢去看赵凌雪,随手将一瓶药效奇特的疗伤丹药放在了赵凌雪面前的草地上,然后背转身说道:“及时服下,人还有救,我来拖住这个阉人,你们速速离开,走的越远越好。”

    赵凌雪几乎没有思考,一把抓过药瓶,以最快的速度帮助大瓷碗以水送服下药瓶里仅有的一粒深红色丹药,然后楚楚的盯着大瓷碗,忽然想起了什么。

    赵凌雪看向书生,书生已经向河边走去。

    赵凌雪声音沙哑道:“他很强,七境之上的老怪物,如果没有必胜的把握,还是赶紧离开,别逞能啊。”

    听到别逞能三字,书生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背对着赵凌雪点了点,笑了一声,说道:“不管他有多强,我肯定能拖住他。”

第十七章 一子难行

    一间并不宽敞的房间,一盏昏昏沉沉油灯,一块陈旧的棋盘,两个佝偻的身影相对而坐,沉默无言。

    棋盘之上只有一黑一白两颗子。

    但这盘棋已经摆了两天两夜了,棋子不增也不减,更看不出谁输谁赢,因为这盘棋不关输赢。

    不知过了多久,一根干巴的手指压着白子沿线而退,连续退出七条棋线之外,干巴的手指刚离开,白子自行又回到了原位。

    如此反复,干巴的手指试了上百次,情况基本都如此。

    “宝贝徒儿,你再来试试看。”

    很快对面也伸过来一根手指,在没有移动棋子前,先说道:“师傅,要不要叫的这般亲热,您看我胡子都比您的长了,只不过还差了几分白。”

    “加个宝贝不是显得亲吗,咱们应该有一年多没见过面了,为师夜夜思你,不知道你可曾想念过为师?”

    那根手指干脆停了下来。

    “弟子也是如此,日日夜夜思念师傅的好,念及师傅您的恩情,若非迫不得已,真想留在师傅膝下给您端茶倒水,洗脚搓衣,真是世事难料,人心隔肚皮,可叹啊。”

    “是可悲啊。”

    “意思差不多。”

    “只要为师还在这人世间,永远都是为师说了算。”

    “都一大把年纪了,师傅应该改一改爱较真的老毛病了。”

    “你还是闭嘴吧,赶紧动手,小心为师敲断你手指。”

    那根手指开始压着黑子后退。

    手指在压着棋子移动的期间,能明显感觉到整个棋盘都在轻微颤抖,那根手指也是如此,每退过一条棋线,手指都要停下来缓歇一下,然后再继续,似乎用尽了力一般。

    这种大天衍推演之术,历来被道家视作禁术,无缘者,非道家弟子不可修习。

    黑子断断续续退过了好几条棋线,每退一条,都是经历一场大风大浪一般艰辛,直到横穿过七条棋线后,方才停了下来。

    手指刚离开,棋子自行归位。

    幽暗的房间内,两人同时叹息了一声。

    “反棋道而行,这是天地聚合之数,只有两个全部怀有大气运者,方可有这般明显的异象,如此看来,或许两人势必要有一些交集发生,对了,宝贝徒儿,这是哪家的姑娘了?”

    对面之人挤眉弄眼道:“自然是赵家的,那小子专挑最好的肉下嘴。”

    “哎呀,这臭小子,现在儿女情长还有点为时尚早,实在是不妥,为师的想办法拆散他们。”

    “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师傅若执意要做那棒打鸳鸯的事情,徒弟也拦不住,但徒弟在此的提醒师傅,道家之人要以

    宽仁之心对人对事,切不可因一件小事毁了自己千年的道行。”

    “你是担心为师难为那小子吧,别以为为师不知道,你是为师从山沟沟里捡回来的,一点点喂养成人,你一撅屁股为师就知道你放什么屁。”

    “这些年难为师傅您了。”

    徒弟走后,幽暗的房间内,只剩下师傅一人。

    师傅将黑白子抓在手中,然后望着窗外叹息道:“这般行事,是不是对那小子有些太过残忍了些?”

    ……

    一个不相干的人在为了她战斗,赵凌雪自然不能离开。

    而且赵凌雪也知道,书生肯定拖不住曹旺,哪怕书生从生下来马上就投入修行,也不过十几年的光景,和老奸巨猾的曹旺比起来,简直不可比拟。

    赵凌雪没有离开,还有另一个考虑,她想确定这书生的真实身份,如果说是真是那个箫剑生,或许他会和曹旺讲条件,可以跟曹旺回去,但要亲手杀死箫剑生。

    她猜曹旺会毫不犹豫的做这个顺水人情。

    曹旺看着书生,说道:“你真以为能胜了杂家,到底还是年幼无知,天真的很呢。”

    书生苦笑道:“我想这位公公应该知道,拦住你和战胜你是两个不一样的概念,我若不主动退让,你休想从我面前走过,除非你能在几招之内将我击毙,否则你还是哪来哪去的好。”

    曹旺没有在说话,或许是觉得没必要,或许是不屑为之,总之,他拄着那根像极一根树上折下来的木棍,冷冷的看着书生,看着手上手里那个包裹掩饰的长东西。

    既然这根用来柱地而行的长东西是武器,那人也肯定是假的,假书生到底是什么身份,要拼死护着赵凌雪,莫非是他?

    曹旺利用闲暇功夫想到了刚过去不久的天下英雄会,那个新晋状元颜义辞,颜家的骄傲,未来的准驸马,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到会有人傻到拦他的路。

    书生不慌不忙的将解下书箱放在一边,手中只剩下一只包裹掩饰的大枪,身上只剩下背后的黑石棋盘。

    此时,已经有人开始向这边快速走来,有从山上返下来的游客,也有看到动静赶过来,还有一些周围各家店铺中闲来无事的,其实长亭山脚下打斗的事情常有发生,即便死人了也不足为奇,所以,很多人都没将那书生和柱棍老人这一架当一回事,纯属消遣时间。所以,有人搬出了凳子、椅子大摇大摆的坐在那里,还有人手里攥着一把吃食,做足了看热闹的准备。

    “两位也都别磨蹭了,快点打起来,保不准咱家一会来客,到时候就少了一个捧场的。”

    “都卖力点,打的精彩有看头,大爷有赏。”

    就在

    很多人正在喉间酝酿着各种声音的时候,曹旺低声骂了句“聒噪的很!”然后隔着书生看了一眼赵凌雪,腋下夹着那根木棍向书生走了过来,他走动的同时地下的枯草败叶也跟着他走,从几十丈外一层一层的卷动而来,发出飒飒的响动,甚至有不少杂草像似在讨好曹旺,飞舞的特别欢腾,越聚越多,顷刻间便凝聚起一个丈许大小的圆形物,猛的一看像似草编的坐垫一样,带着一股呼啸声向书生扑面而去。

    这期间书生一直闭着眼睛,直到第一根杂毛草落在手臂上的时候,他的眼睛才猛然睁起,随之,他的眼睛变的幽暗空洞起来,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光柱射出,要洞穿那个草垫子。

    在草垫子即将袭来之时,书生突然做了一个深呼吸,紧接着,书生将手中的长枪对准草垫投射了出去,而他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立于长枪之上,在这一瞬间一人一枪突然加速而去。

    草垫子突然向里一凹,随之被震为无数的尘埃。

    一人一枪穿过飞舞的草屑势如破竹而去。

    曹旺迎风张口说了声好,突然将手中的木棍往前一点,空中出现了一涟漪的白色光圈,一人一枪猛然停滞在光圈之前,同时,书生的胸口像被重击了一下,脸色惨白的同时双脚在长枪之上倒滑而去,就在那双脚即将离开长枪的一瞬间,书生一脚踹在枪尾。

    随着外围爆发出一阵阵喝彩声,长枪破开光圈,一道黑影直刺曹旺的眉心。

    可惜,黑布包裹的长枪离曹旺还有丈许之时,随着曹旺那只纤细的手在空中一个弹指的动作,长枪之上登时燃起了火苗,翻滚的火苗烧尽了包裹的黑布还没有熄灭,而且越来越猛烈,誓要将那支黑色的枪化为乌有。

    曹旺有个鲜有人知的嗜好,就是收集各种精怪的兵刃,越是稀奇越好,至书生出现的那一刻,他已经盯上了黑布包裹的东西,此刻,长枪洗尽铅华呈素姿,神兵利器的真容徒显,这让曹旺眼睛瞪大的同时,杀意遽显。

    在没有弄清楚书生真实身份的时候,他还有所顾忌,若书生真是颜家的子嗣,他也的顾忌一下颜家的面子,但此刻,他所有的顾忌都被强烈的占有欲充实了。

    书生先瞥了一眼曹旺手腕上的指柔剑,再看曹旺似笑非笑的眼睛,心中早已了然,他的身影紧随长枪而动,当手持枪尾的时候,长枪上的火焰熄灭。

    就在这时,曹旺冷笑一声,原地只留下一个双脚踏过的深坑,手提一根火焰棍直奔书生而来,书生双手持枪猛然一抖,一道如浪一样的连绵不断的波影杀向曹旺。

    远处的赵凌雪本来还在担心书生的安危,然而,当她看到那条枪的时候,心忽然变的冰冷了起来。

第十八章 谈条件

    箫剑生!

    赵凌雪敛去脸色的冰寒,咬牙低声念出了书生的名字。

    当猜测变成了真实,赵凌雪有些不愿意相信,但由不得她不信。

    她忽然感觉有些凄凉,有些孤独,有些冷,这一刻她想到了位于华沁苑的家。

    赵凌雪紧紧的抱紧怀里的大瓷碗,声音沙哑道:“大瓷碗儿,其实你就是个笨蛋,傻的可怜的笨蛋,他就是那个家伙,你还说不是,雪儿这就去和曹旺讲条件,雪儿要亲手杀死她。”

    赵凌雪不知道大瓷碗还能不能活下来,她想和大瓷碗更亲近一些,所以没称本公主,自称雪儿。

    赵凌雪准备起身,但发现昏睡中的大瓷碗死死的抓着她的衣襟。

    赵凌雪柔声道:“胡婉儿,你不能拦着雪儿,你不要忘了咱们这一路所受的苦因何而来,若不是他,你和雪儿需要遭这份罪吗?”

    大瓷碗依然死死的抓着赵凌雪的衣袖。

    其实,大瓷碗一直都死死的抓着赵凌雪的衣袖,至昏厥那一刻起,或许也是不想失去什么,这是人的本能。

    赵凌雪无奈,一点一点扒开大瓷碗的手,轻缓的将大瓷碗放在地上,起身向曹旺走去,刚走两步,恰好看到曹旺手中的火焰棍至高空砸落,顿时天将流火,如一颗颗缩小了无数倍的流星,书生朝天斜刺一枪,想强行以枪锋替自己刺出一条出路,但没有成功。

    流火无穷极,隐隐包含着某种繁奥的阵符的威力。

    登时,书生周身腾起四面色彩绚丽的光焰墙,火焰墙熊熊燃烧,高耸而起,很快便将书生围在其中。

    绚丽夺目的火焰越烧越旺,火苗跳动的噗噗作响,最初赵凌雪还能透过火焰看到书生咬牙坚持的画面,还能看清书生意欲窜出去的动作,但高空之上曹旺不住气的屈指轻弹,每一次弹指都伴随着阵阵流火而降,随着火焰越烧越猛,书生整个人被围困在四面火墙之中,透过火焰墙隐隐能看出书生不停的举枪横扫,挺刺,劈砍的模糊动作。

    随着赵凌雪越走越近,书生举枪的动作越来越小,赵凌雪能闻到一阵刺鼻的烤糊味道,但她没有停下,寒冷的眸子故意避开那道身影,继续向前。

    忽然一股浓烈的炙烤味道扑面而来,赵凌雪下意识的放慢了脚步,可能是火墙内的书生听到了赵凌雪的脚步,或许他在想赵凌雪要过来帮他,书生声嘶力竭道:“危险,不要过来!”

    事实上,赵凌雪也只能止步这里了,黄枯的秋草早已被火焰点燃,如一条条窜动的火蛇一般,肆意随风游曳,炙热的温度让她无法睁开眼睛。

    曹旺看向赵凌雪,说道:“公主殿下,有话要说?”

    赵凌雪说道:“本公主要你放了他,交由本公主处理,然后本公主可以随你回宫。”

    曹旺笑道:“他是谁,让殿下如此上心,让杂家猜上一猜可好?”

    赵凌雪有些急躁的等在哪里。

    曹旺狞笑道:“能让公主殿下赴汤蹈火,又如此心心念念的莫非是颜家的公子?”

    赵凌雪脸色有些难堪,低声道:“休要胡言乱语,本公主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

    曹旺不急不怒,面带嘲讽道:“此子如果是那箫剑生,这事情可就有看点了,公主殿下您认为呢?”

    赵凌雪先是一愣,身体明显有些站立不稳。

    那双惹人的疼爱的眸子,不知道何时冷冽的快要结冰,那双雪般的玉手从搓握到放下,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来回,她不知道曹旺是如何得知了书生的真实身份,但她知道曹旺肯定已经识破了书生的身份。

    赵凌雪试着镇定了一下,微微怒道:“他是谁都与你无关,你只需考虑要不要答应本公主的条件。”

    曹旺没做考虑,冷笑道:“现在和杂家谈条件已经晚了,杂家杀了箫剑生自然会将殿下请回宫中,到时候再奏明陛下,说公主殿下在朝天山和长亭山下私通我奉天王朝逆贼箫剑生,两人偷偷私会,杂家认为陛下肯定会秉着对我奉天王朝上上下下的态度去处理好这件家丑的。”

    忽然,赵凌雪吃惊的有些回不过神来,她在原地挪步,不知该进还是该退,脑海之中一片空白。

    远处有几颗被秋风吹秃的大树,大树的枝干上蹲着几十只黑色的乌鸦,这些乌鸦似乎闻到了某种气味,兴奋的哇哇直叫,血红的眼睛时刻不离火焰墙中那个已经不再挣扎的人影。

    肆意的火焰绵延处百丈范围,不仅逼着赵凌雪抱着大瓷碗后退,远处不少看热闹的人本能的屏住了呼吸,他们远远的就能感觉到那炙热的温度,仿佛那滚窜的火苗就在他们眼前燃烧。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白面人好怪异的手段,难不成这是连一具全尸都不打算留下?”

    “我看他半成是个太监,能做太监的人不光对自己狠心,对别人更不用说了。”

    人群之中,不知什么时候挤进来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扎着一条长命辫子,正属于那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年龄,小男孩双手抱着一个大号的水葫芦就冲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嚷嚷道:“俺爹说了,水可以灭火,你玩火你肯定不是好人。”

    小男孩跑的气喘吁吁,水葫芦里的水随着小男孩上下颠簸,其实已经溅洒的差不多了,但他依然在跑,似乎是被烤的有些受不了,改用一只手抱着水葫芦,另一只手挡着脸,后仰着幼小的身体,小男孩距离火场还有几十丈的时候,曹旺不耐烦的一挥手,小男孩突然向后飞了出去,幸亏有眼疾手快的大人将小男孩接了下来,不然砸落地上,难逃一死。

    “看看,被俺说中了吧,当太监的没有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连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此刻,曹旺的双眼已经血红,惨白的脸上配着一双猩红的眼睛,令的不少人都不敢与之对视。

    曹旺看向人群,人群突然哑言。

    曹旺望向树上,那几只聒噪的乌鸦登时吓的振翅飞远。

    曹旺看向赵凌雪,赵凌雪突然冷笑出声,同时做了一件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举动。

    赵凌雪挥动衣袖卷起无数青色水珠,水珠在空中汇聚成河,灌入四方的火墙内,火墙不仅没有熄灭,反而随着曹旺一声大笑,开始向中间的书生聚拢而去。

    赵凌雪吃惊道:“曹旺,你敢!”

    曹旺回道:“死

    无对证,杂家自然不会放过。”

    赵凌雪震怒的不可言语,猛然腾空,白皙的手掌间出现了一个白色的涡流,涡流越来越大,就在她准备以掌劈向曹旺的时候,火墙突然打开一道缺口,没有任何人看到那缺口是如何出现,待人们终于反应过来之后,那提枪的书生早已身在空中,人群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书生并不是没有还手之力,而是在凝聚最强的一击。

    可能是书生的速度太快了,如离弦的箭矢一般,也或许是曹旺对自己布下的火焰阵太过自信,书生这一枪的冲杀速度也超过了曹旺的意料,曹旺勉强以手中的棍形武器格挡,但长枪没有受到任何阻挡直刺曹旺胸膛而去。

    面对着忍受火焰炙烤了这么长时间才凝聚而成的一枪,曹旺红色瞳孔猛然收缩成一个鲜红的血洞,似要将书生连同那柄好枪一起吸入其中,曹旺没有躲避,任由枪锋刺入胸膛,在那身华丽的衣衫上留下一个咕咕血染的红色印记。

    随着书生手中的长枪发出嗡嗡的抖动,枪锋搅动开来如无数柄利刃一样在曹旺的胸口切割,切的血肉模糊,衣衫的的布片纷飞,顷刻便血染衣襟。

    望着飘血后退的曹旺,书生那双如星辉一样璀璨的眸子却越来凝重,曹旺不仅衣衫之下穿着金光闪闪的护甲,而且自身的护体也极为坚固,看似血流不止,实在造成的伤害并不大,反而他被那双血洞一样的眼睛盯着看好似坠入了一个无底的血涡一般,进难进,退难退。

    长枪之上挂着一个人,一直御行出几百丈远处,惊走了围过来的人群,惊走了还不肯飞远的乌鸦,书生在凝聚出那一枪之后已经乏力,此刻已经有些力竭,持枪的手臂颤抖不已,头痛欲裂的眼睛都难以睁起。

    就当两人冲上堪比长亭山一样的高度时,曹旺笑望着书生,手中的棍形武器突然脱手飞向书生,书生无力躲闪,身前的防御层像一面破碎的镜子一样碎裂无数,棍端直接刺入腹中,书生的身体失去平衡,好似云端急坠,顷刻间砸落在地,在离河边不远的泥潭上砸出一个丈许深的大坑。

    大坑底部,书生嘴里不断的往外溢血,腹部同样如此,整个脸部都被自己嘴里溢出的血水模糊了,简直惨不忍睹,但他的眼睛一直还是睁着的,当远处有脚步声走近时,书生单手压着腹部的血洞,跃出了深坑。

    赵凌雪远远的看着浴血全身的书生,看着书生咳嗽都要喷血的艰难表情,她的眸子有同情,有失望,也有不甘,但埋在心底已经很久的念头一点点消散了,在她看来,此刻的书生根本再经不起一剑的伤害。

    几息后,赵凌雪和曹旺从两个方向一起走向书生。

    书生则是摇摇晃晃向赵凌雪靠近,他担心那个阉人对赵凌雪不利,他很清楚,此刻的自己很难再拦得住那个太监,以太监刚才那番话里透出来的意思做出什么事都有可能,不将公主放在眼里,这足以说明了很多问题。

    赵凌雪和曹旺几乎是同时到达书生跟前,曹旺血红的眸子隔着书生对赵凌雪笑道:“杂家赢了,公主殿下现在总该随杂家回宫了吧?”

    赵凌雪咬着雪白的嘴唇,坚决了摇了摇头。

第十九章 杀人灭口

    曹旺木棍轻点地面,面带讥笑走来。

    赵凌雪双拳紧握,拳心间一道极具寒意的冰寒符正在悄然凝聚。

    这是赵凌雪出宫时,师傅赠于她保命的一道阵符,可以瞬间吸收天地之间的元阳之气和大地深处的极寒之意,两者结合可瞬间冰封敌人保全自己,实力不济者会血肉化灰,白骨生并无生机可言。

    这一路上,赵凌雪和大瓷碗遇到不少难以化解的困境,但她一直没舍得用掉,此时面对曹旺这个老牌七境高手,突然凝聚符意,但又不知能发挥出几成的杀伤力。

    曹旺不屑的笑了一声,自然是嗅到了不一般的东西。

    换句话说,不管赵凌雪有多少手段,明处的暗处的,在曹旺看来都不值得一提,毕竟境界太低威慑力有限,才合五境而已。

    在修行的世界中境界划分极为不尽人情,合五境小圆满之前,如果资质尚可,加上好的资源,不偷懒不取巧的师傅,完全可以用平步青云形容,合五境大圆满是修行者第一道坎,无情抛弃了很多人。

    但合五境大圆满之后,那就是被世人尊称为累死牛的修行,六境鸿蒙、七境临天、八境通玄、九境天道这几境难度逐层递进,到后面几境,每越一道都堪比登天,活活的脱掉几层皮属常事。

    天道之后可登天,脱离人间飞升成仙。

    至于天道之后会是什么情形,无文字可查,不在九境之内,不食人间烟火,被后世之人尊为摘仙人。

    而且曹旺久在宫中行走,可以说对这个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了解的非常彻底,若说倾国倾城之貌可杀人,赵凌雪足可以藐视天下,可惜,她心思单纯至极,根本无法洞悉世间事,甚至那个授与她一身能耐的老太婆有几斤几两,曹旺也是再清楚不过,自然是毫无俱意。

    唯一的变数是箫剑生。

    曹旺也没有想到此子成长的如此之快,无法想象,出人意料,当然他也知道这一切的来源,当年那根通天彻地的紫运柱。

    曹旺突然开心的笑了,他感觉老天实在是太眷顾他了。

    杀死箫剑生独得气运,借着这份气运,将来突破八境通玄应该不是问题,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参悟通玄境的奥妙,然而总感觉遥遥无期不可及也,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如果再将小公主请回宫中,便是一件完美之事。

    此刻曹旺脸上的表情很丰富,笑声却很难听,阴阳怪调,不比那令人厌的乌鸦好多少。

    书生用力的横着移了一步,将赵凌雪挡在了身后,严严实实的挡住了曹旺望向赵凌雪的视线。

    书生咳血沙哑道:“为狗为奴,便要有狗奴才的觉悟,竟然敢在主子面前放肆,自然要有放肆的资本,敢问这位公公,是谁给了你目无公主的至高权力,是谁在你背后撑腰,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便当你意欲谋反,在国法之中,谋反罪名胜过于天,当诛灭九族。”

    说完这句话,书生自觉失言,和一个阉人谈九族,实在无从谈及。

    赵凌雪恍然大悟,急着跨出一步,冷笑说道:“你重伤本公主的丫鬟在先,便是最好的谋反证据,本公主回宫,自会在父皇面前揭露你的险恶嘴脸。”

    曹旺呵呵笑道:“杂家服侍你们赵家几百年,即便是当今的陛下,也是牵着杂家的小拇指长大的,你和杂家谈证据,谈谋反,公主您简直太天真了。”

    曹旺的声音突然顿住,没有犹豫抬手便是一掌,没有任何的掌风呼啸波动,书生忍疼仓皇与之对掌,双掌相击沉闷一声响,曹旺连推十几步,书生被震推十几丈,连带着身后的赵凌雪也被震了出去,她的巾帽被震掉,精致发髻随着这一震彻底的散乱了,长发披肩彻底露出了女儿身,地下两条被双脚犁开的壕沟土壤翻开,土壤之中掺和着殷红的血迹。

    书生只喷了几口血没有倒下,但他的脸色白一下,红一下,足以看出曹旺一掌的威力,书生只感觉一股忽冷忽热的阴阳两极之气入体,开始撕扯着他的身体,仿佛要将那具血染的尸体从中间撕为两半,他腹部的血洞变大的同时,周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口。

    书生忽然往后仰了一下,神情痛苦至极,一只手已经难以压住腹部的血洞,赵凌雪以为书生要倒,下意识的往前冲了几步,刚要将书生扶住,那双手马上又缩了回去,想瞥一眼书生腹部的伤口,但书生将伤口压的很严实,她根本就看不到。

    赵凌雪声音冷冷道:“你……没事吧?”

    赵凌雪的声音很犹豫,很矛盾,她也说不清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一个仇人的死活。

    书生硬撑着挺了挺腰杆,背过赵凌雪咧嘴笑道:“没事,还能拖住这阉人,你走吧,跟这阉人回宫绝对不是好想法。”

    赵凌雪叹了口气,往后挪了几步,但又停了下来。

    在这个时候,她无法做到从容离开,哪怕他内心是希望两人全部拼成重伤不治。

    “人生一世,最难度过的便是感情这道坎,金枝玉叶的公主也罢,贩夫走卒也好,总逃不出一个情字,公主殿下,杂家想知道你与箫剑生勾勾搭搭,将置颜家的公子哥于何地?”

    曹旺整了整身上华贵的衣衫不紧不慢走来,眸色怜悯的看着犹豫不决的赵凌雪。

    赵凌雪有些羞怒的冷冷回击道:“胡说八道,你说什么本公主根本听不懂。”

    曹旺好整以暇说道:“杂家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要不要再说一遍。”

    就在这时,神情有些萎靡的书生冷笑道:“一个阉人,也配谈情一字,须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有始必有终,即便是七境又如何,何以立身行道,用什么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

    曹旺微微一怔,眼睛微眯,内里的的瞳孔却是遽然放光,怒极之余又是一掌拍向书生,书生没来及抬掌迎击直接飞了出去,

    飞出了十几丈,轰然砸地,双眸闭实,嘴唇咬破,两侧耳中开始有鲜血涌出。

    赵凌雪茫然若失,柳眉紧蹙赶了过去。

    那一双明亮动人的眸子近近的看着仰面倒下的书生,满面血污下盖着一张惨白如纸的脸,鼻孔里喷着血泡,腹部一个狰狞的血洞已经没有鲜血可以流出,赵凌雪无力的站在书生身旁,眸色之中终于生出了丝丝波澜,犹如一汪秋水在荡漾。

    赵凌雪缓缓的俯下身,伸出手想摸摸书生的伤口,那双犹如玉雕般的纤手已经离着伤口很近了,但她咬着牙告诉自己不能这样。

    赵凌雪的眸子恢复了平静,她忽然想问问箫剑生,你为何这么做,难道本公主一剑没有杀死你,还没有让你生出忌惮之心,你是傻还是痴,她纠结无比。

    曹旺越发变得肆无忌惮了。

    箫剑生将死,他走路的动作都变的闲庭若步一般,眼睛之上几乎快要掉光的眉毛凸起因为欣喜而跳动,他一边走一边在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箫剑生死后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抢夺他的气运,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封锁这方天地,然后再做到无人可知。

    要想人不知,自然是杀光所有的人了。

    曹旺朝着人群屈指轻弹,这方天地忽然变的安静起来,远处还有几双不安静的视线,登时如瞎了一般,双目刺疼,鲜血直流,跌跌撞撞的向更远处跑去。

    那几只聒噪的乌鸦,再无法等到将腐的尸骨,从枝头跌落。

    赵凌雪本想质问曹旺为何这般行事,但她还是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了一丝丝危险的气息,没做考虑俯下身去,用纤细的臂弯抱住书生,哪怕自己也被弄的像个血人似的,她现在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曹旺从后面看着昔日光环加身的小公主,此刻狼狈而走的艰难动作,心里无比的满足,人逢喜事精神爽,曹旺变的容光焕发,但出手更为狠辣,就在赵凌雪抱着书生刚走出十几步之后,曹旺双脚贴近地面如履冰面一般滑行而来,毫无一丝怜香惜玉一掌拍向赵凌雪后心处。

    赵凌雪闻风而急转身,眼前白光闪烁,只看到一张白骨般的手掌拍来,身体被牢牢锁在原地,再无法挪步,殷红的小嘴失声张开,仅仅是吐出大胆二字,白骨掌已经砸落下来。

    赵凌雪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迷迷糊糊的被一直有力的手臂反着抱起,然后就是眼前血光飞溅了,感觉自己飞了出去,她怕疼,所以赶紧闭上了眼睛,落地之时,也只是剧烈的颠了一下,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疼痛,等她再睁开眼时,仿佛一切都结束了。

    书生倒在一片河卵石之中,身上溢出的血将那些形状各异的河卵石染出了不同的形状,曹旺摇摇晃晃的站在几十丈开外,胸口之上插着半柄剑,剑已插入很深,只留下很少的一部分在外面,但赵凌雪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曾经那是她的佩剑,被箫剑生折断了。

第二十章 依靠

    就在赵凌雪以为箫剑生彻底精疲力竭无法起身时,随着一阵剧烈的咳血声,箫剑生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似乎还有些站立不稳。

    赵凌雪不顾一切的冲过去,上前一把扶住箫剑生,眸色之中满是担忧的看着箫剑生,殷红的小嘴微微张开,但欲言又止。

    箫剑生明白赵凌雪的心思,所以乘着曹旺还没有过来之前,几乎是贴近赵凌雪精致的耳廓小声说道:“我没事,还撑得住,但要彻底困住那个阉人,需要一点时间……”

    赵凌雪点了点头,瞬间明白箫剑生的意思,没有说话,忽然扬手,至掌心内激射出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珠,冰珠刚出现只有米粒大小,遇风而长为指头大小,冰球旋转的同时浮现出数以千计的繁奥符文,曹旺抬头望向冰珠飞来的方向,没做任何多余的躲闪,任由冰珠在自己头顶上空发出脆生生一声响,他身上和脸上开始渐渐雪白,似飘落了一层雪,雪花越覆盖越多,很快曹旺所在的位置堆成了一个雪人。

    冰寒符虽有奇效,但在释放之后,需要人为的加持力道,否则对于曹旺这种高手只能显一时之效,赵凌雪没有询问箫剑生还有什么方法能困住曹旺,但她此时相信他。

    就在箫剑生解下身后黑石棋盘,镇重的放在腿上的时候,赵凌雪已经开始双手结印,按照师傅交于的口诀,一道银线射出牢牢的缠绕在曹旺堆成的雪人之上。

    此时的赵凌雪不管不顾的释放着体内的元阳之气,她只希望能尽量多控制曹旺一些时间,随着源源不断的元阳之气外泄,赵凌雪的

    额头之上很快就渗出了汗珠,汗珠顺着她光洁的肌肤滑落而下,洇湿了一大片的衣衫。

    箫剑生同样在做一件很伤神的事情。

    只见他盘腿坐在地面,双目紧闭,嘴唇颤抖,几息之后,他腹部的伤口开始往外冒着热气,随着那热气像蒸了一笼年糕一样肆无忌惮的冒出,箫剑生腹部的上开开始剧烈的收缩,剧烈的起伏,箫剑生深深的闭着眼睛,紧紧的咬着颤抖的嘴唇在坚持,一粒精光四射的鲜红精血在箫剑生腹部的伤口内不断凝结,不断增大,颜色不断加深。

    这个过程,箫剑生需要全身心的投入,他无法做到心系外界,他也不知道外界过了多长时间,最初他还能听到赵凌雪急促的呼吸,渐渐的他陷入了一种忘我状态。

    远处曹旺所在的雪堆同样散出一缕缕雪融后的蒸汽,蒸汽又少到多,逐渐成袅袅飘升,而且那个雪人时不时的传来一点声响,不明显的时候犹如挂在枝头的积雪砸落在地,明显的时候好像积雪压折了树枝,发出清脆的折断声。

    不知什么时候,赵凌雪从站立变成了坐地,她和箫剑生肩并肩的坐在一起,赵凌雪的身体已经出现了倾斜,有种要靠在箫剑生肩膀上的意思,此刻她结印的手在颤抖,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每一根头发都在颤抖,那根维系冰寒符的银线也在颤抖,甚至出现了时断时续的迹象。

    就在这时,曹旺所在的雪人发出咔嚓一声响,那根银线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彻底的激射而去,赵凌雪也倒在了箫剑生的肩头之上,美丽的眸子悠悠睁开,近近的看

    了眼箫剑生,再度合上。

    雪人突然出现了大面积的开裂,眨眼之间,雪人破碎,只留下几块白色的雪片还挂在曹旺的肩头。

    “若是那个老家伙施展出来,兴许还能困杂家一半个时辰,但你不行,愤怒不可能转化为实力,只能让你死的更快一些。”

    曹旺轻笑着大步走来,他知道该是解决掉眼前这两人的时候,封印虽然暂时还牢固,但也是有时间限制的,若在有限的时间内杀不掉赵凌雪和箫剑生,一切都悔之晚矣。

    曹旺走的越来越快,他没有时间拔出胸口上的断剑,在离箫剑生和赵凌雪还有三十丈左右的时候,干脆一步踏出,御行而来,那道饥渴的身影还距离箫剑生和赵凌雪足有十几丈的时候,曹旺猛然祭出手腕上的指柔剑。

    指柔剑化作一条极细的光线,仿佛是破裂了空间而来,带着一抹安静的撕裂空气声,眨眼之间直奔那对紧靠在一起的人。

    与此同时,对面的箫剑生猛然睁开眼睛,眼睛追随这那抹细线,但他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是用身体挡了一下,没放那条细线落在赵凌雪身上,但他胸前再填一道极深的血口。

    指柔剑化作的光线游曳而去,但并没有飞远,只是在酝酿一下个更大的杀招,乘着这个间隙,箫剑生屈指轻弹,将一粒指头大小的血精弹如黑色棋盘之中,箫剑生没敢随意的挪动地方,只是抽出虬龙剑的同时,静等黑石棋盘的回应。

    今天有点事,刚回来,这一章有点短,抱歉!

第二十一章 深秋时节杀意浓

    赵凌雪感觉到箫剑生身上快速流失的体温,受到惊吓睁开了眼睛,她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中倒映着斑驳的鲜艳红色,比世界上最绚丽的色彩都要刺眼。

    赵凌雪声音轻颤道:“你还……要不要紧?”

    箫剑生勉强一笑:“不要紧,能撑得住。”

    赵凌雪心惊的有些说不出话来,箫剑生反过来安抚道:“这点伤不碍事,殿下用力抓紧我就是。”

    赵凌雪匆忙点头,双臂抱紧箫剑生的腰。

    箫剑生突然拔出虬龙钝剑,另一只手扣住赵凌雪的细腰,双脚猛点地面,刹那间来了个身体大反转,一抹隐藏在四周的剑光在俩人刚才停留的地方横扫过去。

    箫剑生握剑的手臂上被拉锯式的锯开一道血口,他首先要照顾赵凌雪的安危,自己没能完全避开指柔静默的一击。

    指柔剑再次无声无息而去,不知藏匿在何处,远处的大树间,地下的沙土间,枯黄的杂草间,都是指柔剑最好的藏身之处。

    一股温热的血流顺着箫剑生的手臂流淌滑下,在他抓住虬龙剑柄的手心汇聚,滑而黏稠的血液肆意的流淌在指缝和剑柄之间,箫剑生感觉想要握紧剑柄有些吃力。

    箫剑生心跳噗噗的望着远处的曹旺,心思百转间想着各种应对良策。曹旺比他预计的强大,同样是七境,在杀伐之上要比南国安公子老练,心思缜密。

    箫剑生视线不及的身后,秋草瑟瑟而响,仿佛风吹过,但封印内没有一丝的风,其实这瑟瑟之声隐秘的很,赵凌雪是听不到的,也只有箫剑生可以借助强大的念力感知到,他将那些秋草细微的波动,在脑海里想象成一种瑟瑟的声音。

    箫剑生来不及考虑这些,搂紧赵凌雪先是直线挪动七步,然后横着又挪动了十四步,接着后撤了三步,身形刚停下之时,再次右侧横移了七步,如此经过计算的步伐得意于那晚偶遇宁铁鞋前辈。

    果然,那瑟瑟之声没有发起攻击,趁着这个机会,箫剑生按照脑海之中曹旺的位置,举剑斩剑,合并成一个动作,生硬的完成了他之前要蓄力的一击。

    一道磅礴如海的剑意激荡而去,剑意之下,地面都跟着一起波动,剑气席卷而起的杂草和沙粒汇聚而来,随着那波形的剑芒如海面一样浪起浪涌,直达曹旺所在那片沙地。

    曹旺若有所思的看着潮涌过来的剑气,什么都没有做。

    只是背着双手目不转睛的看,那双老而弥坚的眼睛顺着剑气看向箫剑生和赵凌雪,任凭堪比沧海潮涌般剑意切割过身体,在他那件极其昂贵的护甲上割出涂鸦式的划痕。

    箫剑生没有更换姿势,始终保持剑尖朝向曹旺,无休止的释放着身体里面的元阳之气,同时他在虬龙剑气之中隐藏了七柄念力之剑,这是他此刻念力释放的极限。

    似有感觉,曹旺身形猛然腾起,双足迈动的令人眼花缭乱,在那些杂草和沙粒起伏的浪尖之上频频移形换位,极其巧妙的躲避着箫剑生夹杂在剑气之中的念力之剑。

    念力之剑一剑接着一剑落空,最终只有两剑分别落在曹旺肩头和胯部位置,两处都不是要害,自然伤害不大,血也流淌的不多。

    换句话说,即便箫剑生现在手段全出,只要破不开曹旺身上那件护甲,都是白费力气,箫剑生自然也知道,破开那件护甲的难度不亚于杀掉曹旺,何其之难,他现在还不能丢下赵凌雪一个人战斗,那样便给了曹旺对赵凌雪下手的机会,如此一来,他和赵凌雪的处境越

    发艰难。

    但箫剑生没有气馁,他强迫自己镇定,寻找近战的同时,将希望寄托在了黑石棋盘之上。

    箫剑生看了赵凌雪一眼。

    赵凌雪会意,刚才她担心用力抱紧会弄疼箫剑生,此时没做多想,再次搂紧那个浴血的人影,箫剑生猛然脚尖点地,以最快的速度向曹旺靠近,曹旺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封印,然后掐指算了一下时间。

    三十丈,二十丈,十五丈,箫剑生离着曹旺的距离越来越近,但就在这时,箫剑生脚下一个急停,抱紧赵凌雪两人斜射而出。

    一处被大火灼烧过沙地上,箫剑生身下压着赵凌雪,他将赵凌雪的头埋在自己胸口处,将她身上每一处要害都挡的严严实实,争取不给指柔剑可乘之机。

    指柔剑气略过,在箫剑生后背上留下一个很深的血槽,虽然伤口流血不止,但箫剑生似乎已经麻木了,也正是那些伤疼刺激着他几乎油干灯枯的身体,让他在生与死之间还能堪堪应对。

    箫剑生起身,搂紧赵凌雪继续靠近曹旺,留下最后些许的念力,只能用来感知黑石棋盘的变化,不敢他用。

    箫剑生继续前进,身上继续填新伤,身体里面那道奇怪的防御甲一直在发挥着巨大的作用,不然,他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离着曹旺越来越近了,近的能看清曹旺胸前短剑折射出落日西沉的余晖,曹旺知道箫剑生要贴身,曹旺自然也知道箫剑生拿他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孤注一投,但他却想不到箫剑生之所以会这样,还有一层意思,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曹旺不能允许箫剑生靠近,他不会给他任何机会。

    所以,箫剑生身上再填伤口,就在颈部,差一点割破喉咙,伤情之险,令得近在咫尺的赵凌雪不敢侧目。

    距离曹旺快十丈的时候,箫剑生吐了一口血,气喘如牛,血流成河,身形摇晃,仿如山塌。

    在箫剑生面前的杂草丛中,指柔剑蛰伏于此,不显山不露水,没有任何的动静,但枯草之下剑身周围的那些沙粒正在变的和秋叶秋草一样枯黄,有的沙粒已经彼此融化到了一起,一股磅礴的杀意正在深秋之后的长亭山脚下某个位置凝聚,层层叠加,越聚越浓。

    赵凌雪没有发现,箫剑生也无法探知,他们从奔跑到疾行,再到现在的步履蹒跚,即将步入那块枯草掩盖下的黄褐色的沙区。

    身后远处,黑石棋盘仍然横在地上无动于衷。

    箫剑生艰难迈出一脚,脚下的碎石有些硌脚,他一条腿猛然跪倒在地,传来一声很重的膝盖与石块的撞击声,赵凌雪黑发掩面,说不尽道不出的哀伤,似有清泪打湿了不知谁的衣衫。

    曹旺突然伸出一只手,手指往前一点,一道白色的涟漪扩散而至,箫剑生瞬间像背负了一座大山一般,单腿跪地再无法起身,身上传来令人心悸的骨断筋折声音,赵凌雪慢慢松开箫剑生的腰,箫剑生看了她一眼,她又重新抱紧了。

    箫剑生开始挣扎起身。

    地下一尺深处,指柔剑也凝聚够了这方封印内流转的气机,如春时埋下的一粒种子,准备破土而出,覆盖在指柔剑上的砂土层缓缓向四周流动。

    曹旺大无畏的往前迈了几步,挑衅似的看着箫剑生和赵凌雪二人,嘤嘤笑道:“明日既是霜降时,杂家无法忘记这一天。”

    箫剑生没有说话,赵凌雪从容的笑了一声。

    就在这时,箫剑生眼睛遽然睁大,放出一抹光芒,如果不是错觉,

    那便是他听到了一个动静,仿佛是开门关窗的动静,那道声音清脆的响在他耳边,他能感知黑石棋盘内翻天覆地般的变化,但他依然装作若无其事的接受来自曹旺眼神之中的拷问。

    指柔剑剑尖破开一撮细沙,露出寒光闪闪针芒大小的剑尖,犹如一颗种子在经过一系列蕴养之后,吸足了水分,接收够了足够阳光的洗礼即将露出希望的绿叶。

    箫剑生望向那处草丛,强迫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在指柔剑近半个剑身出现在草丛之时,头顶这方封印突然发出咔嚓一声巨响,顷刻间有风灌入,曹旺目色沉沉的抬头,忽然一个黑影跃上他的头顶,投射下千万缕的黑色光束,曹旺只感觉眼前一黑,提前感受到了夜晚的来临,他狰狞一笑,即刻催动指柔剑,但猛然意识到他与指柔剑那些千丝万缕的联系彻底的中断了。

    与此同时,一道极快的人影冲入黑暗之中,他一手一柄细剑,肆意的在黑暗之中挥舞,切割,劈砍,他没有把曹旺当人,完全把他当作了一个即将老死的枯树,一截离根的断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凉飕飕的秋风驱散了黑暗,一抹血红的斜阳铺洒大地,奔走的溪流再次发出潺潺而动的妙音,在离赵凌雪十丈远处,箫剑生和披头散发的曹旺面对面站定,彼此凝实。

    箫剑生手里的两柄剑都折断了,曹旺身上的护甲碎了,没了护甲的保护,他那身保护的很好的皮囊变的皮开肉绽,身上数不清有多少个很细小的血洞,站在那里仿佛一具千疮百孔的尸体一般。

    一阵松爽秋风吹来,那抹比斜阳还要鲜红的身影终于无力的垂下双臂,手指松开,短剑落地,赵凌雪赶紧奔过来从后面托住箫剑生,然后不顾及曹旺眸色中的耻笑,快速撕下身上的布料堵在箫剑生身上的胸前的血洞之上。

    封印彻底碎裂,外界冲进来约莫二十几人,带头一个虎头虎脑的精壮男子,双目血红,汗湿衣襟,嘴唇颤抖,他看着怀抱一染血男子的公主殿下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刚……”

    赵凌雪虚弱的叫了一声,男子跪倒在地回道:“末将无能,保护公主不力,甘愿……”

    赵凌雪打断陈刚的话,指了指不远处的曹旺,说道:“去杀了他,本公主免你们无罪。”

    陈刚怒目起身,拔剑在手走向曹旺,与此同时,曹旺充满血丝的眼睛看向陈刚,细声细气的冷笑道:“杂家虽然伤及筋骨,但也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杀了,就凭你们一群酒囊饭袋?”

    陈刚冷笑:“一个将死的阉人而已,如何杀不得。”

    就在陈刚准备举剑之时,硬撑着站直身体的箫剑生苦笑道:“他没说谎,让他走吧,与其无意义的拼杀一番,不如先找地方疗伤,大瓷碗伤重撑不起。”

    陈刚瞪了一眼箫剑生,刚欲反驳,赵凌雪冷冷道:“听他的。”

    很快,曹旺顺着血色残阳摇摇晃晃而去。

    箫剑生和赵凌雪一行逆着血色残阳向长亭山山脚下走去,身后投下的影子被拉扯的无限的长,在穿过一片柳树林后,即将望见远处那一排排整齐的客栈时,箫剑生终于向后仰倒。

    ……

    此刻,一座规模很大的客栈,大门紧闭,甚至连门窗都闭的严严实实的,大门前一个虎头虎脑的精壮男子带领着几十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周围的动静,就在这时,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抱着一个酒葫芦脚步蹒跚的跑了过来,被精壮男子一把抓住举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花开终会落

    陈刚天生一副凶相,脸上横肉成条,胡茬子又硬又密。

    但生的虎头虎脑小男孩毫无俱意,身在空中双手乱抓,双脚乱踢,陈刚也是苦不堪言,今日大瓷碗醒过来了,他心情别样的好,权当陪着小男孩嬉笑了。

    很快,小男孩累的筋疲力尽,被陈刚放在了地上。

    小男孩翻白眼看着陈刚,一手抱着酒葫芦,一手叉腰,说道:“喂,大胡子,叫你们能管事的出来,小爷有事要说。”

    一句话引得一众侍卫哈哈大笑起来。

    陈刚笑够之后,蹲下身子说道:“我便是管事的,小家伙有事就说,没事赶紧滚蛋。”

    小男孩挤弄着鼻子哼了一声,道:“一点也不像,你顶多就是个跑腿的,那个很漂亮的姐姐才是,你这么大人休要戏耍于我,若我离开,你们里面那位主的伤势恐怕好起来就有些困难喽。”

    小男孩作势要走,陈刚眼睛轱辘一转,扯着小男孩的衣领扯了回来。

    陈刚横眉立目问道:“小小年龄不学好,偏要学人趾高气扬的说话,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不然……”

    噌一声,陈刚将佩剑拔出几分,凶巴巴望着小男孩皱皱巴巴的裤子满是尿迹的地方,小男孩往后缩了缩屁股,不屑道:“一把破剑而已有什么了不起,师傅说了等木鱼长大也会有,而且比你这个重十倍,长十倍不止。”

    陈刚呵呵笑道:“小木鱼,有意思。”

    小男孩马上补充道:“请叫我袁木鱼。”

    就在这时,走过来一名身穿便服的侍卫,拍着袁木鱼的瘦小瘦小肩膀问道:“袁木鱼,说说你师傅的名字,或许我们便让你见那位漂亮姐姐。”

    袁木鱼登时睁大眼睛,看着侍卫笑道:“和你们这些人说了也不知道,我师傅可是个高人,穿着一双铁鞋。”

    侍卫问道:“多高的高人。”

    袁木鱼指了指远处的长亭山,说道:“大概比那长亭山还高的高人。”

    就在这时,长亭山访仙台上一个靠在仙柳上打盹的老人眯开眼睛看了一眼客栈门前的人群,听到自己新收的徒弟还算没给他丢人,显得很满意,笑了笑,继续睡觉。

    嘎吱一声,客栈紧闭的门开了。

    赵凌雪透过门缝谨慎的看了一眼门外,发现几个侍卫正在逗弄一个刚五六岁的小男孩,这才放心下来,再细瞅那小男孩好像在哪里见过,然后忽然想起小男孩抱着水葫芦救火一幕,顿生好感。

    赵凌雪冲袁木鱼招手。

    袁木鱼朝着陈刚做了个鬼脸,飞奔了过去。

    赵凌雪简单的问清缘由,这才接过那只酒葫芦,然后摸出一大块银子,袁木鱼一本正经道:“师傅说了,这酒有价无市。”

    赵凌雪被逗乐了,随又从客栈端出一盘香喷喷的桂花糕,袁木鱼吞了几口口水,在比手还脏的衣服上蹭了蹭手,望着赵凌雪吞吞吐吐道:“漂亮姐姐,这个木鱼可以全部拿走吗?”

    赵凌雪笑着点了点头。

    送走袁木鱼,赵凌雪叮嘱陈刚几人严加盯防,然后快速的关好门返回客栈。

    穿过那条悠长的走廊时,赵凌雪脸色开始阴郁起来,走廊尽头,赵凌雪轻手轻脚的推开那扇朱红色的门,被一股浓浓的药味呛的直掩鼻子。

    赵凌雪简简单单在还算宽敞精致的房间里扫了一圈,然后将酒葫芦挨着床头下的水盆放好,继续端

    起床头上的那个散发着腥味的药膏盒子一点点在那具千疮百孔的身体上涂抹,为了让药力发挥最大的效应,涂抹完之后,她还的将那些药膏轻轻揉上好一阵,这样药膏才能全部渗入身体里面。

    这已经是三天时间了,大瓷碗早已醒了过来,但箫剑生还在昏昏欲睡,除了有口气在,基本和个死人差不多。

    这样的日子很是乏味,尤其是面对着箫剑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她还不放心那些侍卫进来,越发显得度日如年,赵凌雪从来没敢想过,竟然是这般和箫剑生再次相见,平时衣食无忧的她反过来还要侍候一个父皇眼中的仇人。

    赵凌雪捋了捋垂下来的发丝,用手背蹭了蹭额头上快要滑下来的汗珠,尽量说服自己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而更多的时候,她是目不转睛的盯着箫剑生胸前的那道如花一样绽开的剑伤看不停。

    赵凌雪柔软的食指轻轻滑过那处伤疤,有些感伤,花开终会落,但她不知道这朵花为何不落,是他故意的吗?

    赵凌雪以指作剑,在伤疤上空比划了一阵,心情似乎好了些。

    几日之后,大瓷碗一路扶着墙,摸到了赵凌雪所在的房间,刚想和赵凌雪解释些事情,就被赵凌雪捂上了嘴。

    大瓷碗慢悠悠度到床边,看了眼昏睡不醒的箫剑生,已经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叹了口道:“还真被公主您猜对了,不过,碗儿想知道等箫剑生醒了之后,公主你打算怎么办?”

    赵凌雪犹豫了下冷道道:“自然是杀了他。”

    大瓷碗一万个不信,掩嘴笑道:“公主您下得去手吗?您看他易容后普普通通,还显的有些老态,但恢复了容貌之后,完完全全就是一个俊俏哥哥,何况公主如果真杀了他,岂不是这几日没日没夜的白劳心了吗?”

    赵凌雪瞪了眼大瓷碗,登时就下了逐客令。

    两日之后,箫剑生转醒,虽然不是生龙活虎,但也能自己慢悠悠的行走,恰好客房内空无一人,箫剑生便裹着香软的被子挪下床榻,在客房内翻找可以充饥的东西,结果翻来覆去只在一面墙上看到了一个酒葫芦。

    箫剑生刚要打开盖子往肚子里灌,门开了。

    赵凌雪先是一喜,随即忽然冷起了脸,冷冷的看着箫剑生,只说了三个字,你好了。

    箫剑生点了点头,赶紧在回到床榻上,刚要喝口酒压压惊,就被上前一步的赵凌雪躲走了酒葫芦,赵凌雪冷道:“馋也的忍着,等彻底好了之后再喝。”

    赵凌雪走后,客房再次清冷起来。

    霜杀百草,随着了无生机开始,天地之间隐隐传来一阵肃杀之意,尤其是修行之人对这种变化最是感悟的清楚,这一日清晨时分,客栈门外传来了阵阵不和谐的声音。

    箫剑生似乎是想出去随便走走,透透气,缓解一下这几日连日来被逼卧床的僵硬的筋骨,其实他早已恢复的七七八八了,只是赵凌雪不准他出面,今日趁着赵凌雪和大瓷碗外出,箫剑生便偷偷的溜了出去,结果刚跨过门槛,就被几柄刀围了起来。

    箫剑生的郁闷心情不仅没能排解成,反而越发的郁闷了。

    其中一个不拘言笑的侍卫用刀指着箫剑生说道:“公主有令,没有他的吩咐,任何人不能跨出大门一步,尤其你箫剑生。”

    箫剑生耐着性子解释道:“几个军爷,咱也不往长亭山的方向走,就在附近转悠转悠,估计等公主回

    来时,已经转悠完了,应该不会碍你们当差。”

    就在这时,一名没头没脑的侍卫冷笑道:“箫剑生,劝你死了这条心吧,我们陈哥说了,明日便将你押解回中京城,若你跑了,我们哥几个都的跟着掉脑袋,你用屁股想想,这道门如何迈的过去?”

    箫剑生无奈的摇了摇头,径直往前走去,那几柄刀也寻着机会往箫剑生脖子上架去,就在这时,赵凌雪随着大瓷碗和陈刚穿过了一条短巷后走了过来。

    陈刚一声怒喝,几步便跨了过来,剑指箫剑生冷笑道:“舒坦的日总会有头,是时候随本侍卫长回去交代一下罪行了,除非你想畏罪潜逃,如此的话问问陈某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大瓷碗最先反应过来,求助的扯着赵凌雪的袖子说道:“公主真是这么决定的?如此一来……”

    大瓷碗急的直朝陈刚使眼色,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和他动手,那是白白送死,但陈刚似乎是个认死理的主,偏偏不予理睬大瓷碗的眼神,直愣愣的看着箫剑生,嘲讽道:“这几日公主念你救驾有功,便容你多活了些天,既然伤情痊愈,你总的给公主一个说法才是。”

    就在这时,赵凌雪分开人群,似乎是购物归来,手里提着大包小包的用肩膀碰开推开那扇厚重的大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始终都没有回头。

    见公主面色阴沉,众人自然不敢在造次,只好乖乖的散了,箫剑生也没有心情在转悠,回到自己那间客房后,关紧房门细细的琢磨着陈刚所说的那些话。

    虽然有些可笑,但他却笑不出声来。

    快中午时分,赵凌雪身着一身粉衣,外面披着一件御寒的刺绣棉服推门而入,赵凌雪一个人过来,快速的掩好门,就站在门前说道:“说说看,你为何要三番两次的救本公主,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企图,你是想借着救本公主一事,以功抵罪化解?”

    箫剑生以为赵凌雪会问些今日那些琐事的相关问题,结果赵凌雪话一出口,箫剑生就感觉有些难以启齿。

    箫剑生自然不能将苦行僧那番原话托出,更不能将他在前面神冢时那番奇妙遭遇告知,说了估计赵凌雪也不会相信,箫剑生低着头苦思良久,这才说道:“天底下到处是关于你的传闻,如何的美艳动人,如何的倾国倾城,既然如此,总不能让你死在那些恶人手里,岂不可惜?”

    赵凌雪显然不信,快步走向箫剑生。

    就在箫剑生不知所以的时候,赵凌雪突然至身后拔出一柄短剑,直接刺向箫剑生胸口,箫剑生全程都没做反抗,既是剑尖刺入肌肤之下有血流出,箫剑生全程都保持绝对的放松,那双明亮的目光紧盯赵凌雪的双目。

    赵凌雪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心思如那饱满的胸脯一样起伏不停。

    被他紧紧搂在怀里的时候,她来不及去想以后之事。

    救他之时,她时时刻刻都在驱散那些血淋漓的念头。

    但他好了,有些事总要面对,恩情是恩情,过节是过节,不可混为一处论。

    赵凌雪想不通,为何可以一起死,但却不能一起生?

    她的心结遇到了箫剑生,还没有解开,反而系的越发的牢固了。

    赵凌雪没敢睁眼,当感觉到箫剑生温热的血溅在了自己手上的时候,她的手忽然抖了起来,再无法攥紧剑柄,不知何时,赵凌雪松开了剑柄,任凭短剑啷一声落地。

第二十三章 放下执念

    赵凌雪曾经不知想过多少次,发誓要亲手杀死箫剑生,解开心中的结。

    但当她真正举起剑,准备刺入箫剑生胸膛的那一刻,面对着曾为她挡过血雨腥风的胸膛时她退却了。

    几天过去了,赵凌雪还能清楚记得,那个人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她挡下了多少隐藏的杀招,当曹旺决定杀人灭口时,她恐惧到了极点,绝望到了极点。

    她怕疼,更怕死。

    当曹旺一剑切开他的身体之时,她的心是颤抖的,流血的,当曹旺一剑险些切开他的喉咙时,她欲哭无泪。

    她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那般大义凛然的去和她共同选择面对死亡,父皇也做不到,颜义辞做不到,其他人更做不到,但箫剑生能。

    对于这一切,今生今世赵凌雪都忘不了。

    已经刻骨铭心。

    赵凌雪看着手上流淌下来的血,忽然很无助,很矛盾,很纠结,她没敢与那双明亮的眼睛对视下去,紧抿着有些干涩的殷红嘴唇选择离去。

    赵凌雪知道,离去便意味着放弃了曾经的誓言。

    但就在这时,箫剑生用一只手臂从后面环住了赵凌雪的腰,有些粗鲁的将她重新揽了回来。

    赵凌雪忽然愤怒,眸色轻颤的怒视着箫剑生。

    箫剑生根本不为所动,眸色清澈的看着赵凌雪,直视那双秋水盈盈的眸子,那双清澈的眸子仿佛正在透过她的眼睛窥视她的全身,**裸的拷问她的灵魂,这让赵凌雪极其不舒服。

    终于,赵凌雪的秋水眸子中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愤怒,她的愤怒在眼眸中燃烧,渐渐变红,火焰的尽头是两柄锋利的剑。

    这一刻,客房内温度遽然升高,离赵凌雪不远处的那盆水真的冒出了热气,箫剑生睡过的床榻突然塌陷。

    即将来临的暴风雨,掩盖了赵凌雪沉重的呼吸声和狂乱的心跳声。

    咚咚咚……

    就在这时候,可能是大瓷碗过来敲门,敲了很长没有等到回应大瓷碗走了。

    忽然,赵凌雪面如寒霜,双手牢牢抓住箫剑生的肩膀,用力的往外推,因为太过用力她的指甲深深的嵌入了箫剑生的肌肤之下,一瞬间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试着摆脱那条手臂,但没有成功。

    赵凌雪张了张嘴,想喊来大门外的侍卫,想让大瓷碗过来帮忙,但最终她放弃了那个冲动的想法,她告诉自己,他拼了命的保护自己,绝对不会做出那种伤害的事情。

    赵凌雪安静的缓歇了一小会,继续用力推,用力挣脱,汗水很快洇湿了她的身体和衣衫。

    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赵凌雪感觉疲惫到了极致,无力再挣扎,那双纤柔的手颤抖着至箫剑生的肩头滑落。

    赵凌雪秋水眸子中的愤怒之火渐渐熄灭,她无力的看着箫剑生说道:“放了本公主,咱们算是扯平,本公主保证不追究你今日的鲁莽行为。”

    箫剑生笑着摇了摇头,手臂猛然收紧,赵凌雪柔软的身体被他揽入怀中,紧紧的靠在胸膛之上,箫剑生的心跳离她越发的近了,仿佛就在她耳边。

    赵凌雪忽然心慌至极,感觉脸颊**辣的,似要燃烧起来一般,她从未有过这种心悸的感觉,从未被一个男人这般抱紧过,也从来没人敢这般对她无理过,哪怕颜义辞已经是她的准未婚夫,也不敢如此放肆。

    忽然,时间

    好似静止了。

    “本公主后悔了,现在就想杀了你。”

    赵凌雪恨的咬牙切齿,娇柔的身躯里面一股毁灭性的力量正在悄然凝聚,顷刻间,掉落在地的那柄短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激射而起,对准箫剑生的颈部毫不迟疑的刺下。

    但还是没有刺下,仅仅是贴着箫剑生的颈部一扫而过,留下了一条淡淡的血线。

    赵凌雪看着箫剑生布满伤疤的胸膛叹了口气。

    刚刚凝聚起来的力量瞬间如决堤的大江大河倾泻*了,短剑再度落地时断为了两截。

    赵凌雪终于放下了杀死箫剑生的执念。

    因为她很清楚,面前这个人视她的生命如己命,几次救她于危难时,不管她有多大仇和恨再无法在他面前举刀,她能从他的眼神之中得到别人给不了安全感,这种感觉胜过门前的那些侍卫,胜过皇宫里的千军万马,远胜过颜义辞。

    赵凌雪脸色很悲切,她无力的低下了头,眼角挂着闪闪泪花。

    箫剑生替赵凌雪擦去眼角的泪滴,随便捋了捋她湿漉漉的长发。

    赵凌雪那颗慌乱不甘的心,随着这一轻柔动作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箫剑生近近的看着赵凌雪,嘴角始终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他的眼神始终很清澈,毫无亵渎之意,他很认真的欣赏着赵凌雪,从头到脚没有放过一个地方,香喷喷的长发,秋水般的眸子,精致的耳廓,柔而无骨的手指,毫无瑕疵的肌肤……

    箫剑生一边欣赏一边感慨,很像真的很像,尤其是侧脸的时候,唯一不像的地方是赵凌雪的黑发还没有染霜。

    门外再度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赵凌雪兴奋异常。

    箫剑生贴着赵凌雪精致的耳廓小声说道:“要不要开门,万一找你有事。”

    赵凌雪摇了摇头,她的手很随意的扶在那个滚热的胸膛之上,柔软的指尖一寸寸划过那坚实如铁一般的肌肉,仿佛又回到了几天前。

    从愤怒到恐慌到心静似水,再到她忘却了公主的身份,忘却了自己已经是有婚约之人,好似度过了漫长的岁月,她鼓足勇气和他对视,她冰封的心渐渐融化在他滚烫的胸膛之上。

    “我从山中走来,如若不是不是那件事,将来或许会成为一个柴夫,一个田农,陪着爷爷老去,送妹妹出嫁,吃着粗茶淡饭,过着勤恳日子,在大山里终老一生……”

    赵凌雪缓缓抬头,看着箫剑生那张年纪轻轻却饱经了无数风霜的脸,随意的用手指在他胸口上随心所欲画着她也不知道的图案。

    赵凌雪笑道:“其实,田农也很好,远离勾心斗角之事,不识沽名钓誉之人,清清白白自自在在一生,胜过世间一切浮华,也胜过修行。”

    箫剑生捏了下赵凌雪的鼻子,感叹道:“清白、自在何其之难,恐怕佛都做不到的事情,你竟然让田农去做到,真是吃着山珍海味,不知碗中的米从何而来。”

    赵凌雪白眼道:“米自然从田地而来。”

    箫剑生一本正经质问道:“那田地从何而来,地主乡霸霸去田地无数,留给田农的那份糊口还不够,减去苛捐杂税,到了大灾之年,还的吃树皮煮树根为生……”

    似乎知道自己无力再辩解,赵凌雪忽然堵上了箫剑生的嘴,吐气如兰道:“你会煮粥吗?”

    箫剑生乐道:“不会煮难活到现在,如我

    这般基本是走到那吃到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什么红烧野兔火烤鱼,野火地瓜擀面皮,样样精通,一般跟着我混的都饿不着肚子。”

    赵凌雪娇羞的低下了头。

    俩人这一聊便忘却是时间,期间都记不清大瓷碗过来敲了几次门,似乎是站累了,俩人背靠背坐在了地上。

    赵凌雪仰着头,将头懒洋洋的靠在箫剑生的肩头上,轻声说道:“曾经不止一次梦到同一个梦,梦中的自己白发如霜,独自一人厮杀在一片旷古的战场上,目之所及,尸横遍野,血染苍穹,每次都是被血淋漓的场面惊醒……”

    箫剑生偷偷笑了笑,说道:“曾经那里是上古的战场,天地初分,还无日月,天空只有一片闪亮的漩涡状星云,一女子肩披六尺白发,脚踩一只五彩巨凤,一人一枪冲锋在前,杀戮天人无数,忽然天裂处睁开一只巨大的眼睛,女子怒极,一枪投射而去……”

    赵凌雪忽然起身站在了箫剑生面前,目不转睛的看着箫剑生的眼睛,心中无比震撼,过了几息,才试探着问道“这是我的梦,你怎么会知道,莫非你……”

    箫剑生神秘一笑,顺势将眼前人揽入了怀中。

    赵凌雪没有反抗,依偎着,安静的闭上了眼睛,一边听着箫剑生有力的心跳,一边说道:“曾经你让我坠入了无比的绝望之中,夜不能寐,食不知味,我被一柄无形的剑挡在了六境门前,这种痛苦对于一个修行者来说是无底的深渊,我曾发誓一定要亲手杀死你,以解开我的心结,该死的大瓷碗竟然取笑我……说我舍不得……”

    “看来的抽空请大瓷碗吃顿地道的火炉烤鱼。”

    “你和大瓷碗一样,都不是好人,都喜欢骗我……”

    ……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客房内亮起了灯烛,但赵凌雪还没有离开的意思。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大瓷碗焦急的声音:“公主殿下,碗儿虽然不敢干涉公主的私事,但是碗儿思前想后了一番,还是觉得应该善意的提醒殿下您,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您的保护好自己,别让那小子占了便宜。”

    赵凌雪掩嘴轻笑,偷偷的抽出了被箫剑生抓着的双手。

    大瓷碗接着道:“公主殿下,碗儿再提醒一次,殿下可是有了婚约的人,千万不能做那种红杏出墙事啊。”

    赵凌雪无奈起身,离开了那温暖的怀抱。

    没过多久,那扇浅薄的木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陈刚和大瓷碗快速进门,当看到自家公主和箫剑生俩人保持着足够远的距离,且俩人都是衣衫整洁,毫无揪扯的痕迹,这才放心退出,临走时,大瓷碗不忘趴在门缝的地方嘱咐道:“公主,您一定要那个什么如玉啊,碗儿才放心。”

    天色很晚时分,赵凌雪起身离去,心情大好。

    走前将一个包有几件新衣的包交至了箫剑生手里,临出门时,扶着门扶手说道:“如你不随我回中京城领罪,可有去处?”

    箫剑生犹豫了一下,从嘴里挤出了三个字。

    赵凌雪也回了箫剑生三个字。

    第二日,天色微微亮起,一道天光刚照耀人间。

    一批马队借着蒙蒙亮的天色向西疾驰而去,剩下三道人影向东而行,其中两名女子,脸部蒙有轻纱,男子则头上戴着斗笠,三人似乎向着光明的方向而去。

第二十四章 白山黑水

    离开长亭山,三人沿着一条奔腾的黑河缓缓而行。

    黑河并非河水黑,只不过是河水幽深,在加以附近的黑土地相侵,便显得黝黑似墨,放眼望去黑河形似一条咆哮的黑龙,蜿蜒穿过一片山丘再折入一片无边无际的白桦林,奔袭而去,永不回头。

    此时的白桦林刚刚褪去金黄的秋装,还没来得及换上雪白的冬装,但那天然的白色树干远远望去仿若一个个赤条条的女子,似乎正等待着被某个帝王临幸,或者被哪个风骚之人揽入怀中。

    其实,真正论起来着黑河的源头还得从墨山说起,黑河源起墨山,绕经奉天王朝,再折转沧定,然后东流入海,可谓不辞疲惫奔袭七万里,一黑一墨,也算是一脉相传了。

    三人似乎并没有具体的路线,走一程看一程,只要有山有水秋景还算怡人,便会停下来大概的欣赏一番,其实风景本没有什么看点,除了辽阔便是荒凉,但心情美了豁达了,又处处皆美景。

    这一日,三人刚刚艰难的跋涉过那座连绵的山丘,气喘吁吁的还没有缓歇过来,赵凌雪便望着那黑河和白桦林相交的入口出发起呆来。

    那里好像是一颗龙头,黑河在钻入白桦林那刻起声势猛然壮大,激射的水花咆哮向天空,黑水与河岸那块巨大的黑石撞击发出的巨大响声在林间怒吼,震的两侧还没来的急落叶归根的浅薄叶片哗哗作响,终于有的叶片经不起折磨,落下枝头归了大地。

    赵凌雪目色楚楚的看着箫剑生,眨了眨好看的眼睛。

    箫剑生伸出大手,赵凌雪将自己的小手放在大手之中,然后大拳头攥着小拳头飞奔而去。

    如今俩人自与曹旺并肩一战之后,彼此间磨合出了很高的默契度,一个动作或者一个眼神,对方马上就能猜出想法,准确度往往是**不离十,尤其是这次一起出行,这种来自灵魂里的默契越来越高了。

    比如,赵凌雪饿了,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口,便会无缘无故的看着箫剑生,那眼神落在箫剑生眼里仿佛就是一个贪吃的孩子,即将撒泼。

    再比如,赵凌雪有时候走着走着就会停下来皱眉,俏脸之上一副疼痛难忍的表情,瞪着无辜的眼睛等着箫剑生回头,一准是脚上踩了老虎刺或者脚下扎刺了,箫剑生总会找处干净地方让她坐下来,然后脱掉她的鞋子,细心的将那根刺拔出来。

    像这样的例子很多,箫剑生总细至入微的将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侍候周到。

    说来说去,这些都是赵凌雪在深宫里养成的习惯,在遇到箫剑生之后被无限的放大了。

    总之是赵凌雪越发的依赖箫剑生,箫剑生也乐此不彼做这些,很多该大瓷碗干的活全部箫剑生包了,最初大瓷碗会乐得清闲自在,慢慢就有点些看不下去了。

    大瓷碗没事的时候会考虑,自家公主与箫剑生如此下去,公主与颜义辞的婚约之事将如何收场,曹旺回去之后肯定要在陛下面前参公主一本,到时候龙颜大怒又该如何应对,而她本来是陛下钦点为小公主的死侍,如此一来,回去之后必然免不了问责一番。

    虽然自家公主和其他公主、皇子的身份不同,自幼被陛下接回宫中便宠上了天,但在国事面前任何的

    儿女私情,恐怕也不足以消除龙颜一怒,这并不是没有先河。

    当年大公主因为爱慕大金国王子一事,风声走漏之后,便被陛下以私通之罪被贬出了皇宫,至今音信全无。

    事实确实如此。

    曹旺回宫,没有清洗身上的血衣,只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直接出现在小朝会的御殿内,登时引得殿内文武百官热议不断,更是令得陛下勃然大怒,曹旺当即将小公主如何私通箫剑生和柳慕白,如何在长亭山给他设局,如何以三敌一将他打成重伤,他又是如何见机捡回来一条命,足足在陛下面前哭诉了大半个朝参的时间。

    至于结果,陛下没有当即表态,只说朕将亲查,若属实自当还曹公公一个公道。

    而这个消息在几天之后,在中京城内也传的沸沸扬扬的,只是碍于皇面无人敢当面议论。

    尤其是赵凌雪私会箫剑生一事传入西荒颜家耳中,令得颜家家主颜回春当众发飙,将全部责任都推到了箫剑生身上,马不停蹄的派出两拨人马,一拨赶往无极宫问话胧月,一拨赶往奉天王朝,和陛下商讨尽快将赵凌雪接回宫中,择日便完婚。

    至于颜家为何会委曲求全依然认定这门婚约,自然有颜家的考虑。

    西荒四大家族,明面上和气相处,实则颜家和吴家一直处于向家和许家的打压之下,这口气足足憋了几百年,颜家自然要寻求他法,反过来骑在其他三家脖子上,拉屎也好撒尿也罢,该找回的就的找回来。

    赵凌雪和箫剑生已经走出了很远。

    大瓷碗眼中满是抗议,她也知道作为一个丫鬟,微不足道的抗议很难阻止两个饥渴的人,大瓷碗只好酸溜溜的看着两人的背影,抱怨道:“山中有猛虎,猛虎食人骨,你们两个别太得意了。”

    大瓷碗饿了,便坐在草丛中啃食昨日攒下来的烤鱼头。

    至于公主的安危,有人会比她照顾的更好,根本不用她去考虑。

    黑河在进入白桦林的时候忽然变宽了许多,河中有一块露出河面几丈高的巨石,巨石足有几间房子大小,上面坑坑洼洼的,全是大小不一的浅水坑,坑子浅水碧绿诱人,仿若一块块镶嵌在石块上的玉石。

    巨石四周水声滔天,水花翻滚有几丈高度,偶尔还会拍打在巨石之上,溅落水珠无数。

    此刻赵凌雪便站在一个碧绿水坑边,借着水面照了照,然后抬头看向白桦林深处,林间弥漫着一层白雾,如虚似幻般很是吸引人的目光,赵凌雪走过来挠了下箫剑生的手心。

    箫剑生眯着眼睛往白桦林深处瞅了瞅,说道:“此为恶浊之气,起于清明之时,敛于霜降之后,此地不合适破境,若执意为之,恐怕有损根基。”

    赵凌雪柔声道:“哪里合适?”

    箫剑生略作沉思,摇了摇头说道:“翻越过这片森林恐怕就没有晓静的地方了,往东是大海,入海之后是东杲,除非改变路线向北走。”

    赵凌雪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地方,马上欣喜道:“我要去看雪山,你陪还是不陪?”

    箫剑生笑着点头。

    翌日时分,三人御空翻过纵横几百里的白桦林,然后再行一日,视线中豁然变的白茫茫

    一片,再往前应该便是传说中的极北之地,气温也乍寒起来,三人不得不提前将压在箱底用来御寒的皮裘找出来穿戴在身。

    赵凌雪和大瓷碗穿的是皇宫里带出来的千金裘,名贵自不必说,两件千金裘略有区别,区别在于赵凌雪穿着那件三角状的帽顶之上坠着一串湖蓝色的宝石,晶莹剔透,沁凉异常,仿若一块冰石。箫剑生则是穿着赵凌雪从长亭山附近购来的貂皮短袄和短裤,虽然普通了些,但也不是普通人可以穿戴的起的奢侈品,三人俱是一身白色,走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仿佛融了进去一般。

    极远处有连绵不断的雪山,但看不到顶,仿佛是一面长达千里的白墙,将这片白色大地分割了开来,相比于来此看雪景,箫剑生更好奇雪山之后是什么,就在这时,赵凌雪转过身避着呼啸的风自怀中掏出一张刺绣地图,地图上用红色细线绣了三个小字,碧迦湖。

    “碧迦湖,就是这里了没错了,碧迦儿国消失后唯一留下来一个湖泊。”

    赵凌雪小声念叨了一句,显得既兴奋又惆怅。

    大瓷碗忽然凑前几步,扫了眼赵凌雪手里的地图,担心道:“公主殿下,真的打算在这里停留吗?可那只是一个传说而已,切不可当真,当年陛下曾派出了无数人马,都没有再找到那个突然消失的王国,或许是已经迁徙到别处了呢。”

    对于大瓷碗能知道这个秘密,也不足为奇,既然是父皇专门为她培养的死侍,能知道这些,足以说明父皇对大瓷碗的器重和放心。

    赵凌雪冷笑道:“父皇没有完成的事,未必本公主就完成不了,这里的天空最干净,心诚则灵,凡事或许都能成真。”

    箫剑生不知内情,听的也是云里雾里,自然不便多说,但他能猜到这件事或许对赵凌雪很重要。

    赵凌雪走过来看着箫剑生,说道:“我应该先寻求破境之地,还是办完事再破境?”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赵凌雪在箫剑生面前再不端着公主的架子,从来都是你来我去,这让箫剑生听着很舒服。

    箫剑生轻笑道:“最好是过几日再破境,在你破境之前我还的准备一下。”

    赵凌雪没有追问你要准备什么便欣然点头。

    就在三人向着远处雪山行去的时候,大瓷碗拉住箫剑生好奇问道:“你到底给公主灌了什么**汤,她会甘心情愿的听你的话?”

    箫剑生无辜的摇了摇头,回道:“陈刚不也甘心情愿的听你调遣吗?甚至还敢不经过本人允许破门而入。”

    大瓷碗跺脚道:“不管如何,碗儿还是善意加警告的提醒你,最好离我们公主远点,她将来是要嫁入颜家的女人,你心知肚明,若是真的喜欢我们公主,祝福胜过……”

    赵凌雪突然转身,冷冷的看着大瓷碗,颇不客气的说道:“大瓷碗,谁说本公主一定要嫁入颜家的?要嫁你嫁吧。”

    自大瓷碗记事以来,公主从未对她发过火,尤其是这么大的火气,大瓷碗被吓的一个激灵,愣是没敢说话,没敢再看赵凌雪。

    赵凌雪却是当着大瓷碗的面,大大咧咧的主动牵起箫剑生的手向远处走去。

第二十五章 酒壮怂人胆

    望山跑死马,自然那雪山还很远,不是几日功夫可以到达。

    眼看着天色渐黑,当紧要解决的便是吃住问题。

    以前赵凌雪需要考虑这些,她现在懒得再去想。

    极北之地素有雪海之称,因为地理的特殊,夜色要比其他地方来的晚一点,但天色还是一点点暗了下去,三人沿着一条不算宽的车马道而行,脚下发出清脆的嘎吱声,终于在十几里外看到了一片毡房,总共十几顶,清一色的白,如果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走到最边缘的一顶毡房前,箫剑生过去探问。

    他小心的撩开毡房的皮帘,一股浓香的酒味扑面而来,再看那铺满枯草的地上正坐着一位胡子打卷独自喝闷酒的年迈老人,老人看到有人撩开皮帘,马上放下手中酒碗,快速抓起手边一张老弓,搭箭便要射向箫剑生。

    箫剑生连忙笑着摆手说道:“老人家您别误会,晚辈只是过来借宿而已,别无他意。”

    老人没有放下弓,明亮的箭头直直指着箫剑生心口,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惕,那双昏黄的老眼直勾勾的盯着箫剑生,足足盯了几息才将弓撂下,重新端起酒碗抿了一口,操着很浓的北方口音说道:“你走吧,这里不安全,他们晚上还会来的,留宿不得。”

    老人的口音和神箭羽说话的口音有点相似,箫剑生勉勉强强能听懂,估计老人也是。

    箫剑生没走,径直钻入毡房。

    老人叹了口气,随意的扫了他一眼。

    箫剑生快速递上一块腰佩,老人犹豫了一下,接过腰牌放在眼皮底下看了看说道:“客卿长老,传说中的修行者吧?”

    箫剑生点点头,说道:“会点三脚猫功夫。”

    老人很勉强的笑了笑,将矮木桌上的酒碗推至箫剑生面前,问道:“会喝酒吗?”

    箫剑生拍了拍腰间的酒葫芦,笑道:“自备,我们只需一个住宿的地方,当然不会白住的,您随意开个价。”

    老人随意挥了挥袖,似乎对钱物没什么兴趣,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老人起身,刚想用脏兮兮的手拍拍箫剑生的肩头,突然又收回了手,自嘲一笑:“鲜衣贵人,可了不得啊,险些弄脏了贵人,既然贵人不怕事,那就住着看吧,住几宿都成,或许贵人能给这里带来好运,该来的也就不再来了……”

    老人念念叨叨缓步而行,将箫剑生和赵凌雪三人带至不远处另一间毡房,昏黄的眼睛在毡房内扫了几眼叹了口气,没有停留马上转身而去,颇有种逃离的意思。

    更让箫剑生奇怪的是,这间毡房反而要比老人住的那间干净许多,地下还铺着崭新厚实的毛毯,崭新的被子和枕头叠放的整整齐齐,其他如中间立柱上的弯弓、灯烛、吃饭用的圆木桌等等,似乎都是新的,没怎么用过。

    “全部都是新的,看起来像是婚房……”

    赵凌雪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可能是老人的儿子出事了,也可能是出了远门,再加以老人临走

    时的眼神和那声遮掩不住的叹息,箫剑生认为前者的可能性大点。

    毡房内很暖和,老人走后没有再来,三人开始各自忙乎。

    简简单单吃了些随身携带的干粮,外面的天色也彻底的黑了下来,大瓷碗本来想点一根灯烛,将毡房照亮一点,结果赵凌雪说最好不要随意动这里的东西,大瓷碗也就打消了念头。

    很快,赵凌雪和大瓷碗摸着黑唠起了宫里的点滴事,箫剑生听不懂,也不想听,便借着出去散散步消化食的借口独自走出了毡房。

    外面很冷,风也很大。

    惨白的弯月清冷的挂在天空,和白雪皑皑的地面遥遥呼应。

    刺骨的寒风发着嘶鸣般的吼声,卷动着地面上的雪沫子,如潮水,似沙暴,肆无忌惮狂奔。

    箫剑生裹了裹短袄走进风雪中,越走越远,渐渐远离了毡房内溢出的灯光。

    极北的大地也能看到紫星,但箫剑生今晚不准备对着紫星冥想,他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吸收消化掉曹旺留在他体内的剑气,剑伤虽好,但那些极细的剑气却无法一时消化,总不是好事。

    曹旺的剑气很怪异,藏在他体内仿佛和他捉迷藏一般,难以发现,发现了还难以捕捉,比南国安公子留下的剑气更强,更难以分解掉,这些日子他没有对着赵凌雪做这些,自然是不想让赵凌雪担心。

    风越吼越大,脚下的积雪越来越深,快到半腿的时候,箫剑生停了下来,然后往嘴里灌了一口酒。

    烈酒入喉酒香四溢,砸砸舌头,甘甜醇爽。

    那晚赵凌雪与他说过袁木鱼送酒一事,箫剑生一下子就猜到是宁铁鞋,而且他还猜到当时宁铁鞋就在附近看热闹,老酒鬼不过来搭把手,事后送壶酒是几个意思?

    我有一壶酒,可以慰风尘?

    喝了咱的酒,皇帝的女儿也敢搂?

    还是酒壮怂人胆?

    箫剑生就着呼啸的风,一连喝了好几口,都喝不出个所以然来,犹自笑了笑,觉得那老酒鬼实在是有趣之人,竟然还收了个小不点徒弟。

    不管如何,喝酒御风寒是真的,顷刻间,箫剑生浑身燥热起来。

    烈酒入喉,化作一股热流汇入气海,再散布于全身各处,似乎正在一点点吞噬着曹旺留在他体内的剑气。

    妙哉!好酒!

    箫剑生没舍得多喝,快速将酒葫芦封好口挂着了腰间。

    夜色越来越深,箫剑生站在风雪中,抬头仰望夜空的时候,也在思考一些东西,比如童心泯和苦行僧提到的乌儿和青儿,那句乌儿化甲可抵千军万马,似乎说的正是他体内那层甲衣。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微亮的月光下,一道倩影冒着雪沫子走来,搓着手在箫剑生停下。

    赵凌雪笑道:“大瓷碗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赵凌雪自顾自的笑了起来。

    箫剑生也想笑,只是笑不出来,但赵凌雪还在笑,笑的很认真。

    赵凌雪止住

    笑又说道:“她说你烤的一手好鱼,砍的一手好柴,跑的比野兔还快,勉勉强强能做我的下人。”

    箫剑生皱了皱眉,脸色很黑。

    赵凌雪向箫剑生靠了靠,提醒道:“你还没说是如何进入我梦中的,要不要再喝口酒壮壮胆再说。”

    箫剑生低声道:“说了怕你不信。”

    赵凌雪说道:“我信。”

    箫剑生说道:“去神冢的时候路经一处上古战场,可能是想的多了,不知不觉进入了一个幻境,里面的环境和你说的差不多,那位白发女子很像你。”

    赵凌雪低头不语,撩开箫剑生的衣襟,将冰凉的小手放了进去。

    箫剑生双手捧过赵凌雪的脸,两人紧紧粘在一起。

    赵凌雪近近的看着那双眼睛,箫剑生缓缓低头,冰冷的双唇在她光洁的额头亲吻了上去。

    赵凌雪没有拒绝,但紧张的合不拢嘴,忽然将头埋进了滚热的胸膛。

    过了很长时间,赵凌雪才抬起头,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很低说道:“雪儿来此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箫剑生点头道:“在你破境之前,我也有件很重要的事要做。”

    就在两人低声说话之时,远处的风雪中,一支支透着杀意的箭支快速的瞄准了远处两道人影。

    箫剑生没做理会,将赵凌雪抗在肩膀上向毡房走去。

    忽然有肃杀之声破开风雪而来,箫剑生随意的挥手,所有的箭支在空中崩裂折断,紧随其后,雪地之上卷起一股雪浪,顷刻间将那些潜伏在雪中的黑影卷上了几十丈高空。

    回到毡房,大瓷碗已经沉沉睡去。

    箫剑生摸黑替赵凌雪解下千金裘,让她盘腿坐定。

    赵凌雪双眸缓缓闭合,箫剑生坐到她身后,双手隔着一层薄衣在她柔软的后背抚*揉起来,约莫一炷香时间后,箫剑生挪至赵凌雪面前,双手轻柔按在她肩头,几息之后向下划去,如此反复直到天色渐渐亮起。

    大瓷碗早已醒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俩人。

    毡房外,老人早已等候在皮帘外,面色红润,不知是冻的还是心情好激动的。

    箫剑生走出去准备和老人借用一下炊具,老人搓着手犹豫说道:“几位贵人准备什么时候启程,若是不急,便多留几日。”

    箫剑生好奇的看了眼老人身后捆的结结实实的行囊,问道:“老人家有事?”

    老人腼腆笑道:“半年前,我那一对苦命的孩儿在新婚之夜被一群雪原马匪抓走,老头想着昨夜那帮匪人没来,定是托了几位贵人的福,我寻思着出去找一找。”

    赵凌雪听到外面的动静走了出来,面色越发的娇柔了几分,看着老人问道:“老人家,你那孩儿叫什么名字。”

    老人叹了气说道:“徐含金,儿媳妇杨贵峨。”

    赵凌雪看了箫剑生一眼,箫剑生忽然想起昨夜一事。

    此刻,离此十几里之外,一群蒙面马队正举着手中的弯刀快马踏雪而来。

第二十六章 一场本能的战斗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白茫茫的地平线上腾起了一道白色的雪爆。

    雪爆飞溅连天,透过雪沫隐约能看到期间闪闪发亮的刀光和马蹄扬起时摩的如刀一样闪亮的马掌,这群人肆无忌惮的吆喝呐喊,声音随着马匹的颠簸响彻在这片天地间。

    初步确定,马群人数过百。

    随着马队越来越近,这方大地跟着轰隆颤抖起来,似雪崩来袭,但比雪崩要猛烈的多。

    大地都跟着震动,确实令人心悸。

    老人嘴角抽搐着,下意识的扔下身后的包裹,举箭瞄准那奔腾的马群,但手臂颤抖的如何都瞄不准。

    其实他的本能是要跑路的,只是忽然想起了自己孩儿就是被这些人抓走的,心里憋着一股气,再加上身边三人脸上没有一丝波动,自然也就心里有了点底了。

    尤其是那年轻男子,一眼就能看出是大风大浪里闯过来的人,面对来势汹汹的马队还能镇定自若,和那娇贵的女子谈笑风生,望向那群马队的时候,嘴角挂在一抹风轻云淡的笑,长的天仙般的那位女子,虽然柔弱了一些,似乎在她脸上也看不到一丝紧张。

    箫剑生笑道:“来者不善,应该是奔着这片毡房区来的。”

    赵凌雪小声道:“你忘了昨夜,你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箫剑生乐道:“永生永世不忘。”

    赵凌雪低下头低声道:“气人,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件事,是另一件。”

    朝阳还没有升起的雪原几乎滴水成冰,箫剑生看了眼赵凌雪冻的红扑扑的脸蛋,伸手将她的脸捧在手心。

    此时此刻,很多人应该还在梦乡,只有几处毡房早早的冒起了细细弯弯的炊烟,然而经此一扰,谁还敢继续睡那香甜的回笼觉,惊慌失措的妇人抓着炊具跑了出来,望着那乌央乌央的翻飞的雪沫目瞪口呆,其他冲出来的人鲜有穿戴整齐者,慌不择路的举着老旧的武器冲出了毡房。

    人群纷纷攘攘,奔走相告,猛看起来也有几十号人,但大多数是些老弱病残之人,但此刻都慌了神,连逃跑的勇气都没了。

    有个扛着防御野兽的三股叉老人,壮着胆子人群中有些声嘶力竭喊道:“是雪鹰部落的黑骑兵,这些匪人杀人不眨眼,上次咱们逃了,这回肯定是回来报复的,大伙赶快分头开逃命吧,不要惦记毡房里那些不值钱的玩意,晚了就来不及了。”

    但是他也腿软的跑不动道了。

    就在这时,老人突然冲着人群吼道:“跑个卵,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咱们人数也不少,大家伙若是相信我徐天贵,咱们就放开胆子和那狗*娘养的拼一把。”

    就在人群犹豫不决的时候,黑骑兵再次拉近了距离。

    人群眼看没了退路,再加上徐天贵老人身边站着三个年轻人,人群或者是被逼无奈,或者是别无选择,总之纷纷涌了过来,呆呆的看着那个穿着华丽的年轻人。

    没人问他们是谁,来自何处,只是看着一男一女亲密的站在一处,似乎并不着急的样子。

    箫剑生没有回头瞅,正在一点点温热赵凌雪冰冷的脸颊。

    老人眼见自家这边人也多了起来,颤巍巍的举起手中的老弓,瞄准从队伍侧翼冲出来的一骑,待那人冲进老弓的射程之内,老人毫不犹豫的射出一箭,但那箭杆根本就没有达到那人近前,就被一阵雪沫子吞噬了。

    忽然间,人群中冒出不少弓箭,纷纷搭建射向黑骑兵,接着纷纷被雪沫子吞噬。

    老人刚又抽出一支箭,就在这时,箫剑生看了眼大瓷碗,说道:“大瓷碗儿,要不由你负责保护这些老人们,尽量不要让他们受到伤害。”

    大瓷碗瞪了箫剑生一眼,不乐意道:“碗儿只听我家小姐调遣,而且以后不准你叫大瓷碗,要叫碗儿才行。”

    箫剑生轻笑,大瓷碗小声嘀咕着看向赵凌雪,赵凌雪笑着点头道:“大瓷碗,大瓷碗儿,胡大瓷碗儿,听他安排就是。”

    大瓷碗气的直跺脚,但还是没有犹豫直接过来站在了人群前方,快速接过徐天贵老人手里的弓和箭,刚一搭箭,猛得一拉弓弦,老弓登时蹦碎,老人刚要跑回新毡房拿新弓,大瓷碗说道:“不必了。”

    赵凌雪凑到箫剑生身,低声说道:“你是不是准备让我和他们一样成为被保护的对象?”

    箫剑生笑道:“如果你不想被保护,我便带你去摘几颗人头,可能会受伤,会很疼还会流血,怕不怕?”

    赵凌雪眨着眼睛想了一下,认真说道:“只要你在就不怕。”

    箫剑生在那光洁的眉心上戳了一指,去而复返,将一块黑色轻纱蒙在那张好奇的脸上,只露一双秋水般的眸子在外,同时箫剑生手里多了一柄剑,剑身三尺,剑尖细长,身上之上铸有祥云腾龙飞凤纹,不知何名,同样来自借兵山的神物。

    “今天教你杀人。”

    箫剑生将剑抛给赵凌雪,然后半眯着眼睛紧盯着冲锋最快的那人,只待那人马蹄落下的动静震的毡房都颤悠,他才一手托着赵凌雪的腰身,两人瞬间原地腾空而起,等落地之后已经距离冲跑在前的黑骑兵不足三十丈距离。

    看到这一幕,徐天贵彻底放心了,他不仅眉开眼笑,而且拍着身边一个看起来很熟络的老伙伴啧啧赞道:“瞧瞧这伸手比当年那位南来的皇子还要俊的好看,老头眼拙,昨日险些将这几位贵人拒在门外。”

    另一老人皱眉道:“老徐头,你说的可是浣玉公主和那位俊俏皇子。”

    徐天贵重重点头:“错不了。”

    就在两人有闲心交谈的时候,赵凌雪已经与冲锋最猛的一人不足丈许,这个时候的箫剑生只是站在赵凌雪身后没有抛头露面,两人重合的快要成为一个人,箫剑生用三指轻捏那柔骨倩腕,两人之间想要说的话,全靠那三根手指传达,还要考对方心有灵犀的领悟,换句话说,此刻的三根手指仿佛就在压在琴弦之上的一指,力度不同,弹奏琴音也不同,忽然箫剑生食指轻抬,赵凌雪毫不迟疑手中那柄轻巧之剑剑尖斜指脸上猛有黑布男子腹部而去。

    飞溅的雪沫的隐蔽之下,男子刚一发现前面有人拦路,先是一惊,随之看清是位秀色可餐的女子,粗略的扫了一眼,发现一柄毫不起眼的细剑刺来,根本就没有夹马减速,只是在马背上一个大幅度的弯腰探身,躲避剑尖的同时,手中的圆月行的弯刀也没有举起,而是在赵凌雪面前划出一道极长的白光,白光在马头前方闪现,随着马匹疾驰的冲跑,一瞬切向赵凌雪的胸脯位置。

    一剑没有刺中,赵凌雪立刻明白对方是个善战之人,对周围的变化把握的游刃有余不说,还能从中找到最省事省力的反击手段。

    白光顷刻间在赵凌雪眸子变成一片刺眼的白芒,但她并不急于躲闪,脑海之中寻着破解方法的同时静待三根手指的指令,白光在咫尺间绽放,箫剑生三指同时在那皓腕之上转动,赵凌雪心领神会,身体以极快的速度至冲撞过来的马头下穿过,感受到食指抬起的刹那间,一道快过刀光的白色人影贴着男子的一侧翻身而起,同时在中途蜻蜓点水般使出一剑,本来剑尖是直至男子颈部的,但赵凌雪在刺杀的同时犹豫了一下,只能落在了男子的肩头之上。

    剑尖刺破轻便的铠甲,一道血线激射而出,赵凌雪的身体已经窜至一人一马之后,那人吃了一疼,似乎有些不甘心竟然被一个女子偷袭一剑,刚刚转头看向赵凌雪方向,突然眼前闪现一道剑芒,以刀格挡已经来不及,只能猛的侧身,本来贯通胸口的剑尖堪堪落在了另一个肩头之上,破甲血肉开花。

    男子遇拦路同时受伤,马上改变了路线,按照他之前的想法先冲破那些毡房,找出昨也风雪中出手那人,然后连同那些老不死的一起送上天,再穿越茫茫雪原赶至碧迦湖,执行另一个命令。

    一男一女两道人影的出现,马上让男子想起了昨夜之事,虽然和手下几名伤员叙述的手段不同,但很值得怀疑。

    所以,男子带头冲跑出几十丈之后,忽然拉开马队绕了一大圈,待前马与尾马衔接之时,已经将两名拦路者围在了中间的雪地上。而这期间箫剑生和赵凌雪利用默契的合作,在人群与马匹之间不间断的穿插,重伤了几人,唯独没有死亡者。

    被一群人虎视眈眈的围困,赵凌雪并没有心急,回头淡淡的说道:“如果再果断一些,便能刺杀几人,是不是很失望?”

    箫剑生笑了一声,低声道:“之所以不让你动用元阳之气,便是要你知道战斗之中最原始的东西,本能,人饿急了会分食同类,兔子急了会咬人,这是源于活下去的本能,战斗杀人也一样,那些意想不到的杀招尽在本能之中。”

    赵凌雪低头,低声道:“今日你教会我,或许哪日便要后悔。”

    箫剑生乐道:“我存活的本能早已在骨子里,最坏的打算也能和那人同归于尽,如果那人值得我与之长长久久在一起,也是一件美事。”

    赵凌雪脸色突然变红。

    不知何时,周围安静了下来,躁动的马蹄也静静的踩踏在雪地中,一百多支箭支杀气腾腾的指向中间两人。

第二十七章 血花裘

    金人善骑射,雪域人除了这些,还耐得住饥寒交困。

    这一切都源于他们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冰天雪地中繁衍了无数代,这些已经成为了一种活下去的本能,不善于骑如何出的了门,不善射早已成为了野兽的口中餐,经不起饥饿荒野之间将皆白骨。

    除此之外,也与那位传说中的大英雄雪域鹰主有关。

    雪原地域极其辽阔,曾经雪鹰部落在那位鹰主的统领下南征北战,不断的开疆拓土,国土大了,自然要不断的在马背上四处奔走,守护这片征战的成果,这也导致了骑射和耐饥寒能力成为了一种习以为常的本能。

    相传,曾有南边过来的一位皇子专门来雪原学习骑射之术,后来还喜欢上了一位雪域貌美女子,两人的事情一时间被传为一段佳话,不过最后因那位皇子匆匆南归也便不了了之了。

    所以,这些黑骑兵第一眼就看出这对男女非雪域之人,首先那细皮嫩肉的肌肤经不起风刀子雪沫子的摧残,其次哪有雪域人将自己裹的像个猎物似的。

    至于是修行者还是一般的武夫,暂时无法得知,但即便是修行者,他们也不会放在眼里,他们自有办法应付。

    男子举着象征指挥权的弯刀,但没有落下,看着被围困场中的两人冷笑道:“两位南来的朋友,若是识趣便借个道来走,南某愿以精良马匹赠送。”

    借道是他们的行话,大意便是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犯不着刀剑相向的意思。

    赵凌雪听懂了,冷冷回道:“自古王不欺四海,霸不欺四邻,兵不欺民,民善为国……”

    还没等赵凌雪将话说完,四周传来一片哄笑声。

    “你以为自己的皇帝,还是皇子,这番大道理在我们雪域是行不通的,这里谁的人多谁的马快便是爷。”

    “这女人肯定是奇丑无比,要不然蒙着纱,肯定是见不得人。”

    “哈哈……”

    赵凌雪使劲的皱了下眉心,虽然不想往心里去,但免不了周围的声音太多,她想不听都难,想不想却不由自主,在她心情最烦躁的时候,男子冷笑道:“姑娘怕是那害人的儒文读多了吧,我们雪域人比的是谁的刀快,谁的马壮,如你这般怕是早已死了百回了。”

    人群再次哄笑,箫剑生始终没发一言。

    男子接着说道:“两位真不借道给雪域黑骑军?那南某便将昨夜之事一起清算了。”

    赵凌雪冷笑着摇头。

    就在这时,一人一马来到男子身边,耳语了几句退后。

    男子笑着点了几下头,再看赵凌雪时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那种眼神只有赵凌雪感受的最为真切,毫不掩饰**裸的占有欲,赵凌雪冷冷的回敬了一眼,往前迈了几步离开了箫剑生。

    箫剑生低声提醒道:“别玩大了,这些弓箭连射足能耗死一个合五境的修行者,你可是金枝玉叶的公主,若有闪失我可是担负不起加害公主的罪名。”

    赵凌雪苦笑道:“这么多年来都是生活在别人的保护之中,不知道离开这些会怎么样,我只是想自己试一试。”

    赵凌雪突然又笑道:“你不是想长长久久吗?”

    箫剑生无语,只好目送那道身影一步步向前走去。

    就在赵凌雪刚欲攥紧那柄长剑之时,男子猛的挥刀而下,随即早已箭在弦上的百箭齐射,这种黑色的箭杆黑色的箭头,箭杆细而短,不需要使劲的弯弓便能很好的完成一次激发,而且只有箭头最前端分毫之处透着一股雪亮,很

    难发现也很难防御,加之射程不算太远,不需要考虑误伤了自己人,所以仅仅百十人轮番发箭的阵势竟然射出了万箭齐射的威力。

    一时间,天下地下全是箭支划过的黑色线条,似一阵疾风暴雨,又似那修行者抛出的飞剑,耳边尽是箭支破开的肃杀之声。

    既然赵凌雪自己要试一试,箫剑生在担心的同时,其实心里是赞同的,他不可能一辈子陪着她,保护着她。他虽然不太懂那些严苛近乎残忍的皇室规矩,最基本的联姻还是知道一些,她虽贵为宫主,自身上有了这个闪亮的标识起,她的身上也多了些缠绕的线条,像指挥木偶的线,换句话说,她的将来不是几句戏言,而是要有她的父皇定夺,她是颜义辞的女人,这是天下人有目共睹的事情,不会因为苦行僧的几句话改变。

    这些日子,离她最近,自然想的也最多。

    箫剑生明白一点,未来某一天,她总的需要自己面对,与其娇生惯养,不如同时多一份自保之力。

    此刻两人的位置早已成为了箭矢之地,但箫剑生躲闪的幅度很小,基本是依靠快速的移动身体,从而激起四周气流的旋转,将飞来的箭支或抛飞或者折断,他将更多的凶险留给了赵凌雪。

    但赵凌雪就不同了,她贵为公主,自然不会和这些人平起平坐,换句话说,那些不敬的言语,都是对她的大不敬,她有资格愤怒,这种愤怒最终只能转化成一种结果,就是杀心。

    箭雨接连不断,那具曼妙的身体在疾风暴雨中艰难穿行。

    或躲闪、或怒斩,她手中的长剑时刻保持着快速的动作,将飞来的箭支清扫出去,她躲闪的幅度很大,看起来很费体力,同时又很吸引箭支,有好多次都是险而又险的与那黑漆漆的箭支擦身而过,有的箭支甚至在她飘起的长发中穿行而过,有的贴着她的脸颊划过,飞旋的箭支带走了她脸上的轻纱,在那张如玉般光滑的脸上划出一道很长的血线,血线很刺目,仿佛洁白的雪地上溅落了墨汁,看到这一幕,箫剑生的心狠狠的疼了一下,但他仍然无动于衷。

    第一次被人所伤,赵凌雪没有惊呼出声,脸颊上飘落的几滴血,接连滴落在她握剑的手上之时,似乎起到了水滴石穿的作用,她挥剑的速度又快了几分,凌厉了几分,在别人看不到的位置,那具柔软身体已经被汗水湿透。

    轻纱随风飘落,赵凌雪没停,但周围的箭却出现了短暂的停顿,经此短短一息,随之来的更疯狂了,疯狂的箭啸之中夹杂着一些沉重的呼吸声,似有猛兽在咆哮。

    尤其那气定神闲跨坐马背的男子,在某一刻出现了饥渴的吞了几口口水,眼睛睁的溜圆,像要脱框而出,这是他见过最漂亮的女人,没有之一。

    在箫剑生和赵凌雪都不知道的情况下,男子偷偷的用眼神传递出了一道指令。

    忽然赵凌雪闪电出击,同时齐刷刷的削断十几支箭杆,猛的在空中一个大反转,头下脚上直射空中而去,趁着下一批箭支没有射来的空档,她的身体如离弦之箭般,一道白弧直飞男子而去。

    男子未躲,烈马先鸣,四脚腾空似要将自己的主人藏掩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之中那些硬弓之中,突然多出了几支不一样的箭支,箭支更细,无箭羽,箭支尾部还挂着一根极难发现的白线,顷刻间,细箭以更快的速度在其他箭支中突围出来,第一支箭在赵凌雪面前贴面飞过,赵凌雪未做理会,但那支箭在她前面猛然折返,拖着一条细线猛的缠绕在那条刚欲挥击的手臂上,赵凌雪惊

    颤之余,左侧两箭射向她的腰部和胯部,身后两箭射向她的脚腕。

    细箭藏在众箭之中,如绵里藏针一般极难分辨,赵凌雪刚要以劲力蹦碎缠绕在握剑手臂上的白线,其他五箭不分先后已至,登时间她的腰部激射出一团血雾,她的胯部也被细箭射中,千金裘上再填一抹刺目红色,她的身体之上又多了几道白线,她的脚腕也被白线切出纤细的血痕。

    随着赵凌雪不断移动身体,那些留在她体内的细箭和切入她肌肤之下的白线,如刮骨一样的疼痛难忍,赵凌雪脸色显出了痛楚,她的柳眉紧皱,殷红的嘴唇咬到毫无血色,但她不能减少疼痛而保持身体静止,甚至她来不及细思自己的处境,因为远处还有箭支在呼啸。

    赵凌雪痛苦伴着震怒,手中长剑斩落四方箭支的同时还要挣开身上的白线,突然,她脸色的痛楚被无来由的心悸所代替,她发现那些如蛛网一样缠身的白线更本不惧剑的切割,剑落上去只会让白线变形,同时拉伸的白线也会继续切割她的肌肤,白线也不惧她元阳之气的疯狂侵袭,竟然将她释放出的元阳之气尽数吸收了干净。

    似乎大局已定,再解决掉剩下的男子,眼前的美人便任他摧残,马背上的男子眯着眼睛,伴着沉重的呼吸细细的欣赏着远处那道倩影,她越痛苦他越心猿意马,她越愤怒,他越呼吸沉重。但就在这时,忽然一片圣洁如雪的白光在这片雪地上绽放,那白光经雪地的反射更为的刺眼,顷刻间,所有的人丢下手中的弓箭捂着眼睛嚎叫着后退。

    唯独马背上的男子无法挪动分毫,他只能痛苦的闭上眼睛,同时感受着脖颈之上那抹冰冷的剑刃带来的凉意和切肤之痛。

    少倾,马队惊慌之后折返,他们努力的挤开眼睛寻着那女子的身影,最后吃惊发现女子就站在百使的坐骑之上,她的乌黑长发被晨早的凉风吹的丝丝缕缕,随风飘散,她那件高贵的千金裘上血迹如花点点绽放,鲜红娇颜。

    赵凌雪一手提着男子的头发,一手横剑在男子的颈上,晨风吹散她呼出的白气,显出一张犹豫的白色脸颊。

    此时,马队中很多人都因为那片突兀出现的白光受伤了,但更让他们受伤的是南百使被活捉了,他们既吃惊又不解,为何战局扭转的有些如此之快,人群之中还有几人更不解,他们自信自己射出的箭足以抵御最锋利的武器切割,哪怕是传说中合五境的修行者,也休想挣开那位老人亲手编织出来的白线……

    忽然,一声凄惨的叫声,打断了这些人的不解。

    此时男子呈仰面状态,脸色白惨吓人,往下翻动的眼睛似乎想看清抵在颈部的长剑,长剑切割了多深,离切开他的喉咙还远不远,导致他的黑眼仁仿佛消失了,双眸之中只有布满血丝的白色眼球。

    男子声音轻颤道:“姑娘非我雪域之人,可能对雪鹰部落还不是很了解,雪域之大,除了我们的百骑一队的黑骑军,还有千骑的蓝骑军……”

    赵凌雪手上稍加用力,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

    赵凌雪冷笑道:“还有万人的白骑军,雪域本是由五大部落整合而成,后来变成了一盘散沙是不是……你如何知我不是雪域之人?”

    男子喉咙刚欲滚动,便被锋利的剑刃压了下去,剑刃已经切入男子的皮肉之下很深,只要他一有说话的意思,那锋利的剑刃便会继续切下。

    此时,一轮鲜红的骄阳才刚刚离开白色的地平线。

    忽然间,有比那骄阳更鲜红的东西蓬勃而起。

第二十八章 想吃吗

    晨起的朝阳斜斜洒落,照耀着雪地上残留的斑斑血迹,鲜红又刺目。

    随着那位南姓百使人头落地,一切都结束了。

    萦绕在痛苦气氛中的马队激起一片雪沫子向西疾驰而去,其中一匹马默默的跑在最后,马背之上捆扎的那具尸体随着马背的颠簸,与其撞击出沉闷响声。

    此刻毡房外,十几人焦急的等在那里,他们不知道那位受伤的贵人伤势如何,会不会有性命之忧,没人告诉他们答案,唯有焦急不安的等待。

    清晨的雪域很冷,有人眼角泪水凝冰。

    徐天贵最是焦急,他也很想知道里面那位贵人受伤的严重情况,但又不敢隔着毡房询问,生怕打扰了里面那位贵人疗伤,焦躁不安的在雪地里来回挪动。

    徐天贵叹息道:“贵人真是好人呐,不仅长的漂亮,心底也善良,瞧瞧为了咱们这些棺材瓤子都伤成啥样子了,但愿这方天地能庇佑我们的贵人,顺顺利利度过这次难关。”

    又有人叹息道:“贵人和当年那位浣玉公主一样的淳朴善良,一样的美丽,但是为啥好人总没有好报呢?”

    似乎没人能解答这个困扰了无数人无数年的老大难题。

    毡房内,箫剑生着急将赵凌雪放在地毯之上,然后看着大瓷碗说道:“由你来处理伤口,我有些不方便,可以给你打下手,有什么需要第一时间开口,我就在皮帘外等候。”

    箫剑生刚欲要走,大瓷碗一把拽住箫剑生,颤抖着嘴唇泪水盈盈说道:“你不能走,碗儿真的下不去手,这时候公主的性命要紧……”

    大瓷碗看着浑身血淋漓的自家公主,难掩悲伤,不光嘴唇颤抖的厉害,整个身躯都颤抖了起来,仿佛筛糠一般,以她现在的表现确实无法胜任处理伤口这种精细活。

    就在这时,赵凌雪眼睛虚弱的看着箫剑生,轻声说道:“还是由你来吧,上次你受伤我帮你处理伤口,这次你来帮我,咱们互不相欠了。”

    初听起来有些道理,但细琢磨起来,简直就是毫无道理可言,但箫剑生还是点了点头,轻柔的先解下那件染血的千金裘,当露出里面紫色的抹胸和下身的浅薄单衣时,箫剑生突然停了下来,那双本该清澈的眼睛跟着也凝滞了。

    箫剑生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眼睛有些躲躲闪闪,那张本该面对死亡都不曾犹豫的脸,开始出现了挣扎之色。

    赵凌雪虚弱的咳嗽了一声,那双眼睛再次清澈起来。

    箫剑生求助式的看向大瓷碗,大瓷碗仅仅是看了一眼,马上转过了头,再不敢看第二眼,逃也似的来到皮帘位置,此时她只能做些粗笨活,公主的千金之躯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但没办法只能便宜了那个家伙,另一方面,她还需要时刻听着外面的动静,以防那些人搬了援兵杀将回来。

    终于,那双有些颤抖的大手轻柔绕过她的颈部,解开丝带,然后缓慢移向紫衣与雪白肌肤的分界处,她的紫衣跟着他的手一点点往下褪去,在某一时刻,紫衣不再挡山峰,窥见真容。

    她扯过那件紫衣盖住了脸。

    他的呼吸变的粗重有声。

    当那只越来越颤抖的手小心翼翼的撕开最后一件单衣的时候,就连沉重的呼吸都消失了。

    箫剑生闭了几息的眼,此刻的他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再无所求。

    他缓了几息睁开眼,沉重的呼吸声再起。

    他强作见多识广扫过她的身体,伤口很多,较重的就有七八处之多,两处箭伤一处在腰,另一处在胯,胸前和大腿上还有不同程度的划伤,一部

    分来自箭,一部分来自那条白线,伤口狰狞看着骇人,尤其是白线的切割伤,最长的一处正好位于胯部,伤口从气海一直绵延到了身后某处,深入肌肤之下,鲜血淋漓。

    遍布全身的伤口,必须要除尽身上的薄衣才能处理干净,他给自己找了个很好的理由。

    箫剑生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转移赵凌雪的注意力,低声询问道:“疼不疼,后不后悔,如果你不是因为急于杀掉那人,或许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

    就在赵凌雪倔强摇头之时,两支细箭已经从她体内拔出,赵凌雪本来已经咬紧了牙,竟然没有感觉到明显的疼痛。

    接下来,箫剑生开始用棉布蘸着那壶酒一点点擦拭那些刺目的血迹,然后在辅以一些凝血生血的药粉,做完这一切,箫剑生已经是大汗淋漓,身体也快虚脱,仿佛经历了一场异常凶险的大战。

    全程赵凌雪都很少喊疼,哪怕箫剑生翻开那皮开肉绽的伤口,一点点擦去里面的淤血和不小心弄进去的杂物,她都只是咬着牙不喊疼,只是借着水盆里的镜面看到了自己被划伤的脸后,轻轻摩挲着那道细长的伤口,这才痛呼了一声。

    剩下最后一道手续包扎伤口,那双手好像熟练多了。

    箫剑生抹了把汗,小声问道:“他们多次提到浣玉公主,应该是位和你一样了不起的女子。”

    赵凌雪隔着那件紫衣回道:“她便是我的娘亲,自我被父皇从雪域接回奉天王朝,便一直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不知现在可还安好。”

    箫剑生轻轻拍了拍那光滑的肩头,安慰道:“等伤好之后,我陪你找找看,相信你娘亲吉人自有天相。”

    赵凌雪虚弱的转过脸,看着他艰难说道:“何其之难,这么多年来父皇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但带回来的消息总是失望多过希望。”

    箫剑生微笑道:“事在人为,或许我的运气比你父皇好一点点呢,咱们这次找不到,便再来一次,直到找到为止。”

    赵凌雪轻轻点头,挣扎着刚刚包扎完毕的手臂,紧紧的抓着那只她认为世界上最有力最能带给他安全感的宽大手掌,娇柔浅笑道:“万一寻遍了整个雪域都找不到,永远找不到呢?”

    有大瓷碗在场,箫剑生说话有些拘谨,干笑两声,无力作答。

    就在这时大瓷碗走了过来,看着能言能笑的公主,惨白的脸渐渐有了人气,似乎是觉得自己在场有些多余,大瓷碗说道:“你们继续,碗儿出去想办法煲个汤给公主补补身子。”

    大瓷碗快速离去。

    箫剑生傻呵呵笑道:“那便找到永远好了。”

    赵凌雪仰起头,看着那张很认真的脸,艰难抬头枕着他的腿,脸上的痛苦的表情渐渐敛去。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这般坚强,第一次受伤,第一次流了这么多的血,让她刻骨铭心之于,心底泛起无限的感触。

    她记得黑骑军离开之时有人愤恨说过,修行者虽强,能以一敌百,敢独闯千人阵营,但依然经不起我们万人骑的白骑军碾压,这片白色雪域历来都是铁蹄的天下,我们是鹰主的子民,自然会受到鹰主的庇护,修行者不可入,大金国不敢入,西荒和奉天王朝依然不敢入。

    没了头领的马队依然士气很高,他们依然瞧不起南来的武者和修行者,因为他们有信仰,有信仰便自信,他们把战死当成一种无尚的荣幸之事,这是奉天王朝的军卒所不具有的一种难能可贵的士气,这些让赵凌雪深深的触痛,与之相比,父皇治军之下的重文轻武,奉天王朝的军卒便少了一些血性,朝堂之上多了些沽名钓

    誉之士。

    当最后一处伤口被精心包扎完毕之后,箫剑生如释负重的叹了口气,赵凌雪抬起手替他擦掉额头上的滚热汗珠,低声问道:“永远和长长久久哪个更久?”

    对于这种痴痴傻傻的问题,着实令人无法回答,箫剑生看了眼那具缠绕了很多布条的身体,满意笑道:“看起来很像一个皮薄肉多的粽子。”

    听到粽子两字,赵凌雪忘记了伤痛笑的很开心,笑了一阵之后,似乎有些害羞,声音极低说道:“那你……想吃吗?。”

    自然是想,但箫剑生不能如实作答,他快速扯过一条长毯,盖住她的身体,捧起她的头轻轻放在一个衣物叠成的枕头上,蜻蜓点水般在她额头上一吻,笑道:“别胡思乱想,现在养伤比任何事都重要,我让大瓷碗进来帮你穿衣。”

    箫剑生快步走出了毡房,毡房外摆满了零零散散的东西,冷冻鲜肉,透着热化气的奶桶,很快有人围了上来,箫剑生简单说了下赵凌雪的伤势,然后苦口婆心说服了那些左邻右舍留下东西先回去,毡房外只剩下大瓷碗和徐天贵。

    大瓷碗并没有去煲汤,汤已经由徐天贵老人煲好了。

    箫剑生冲大瓷碗说道:“你家小姐唤你进去。”

    大瓷碗匆匆忙忙点头进了毡房。

    大瓷碗走后,箫剑生和徐天贵老人东一句西一句了聊了一阵,脑海之中对这片广阔的雪域有个大体的了解,曾经的雪域是由五个庞大的部落组成,雪鹰部落、神箭部落、白骨部落、黄龙部落、金噬部落,后来随着五大部落不友好的分裂,命运也出现了不同,雪鹰部落最为庞大,到现在依然以老大的心态将这片雪域视作自己的领地,处心积虑要吞并其他部落。

    几年前,神箭部落也既是神箭羽所在的部落被金人攻陷,现在命运多舛,至于其他残存的部落,老人并不知情,只有金噬部落老人最是了解,因为他便是金噬部落的一员。

    最后老人说起了金噬部落与碧迦国的世代友好,脸上浓浓的失落与惋惜,似乎在为那突然消失的碧迦国感到难过。

    感觉赵凌雪应该是穿好了衣服,箫剑生才笑着说道:“老人家,不放心就进去看看。”

    徐天贵感激点头,犹犹豫豫的撩开了毡房的皮帘。

    箫剑生则是向刚才战斗过的那处雪地走了过去,雪地上留着斑斑血迹,她的剑气还没有散去,如果凝神细细感受,便能感受到她挥出了每一剑,或犹豫不决,或快如奔雷闪电,或刚而有力,总之箫剑生边走边看细心的分析着她留下的每一道剑气,以此来对症下药,让她变的更为完善。

    以她的资质和崛起的性子,或许未来某一天登顶武道巅峰也不是问题,他只需做好细心的呵护便是。

    唯一让箫剑生琢磨不透的是挂在箭尾上的那些白线,似乎能有些的克制元阳之气,但却无法应对念力,若非这样,当时想要救下赵凌雪还的大费周章一番。

    毡房内,赵凌雪刚刚在大瓷碗的帮扶下穿好新换的一身淡紫色长袍,里面也重新换了一身淡粉色的单衣,还没来得及梳洗头发,显得很憔悴,就在这时徐天贵老人快步走了进去。

    徐天贵进去之后,没敢直视眼里的贵人,而是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颤巍巍的抬起头,当眼睛落在贵人脸上那条无法包扎的血痕,忽然变的眼泪汪汪的,老人擦了一把老泪,细细的打量着为了他们这些棺材瓤子险些送命的贵人,只是老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竟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直呼浣玉公主的名字,再次老泪纵横。

第二十九章 将来

    最近三日时间,赵凌雪基本没有走出毡房,全是躺着在养伤,在箫剑生和大瓷碗的悉心照料之下,加之左邻右舍的帮衬,她的伤口恢复的很快,自己已经能起身慢步溜达,气色也好了很多,脸上重新焕起了光泽。

    这几天最累的莫过于箫剑生,白天时分出去打听碧迦国浣玉公主的消息,晚间时分还的守着赵凌雪,定时给她喂一些淡盐水,除此之外,还的满足她很多无理的要求,赵凌雪总会以各种理由要求枕着箫剑生才能睡着,随便说身体某个地方不舒服,害得箫剑生又是揉又是热敷又是担惊受怕,毕竟人家是千金之躯,金贵的很,每每被折磨过一番过后,箫剑生总是累到满头大汗为止,倒头便能睡着。

    随着赵凌雪的日渐好转,大瓷碗基本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吃饱就睡,睡饱了感觉饿了继续吃,箫剑生很难指望她与自己同甘共苦。

    又是一天深夜时分,箫剑生正坐在离某人不远的位置,借着灯烛借着口水,正在细心的捧读一本阵法书籍,按照他的理解,黑石棋盘之中似乎封印了很多阵法,所以想要彻底解开黑石棋盘之谜,似乎应该对症下药,而且要下猛药,方能见成效,所以这几日的时间,箫剑生除了照顾某人,便是沉寂在阵法的研究之中,看到了然之处,他会在地毯上勾勾画画一些简单的阵符,有模有样,但却无法起阵,阵眼这块无法参透。

    就当箫剑生正在细心勾画一道名“流火阵”的时候,先是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呻吟,然后皱了皱眉头,赶紧放下手中的书,紧接着便听到某人低低的呢喃道:“气海疼痛异常,莫非之前一战伤及了根本……”

    箫剑生知道某人又给他找事了,但还是抱着就怕万一的想法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然后伸出手掌以掌心对准气海,开始细心探视某人的气海情况,到头来还不是白忙乎一顿,发现一些异动,但也属于破境前的正常预兆。

    箫剑生手指在某人眉心处戳了一下,刚欲抽走,便被某人抓着不松手,还笑嘻嘻的说道:“要不陪我出去走走,这样憋在毡房内不利于身体的恢复,不尽快好起来,你还的没明没夜的侍候,既伤神又耽误你修行,想想怪不好意思的。”

    似乎有那么一点点道理,但箫剑生知道并非是她的真心话。

    但箫剑生还是点了点头,开始替她准备厚实的衣物。

    今夜毡房之外的天空漆黑如斗,仿佛一块巨大的黑布分割了天与地,沁凉入骨的雪花至遥远之处纷纷扬扬飘落,如果听力极好,能清楚听到安静的夜空中嗖嗖的声响。

    箫剑生伸出手,细细的感受着雪儿落在手心上不一样的感觉,感叹这世界的奇妙,极北之地的雪花要比其他地方的大很多,而且像这种随意的飘雪隔三差五便会来一场,仿佛这里就是雪花飘落的天堂。

    “知道我为何叫赵凌雪,不是叫赵凌霜?”

    箫剑生假装不知,问道:“为何?”

    凌雪兴奋笑道:“因为我出生在雪花飘落的天堂,而且赵凌霜这个名字被四姐叫走了。”

    箫剑生将赵凌霜这个名字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上次赵凌雪提过,他之前也听过,驸马都尉魏向文的女人,魏向文有个弟弟叫魏向武,魏向武有个远方舅舅叫赵二柱,正是杀他爷爷和妹妹的凶手,虽然已经被他杀掉了,但他还是不能原谅这个名字。

    他也不能原谅魏向武的不作为。

    对魏向文和赵凌霜也没有什么好感。

    夜色之下,箫剑生脸色很深沉很冷,他的眸子也很冷,只是在和赵凌雪近近的对视时才变的柔和起来。

    “其实赵凌霜是个很复杂的人,除了和曹旺走的近之外,经常会做些令父皇大动肝火的事情,若非太后护着她,早就被逐出深宫了,而却我总觉得她对我疼爱是有目的的,所以我不喜欢她。”

    说到这些深宫大院的事,箫剑生只能点头,他也不喜欢赵凌霜,他还不喜欢她的父皇,哪怕为了她也不行,或许将来某一天会面对,想到这里箫剑生没有再想下去。

    雪花飞舞的夜色之下,俩人渐渐远离了毡房,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软绵绵的雪花之间。

    极北的地大,天也广阔深远,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去想天空之外会是什么,会不会真有一手遮天之人。

    箫剑生也不例外,他也会琢磨这些事情,此时他就在想那名黑骑军的话,修行者虽强,能以一敌百,敢独闯千人阵营,但依然经不起我们万人骑的白骑军碾压。

    但他坚信修行的大道走到某个位置是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入万人大军如履平地,只不过他现在想起来,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力不从心,但若是再破一境会不会就少了这种顾虑呢?

    箫剑生能感觉到某人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便叹气道:“这几日奔赴了不少地方,但没人能说出碧迦国是如何消失的,不知是不敢说还是真的不知,如果想找到你母亲,最简单省事的方法就是先找出碧迦国突然灭亡的真相,否则便是大海捞针。”

    赵凌雪淡淡道:“这几日辛苦你了。”

    箫剑生揉了揉她的后脑勺,说道:“我打算明天之后去曾经碧迦国的土地上看看,是不是能找到一些线索。”

    赵凌雪焦急问道:“那我呢?”

    箫剑生笑道:“你现在是累赘,好好养伤就是。”

    ……

    纷纷扬扬的雪花越来越大,但却无法阻止两人雪中漫步的心情,箫剑生担心她体力,两人走出了很远才发现有些空担心,赵凌雪的体力恢复的很快,只是现在走的慢了一些,不然容易崩裂刚刚愈合的伤口。

    又往前走了一程,赵凌雪突然挡住了箫剑生的去路。

    就在箫剑生以为她需要一个拥抱的时候,赵凌雪犹犹豫豫道:“你有没有考虑过将来?”

    箫剑生笑道:“我答应某个人要做天下第一,算不算将来?

    赵凌雪突然扑进了箫剑生怀里,蚊蝇般说道:“我是说……我们俩人的将来,认真回答,不需岔开话题,不需沉默不说话,不需搪塞我,不需……”

    箫剑生忽然有种被逼上绝路的感觉。

    他轻柔的拥着她,确实不知该如何作答,会有将来吗?

    箫剑生平静说道:“或许已经有人替咱们考虑好了?”

    赵凌雪焦急道:“谁?擅作主张经过我同意了吗?”

    箫剑生说道:“你父皇,颜家家主颜回春,还有很多不知名的人,他们都希望奉天王朝和西荒颜家联姻,这样子颜家就能借助奉天王朝的助力凌驾于其他三大家族之上,而奉天王朝某些人也会得到既得的好处。”

    “还有你师傅。”

    箫剑生想起了那个老妪,又补充了一句。

    赵凌雪显得很不悦,但也知道这些全是她将来面对的真实事情,所以在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寡言,也不让某人牵手,更拒绝了某人搀扶,就那般缓慢的走在软绵绵的雪花之中。

    只是在快进毡房的时候,赵凌雪忽然说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能找到我娘亲就好了。”

    这一夜毡房内很暖,但外面很冷,似乎很适合一觉睡到天明。

    但有两人似商量好的一般都失眠了。

    天色亮起,外面雪停。

    箫剑生收拾了一下随身带的东西,但只是带走了那支长枪,便行色匆匆的一个人上路了。

    箫剑生走后,赵凌雪睁开了眼睛,眸色中写不尽的忧愁。

    曾经的碧迦国位于那座连绵不断的雪山脚下,要走的路还很远,所以箫剑生没有选择步行过去,那样一去一回便是好几天时间,毡房这边他放心不下。

    所以,趁着天色还没有大亮,箫剑生将长枪负在背后,直接御空而去。

    箫剑生不在,大瓷碗变的勤快了起来,半天时间下来,忙忙碌碌的不停,头上汗珠子落了又起,起了又落,她也没去算一颗脑袋出了多少次汗,她不光要做饭,还得陪着自家公主聊东聊西,还得应付那些过来打问公主伤势的左邻右舍,还得监督自家公主打坐调息,还得时刻注意外面的动静,那个家伙不在这些活都落在了她一人头上。直到这时她才念起那个人的好,是真的好。

    那家伙身上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长的好看耐看,心思又细腻,又会做饭,还会哄着公主开心,境界又高,关键一点对公主是真心实意的好。

    暮色时分,大瓷碗在邻居家的灶台上给公主煲羊肉汤,她一边望着扇着灶膛里的火快点旺起来,一边看着雪白的地平线,等待某个人的归来,但直到羊肉汤冒出了香喷喷的热气,依然没能看到那个身影。

    大瓷碗有些失落,轻手轻脚的盛满了一碗手艺还算凑合的羊肉汤,刚要端着回毡房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马蹄急促的奔腾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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