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箭来潇箫声
芙瑶走向到群修行者跟前,将斗笠摘下来,挡在身前风光,也挡住了很多双不怀好意的视线,她随意的说道:“奉劝诸位,想穿过这片八百里不毛之地,没有五种天地意志的庇佑,想都别想。”
不少人心底窃喜,没想到这漂亮娘们主动提及此事,下一步是不是就该撕破脸皮动手了,但该由谁来,十几双眼睛同时看向了白姓少年。
这个自称白万里的少年不知道动手能力如何,但动嘴能力绝对一流,已经隐隐成为了这群人里的主心骨,而且要抢夺芙瑶意志的主意也是他出的,他先动手,理所应当。
白万里没有让人失望,半开玩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妨将你身上那份天地意志借以一用,我想……在场者都会感激涕零的。”
芙瑶冷笑道:“你在和我开玩笑,是吗?天地意志非钱财之物,如何个借法?”
白万里主动上前一步,冷笑几声正欲说话,就听有人故意咳嗽了一声,他立马住嘴,侧耳倾听。
芙瑶身后正站着一名清瘦男子,这人双手背后,每只手里各握一柄几寸长的锋利匕首,匕首之上,一只雕龙,一只雕凤,锋芒内敛,就连刃口的颜色都是暗淡的,匕首有个很娟秀的名字,龙凤配。
清瘦男子叫宁三,又瘦又黑,鼻梁高挺,眼窝很深,天生一对出众的招风耳,从面相便能看出是那种喜欢心里办事的人,平时很少在人前言语。
他的真实身份很耐人寻味,隶属奉天王朝衣袖坊,虽然没有官级品阶,但在奉天王朝朝势力范围之内,绝对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哪一类人,曾经便制造了极具轰动效应的上官满门抄斩一案,上官一家上上下下,一夜惨死几百人。
宁三嘿嘿笑道:“芙瑶,何必明知故问,其实,你本该留在都蛮族内安享太平盛世,既然出来便能想到今日的结果。”
芙瑶冷冷转身,声音突兀高了一调,问道:“你想杀我抢夺天地意志,既有此想法,难道就不担心替别人做了嫁妆?”
宁三已经不需要在藏着掖着双眸之中的杀意,手中的匕首冲身后挪动身前,肆无忌惮的在手里把玩,似乎正在找一个最舒服的握刀手势,“这个不劳你费心,你只管安安心心的死在这里便是。”
芙瑶瞅了一眼那对匕首,下意识的往后挪了几步,她知道但凡使用这种短巧兵刃者,一般都是以身法见长,所以拉开一定的距离很有必要。
宁三并没有迫不及待的动手,而是先回头看了眼几十丈之外的箫剑生,他和箫剑生对视了三息,传达了两个意思,其一,芙瑶会因你而死,其二,你也要死
箫剑生只传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你随便。
宁三收回阴森森的目光,突然动了,一道残影袭向芙瑶胸前,在这么多人前,光天化日之下,那双很有骨感的大手中匕首早已不见,那双手逆着人群的目光直接向芙瑶胸口位置抓握而去。
出人意料,很违和,但绝对令人期待结果。
有人下意识的惊呼,有人不自觉的吞咽口水,有人目色猩红的脑补着接下来的画面,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斗笠。
离此不远的鱼萱早已面无表情,仿佛那一抓,是扑向自己来的,她义愤填膺的看了身边的箫剑生,越发的义愤填膺了。
箫剑生竟然津津有味的看着这一幕,很有节奏的扣着上下牙齿,叮叮当当作响。
这一幕,就连陆易山都不忍心看下去了,朝箫剑生使了个眼色,结果被无视了。
果然,宁三出手,直接扰乱了芙瑶的芳心,她万万没有想到世界竟有如此险恶之人,手段委实下流极致,可以用不要脸加下流来形容。
芙瑶岂能让宁三得逞。
她早已默默的在身体四周凝出了六面念力之盾,分六个方位保护周身安全,为了让眼前这个下三滥尝到苦头,手中短剑也是伺机而动。
宁三嘴角挂笑,双手破开而至,在离芙瑶身前六尺处忽然受阻,他感觉双手的血液在倒流,同时如有万枚钢针同时刺入手指之间,他的手指已经破皮流血,但他并没有知难而退, 双手做了个撕扯的手势,似要将前方的空气撕碎掉。
芙瑶冷笑一声,眼见时机成熟,毫不犹豫松开手中短剑,短剑在她那只纤柔无骨的手中,旋转而动,剑刃缠绕着一缕缕白色的旋风,势要将那双手搅的骨断筋折。
剑刃离手不足寸许。
宁三没有收回双手的意思,依然在尝试着破开挡在身前的念力之盾,神色已经变的冷漠起来,目中杀意如血色般绽放。
剑刃之上第一缕劲风斩过一根手指,手指之上马上皮肉被搅碎,指骨外漏,宁三只是皱了下没有,并无退缩的准备。
就在芙瑶决意一鼓作气削掉宁三全部手指的时候,忽然听到背后传来一阵令人刺耳的吱吱声,心跳突突加快,芙瑶不知道这个下三滥用了什么手段,但她知道自己的念力之盾受到了严重的摧残,这是要被破开的动静。
芙瑶心慌了,眼神有些自由自在的要飘向箫剑生,但她没有那么做,箫剑生的目光也没有关注在她身上,那厮正在地面之上用脚尖勾画。
继续,将废掉下三滥的一双手,但自己可能会丢掉一条命,好
阴毒的两败俱伤手段。
鱼萱突然踩住箫剑生的脚尖,急道:“芙瑶危险,你真不打算帮忙?”
箫剑生没有抬头,浅笑道:“刚才那家伙的匕首攻击手段出自鬼柔,至今我都无法窥探这种攻击手段的秘密,鱼师姐可解惑?”
鱼萱答非所问道:“胆小鬼。”
下一刻,鱼萱凌空而动,但还没有动起来,却被箫剑生拽住了衣袖,“鱼师姐,出世自哪门哪派,心底如此善良,容箫某猜一猜可好。”
鱼萱怒瞪箫剑生一眼,“你……”
场间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欢呼,芙瑶突然凌空跃起,一滴滴殷红的鲜血在裙摆处略作停顿,坠落在地,有几滴正好落在地面之下的斗笠之上,箫剑生看似心疼的皱了皱眉,实在也是长呼一口气。
他一直在暗中观瞧两人的战斗,只不过别人是用眼角看,他是用心在感受,他知道那个清瘦男子虽然实力上不及芙瑶,然而临战经验要比芙瑶丰富很多,尤其擅长心里战,这对缺乏战斗经验的芙瑶来说是个坏消息。
箫剑生自芙瑶大战那名阵法时,便知道他缺乏很多东西,这种东西是任何人都无法教授的,只有自己领悟,这是他今日冷眼旁观的理由。
被破开念力之盾的芙瑶显得楚楚可怜,尤其是身后那几道淋漓的血线,但她还是咬了咬牙,第一时间凝出了三柄念力之间,数量虽少,但贵在精辟。
三柄念力之间掠过人群头顶,袭向似乎正在深思的宁三,宁三有所感觉,抖落手上的血珠,登时双眼冒着红芒,忽然自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方巾,方巾之上被朱砂构绘的密密麻麻,猛的迎风抖开。
这是他准备对付箫剑生的手段之一,虽然情急之余没有派到正式场合,但能逼箫剑生出手,也够了。
方巾迎风展开,如白色的雪莲盛开一般洁白如雪,那一抹洁白,仿佛连绵不断盛开的花朵出现在芙瑶脚下,一朵,十朵,百朵……
周围人一时噤若寒蝉,虽然他们看不出任何端倪,但能从芙瑶飘忽不定身上看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芙瑶咦了一声,目光忽然变的闪烁起来,她感觉身体有些不受控制,手中的短剑也有些拿捏不稳,更有一股极寒之气从脚下开始蔓延,直达神府之内,仿佛那面湖即将被冰封。
白万里目带挑衅的看着箫剑生,冷笑道:“箫师兄,你的美人即将香消玉损,莫非你不心急?”
箫剑生目色凌冽的冲着白胖子笑了笑,缓缓仰头,望向远处天际,等着那潇潇之声。
第五十一章 借箭
离此几十里外,有一落魄男子,蓬头垢面的,其实男子年龄并不大,只不过胡子拉碴的看起来仿若中年。
男子背背一张很旧的弯弓,旁边挂着一排沾满泥水的羽箭,显得很是狼狈不堪,刚才正睡的香甜,恰遇一阵急雨,浇了一个透心凉,正怒不可言,借酒消除寒意之时,忽然那酒坛被一柄黑剑击窜,酒坛未碎裂,但酒水却哗哗的流淌一地。
男子并未动怒,更没有可惜那浪费掉的美酒,抓起黑剑笑的很灿烂,尤其是看到上面哪行歪歪扭扭的字后,更是觉得很开心。
“羽兄,借一箭……”
“借个屁,半箭也不借。”男子朝着空中低声骂道:“我这箭是用来保护家妹的,一支都不能浪费,你算那根葱,你一个糙爷们,念力又如此强劲,杀人手段层出不穷,杀几个人玩玩不过而已,还需要借箭?”
“呸!”男子吐出一粒不知何时落入嘴里的沙粒,无所事事的找了一个无字墓碑,靠在哪里悠然自闲的翘着二郎腿。
慢慢的,他想了很多问题。
似乎想到了某个家伙正在仰望天空,脖子酸疼,眼神空洞,男子满足的笑出了声,结果又是一粒沙子无缘无故的落在嘴里,男子登时脸黑的阴云密布。
男子换了个地方,依然有沙子慕名找来,扰他清净,索性就拿起手旁的破旧弓箭,很惬意的搭了一支羽箭,然后悠然闭上眼睛,细细的琢磨了一番黑剑之上携带的那股令他心烦的气息,还带着一股淡淡的大蒜味,猛然抬头看向深空,锁定,松手,箭去。
这是神箭羽的强项,别说几十里之外,几百里也是这般轻松写意,他能感受到别人感受不到的东西,哪怕一丝头发的味道,只要他愿意。
刚才箫剑生的黑剑早已将某个讨厌家伙的气味和气息传送了出去,如此细作对比……嗯……那家伙想给自己拉仇恨,似乎不能随了他的心,好歹也的留个活口下来……
离此百十里处,神箭宁漂亮的五彩眸子细细的盯着手中红色小剑,悄悄擦掉了那一行很工整的小字,“送人头,要则来取。”
神箭宁先是低骂了一声死鬼,然后碎碎念道:“要,自然是要,箫兄的美意,宁儿肯定会收。”
神箭宁回头看着其他修行者,声音振奋说道:“诸位哥哥姐姐,还有哪位油腻大叔,有现成的天地意志可以抢,大家伙要不要?”
“要,当然要,咱斗不过天,斗不过地,杀几个废物解解闷还是可以的。”
中年油腻大叔犹豫了一下,道:“有漂亮妞吗?”
……
此刻,宁三看着脸色如白色雪莲一样的芙瑶很是得意。
相反,芙瑶已经有些焦头烂额,她已经陷入了一种怪异的阵法之中不可自拔,这种阵法看似不起眼,但专门针对人的意念,有冰封之效。
在场得意者不少,尤其是白胖子白万里,脸上的赘肉,随着芙瑶皱的越来越精致的眉头和鼻翼,轻轻的颤抖起来,他舔了舔嘴唇,讪笑着看了箫剑生一眼,那家
伙心就这么大吗?
眼看着自己的带来的女人要被折磨死了,还有闲心捡拾地下的沙子搓碎再捏圆,还是这家伙干脆不在乎芙瑶的死活?
宁三有那么一丝疑惑,但却掩盖不住即将得手的天地意志。
唐牛目光挑衅似的扫了眼箫剑生,箫剑生轻笑着抬头,两人眼神一触即散。
其实,唐牛和其他人的想法有些不一样,他的想法很单纯,箫剑生是什么身份他一点兴趣都没有,紫运少年又如何,修行讲求一步一个脚印,没有任何捷径可寻,师傅就是这样告诫他的,他记得很牢实。
唐牛只是单纯的想和箫剑生比试一场,自上次和摩族巨人一战,虽然战败,但他的道心没有受挫,反而越发坚定,至于芙瑶,似乎杀了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在都蛮族住了那么长时间,有些理短,这么多人处心积虑的针对一个女人,也不是大丈夫所为。
唐牛不屑于这些人为伍转身而去,找了一处相对安静的地方,远远的看着这群人,尤其是人群之中的箫剑生,他在观察箫剑生的一举一动,是不是如传说的那般。
此刻的芙瑶被封锁在一方冰天雪地之间,黑发染霜,洁白的令人目眩,整个人看起来更白净了,更圣洁了,她的呼吸有些急促,呼出的气多过吸入的气,精致的鼻翼之下空气是那般的香甜,但她无法畅快淋漓的吸入,她饥渴的张开了殷红小嘴。
极寒侵入身体,她的念力受到了很大的限制,几次凝聚出的念力之剑想要摧毁那些洁白的雪莲花,但都功亏一篑,不仅破不开这方冰雪牢笼,更是让自己陷入了烂泥之地,芙瑶目色越来越冷冽,她后悔此行,后悔遇见那个他,后悔将自己的精血无偿的给了他,若非如此,她还可以调用其他秘法。
芙瑶眸色复杂的看了眼箫剑生,没有再挥霍自己的体力,忽然变的安静起来,任由那些白色的白霜一层层覆盖在身体之上。
她在积蓄力量,她要自救,不需要哪个家伙来照顾。
箫剑生收到了芙瑶的目光,松了一口气,他早已看出这阵法的怪异,换做他或许也的废一番手段,芙瑶能坚持到现在,已经不易,最主要的箫剑生看到了在生死关头,她的一点一滴的脱变。
芙瑶双眸闭合,足尖划过冰封世界,飘落在一朵雪莲之上,她的额头之上裂开了好几道口子,殷红的血水还没来得及流出,便被冰冻了,看起来非常凄惨。
宁三笑望着这一幕,咂了咂嘴,呵呵笑道:“芙瑶,交出念师的修习之法,释放出你的天地意志供我们吸收,或许宁某可以考虑一下,要不要让你死在这里,如你这般温婉如玉的漂亮娘子,应该死在软塌之上,不要为难自己,给你十息时间,考虑一下。”
芙瑶神色犹豫挣扎了一下,沙哑的嗓子低沉道:“天地意志不可能给你,你趁早死了这条心,想要晋级念师非修习之法那么简单,需都蛮族人的血精开启神府方能达成,所以,你还是死心吧。”
远处观战的箫剑生突然脸色一沉,这一幕恰好被宁三捕捉到
了,他低眉沉思,咧嘴而笑,“十息时间到,我便要你一滴血又如何?”
宁三猛然纵深跃起,狞笑着扑向芙瑶。宁三的身法确实比普通人要快一筹,十几丈距离眨眼即到,挥动龙凤配双匕首瞬间骑身而近,直刺芙瑶眉心。
冰封大阵中的芙瑶恍恍惚惚猛然清醒过来,但已经无法做出有效的规避动作,仅仅是往紧实握了一下剑柄,宁三的匕首已经没入了她的身体之下。
人群惊呼出声,尤其是来自宁三他们一伙的,个个振奋的如打了鸡血一般。
然而……宁三的匕首直接从芙瑶身上穿了过去,这一幕和当时箫剑生杀哪个摩族巨人何其的相似,人群似乎意识到了将要发生的事情。
宁三警觉性极高,在他匕首刺空的一瞬间,身体本能的飘身而退,但还是没有快过芙瑶最后一柄念力之间,无形的长剑没有伤及宁三的衣服,直接至身体之上留下一道两尺多长的血口,从下巴起始血流而下。
随着宁三受伤,冰雪大阵维持了不足三息时间,轮罩在芙瑶周身的冰天雪地自动笑容,芙瑶终于得以喘息,勉强的支撑这身体,冷冷的望着面色狰狞的宁三。
宁三勉勉强强站稳身体,骂道:“贱女人,暗算我,放心,你没有好下场的。”
芙瑶冷冷笑了一声,满不在乎道:“知道你们处心积虑想要本姑娘身上的天地意志,好,我等着便是。”
芙瑶甩了甩被冰水侵湿的长发,眸色清清冷冷的在在场的每一个人身上扫过,当她扫过白万里的时候,白万里迎着芙瑶走了过来。
白万里亲自动手,即在人群的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总之,很是期待这个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伸手将如何。
白万里没有拔剑,大大咧咧走了过去,离着芙瑶十几丈的时候,忽然摊开手掌,几息之后他的掌心之中凝结出一枚血色的令牌,这一幕立马让众人刮目相看。
江湖令,他白万里也有。
鱼萱突然大声喝道:“芙瑶速退,你要吃亏。”
芙瑶并不知道江湖令到底有什么妙用,但她强大的念力只接触了一下那枚血色令牌,立刻被反击了回来,令她神魂都为之震荡。
芙瑶没有任何犹豫,飘身而起。
白万里狞笑道:“想走,晚了!”
白万里突然反手拍向芙瑶的背影,人在空中的芙瑶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身形猛然停顿,人在几丈高空再无法挪动一二。
白万里呵呵而笑,笑的前仰后翻,眸色极其放荡,仿佛有种俾睨天下的意思,不过,他的笑声仅仅坚持了数息时间,便被一道由远及近的潇潇声打断了。
这道潇潇声音很低沉,直接能影响人的情绪,忽然间,所有的人都在仰望天际,唯独箫剑生紧紧盯着白万里手里的那枚血色令牌。
他在心里默默的数了三声,已经意识到危险的白万里刚要使出江湖令的精辟一击,忽然间,眼睛金光万丈,下一刻已经被一支毫不起眼的羽箭射穿了大腿。
第五十二章 送人头
昨天发的本章不是很满意,今日做了详细的调整,抱歉!
这羽箭看似普通,但威力如何,白万里最是清楚不过。
那一箭不论是速度还是怪异刁钻程度,都超越了所有人的想象,仿佛天外而来,让人无法窥探其轨迹,而且那一箭的威力也强劲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无法觅其迹,自然难以躲避。
就在刚才,便有人联想到了这方天地的意志在作怪。
不过很打脸,潇潇声只是一支都算不上普通的羽箭,箭尖上面都生了锈。
此刻,白万里因为要抵抗来自伤处的剧痛,脸色狰狞渗人,牙关紧咬有血溢出,他默运功法止血,用意念视之法探视受伤的严重程度,当发现伤情超出了他想象般的严重之后,脸色越来越没了人样,先前的不屑一顾,荡然不存。
随着白万里受伤,靠他血气凝聚出来的江湖令也出现了虚幻的迹象。
白万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速收回江湖令,防止有人窥视,他眸色谨慎中带着警告,在四周扫了一圈。
接下来,白万里在没理会芙瑶,双手颤抖着将最好的疗伤药不计代价的洒在伤口之上,希望能保住这条腿,然后才意念放开尝试找到那个射箭之人,他根本想不到那射箭之人此时心里乐得开花。
此刻,白万里的腿上留下的不只是一个血洞,造成的也不只是简单的贯穿伤,而是一个窟窿,有成年人一只手臂粗细,里面全部被掏空,宛若被什么动物掏食了一般,透过窟窿能看到他身后的荒凉景色。
白万里意识到有可能坡脚一辈子后,气血冲头,脸色涨红,开始嗷嗷直叫,冲着远处的唐牛喝道:“唐牛,帮白某找出凶手,大卸八块,我白家定当厚礼答谢于你。”
唐牛在原地起身,抱拳笑道:“似乎很难,凶手应该在几十里之外,而且,你有江湖令在身,何愁大仇不报,再则,我唐家也是几百亩的大宅子,宅院里面还有大荷塘,也不缺那几个银子。”
白万里又看向其他人,几乎没有看到好脸色,对待他的态度和他受伤之前完全两码事,白万里忽然感觉心里空荡荡的,最后看向了同命相连的宁三。
两人吃力点头,互使眼神,两双眼睛同时落在箫剑生和芙瑶身上。
宁三刚刚替自己包扎完身上那道细长的伤口,此刻正怒目而视着芙瑶,如果眼睛能杀人,怕是芙瑶和箫剑生已经死了葬身之地了。
此刻,几十里之外,神箭羽笑道:“箫兄,该你收拾残局。”
箫剑生似乎有某种感应,默默的抬头看了眼深空,心里也是默默的说道:“羽兄现在做事是越来越不洒脱了,何不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该罚。”
箫剑生收回视线,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他万万没有想到,白万里身上也有江湖令,这应该算是个意外收获。箫剑生心里开始盘算了起来,不知道这江湖令中封印的精辟三击是不是相同,如果相同,他现在已经了解到了两击,第三击会是什么,箫剑生皱眉苦思,似乎想到了两个答案。
其一,必杀技,应该是武榜之上某个擅长战斗的人,专门封印了一招至强的攻击。
其二,传讯,方便共享他的踪迹。
箫剑生皱了皱眉头,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心里已经有了数。
就在这时,芙瑶走了过来。
芙瑶开门见山说道:“如果族长知道你这样对我,一定很后悔,不仅让你成为了念师,而去将都蛮族的老底都交给了你,你知道这是为何?”
箫剑生略有些难为情道:“为何,难道族长也是惜才之人?”
芙瑶眼神之中满是愤怒,紧紧的握住了剑柄。
箫剑生手伸的很长,想拍拍芙瑶的肩头以示安慰,但被芙瑶拍了回去,芙瑶不悦道:“少来这套!”
就在箫剑生皱眉之时,芙瑶突然笑道:“不过,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也知道你是在有意的锻炼我,所以,这个事就不与你计较了。”
箫剑生如释负重的呼出一口气,贴近芙瑶耳边低声道:“现在最好一鼓作气,将那两人杀掉。”
芙瑶微微愣神,刚想问个为什么,箫剑生接着道:“听我的没错。”
芙瑶略作思量,点头而去。
此刻,芙瑶的眼神异常坚定,仿佛又回到了那披挂红甲的时候,手中短剑早已出鞘,在一群虎视眈眈的眼神中,步伐轻快的向宁三走了过去。
至于芙瑶击杀的第一人为何是宁三,而不是白万里,或许跟宁三对付她的龌龊手段有关,箫剑生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里默默的盘算着下一步的事情。
鱼萱问道:“箫师弟为何不亲自动手?芙瑶刚刚经过一场大战,体力还没有全部恢复,你这样做是不是有些不近人情。”
箫剑生直截了当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鱼萱有些不乐意了,说道:“杀人还要看心情,那我心情不好时,是不是可以拿你出气。”
“鱼师姐说笑了。”箫剑生直言道:“既然答应了族长的要求,便要做到最好,如此方能对得起她老人家一片苦心,何况,我能杀一,但无法杀百,鱼师姐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
鱼萱微微颔首,低语道:“算你还有点良心。”
就在这时,芙瑶突然向宁三挥出了一剑。
朴实无华的一剑,剑气如虹轻柔写意,但却伴随着一阵令人心悸的潇潇声,一道五彩长虹直接划过宁三颈部。
“你找死!”宁三强忍伤痛,从牙缝之中挤出三个字,再次故伎重演抖动那方白巾,想再次将芙瑶困死在冰封大阵之内,芙瑶仅仅是冷笑了一声,身形不变,剑气浩浩荡荡直入,她的剑气并不强劲,但她的念力充沛,芙瑶没有念力凝剑,而是将其附在短剑之上,所以,此时那柄短剑看似几尺,实则长度过丈。
芙瑶敢如此肆无忌惮的长驱直入,并非她的实力在刚才一战中变强,而是她自信宁三的实力大不如前,已经是强弩之末。
芙瑶再入冰雪大阵,如她所料,那白色雪莲只坚持了短短几息时间,花瓣自行萎缩凋零,仿佛被秋风扫过一般,宁三双目通红,嘴里不住的咳血,眼睛大阵再无法困住芙瑶,忽然挥动手里的匕首,脚下提速冲向芙瑶,想要展开一场近身战。
然而,下一
刻,他忽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似乎有风透过他的衣衫钻入体内,等宁三回过神之后,后背再次多了三条血口,每条血口都似一道深渊一般,直达肺腑。
芙瑶持剑而立,再没有出剑,静等着宁三气绝身亡。
宁三忽然脸色平静了下来,静静的看着芙瑶,说道:“你赢了,但最终还将会输。”
芙瑶笑道:“赢了便是赢了,最终谁将笑道最后,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
宁三努力睁大眼睛,气若游丝问道:“那谁说了算,是这方天地吗?”
“自然是我说了算。”箫剑生缓步走到宁三跟前,眸色清澈,声音清淡道:“曾经我还没有修行之前,一天夜里杀死了赵二柱,听说还是奉天王朝当今驸马都尉魏向文的远方舅舅,奉天王朝出动了上千人马搜山,没能将我如何,现在我已经超越了合五境大圆满,奉天王朝出动万人又能奈我何?失去的我会一一讨回来,欠下的,我也会加倍还回去,谁赢了,谁能笑到最后,自然是我说了算,你的主人赵室朝廷也说了不算。”
宁三没有争辩,似乎懂了,眼帘缓缓下垂,轰然倒地。
就在这时,白万里不甘说道:“姓箫的,你说的那些话不假,但你不要忘了还有武榜的存在,我们已经在这里布置了你难以想象的力量,即便你能将我们全部杀死,莫非你还能走出雷霆神庙不成,便忘了南国安公子,莫非你还有能力战胜他?”
箫剑生转身看向白万里,冷笑道:“至少那个结局你是看不到了。”
白万里愣了一下,随即大笑道:“你想死我,想过得罪武榜的后果吗?”
箫剑生轻笑道:“武榜自然是不敢得罪,但到了万不得已,该得罪也的得罪……”
箫剑生一步步向白万里走去,当他距离白万里不足十丈时,突然人群之中人头晃动,同时有人站了出来,围在白万里身边,有人便嬉笑道:“听说杀了你,能得到诸多好处,不仅可以去奉天王朝谋个品级以上的官员享受一番,还能白花花的银子大把抓,是也不是?”
箫剑生步伐没有停顿,依然慢步前行,当与那几人快面对面的时候,才正色道:“你们想的真多了。”
人群中,突然有人冲着箫剑生拔刀相向,嘿嘿乐道:“我们已经商量多时,既不图官,也不图钱,只想杀死你平分你身上的气运,为了这个,我们几人已经放弃了进入借兵山的打算,所以,你该死。”
箫剑生并没有再回话,只是慢步之间眸色微凝的看着那口雪亮的刀,那人挥刀而来,斩向箫剑生颈部,箫剑生亦没有躲闪,只是头发被刀锋扰乱了几丝,忽然,一抹白影斜射而来,被箫剑生示意止步。
雪亮的长刀结结实实斩落在箫剑生面前三尺处,突然停顿而下,再无法精进丝毫,那人一时脸红脖子粗,自觉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猛然挥动膀臂将长刀压下,就在这时,远方某处出现了十几道人影,个个气色饱满,杀气腾腾,正中间一名女子更是在看清箫剑生的处境后,忽然御剑直逼十丈高空,眸色微颤道:“既然如此,这些人头本姑娘收定了。”
第五十三章 好狗不挡道
神箭宁来了,箫剑生自然可以放心的将这块地方给她让出来,他并非怕得罪人,只是凭感觉行事,今日不想杀人罢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箫剑生虽然一直在观战,但场间诸人的实力基本摸了个七七八八,尤其是刚才有意要杀他的那几人,今天必须死,至于其他人,如果继续和白万里站在一堆,不用他说,神箭宁也会解决掉的,已经不劳他费心。
所以他相信,有神箭羽这个哥哥照应着,神箭宁应该不会出事,他也相信这个丫头的实力,应该除了对付白万里有些困难,其他人都不成问题。
神箭宁看着大大咧咧,实则该心细的地方一样心细如发,她先扫了眼局势,尤其看到那个已经与几人僵持在一起的白群女子,一时间有点发闷,然后冲着箫剑生白眼道:“那个漂亮女人不是修行者,怎么回事?你又沾花惹草了?”
箫剑生脸上有些滚热,声音低沉道:“误会,误会,她叫芙瑶,来自一个很古老的族群,自幼修行念术,琐事太多就不一一说起,等你收拾完残局再细聊。”
神箭宁挥了挥手中的剑,示意那些一同来的人不要客气,同时看了眼那位油腻大叔,特意嘱咐了几句,大意就是白裙女子你惹不起。
她之所以多此一举,实在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太了解那位油腻大叔了,那厮有几次甚至对她动了起心思,活脱脱一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不过好在实力不俗,有六境的战力。
忙完这些,神箭宁面对面看着箫剑生忽然拔剑,挑衅道:“其实比起杀人,我更乐意先于箫兄切磋一番,之前判断箫兄念力打进,实力也应当精进不少,所以你这突破之后的第一战可不能便宜了别人,箫兄可否?”
箫剑生揉了揉眉心,倍感头疼。
他小心谨慎的以念力重新将神箭宁的长剑推回剑鞘,同时有些汗颜道:“宁儿姑娘,能不能不要怎么样闹腾,你的明面上和我站在一起,别动不动就拔剑相向,姑娘家家的矜持一点,如何?”
神箭宁用鼻子哼了一声,“那便先依着你,记得你突破后的第一次是我的,否则……”
接下来,箫剑生和
神箭宁两人靠的很近耳语了几句,这才带着鱼萱和陆易山撤离了战场,只有芙瑶一人加入了神箭宁的队列。
不知道箫剑生和神箭宁说了什么话,神箭宁嬉笑着看了芙瑶几眼,然后拔剑,大步流星迎着白万里走了过去,没有任何的开场白,比如那些很江湖气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带怎么多人杀我,或者,姑娘可否在动手之前留个名号,这完全符号神箭宁的性子。
顷刻间,远处的战场便传来了各种器械破开的动静,同时伴着哀嚎声。
路上陆易山羡慕的说道:“箫师兄,这妹子又是来头,虽然辣了一些,对你还是挺死心塌地的,莫非是无极宫派来保护你的高手。”
箫剑生有些哭笑不得,“什么眼神,你看她像是那种会体贴我的人,绰杀之人而已,正好排上用场便提前联系了。”
陆易山了然,看着箫剑生的背影发了一会呆。
刚走几步,鱼萱讥讽似的笑道:“果然我没有看错,你就是个喜欢到处沾花惹草的人,到处留情,不过,很令人佩服呢。”
箫剑生笑道:“那鱼师姐属于花还是草,不管属于那一类,都最好离我远点,小心被沾染上,我可是狗皮膏药,贴那那舒服。”
鱼萱突然驻足,呲牙道:“也好,正好我替芙瑶看阵。”
箫剑生和鱼萱、陆易山分开之后,独自向远处那个沙丘走去,想要觅一块清净地马不停蹄的研究那块黑石棋盘,他之所以如此心急,是自打那阵落雨之后,黑石棋盘忽然有些异动。
箫剑生抱着黑石棋盘低头而行,再不去考虑战场之事,心无杂念,再浓烈的血腥味也进不来他的鼻子。
但他刚走几步,忽然一人拦住了去路。
箫剑生冷笑着看了一眼对方宽大的鞋子,已经确定对方是个体格强健的人,懒的抬头再去看脸,声音玩味道:“好狗不挡道,若想打架战场在那边。”
唐牛并不在乎箫剑生略带点出言不逊的态度,双眸之中炯炯闪亮,黝黑长枪插入地下尺许,双手抱拳道:“唐某只想与你痛痛快快打一架,其他的看不上眼,如你不同意,此道自然不通。”
就冲着唐牛说话时,颇诚恳的态度,箫剑生抬头将唐牛上下打量一番,和颜悦色说道:“你很会挑时间,不过,今日真没雅兴舞刀弄枪,还是那句话,若是手痒,可以去那边试试。”
唐牛非常执拗的看着箫剑生,乐道:“唐某也是那句话,你不出手,今日此条道便不通,如此,你最好满足唐某这个面子。”
箫剑生怒极反笑道:“我和你不熟,谈不上面子问题,你言重了。”
“一回生两回熟,咱们打过之后自然便熟了。”唐牛拔枪在手,枪头之上黑烟缭绕,不依不饶说道:“若你真铁了心不与唐某过招,我现在便去搅了你的局。”
唐牛作势要走,箫剑生犹豫了一下,无可奈何道:“那便依了你,不过,我有个条件。”
唐牛哈哈笑道:“请讲。”
箫剑生往唐牛跟前挪了几步,正色道:“若你输了,接下来我要办一件隐秘之事,你需要寸步不离的守护在我百丈之内,如何?”
远处的战斗已经你死我活的不可开交,双方各有受伤,但神箭宁方没有死人,白万里受伤了,伤痕累累,看着都让人心惊,一条手臂早已不知所踪,芙瑶受伤了,半拉白裙被血水染红,红的令人不舍得注目,神箭宁也受伤了,只不过这丫头似乎是越战越勇,根本不顾及自己的伤情,也无瑕估计,因为他的敌人正是白万里,这也是箫剑生特意嘱咐的。
唐牛扫了一眼战场,眸色诚恳道:“如果唐某险胜,你自然也要满足唐某一个要求。”
箫剑生点了点头:“自然,只要别太过分。”
唐某眸色匆匆道:“放心,唐某非贪图之人,既不要你的女人,也不要你身上的任何东西,你只需答应,三年之后,我唐家堡若是有难,你肯出手鼎力相助。”
似乎是个很别致的要求。
箫剑生抬头再次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唐牛,虽然长的五大三粗,胡子拉碴的,但心思缺很缜密,连三年之后的事情都料到了,箫剑生突然生出了一种钦佩之意,痛痛快快的点了点头,将黑石棋盘落地,正儿八经的抽出身后的虬龙钝剑,做了个请的手势。
第五十四章 天色近黄昏
唐牛双脚自然分开,气势节节攀升,整个人似乎一下子窜高了一截,变的更壮实了一些,这才手执黑色长枪,目色凝实的看着箫剑生道:“唐某乃粗鄙之人,下手不会留情,箫兄当心。”
箫剑生浅笑点头,手中长剑剑尖直指天际之上,顿时百十里之外似乎闷雷滚滚而来,他收起笑容正色道:“箫某亦是粗浅之人,你也当心一些。”
两人相隔八丈左右距离,相视而笑。
猛然,唐牛手中长枪旋转如风,他的身体笔直而起,跃上几丈高空,黑枪裹着一阵阵令人心悸的黑雾,做山岳压顶之势砸向箫剑生头顶,这也是他擅长的力量相博,想以此让箫剑生屈膝跪地,俯首认输。
箫剑生确实也感受到了来自黑枪之下的重重山岳般的压力,力量一重重过一重,仿佛如流水击石一般,连绵不断,同时,他也判断出了唐牛的境界,似乎差一丝便是六境鸿蒙。
差一丝,终究还是差了,相比于他现在的境界来说,少了那么一点对天道循环的认知,自然胜负已分,只是箫剑生并不想让唐牛输的太难看,太明显,或者说,如果这一战能让唐牛有所感悟,这或许也是他的造化。
最主要的他待会还的让这家伙帮忙,自然需给些甜头。
故,箫剑生没有以境界压人,同样,他也力量见长的修行者。
俗话说水来土掩,将来兵挡,自然,长枪砸落,箫剑生便横剑格挡,只过不他担心虬龙钝剑在一击之下受损,所以在格挡的同时,在虬龙钝剑之上裹夹了一层念力。
沉闷一声相击,箫剑生后退一步。
再看唐牛双脚分明刚要落地,再次被弹射上高空,看似动作连贯,实则万般辛酸只有唐牛自知。
此刻,唐牛脑海之中一片混沌,似乎身在九霄云端一般,浑浑噩噩看向下首的箫剑生,如他这般自信之人毫不掩饰眸中吃惊。
几息之后,身在空中的唐牛,气势再次攀升,依然已经到达了顶底,隐隐已经接近了鸿蒙境的气势。
只见唐牛再空中凝气一息,身体徒然倒转,手中的黑枪燃烧了起来,黑色的燃烟之中裹夹着红色的火焰,火焰黑枪旋转开来,如无数的火球一般直刺箫剑生的眉心处。
黑枪爆燃!
箫剑生皱了皱眉心,感觉那里隐隐有丝腾出,随即他驱使圣光将不适之意驱散,突然收回虬龙长剑,虬龙钝剑之上蓝色的风雷由剑柄攀上剑身,直达剑尖处,剑尖直指枪尖,顷刻间,周遭一阵阵奔雷之声,来自黑枪之上的燃烧气息消弭无形
,箫剑生手臂微微一抖,虬龙长剑一股茫茫沧海之意倾斜而出,如潮如浪而去。
唐牛举全力想要定住身体,但他的身体早已不受控制,被一股磅礴潮涌之力席卷而去。他只感觉胸口之中如大江大河翻腾一般,一口热血滚滚至喉间,正要喷出之时,箫剑生突然收力。
唐牛突然嘶吼出声,一脚落下,脚下顿时飞沙走石,表情怒不可收,仿佛一个姑娘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剥光了一般,但很快,唐牛神色一震,愤怒之色渐渐平息,一抹浅笑爬上嘴角,恍然大悟。
十几丈远处,唐牛驱散战败后的颓废,神色异常振奋,冲着箫剑生微微颔首注目几眼,当即怀抱黑色长枪席地而坐。
箫剑生微笑着望向那个如饥似渴的身影,没有催促,静心等待,直到唐牛双目激射出两束精芒,这才怀抱黑色棋盘缓步走了过去。
箫剑生淡淡道:“有了机缘便破吧,这样憋着不是好事,也不是你的性格了。”
唐牛起身,大大咧咧笑道:“败便是败,败了就要履行承诺,我先替箫兄护法,突破之事,日后再做打算。”
箫剑生没有说话,抬眼看了下远处的战场,有人倒下,有人死去,有人挂彩,算是达到了他的料想,便放心而去。
唐牛目视箫剑生远去,待那身影走出百丈之后才大步跟随而上,几步之后,唐牛对着箫剑生的背影缓缓开口说道:“多谢箫兄美意。”
唐牛以为箫剑生没有听到,说完之后,脸色多多少少显出了那么一丝落寞,就在这时,箫剑生停了一下脚,回头说道:“不知道唐家堡有没有胆量,欢迎一个乱道之人前去做客?”
唐牛重重点头,高声回道:“我唐家堡向来对事不对人,作为唐家堡少堡主,随时欢迎箫兄。”
……
人群之上,萦绕着一抹淡淡的白色氤氲之气,经久不散,这便是这人死者的天地意志,已经开始有人静下心来吸纳。
神箭宁提前收集完毕,挥掉长剑之上的鲜血,眸色轻挑的看着剑气还没有散去,身形扭曲的横尸,轻轻擦去嘴角的血丝,望着远处的沙丘,战意再起。
很快,芙瑶起身,散去了周身的念力防御,神府之中念力很是混乱,顿觉一身疲惫,她随意的在一具尸体之上将短剑蹭干净,归鞘,然后长呼一口气,远离了这处战场。
对于身后那些倒下的尸体,表现的漠不关心。
就在这时,一个浑身沾满鲜血的男子紧走几步追上芙瑶,神色颇有些拘束的看着那抹身影,犹豫了一下
道:“我在姑娘身上感受不到元阳之气流转,姑娘应该不是修行者,可是本土人士?”
芙瑶瞥了一眼油腻大叔,本来对于这张脸没有半分好感,只是碍于对方在战场之上几次挺险替她解围,轻轻点头,声音清淡道:“出身自千里之外的都蛮族,自幼修行念术……”
芙瑶实在是无话可说了,冲着油腻大叔抱歉一笑,打算远去,但油腻大叔继续滔滔不绝道:“我见姑娘天生丽质,聪慧过人,刚才战场之上,频频出奇招,似乎是在一边战斗一边感悟,很是令王某钦佩……”
芙瑶实在憋不住了,打断了油腻大叔的说辞,冷冷道:“这位大叔还有其他事?没有我便移步。”
油腻大叔呵呵笑道:“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处,家中姐妹几人,可曾与人有婚约……”
芙瑶强行压下心头怒意,用手指了指远处被风沙包裹的那袭身影,越发冷淡道:“我夫君便在哪里,王叔若还有不解可以寻他。”
鱼萱招手,已经给芙瑶准备好了最好的刀伤药,芙瑶眸色匆匆远去。
油腻大叔脸色的表情一滞,看着远处箫剑生的身影,不客气道:“又是你这个混蛋……”
不远处,神箭宁看着吃瘪的油腻大叔,发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声,忽然想起了芙瑶刚才那句话,平缓的细眉,渐渐挑起。
天色近黄昏,起风了,但不大,略地而行,卷起无数白黄细沙将那些倒在哪里的尸体和血迹层层掩盖,仿佛这场以八人死亡,十几人受伤的战争从未发生过。
“是天意吧。”无所事事的神箭宁将感叹一声,开始查看自己的伤情,刚才斩杀白万里,虽然没有受太大的伤,但白万里最后临死之前突然祭出了江湖令,若不是箫剑生提前警告,再加上白万里实力大不如前,或许应付起来也不会那般轻松了。
神箭宁一只手轻柔的压在自己的腰肢之上,随着一缕缕温热之气流过,白皙的肌肤之上,那道醒目的伤口开始变浅,这是传承之极北之地的疗伤功法,效果很好,胜过很多刀伤药。
就在这时,神箭宁看了眼箫剑生的身影,无端的叹息了一口,按照那个家伙所说,她查探过白万里的尸体,没有发现江湖令的影子,或许,那江湖令本就无迹可寻,只是一个特殊的烙印,随着人死,会自行散去,让有心之人难觅真迹。
似乎想起了还缺三种天地意志没有收集全,神箭宁自嘲一笑,大步向箫剑生走去,她很想知道,那个不骄不躁的家伙说他有办法,到底是不是吹牛。
第五十五章 一叶知秋
丰川恭祝大家,新春大吉大利。
天色渐暗,周围亮起了一堆一堆的篝火,似乎和天穹之上稀稀拉拉的星辰遥相呼应。
借兵山已经隐没在夜色之下,少了些人对他的遐想,风停了,不知何时,周围变的寂静无比。
三女屈膝坐在远离人群的一处篝火边,时不时的能感觉到那双火辣辣的眸光,令人恼火的同时,又无可奈何。
中年油腻大叔离开了坐的热乎的沙窝,向三女的方向挪了几步,那双**辣的眼睛越发的让人愤恨,让人坐卧不宁,神箭宁终于有些耐不住性子,缓缓的摸向了身边的长剑,说道:“本想留他一条狗命,奈何这厮得寸进尺。”
鱼萱赶紧阻拦,劝慰道:“箫剑生关键时刻,最好不要给他找乱子,如果真想杀人,等他醒来也不迟。”
芙瑶也是说道:“是这个理,何况那厮实力不俗,若是逼急了,对你无益。”
神箭宁略一思量,似乎是那么回事,便打消了除恶的念头,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向箫剑生那边瞟了一眼,看着芙瑶声音弱弱的调侃道:“芙瑶姐姐刚才说,那家伙是你家夫君,不知道是光有名分,还是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一时间,鱼萱笑的花枝乱颤,烦恼尽去。
芙瑶赶紧低下头,双手捂着脸颊,声音轻颤道:“宁儿妹子说笑了,当时只不过是为了搪塞那个大叔而已,那句话做不了真的。”
神箭宁蹬鼻子上脸,继续取笑道:“场间这么多男子,芙瑶姐姐偏偏拿箫剑生做挡箭牌,若说心里没鬼,我可不信,鱼萱姐姐信吗?”
鱼萱乐道:“我信他们之间肯定……”
芙瑶只感觉脸颊滚热,再也无法坐卧,马上起身消失而去,在远离神箭宁和鱼萱的地方,她眸色复杂的看着那个人影,心间诸多感慨,不知不觉间,那双冷冽的眸子渐渐如水轻柔。
一夜匆匆而过。
天色即将亮起,唐牛谨慎的在四周扫了几眼,这里还有几个随行而来的同伙,只不过没有对箫剑生和芙瑶表现出强烈的杀意,那个五彩眸子少女也没有赶尽杀绝,所以,那几人是唐牛关注的重点,防止他们暗中使手段,好在那几人算是听话,唐牛这才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他注目望向箫剑生,看着那道身上披着一层黄沙的身影,眼中满是钦佩之色。
唐牛无法估
计箫剑生的敌人有多少,但他知道箫剑生处处是危机,尤其是走出神冢之后,或许敌人会更多,来自奉天王朝的探子,来自武榜的那些妖孽人物,来自江湖的各方势力……
此刻的箫剑生完全沉寂在黑石棋盘的世界之中,他仿佛捕捉到了什么,但又毫无头绪,他心灰意冷过,他有过举剑劈砍的冲动,一夜之间,他无数次的产生了放弃的念头,但又无数次强行说服自己沉寂下来,那一丝玄之又玄的微妙感觉总是在他指尖溜走,他不知道多少次中指沿着那些纵横线划过,指肚之上血迹斑斑,一条条血线,一个个带血的“田”字,一缕缕磅礴的念力,全部被黑石棋盘无情吸纳,最终没有任何收获回馈于他。
不知何时,一抹天光升起,似乎天要亮了,箫剑生感觉疲惫至了极点,一夜之间,他尝试了无数次解开棋盘的手段,最终无法奏效。
还剩最后一种方法了,箫剑生没有急着去试试,他不知道管不管用,如果不管用,他的念师品阶或许会和芙瑶一样变的动摇,战斗力也会削减……
天光越来越亮……
箫剑生终于将颤抖的手指悬空,按照族长传授于他的秘法,用念力作剑在手掌之上轻轻划过,顿时有血顺着中指线性留下,但没有跌落在棋盘之上,而是逼迫那些血线停留在手指下方某处,一滴一缕汇聚,由点到面,直到汇聚成一面尺许大的血湖,然后将血湖无限制的凝结……
就在这时,芙瑶突然起身,声音沙哑着喊道:“箫剑生,你疯了吗?”
箫剑生当然没疯,他的头脑清晰无比。
数息之后,箫剑生按照都蛮族秘法凝结出一粒精光四射的血精,比当初芙瑶赠与他的那粒小了不少,但精纯了很多,这粒血精之中,既有他的气息,同时又有芙瑶的气息,芙瑶之所以说这么着急,便是感觉到了自己的气息。
芙瑶使劲的皱了皱眉,她帮他开启神府,她付出了很多,她不能由着他胡来,她想冲过来阻止这一切,但守在百丈处的唐牛脸色立马突变,颇有一种你若敢来,我便六亲不认的样子,哪怕你是箫剑生的女人也不行,这是他的使命,换句话说,他现在只听从箫剑生一人指使。
几息之后,那里血精缓慢滴落,消失于黑石棋盘之上,正中心的位置,箫剑生突然感觉神府之内空空如也,那面湖忽然缩小了一大圈,但黑石棋盘还是没有
任何的回应,那丝玄妙的感觉还是无法捕捉到。
箫剑生猛然起身,双手举剑,作势要劈裂黑石棋盘。但就在此时,黑石棋盘之上忽然爆出一团光华将他包裹。
转瞬之间,箫剑生像似穿越了无限远的距离,等他脑海逐渐清明之时,已经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尸横遍野的战场,四周到处是倒下去的人,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箫剑生吃惊的望着这方天地,无端的生出一种悲凉之感。
忽然间,一个长发飞扬的男子自天穹之上坠落,随同男子坠落的还有一个黑沉沉的东西,男子面色惨白如纸,没有当即死去,瞅了一眼箫剑生,吃力的站了起来,开始大口大口的吐血,箫剑生看着这一幕感觉非常害怕,他想过去帮扶那男子站立起来,但当他走过去的时候,男子突然伸手示意他停下,同时,气若游丝说道:“我叫秋,一叶知秋的秋。”
男子脑袋重重的叩击在地下,再没有抬起,他的躯体急速苍老,最后化作了一粒一粒的细沙,细沙堆积而起,堆积如小山。
独留那个黑沉沉的东西,像一块墓碑一样立在哪里,特别显眼……
箫剑生忽然醒了,但意识还模模糊糊,像似做了一个恶梦一般,他汗流浃背,双眼空洞,似乎听到了周围的争吵声,箫剑生猛然清醒,他揉了揉眼睛,看到了百丈远处围站在好多人,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其中十几人手里提着闪亮的刀剑向一步步向他走来,其中,不少刀剑之上已经沾染了鲜艳血迹。
箫剑生看到了神箭羽的身影,手端弓箭,刚刚射出一剑,洞穿了一颗头颅,他还看到了唐牛,同时和两人浴血战在一处,那边神箭宁手执长剑也于人酣战在一起,还有芙瑶,鱼萱,陆易山,都在与人激战,激战的很辛苦。
还有几人他不认识,似乎也在与人争来斗去的不可开交。
这些人个个都挂了彩,虽然被压制的节节败退,但依然将那十几人阻在百丈范围左右。
箫剑生急忙抱着黑石棋盘起身,他忽然发现黑石棋盘比之以前轻了不知多少倍,而且触之也没有了冰凉之感,隐隐有了一种亲切的感觉。
不过,箫剑生并未考虑太多,身形拔地而起,人还没至,他的念力之剑毅然斩向一人,那人正眸色狰狞的举着一口弯月长刀,对着已经精疲力竭的芙瑶拦腰斩下。
第五十六章 卷云飞渡(一)
那人不是旁人,正是那位纠缠过芙瑶的中年油腻大叔。
此刻,他手持弯月长刀,高高举高,真的如一轮弯月般闪耀,悬在半空,洒落氤氲光辉,光辉已经破开芙瑶的念力之盾,令得芙瑶惊慌失措之间,身形爆退,一脸无助。
然而面对实力已经超越六境鸿蒙,在此境深谙十几载,芙瑶如何能逃?
中年油腻大叔脸色分外渗人,尤其是那眼神,仿佛要穿透芙瑶的身体将她融化进自己的身体,得不到,便就此毁去,那眼神分明在告诫芙瑶。
“老子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去死吧。”
中年油腻大叔怪叫一声,弯月长刀如风而过,芙瑶被逼的无路可退,其他人看在眼里却无法脱身,尤其是神箭宁,她受箫剑生托付重点照顾芙瑶的安危,然而,芙瑶真的到了十万火急的境地,她又无计可施,鞭长莫及,毕竟和他颤抖的那位修行者实力也属于超然,一名来自大金帝国的强大剑修。
神箭宁嗓子里不甘的发出沉闷低吼,五彩眸子咄咄逼人,誓要拼着自己受伤,也要挽救芙瑶与刀下,但是,正当她剑锋即将循走的时候,忽然之间,中年油腻大叔斩落的弯月长刀突然停滞了一下。与此同时,她身边一道人影闪过,那人身上裹着一阵令人心慌的念力波动,这股强劲的念力直接将她与那名来自大金帝国的修行者震的后退的几步。
神箭宁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快的身法,从来没有感受过如此强烈的杀念,和她争的你死我活的那名修行者也是突然张开嘴巴,恰好有几粒黄沙飞入了嘴里。
此刻,箫剑生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将手持弯月刀的中年男子碎尸万段,他是怎么想的,但他没有急着下手,六柄念力在那柄弯月长刀落下芙瑶纤腰的瞬间,一字排开,仿若最坚实的盾牌,护住了芙瑶的身体,挡住了那锋利的刀锋,先救人,再杀人。
芙瑶自然有所感觉,她虽
然还在作势躲避,但脸色已经有所缓和,她知道在自己生死关头,他不会不管她,这份信任完全来源于这段日子的相处。
油腻大叔弯刀受阻,瞬间勃然大怒,但当他看清眼前之人时,又马上释然,不屑一顾的咧嘴看向这个白净少年,声音轻蔑说道:“你便是那贱人嘴里的夫君?”
箫剑生直接点头,没有纠正这个原则性的错误。
芙瑶脸色红扑扑的看着挡在她身前的那道人影,突然想伸出手臂环抱一下他的腰,想将头轻轻的在那并不算宽的后背上靠一下,但她没有这么做,她知道那个老家伙不好惹,实力很强,箫剑生容不得半分分心。
油腻大叔接着道:“年轻人,你认为你能救的了她,我姓王的要杀之人必须的死,这是规矩,走到哪里都一样,如果你识相……”
箫剑生笑着打断了油腻大叔的话,问道:“箫某只问你一句,你为何杀她?”
油腻大叔朗声笑道:“自然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得不到,便要毁去,这是王某做人的原则。”
箫剑生笑了一声,说了一声“好”,直接祭出一剑,剑过如浪在奔,海在啸,虬龙钝剑吟出了沧海之声。
油腻大叔轻凝眉头,下意识的后足点地,横刀往前推送,刹那间,刀刃之上光芒炸射,迸发出刺耳的金属碎裂声,一声沉闷的撞击声激起了无数飞沙,飞沙筑起一堵圆形的几丈高墙,高墙之内寂静无声,高墙之外的战斗也于这一刻停顿了下来,这一相击不仅声势浩大,而且特别多人眼球。
高墙之内沉寂了好几息,黄色的帷幕还没有落下,偶尔能感受到里面剑气的外溢,仿佛正有一股宣泄的能力要破开高墙而出,撞击的无数飞沙颤抖不已。
鱼萱、陆易山、唐牛这些人乘机聚在了一起,既然正主已经出现,那十几人没有继续追杀,呈圆形向那堵高墙围了过来。
此刻便有一穿着花
哨的男子,侧耳倾听一番,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脸色便显出了焦急之色,提议道:“听闻那箫剑生擅长近身搏斗,而且也已经破了合五境大圆满,我担心王师兄出现闪失,要不要兄弟助王师兄一臂之力?”
紧接着便有人抬手,说道:“多此一举,王师兄早已是鸿蒙境高手,实力不俗,那箫剑生虽强,又有紫运加身,但绝对不是王师兄的对手,何况,你我都知道,王师兄的即便是输,但以他的小心谨慎,保命手段应该很多。”
那人还是悄悄的抽出了已经归鞘的长剑。
又是几息之后,高墙之内依然没有动静,终于有人坐卧不宁了,不光是那十几人表现的蠢蠢欲动,鱼萱他们几人也是目色匆匆的向高墙靠近过去。
双方再次开始敌视起来,噌,噌,噌……刀剑出鞘,但就在这时,忽然间,飞沙筑起的高墙突然向一侧塌陷,待所有的沙粒落尽,原地只有一人,呈劈剑姿势站立,独不见油腻大叔的身影。
那十几人同时睁大了眼睛,皱起了眉眼,人呢?
开始有人急的大声喊叫,“王师兄……”
“王师兄,出来一见,输了不丢人,咱们人多哪怕围攻也能将箫剑生碾死……”
箫剑生突然笑道:“都别鬼叫了,若想替他收尸,箫某愿意给你们时间,但箫某觉得没那个必要。”
突然一个壮汉走向箫剑生,一副盛气凌人的表情,说道:“为何?莫非你将那姓王的杀死了?”
箫剑生点了点头,他认得此人,来自通灵之地,进入神冢之前曾经和来自奉天王朝的几名修行者发生过争执,而且还动用了江湖令。
所以,箫剑生忽然眸色清冷的看着那人说道:“因为你们都的死,何必废那道手续?”
就在那人冷笑之时,箫剑生低头瞅了一眼被血水洇红的沙粒,直接弃剑,手托黑石棋盘走了过去。
第五十七章 卷云飞渡(二)
箫剑生这段时间一直细心琢磨那块黑石棋盘的妙用,为的就是对付突然出现的江湖令,既然江湖令就在这人身上,他自然要以黑石棋盘相克。
当然,这几日他还有另外的收获,也可算作意外收获。
这人长的五短身材,异常的精壮,方脸大口,一脸的福相,看到箫剑生向他走来,不仅没有吃惊,反而如释负重一般,泄了一口气,上下打量一番身穿黑色长袍的箫剑生,冷笑着问道:“本司职一直在找你,其实如果我是你的话,应该找个地方先躲起来,或许还能多活些天。”
箫剑生双手背后,坦然说道:“躲过了初一,躲不过十五,何况,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看起来刺激,但一点不好玩,按理说,你们通灵之地早已置身世外,不应该在将心放在这些江湖事上,但偏偏要出来趟洪水,为何?”
福相男子搓了搓双手,说道:“天下人管天下事,理所应当的道理,没有理由。”
箫剑生突然发笑道:“也就是你这种人敢挺直了腰杆,大言不惭的说这种狗屁道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说说奉天王朝答应了你们什么好处,当然,不说也没有关系。”
“说了也无妨,反正你……应该是你们,今天全部的死在这里,权当以此来提醒你,有些东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有福享受的。”福相男子皱了皱眉心,并没有被箫剑生的出言不逊激怒,反而轻松说道:“比如,在多年之前那场浩劫,你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但总的来说你还是悲哀的,你应该当年就死掉,但偏偏有人在你身上动了手脚,不希望你死掉,这好玩吗?为了你一人已经死了很多人了,如果你继续活着,接下来还会死更多的人。”
福相男子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所以,只有你死了,整个世界才能安心……至于好处,你应该能想到。”
箫剑生长出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心境不受那番话的影响,但或多或少,还是起了一点波澜。
他在静下心来思考这个问题,他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那还是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的事,今日再想起,答案已经变了样了,他死了真能换来整个人间的安宁吗?
不能,这是一个强弱很阶级化的世间,弱者注定命不由己,他努力的活了下来,争取在他能力范围之内少死人,尤其是他关心的人。
所以,要活的更好,站的更高。
箫剑生平静说道:“所以,只有我死了,奉天王朝那个狗皇帝才能龙椅做的舒心,如果箫某没有猜错,那狗皇帝定是答应杀死我,让你们南海一脉重返大陆,替代重阳殿的位置?”
福相男子点了点头,冷笑道:“你很聪明,这也是你能活到现在的理由。”
箫剑生不可否认的轻笑一声。
福相男子只是轻轻咳嗽了一声,周围那十几人便蠢蠢欲动起来
,以极快的速度将箫剑生在内的几人围困中间,个个虎视眈眈,杀气毫不隐藏。
箫剑生下意识的转身,第一眼看向了神箭羽,正色道:“选择很重要,可能你们兄妹要跟着我倒霉,后悔不?”
神箭羽白了眼箫剑生笑道:“我还能选择吗?”
“不能。”箫剑生摇了摇头,和神箭羽两人相视而笑。
箫剑生一一扫过众人,然后目光落在了唐牛身上,郑重其事道:“替我保护个人,我答应你的三年之约,如何?”
唐牛看了眼有些拘谨的芙瑶,回道:“这时候,你不应该和我谈条件,不过,你不说我也做好的。”
箫剑生冲着唐牛大大咧咧的笑出了声。
最后,箫剑生看了眼芙瑶,微笑着说道:“放心,既然答应了族长的要求,我便会做到。”
芙瑶看着箫剑生的眼神没有说话,右手紧紧的握着剑柄,手指关节已经发白,通过箫剑生微笑的眼神,她看到了他即将爆发出来的残忍,这令她很心慌,心突突乱跳,有种无法言语的痛楚。
好在她看不到他的慌乱,这令她的那种莫名心慌渐渐的被安静了下去,芙瑶轻轻颔首道:“你自己小心便是,我能自保。”
箫剑生嗯了一声,这才正脸看向福相男子,说道:“我想知道你凭什么杀死我们全部,江湖令?”
福相男子冷笑一声,突然摊开手掌,一枚鲜红的红盾浮现而出,朗声说道:“我相信你已经见识过江湖令的前两重手段,我便没必要故技重施,所以,这第三重手段,才是江湖令的真正威力所在。”
箫剑生看着那枚江湖令,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他发现这枚江湖令和白万里手持的那枚有些不同,或者说白万里持有的那枚更像是仿制出来的,远非这枚可比,这让他隐隐有些不妙。
此刻,福相男子已经完成了第一次繁杂的结印,故意戏谑道:“忘了告诉你一事,江湖令不仅封印了三种神通,同时,也能封印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东西,比如你死之后的……气运。”
福相男子故意将“气运”二字说的很重,虽然箫剑生面色不改,但还是好想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为了他,这些人真是煞费苦心了。
福相男子话音刚落,手掌所托那枚江湖令忽然爆出一团血雾,血雾冲天而起,仿佛一道大漠之上的孤烟袅袅升腾而起,映红了百丈范围内的长空,待到血雾冲上几十丈高空之后,遽然凝聚成一只巨型的血色凤凰,血凤四周火焰滚动,很快便形成了一片翻滚的火海。
血色凤凰昂首而立火海之中,双眸闭实,仿若死物,但却给人一种不容侵犯的高贵感觉,似乎要借着火海涅重生。
箫剑生心神微震,第一时间看向神箭羽:“现在只有你能阻止它了。”
箫剑生还不忘给神箭羽戴了顶高帽子。
神箭羽翻
了个白眼,心领神会,弯弓搭箭一气呵成,一支裹着五彩琉璃色的箭支破空而去,眼看着毫无偏差的即将命中血凤的头颅,突然间,血凤怒目,双目透着一股灭世的味道,看向那道箭光,箭光爆燃,最终离血凤丈许处化为灰烬。
神箭羽再次搭箭,依然无法突进血凤身边。
箫剑生也没有闲着,以念力作剑,长驱直入,但根本无法靠近血凤,念力之剑便被撕的粉碎,其他亦是各施手段,结果都差不多。
几息之后,箫剑生已经汗水侵湿了黑袍,神箭羽神色沮丧至极,箭囊之中留下最后一支箭,他犹豫了一下刚要抽出,血凤突然一声尖锐的嘶鸣,怒目而视下首人群,周身爆出一股令人心悸的能力波动,振翅而动,巨大的翅膀煽动之间,周围的火海化作一个个巨大的火球砸落而下。
箫剑生皱了皱眉望去,想要以念力窥探其威力,突然他的眉心隐隐作痛,愕然道:“六境之上,看来奉天王朝真是下了血本了。”
箫剑生丝毫不敢耽搁时间,招呼众人先避其锋芒,一路猛跑。
不仅是箫剑生身后这群人要退,就连外围那十几人也没敢原地逗留,他们直接御空循走。一声声尖锐的凤鸣之声破空传开,如泣如诉,令人心念动荡不安,血凤挥动着火焰一样的巨大翅膀,冲着下首之人俯冲而来,首当其冲,直扑箫剑生和神箭羽两人。
神箭羽奔跑之余,抽出最后一支箭,箭支之上光华绽放,长大丈许,但还是没有破开血凤的火焰防御,这令神箭羽极其不痛快的同时,看着空空的箭囊不悦道:“认识你算我倒霉。”
箫剑生无奈道:“人总有失意的时候,不必沮丧,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算。”
神箭羽斜了眼箫剑生:“你有办法?”
箫剑生气喘吁吁道:“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众人退却的快,血凤来的更快,巨大的火焰翅膀长达几十丈,简直就是一挥百丈距离,巨大的火焰翅膀每次挥动,这方大地都跟着颤抖,地面之上沙石避让,至火焰翅膀上坠落下的红色火球砸落在地,顷刻间地面之上烈焰滔滔而起,任你是顽石还是枯树枯草,眨眼间化为乌有。
初始,众人还有信心抵挡一二,但当那巨大的烈焰和刀剑相触的一瞬间,刀剑顿时失去了灵性,烈焰顺着刀剑蔓延开来,根本无法扑灭,害的不少人一时间全部丢弃陪伴了自己多年的武器。
箫剑生一边往前冲跑,一边在身后凝出念力之盾挡在路上,烈焰所过,念力之盾直接被烧穿,回首放眼一瞥,身后已经是一片乌泱泱的火海,火焰翻滚如浪涛冲天,火光直冲九霄天,火海之上,巨大的血凤挥动着翅膀,将那火焰巨浪煽动的一重高过一重。
火海的另一边,福相男子眸色狰狞的望着狼狈逃走的人群,他缓缓变化手诀,第二次结印,将大杀四方。
第五十八章 卷云飞渡(三)
福相男子自觉胜券在握,看着人群,目光戏谑。
他准备的很充分,考虑的也很周祥,那妖孽非一般人可比,他最强大的一击,已经超越了六境直逼七境的范畴,可以说七境之内无人可挡。
随着福相男子第二次结印完毕,眼神玩味的仰天长笑,“一朝得势功名齐,箫剑生也好,这些江湖儿郎也罢,总的有人死,有人生。”
突然,福相男子翻手拍出,掌风凌厉,江湖令光芒大盛,凤凰涅的一击,他也很想知道到底有多强。
远处,血凤啼血长鸣,如浴火重生一般,双翅震动褪去火焰的外衣,金光绽放蜕变成一只金色凤凰,全身上下每一根羽毛都金光璀璨,似上千柄最锋利的金剑,夺人眼球,摄人心魂,三十丈的翼展肆虐横扫而过,飞沙走石,金石可断,何况人乎?
金凤猛的掠上百丈高空,怒目而视这块荒凉的大地,以极快的速度跃上众人头顶,双翅御风而动,成百上千的鎏金剑影向着人群爆射而出,一时间,天下地下充实着浓浓的灭天毁地杀意。
大局已定!
福相男子面色清淡如水,似乎正等着什么发生,精壮的身形悠然御空而上,和金凤一起俯视着那些即将成为尸体的人群。
地面之上,人群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有人选择慌不择路,有人谩骂着御空而行,想要捷径逃生,人群溃不成军,这里面便包括福相男子曾经的同伴,剑气纵横处,哀嚎遍野。
唯有几人还算镇定,没有慌到骨子里去,最初这群人井然有序的躲避,直到自知无处可逃,便开始调转头剑指天穹之上那只金凤。
关键时刻,箫剑生和芙瑶忽然心有灵犀,俩人同一时间在四周筑起了一道道浑厚的念力之盾,算是暂时将那些纵横的剑气挡在外围几十丈处。
但人群知道这些伎俩面对普通攻击还行,但如外界六境之上的攻击,恐怕只能算作坚持,作用甚微,长远之法必须杀死那只金凤,然而,此时谁有这种对抗超越六境鸿蒙的手段?
众人自然的将目光投向了箫剑生怀抱的黑石棋盘。
箫剑生抱着那块黑石棋盘随意坐下,开始念力疯狂的灌入棋盘之内,或许是心境受到了外界的干扰,棋盘并没有他期待的反应,仅仅是亮起了几条线,他虽然尽力在调整呼吸,但双手任然不可抑制的颤抖,他现在面对的可是超越六境的攻击,是非成败关系着好几条人命,岂能不紧张。
盏茶功夫,最外围的念力之盾蹦碎,箫剑生心里咯噔一声,他的意识略作停顿,声音低沉道:“进入神冢之前,万秋阳说这块棋盘能对付江湖令的精辟三击,所以托人交给了我。”
神箭羽说道:“你放心便是,虽然是六境以上的攻击,但咱们人多,应该一时半会不成问题。”
箫剑生点了点,继续沟通黑色棋盘,频频灌入念力,虽然那些念力如石沉大海一般,但他相信画盈盈的话和万秋阳不会骗他。
然而正当箫剑生心思沉入棋盘之中无法自拔的时候,金凤忽然一声刺破长空的长鸣,庞大的身影俯冲而下,嘭的一声,最外围的念力之盾顷刻间支离破碎。
箫剑生被这道声音惊醒,他刚要起身,神箭羽按住他的肩膀说道:“你继续我来,支撑一会应该无大碍。”
唐牛也说道:“放心还有我,唐某别的本事没有,出点力气还是有的。”
神箭宁自然不甘落后:“如此凌冽的剑气,实属罕见,对于剑修者佐证剑法很有妙处,本姑娘今日倒要领教一下鸿蒙高手的攻击高明再何处。”
箫剑生没有抬头,朝着众人道了声辛苦。
神箭羽虽然箭囊羞涩,但却频频拉动弓弦,他以元阳之气做箭支,效果虽然不及真实箭支,但也在四周破开了一片空隙之地。
鱼萱自幼修行女子剑法,轻巧飘逸,重在剑道非杀伐,她的剑无大的杀伤力,所以很快便忙的焦头烂额,搞的自己身上多处被剑气划伤,血流不止。
不远处,陆易山却是截然相反,挥动长剑以大开大合的招式和漫天剑影硬碰硬,几息的功夫,将自己搞的如血人一般,不忍目睹。
芙瑶面露担心之色,但她不是修行者,无法如其他人那般挥剑拼杀,只能焦急的守在箫剑生身边,不时的迸发出出其不意的念力之间。
唐牛则是提着黑枪跃上高空,在箫剑生头顶上空硬生生拼出一片空间。
高空之上的福相男子目光灼灼的看了箫剑生一眼,忽然冷笑一声,手掌再次居高临下的拍下,金凤自高空俯冲而来,一路凤鸣,一路挥动翅膀……
几息之后,先是有血滴落在箫剑生黑袍之上,很快便有血溅落而下,落在他苍白的手背之上,落在他身前的沙土之中,箫剑生紧闭双眼视而不见,但他能感受到,能迷迷糊糊的听到金色剑影切割在同伴身上那种刺耳的声音。
这让箫剑生再无法置身事外,他猛然起身,看着眼前凄惨的画面,目色阴沉的从远处招来虬龙钝剑,刚要循入空中,就听远处陆易山吃力说道:“箫兄我来,别功亏一篑。”
箫剑生叹息一声道:“陆师弟,保重!”
这声保重,他说的很是勉强,很吃力,似乎已经预计到了什么。
箫剑生快速低下头,心思沉入棋盘之中,对于外界的喊打喊杀充耳不闻,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睁开了眼睛,急切的目光落向人群,落向血祭斑斑的沙粒之上,放眼望去横七竖八的倒着四五具尸体,其中便有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具。
陆易山手里还紧紧的握着剑,牙齿咬的很紧,导致整张脸都变了形,眼睛半睁半闭凝视着空中某处,仿佛哪里有他割舍不下的东西。
高空几十丈处,神箭宁兄妹和唐牛三道浴血的身影,正在与那只金凤不死不休的战在一起。
三人轮番冲杀,一次次被金凤的巨大翅膀击落地面,地面之上到处是人砸落的大坑,一个挨着一个,坑中可见斑斑血迹,让人不忍直视。
很远处,福相男子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切,嘴里不时的发出啧啧之声,当箫剑生起身的那一刻,福相男子目中迸出犀利的光芒,冲着箫剑生冷笑道:“该你了。”
箫剑生面无表情的看向福相男子,他的目光很短暂,似乎是一扫而光,但却将那连印在了脑海最深处。
箫剑生猛然抬头,声音木讷说道:“接下来该我了!”
他在芙瑶和几个陌生面孔的惨笑声中扶摇直上,直接将唐牛、神箭羽和神箭宁挡在了身后,硬生生的挨了金凤一击,登时胸前血肉模糊,身影被击
出十几丈远。
箫剑生没有皱眉,冲着神箭羽几人声音低沉道:“很抱歉!”
神箭羽呲着血污的嘴笑道:“你再不来,那块黑石棋盘就等着给我们众人立碑了。”
箫剑生苦笑道:“没有那么惨的,现在这块棋盘只适合落子手谈,别无他用。”
远处,福相男子第三次结印,然后指着箫剑生嘲讽道:“本司职已经准备好了取你的命了。”
箫剑生轻笑道:“我也准备好了,收你的人头。”
就在福相男子畅快淋漓的大笑声中,金凤突然之间金光大作,虚幻的身体凝实如真实一般,在百丈高空一个回旋之后,庞大的身影只扑箫剑生而来。
箫剑生回头朝着神箭羽等人点了点头,低声道:“暂时不要杀他。”
神箭宁疑惑道:“为何?”
箫剑生没有回话,就在几正在猜测箫剑生的意图时,箫剑生的身影忽然芙瑶而上,飘逸的身影直上千丈高空,再往高处,算是彻底离开了这方荒凉的大地,众人目送箫剑生循入卷云之中,金凤长鸣一声紧随其后,巨大的翅膀将高空之上的卷云搅的片片缕缕,如手扯过。
唐牛望着天穹之上不时变化卷动的云层,声音略带沙哑道:“曾听家父说,在天与地之间,有个特殊的空间,称之为浩然之境,不知你们可曾听说过。”
神箭羽点头轻笑道:“哪天夜里,和那家伙一起喝酒,喝道酣时,听他提过,当时以为是他在吹牛。”
神箭羽指了指云层之上,一句话说的虎头蛇尾。
难得的空闲,但没有人能笑出声来,一来人人身上挂着伤,二来都在担心箫剑生的安危,毕竟浩然之境已经超出了人的感知范围,根本无法看清他和那只金凤颤抖的情况,只能做些大胆的猜测。
……
此刻,卷云之上某处,箫剑生面前悬浮着一片绽放白光的梧桐叶,叶子呈金黄色,叶脉分明,给人一种萧瑟的秋天的感觉,不远处,金凤尽管挥动着巨大的翅膀,搅动的下首的卷云如海水一样翻腾,但始终无法逃出周身那个由棋线构建牢笼,它不住气的长鸣,身上的金色羽毛已经脱落的所剩无几,只剩下一个巨大的金色躯壳,显得有些筋疲力尽。
箫剑生低眉看着手中的梧桐叶,脑海之中印出了秋临时前的一幕,那块墓碑,那就是现在的黑石棋盘,隐隐透着两个大字,秋煞!
几息后,他如放飞一只鸟儿一样,任由那枚梧桐叶独自飘零而去,梧桐叶划着没有规则的线条穿梭于纵横交错的棋线之间,穿梭于金凤庞大的身躯之间,每一次穿梭,便会在金凤的躯壳之上留下一道极长的伤口。
差不多一顿饭的功夫,金凤巨大的躯壳彻底的消失不见,金色的絮状物如雪花一样飘落落人间。
地面之上,正在疗伤服各种丹药的人群忽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天,望着金色的雪花,怔怔出神,那些金色的雪花飘落在人身上,顷刻间融合成金色的雪水渗入肌肤之下,随着金色雪花不断的覆盖在几人身上,他们体内的血液开始毫无征兆的沸腾起来。
期间,也有金色的雪花断断续续落在福相男子身上,只是他浑然不觉而已,直到他背后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你输了。”
第五十九章 骗局
福相男子转身奇快。
但箫剑生出手更快,就在福相男子听到声音后从茫然中醒来,再到转身的一刹那,一枚散发着凉飕飕秋意的梧桐叶直接没入了他的喉咙,梧桐叶直接封住了他的声音,只留一丝呼吸空隙。
箫剑生没有给他认输的机会。
福相男子双目猛然凸起,张了张嘴,嘴里只有牙齿的磕碰声和喉间血水涌动的声音,那只掌管江湖令的手掌刚欲对准箫剑生拍出,箫剑生一只手已经插入福相男子的气海之内,用力一握。
福相男子目赤欲裂,神情决然,刚想捏碎江湖令,箫剑生再一次赶超在他前头,一声清脆的击掌之声,福相男子面露狰狞之色,终于不甘的用鼻腔发出一个很难听,很难懂的声音:“乃更生……”
箫剑生意会,福相男子想说,你该死。
箫剑生抿起嘴轻笑,待福相男子自觉求生无望,选择放弃了挣扎,被血色遮掩的双眸愤怒的看着箫剑生“一言不发”,箫剑生轻笑道:“你输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南海通灵之地输了,我会找个机会亲自拜访,而去武榜输了第一场,接下来就会输很多场……场场必输。”
箫剑生停顿了一下,“想不想知道,你的金凤是如何死的?”
福相男子疯狂的摇头,眸光之中充实着浓浓的拒绝之意。
箫剑生用另一只手扶了扶背后的黑石棋盘,平静说道:“这块棋盘本就属于这个世界,属于一位前辈的弥留之物,里面包罗万象,光阵法就不下百套,同时也封印了一些强大的攻击手段,最初我之所以狼狈而逃,并非怕,而是以我目前的实力还无法调用那些攻击手段,诸如用来杀死那只金凤的秋煞,便需要浓郁程度超越六境的对等剑气才能激活,所以,我一直在吸收那只金凤的杀气。”
福相男子显得不可思议。
对面竟然是个疯子,剑气也能吸收?难道就不担心将自己的气海和经脉搅碎吗?
箫剑生淡然一笑,他知道福相男子所想。
吸收剑气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也不只他一人疯过,神箭宁也疯过,所以箫剑生显得很坦然,如吃了一顿可口的家常便饭一般。
福相男子嗓子里咕噜一声,不可思议的目中表现出了忌惮之色。
箫剑生轻笑道:“可惜,我因此也死了一位好兄弟。”
两人之间忽然很沉闷,箫剑生速度极慢的眨动了一下眼睛,平静的眸子满是追忆。
叮咚一声,福相男子手中一柄很宽的剑自袖口中滑落,砸落在地,溅射出几个零星的火花。
……
夜色随着撩发的细风悄悄潜入。
摇曳的篝火简简单单照亮一片,篝火四周散落着几个疲惫的人影,人群都很沉默,悄声喝酒,细嚼慢咽进食,唯恐发出大的动静,打搅到身后几个新鲜的乱石覆盖的沙丘,几个沙丘共立了一块石碑,碑文八字,故人长安,情重易山。
日月为易,山为大地。
碑文的篆书阴刻,其中“易山”两字足足废了箫剑生三个时辰的,浪费了几块石料。
细细的夜风吹来,芙瑶眼角划过箫剑生的侧脸,小声道:“放心,我会经常来祭拜的。”
箫剑生轻轻的点了点头:“我也会来。”
芙瑶不动声色的愣了一下,脸颊突然滚热起来,很微妙的一个感觉,比刚才那几口烈酒下肚还要来的强烈。
浓浓的夜色之下,众人就着细风,细声细语。
似乎都已经累到了极点。
福相男子死后,他们不顾及自己的伤情,铺天盖地的追杀,直到将那群人追杀干净,然后重回这里,“心安理得”的坐下喝酒进食。
夜深人静之后,箫剑生悄悄起身。
顺着风向漫无目的的游走,在一处火光找不到的地方,停下脚步,摊开手掌,细细的打量那枚江湖令,念力沉入其中,他的眉头越来越拧巴,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箫剑生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芙瑶悄悄尾随而来,关心说道:“知道是谁要处心积虑的杀你吗?”
箫剑生点了点头回道:“很厉害的一个人物。”
芙瑶眨了眨长长的睫毛,不知如何安抚,毕竟身在两个不同的世界,因为天地意志的不同,她不便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担心而已。
箫剑生反过来安慰道:“不用替我担心,她很强,但还没有强到让我仰望的程度,杀死她是迟早的事。”
天色亮起,众人重新聚在一起,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借兵山,呼吸着新鲜的空气,疲惫之色一闪而过,独留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唐牛大大咧咧笑道:“勉强收集了四种天地意志,还剩一种,以我看咱们也没必要再东奔西走了。”
神箭宁说道:“我赞成,咱们只需再调息半日,身上的伤口已无大碍,根本没必要再浪费时间在这里。”
神箭羽使劲瞪了妹妹一眼。
鱼萱看着唐牛和神箭宁惊愕道:“你们真打算硬闯?”
唐牛平静道:“有何不可?”
鱼萱无话可说,但还是执拗道:“反正我不赞成,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只差一步,功
亏一篑岂不可惜。”
就在这时,箫剑生说道:“鱼萱师姐说的对,如果硬闯,结果不可估算……”
箫剑生话还没说完,被箫剑生一剑柄捅的忘了词了,神箭宁白眼道:“胆小鬼,夹紧腿,跑的快。”
箫剑生呵呵笑道:“总比某个莽撞鬼好些,没个女人样,小心嫁不出去。”
神箭宁冲着箫剑生一乐,猛踢一脚,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神色中,箫剑生下意识的夹紧双腿向后弹射,堪堪避开了那记断子绝孙脚。
箫剑生抹了把汗,显得惊魂不定,看着神箭宁的倩足说道:“你少用点力,或许我就不躲了,让你占个便宜又如何?”
一句话搞的神箭宁无地自容,很想找个沙窝钻进去。
缓了一气,箫剑生正襟危坐,用手在地下来来回回抹了几下,整出几尺见方的一个地方,然后剑黑石棋盘端正放上去,调整了一下呼吸,学着万秋阳的样子闭目凝神,往棋盘之中灌输念力,几息之后,棋盘之上棋线如水流般荡漾亮起,同时,有五色氤氲之气萦绕而动,缓缓凝聚,从内到外,先成天,再成大地,依次山岳、河流、一草一木。
鱼萱最先吃惊道:“难道……这是借兵山轮廓?”
唐牛闭着气,看着棋盘之上的微型山岳,和远处的借兵山两相对比,神色震撼无以复加。
就在这时,箫剑生说道:“大家都把借兵山轮廓图记一下,方便时用,还有进入借兵山根本不用集齐五种天地意志,这只不过是一个骗局,目的是让外来者相互厮杀,锐减人数,这也是为何千百年来进入者不少,出来着很少,至于那传说中的神兵利器,更是鲜有人能拿到手。”
久久的沉寂,令人压抑的震撼。
神箭宁急切问道:“那五卷上古经卷是怎么回事?”
箫剑生起身说道:“荒天、山海、天残、太令、太昊五卷经书分别代表着神冢之内的乾、坤、日月、时间、气数,也就是万秋阳说的五种天地意志,任何一个世界的构成都离不开这些最基础的东西,这个世界相比咱们外面的世界唯独缺少日月,故称之为天残。
箫剑生详细说道:“箫某曾不止一次的推演借兵山,唯独这次才成功,现在想来并不是不得法,而是时间不对,如果作个大胆的推测,今日应该才是进入借兵山的时间,其他时间借兵山之内空间紊乱,时间也没有条理,无法进入也属于正常。”
此刻,周围全是长吁短叹声。
箫剑生口干舌燥的接过芙瑶递过的水葫芦灌了几口,抬头望向借兵山方向。
第六十章 明白人
箫剑生大胆的猜测,顿时引起了众人的兴趣,这些人犹如一群无赖看到了一个标致的女子,一个酒鬼闻到了醉人的酒香。
早已安奈不住。
我辈修行者,当劈荆斩月,不畏生死,冒不得险,何谈问道?
这时箫剑生的原话,很激发人。
不过,为以防万一,箫剑生又喋喋不休废了二两口水说服众人,先静下心来,调养身体,恢复伤势,然后再作进一步打算。
他自己的伤也很重,除却胸前被金色剑影切割的血肉模糊,后背也有四条很深的剑伤,远远看像似被哪家的泼妇挠了一把,只不过因为体质特殊,四条剑伤均未突破他身体里面那层甲衣,恢复的要比别人快一些。
论谁挨的剑最多,当然是芙瑶,因为她势头比谁都猛,战斗意识又不是很强。
大大小小加起来,芙瑶身上有十几道剑伤,最严重的一处在气海附近,紧贴精致的肚脐,斜着一剑灌入,又斜着从一侧腰身刺出,很是惊险的一剑,好在都蛮族有独特的疗伤之法和药效奇异的古方,所以这些伤芙瑶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箫剑生一句话让她耿耿于怀至今。
芙瑶偷偷敷药的时候,被箫剑生“偷偷”看到了,嘴一滑溜说了句,这伤,肯定要留下疤痕,到时候保证不受男人待见。
到现在芙瑶都不肯和箫剑生说话,连瞧个正眼都没有。
至于其他人,人人挂彩,或轻或重,不过用了芙瑶带来的各种内服外用药,经过一上午的调息,快午时时分,基本都无大碍,只待慢慢恢复。
简单快速又简朴的一顿午饭之后,一行人收拾紧凑向借兵山行去,走之前,箫剑生在陆易山坟头沉默了几息,或许是知道近期不可能来看他,单独给那凌乱的坟头填了几把土,洒了半壶酒,这才转身离去。
最初,人群走的小心谨慎,简直步步为营,仿佛惊弓之鸟一般,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人心跳突突,直到走出将近百里之后,没有遇到风也没有碰上雨,众人这才将心放回肚子里。
箫剑生猜测对了,这真的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如果万秋阳知道自己精心编制的这个谎言被箫剑生拆穿了,会作何感想,是喜?是怒
但能想到的是,这个谎言一经公布,必然会令很多人捶胸顿足,后悔莫及,至此,或许雷霆神庙的大门要关闭几百年了。
几人原地调整了一下,纷纷祭出各自用于御空的飞剑,身影雀跃升空而起,以箫剑生为首,模拟雁阵的飞行方式向借兵山方向挺近。
一路上风驰电掣,八百里加急,极其顺利。
快黄昏之分,一行人终于飞临借兵山地界,被一条极宽的奔流大河挡了下来,河水幽绿清澈见底,蒸腾的水汽沁人肺腑,以河为界,两岸两世界,一面黄沙连天,另一面山清水秀,可谓钟秀之地。
再看那远处的山峰,如锥而立,好似抵天,一重高似一重,一山一世界,简直就是隐世的仙境,有谁能想到这里曾经是一处上古战场,曾经有无数的高人陨落此间。
刀光已逝,剑影暗淡,独留一方美景在人间。
哗哗的河水声淹没了众人的心跳声,乳白色的水汽遮掩了众人的眼睛,箫剑生之所以没敢带领众人一口气飞跃这条河,实则也是奇怪这两岸的巨大差别,有些不敢闯入,恐打搅了那清幽世界的安静。
箫剑生感叹道:“好有灵气的山山水水,如果能将都蛮族迁徙到这里生活,或许就不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话罢,箫剑生殷切的看着芙瑶。
芙瑶哼了一声,冷冷道:“箫大少爷,你可别忘这里可是一处坟场,埋葬了无数的先辈的亡魂,倒是适合你这种人来此居住。”
箫剑生扑了一鼻子灰,但依然笑呵呵说道:“这是后话,不过可以考虑一下,话说回来,这里何尝不是一个天然的宝库,无数的神兵利器藏匿其间不说,说不定那些前辈遗留下来功法秘籍就够建一座超大规格的藏经楼,如果……”
芙瑶没再理会箫剑生,独自向河边走去,箫剑生知道这姑娘爱干净,但他也没有忘记黄泉一事,所以不得不远远的跟了过去。
鱼萱远远的看着这对小情侣似的欢喜冤家,经不住被逗乐了,她转头和其他人说道:“天色尚有一丝亮,你们真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赏景之上?”
此刻岸边还站着三个人,都在隔岸观景。
唐牛回过神来,摇头道:“我没什么好意见
,但求一件绝世长枪,其他全听鱼师姐的。”
神箭宁用手捅了捅神箭羽,说道:“你真不打算和我们一起进去,把你妹妹扔进深山老林放心?”
神箭羽伸手捋了捋妹妹的秀发,笑道:“这不有箫师弟吗,他会照顾你的。”
神箭宁鼻子都快气歪了,不悦道:“那家伙现在心思可不在我身上,指望他……哼哼……”
神箭羽望着一前一后两道背影嘿嘿一笑:“也是,靠屁吹火,自家的妹子自家疼。”
夜色临近之时,一行人度过了河,脚下踩着幽绿的青草,仿佛置身于云雾的幻境之中,但还没来的急身心振奋,几人突然转身望向刚刚驻足的河岸,那里正坐着一个人。
一个木桩凳子,一身树皮编织的蓑衣,一顶树叶拧巴成的斗笠,一根粗糙的鱼竿,鱼竿远远的探入河面之上……
众人刚刚飞跃过的奔流大河,此刻竟然是静止的,河水平坦如镜面,清清楚楚的倒影着周围的美景,鱼竿周围满是欢腾的红色鱼儿,时而跃出水面,溅起几朵水花,时而吐出几个气泡,闹腾的不亦乐乎。
几人活见鬼一般,看着河边那垂钓之人,看着那安静的河面,面对这种不多见的世外高人,情不自禁的停了下来。
垂钓之人没有抬头,一个苍老的男人声音隔岸说道:“山中容易迷路,不如陪老夫钓钓鱼,看看景,何乐而不为?”
几人不知钓鱼之人何意,一时不知如何答复。
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唐牛冲着那垂钓之人说道:“我们是来问道的,并无观景垂钓的心情,老大爷我看您是找错了人了。”
突然间,一个浑厚的老妪声音说道:“这里并没有道,问的哪门子道?这里也没有老大爷。”
唐牛当场傻眼,小声嘀咕起来:“这人是男是女。”
钓鱼之人缓缓起身,嗓门特别粗壮说道:“不垂钓,不观景也无妨,咱们可以坐等一百年,手谈阔笑天下事,如何?”
就在这时,箫剑生忽然问道:“请问前辈到底是什么人?”
钓鱼之人咳嗽了几声后,浑浑噩噩回道:“能进入这里的,自然是明白人。”
第六十一章 决堤
不男不女,阴阳怪气。
这人在隐藏什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箫剑生不相信真有这么作践自己的人,尤其是看起来修为境界还极其的高深。
这人是一路尾随而来,还是就生活在借兵山,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貌似都不是好事,所以,箫剑生早已暗暗的给众人使眼色,示意众人快走。
钓鱼之人将长长的鱼竿收回,上面并没有鱼线,他将所谓的鱼竿拄在地上,一双笑眯眯的眼睛透过斗笠针眼细的缝隙落在箫剑生身上,那双眼睛好似能拐弯,绕过箫剑生的身体,又落在了那块黑石棋盘之上。
钓鱼之人咋了咂嘴,情不自禁的说道:“真是件好东西。”
突然,一股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息缓慢而出,绕过箫剑生落在那块黑石棋盘之上,箫剑生皱了皱眉,虽然感觉这人有些太无理,但他并没有阻止,只是箫剑生察觉到那股气息逼近芙瑶的时候,箫剑生显得不悦。
虽然他不饿,但也不允许别人窥视自己碗里的肉。
钓鱼之人并没有发现箫剑生情绪的稍微变化,或者说他不在乎,懒得的观察,他的气息继续游走,刚要落向芙瑶身上的时候,箫剑生突然释放出一股念力,两股无形的力量在芙瑶面前很不友好的相遇,看似没发生任何的冲突,但芙瑶耳畔的长发像被微风扫过了一般,荡起了几缕。
芙瑶怒目而视,单手握紧剑柄微微使力。
箫剑生淡淡说道:“前辈,鱼儿咬勾了,是条长满獠牙的大鱼,小心把你拖入水里,啃的骨头不剩。”
钓鱼之人回味了一下,轻笑道:“无妨,长了牙的鱼一样也是鱼,但我终究是垂钓之人,鱼儿离不开水,离开水容易死亡。”
箫剑生勉强的笑了一声,说道:“前辈真是高人,钓鱼都钓出了大道理,看来前辈很适合垂钓。”
几人默默的不说话,随着箫剑生继续赶路。
钓鱼之人声音带着些许警告意味,说道:“几位真打算浪费了我这一番美意?”
就在这时,神箭宁微怒道:“有何不可,我认识你吗?前辈若打算拦路,应该光明正大的站在我们前方,如果想指点一条明路,那也应该光明正大的说出来,可不是现在这般藏头缩尾的,告辞。”
几人没再回头,原地只留下了神箭宁脆生生的冷笑声。
人群走远,钓鱼之人摘下斗笠,双眼悠然的看着人群远去的方向,似笑非笑起来,忽然他将那根鱼竿抛入了河水之中,河水继续流淌,鱼竿并没有随波逐流,而是直插河底,半截留在淤泥之下,半截留在水中。
远离了河岸,几人加快了脚步,天色渐暗,众人本想借着一丝亮色找出歇脚的地方,就在这时,
箫剑生忽然停了下来,双眉紧锁,痛快的闭上眼睛,登时间脸色惨白如纸。
箫剑生的气色越来越低迷,神箭羽第一个手掌按在箫剑生气海处,几息后,缓缓摇头道:“很奇怪,气海没有受到攻击,体内的经脉也流畅,莫非是旧伤复发?”
神箭宁不顾及哥哥皱眉的神色,将箫剑生扶坐在地,开始解他那件黑色长袍,鱼萱也没有辟邪的意思,站在一旁静静的等待,唐牛则是手持黑枪谨慎的看着周围。
突然的变故,让人群手足无措。
芙瑶似乎还在和箫剑生赌气,表现的漠不关心,至今想起那句话,她感觉心都是凉的,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是那么的完美无瑕,容不得半点瑕疵,如果留下一道难堪的疤痕,岂不心疼要死,那家伙太不懂她了。此刻,芙瑶双眼冷冷的看着远处诸峰的轮廓,但她的心并不在山巅,近在咫尺间。
忽然间,箫剑生一阵大喘息,开始大口大口吐血,芙瑶当场心慌如麻。
芙瑶急道:“喂,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我懂医术。”
箫剑生微微的动了一下嘴角,挤出几个字来:“观心湖……”
芙瑶急忙将箫剑生从冰冷的地下抱入自己温暖的怀抱,她的额头抵住箫剑生的后脑勺,轻轻合上眼睛,细细感受。
没过多久,芙瑶迎着好几双关切的目光,声音低沉说道:“他的神府可能受到了致命攻击,只不过怕那人看出端倪一直在撑着。”
神箭宁声音低沉道:“这种情况会不会危及到他日后的修行,他答应和我比剑,我俩一直没有慷慨淋漓的来一场。”
神箭羽颇无奈道:“宁儿……你已经不是孩子了。”
神箭宁破天荒的没有反驳哥哥的话。
芙瑶又细细的感受了一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说道:“应该不会,他在自己疗伤。”
听到这句话,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半夜时分,夜风习习。
箫剑生和芙瑶一直没有挪动地方,一直没有变化姿势,不知过了多久,芙瑶惊醒,不可思议的看着箫剑生模糊的背影,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他汗流浃背的后半,朱唇轻启,欣喜道:“四品念师?”
箫剑生轻轻点了点头,舒舒服服的往后靠了一下,随即做贼似的起身,和芙瑶面对面坐好,又看了看黑布隆冬的四周,看看了不知道是真睡还是假倒的神箭羽等人,这才放心道:“一不小心,观心湖决堤了。”
芙瑶不解道:“一不小心……”
箫剑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扯的太远,双手撑着身体往芙瑶跟前挪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你猜那人是谁?”
芙瑶越发有些不解,小声说道:“传说早
年前有人来借兵山访仙,后来得道,干脆就常驻借兵山干起了守护这片陵寝的伙计,至于有没有这回事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摩余生,我熟悉他的气息。”箫剑生指了指自己眉心处,神神秘秘说道:“我猜摩余生这些年一直在寻求进入借兵山之法,始终没有赶上对的时间,这次应该是一路尾随咱们而来,终于如愿以偿。至于有什么目的,现在还无法弄清,他这次伤我,其实是想故技重施以某种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我的心窍,可惜被我当场就识破。”
芙瑶并没有惊讶,声音淡淡道:“但胳膊终拧不过大腿,你和他现在实力还很悬殊,即便你拿了九转天又如何能杀的摩余生?”
箫剑生自嘲一笑,并没有急着回复。
他抬头仰望着黑漆漆的天幕,目色随意的随着那些峰顶流转,脑海在中此起彼伏不停歇,活着的,已经死去的,闪过了很多的人影,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心境终于平静了下来,心平气和说道:“其实并非摩余生伤我,是我有些急火攻心伤了自己,当时摩余生想要气息入驻你的神府……”
芙瑶扑上来,捂住了箫剑生的嘴。
“我知道了,你想以四品念师的念力挡下他的气息,结果弄巧成拙了伤了自己,日后小心便是,出了借兵山,我便不会在拖累你,但你需谨记族长的那些话。”
箫剑生点了点头,不知如何应答,两人面对面,虽然彼此看不清对方的脸色表情,但还是感觉有些不自在,芙瑶为了化解这种尴尬,微笑道:“刚刚晋升四品念师,你自己好好调息一下,我去给你望风。”
芙瑶起身离开。
箫剑生看着登上一块巨大山石的模糊人影,心情渐渐的沉重起来。
福相男子有句话说的很有意思,一朝得势功名齐,官场上的功名利禄也罢,修行世界的登高远望也好,这个世界总的有人死,有人生,有人来,有人去,分分合合,聚聚散散,悲悲戚戚……
天色微微亮起,芙瑶将那件黑色长袍还给了箫剑生。
俩人相视而笑,看着清晨的借兵山烟雾缭绕,如仙境一般。
借兵山有八百大峰,小峰无数,也寓意当年一役,光道心触及云端的就多达八百人,其他高人则无法计数,这些人中有守护这方天地的,有入侵图谋不轨的,那一战的胜负至今已经成谜。
作为逝者,他们留下的不仅仅是自己的躯体,还有身前钟爱的兵刃,这些兵刃在当年都是名贯天下的,诸如擎苍、断肠、破阵、玄阴、未央,九转天、墨求……
中午时分,借兵山某峰,仅能站的下十几人的峰顶翘尖之上,此刻正站着几道人影,放眼远望。
第六十二章 一鸣惊人
“本姑娘还是那句话,谁和我抢擎苍,我便和谁翻脸。”
神箭宁凝目远眺,虽然知道这是句半成是玩笑话,但还是将众人吓的不轻,没人敢接话。
还是箫剑生笑着说道:“八百诸峰,想要觅到自己心仪的神兵利器非易事,抢与不抢先找到再说,不过我肯定不和你这种人抢东西。”
神箭宁心满意足的呵呵而笑。
鱼萱声音淡淡道:“我不像你们贪心,随便一柄剑就可以,回去也好向族内交差。”
沉默了几息,箫剑生突然乐道:“来一次不容易,我想多带出几件,除了够自己用,说不准还能卖个好价钱。”
几人齐齐望着箫剑生,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你就那么缺钱?”
箫剑生面不红心不跳,一本正经说道:“钱这东西,缺了心慌,多了又不扎手,这是大实话,以后我若娶妻生子,儿孙满堂,成为一家之主,这句话定会当家训传下去。”
芙瑶笑得腰肢乱颤:“换个五十两的大银锭,还能当枕头使。”
箫剑生看着芙瑶越看越顺眼,便感慨道:“五十两太小,起码的一百两,最好是双人的枕头。”
芙瑶低头不语,乘着箫剑生不注意,悄声嘀咕了句流氓。
鱼萱来了兴趣,说道:“你这人,看着文绉绉还挺儒雅,原来贼心不小。”
箫剑生扶了扶身后的黑色棋盘,浅笑道:“修行之人,拿起剑就别装斯文,斯文人不适合杀人,更别指望着他论道,我本来就是一介莽夫,你别指望太多。”
说说笑笑,差不多一个时辰过去了,几人还没有商量出这神兵利器该如何寻找,这里大峰小山无数,总不能一个一个的查找吧,何况这里不是普通的地方,虽说修行之人不信那些神神鬼鬼,但说白了这里就是处青色掩盖的一座巨大坟场,待的时间久了心里不免会犯嘀咕。
而且,还有一点,众人似乎并不想惊扰了葬在这里的那些前辈,逝者已逝久远,不便打扰。
就在这时,箫剑生看着芙瑶忽然说道:“传说,曾有人来此访仙?”
芙瑶点了点,回道:“姐姐都说了只是传说,难道你也信……”
芙瑶理所应当的给箫剑生当了回姐姐,箫剑生貌似也顺了她意,他看着这个便宜姐姐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双目微凝,静静的看着极远处一座座峰顶,抬手遮挡住刺眼的光线,看的很是认真。
少倾,箫剑生说道:“无极宫有具仙尸,名无极,很久远之前的那场灭绝人性的毁灭,他老人家耐不住孤独便自己将自己画地为牢,羽化成仙,虽然是个传说,但修道之路永无尽头,谁敢说仙人不存在。”
神箭羽似乎对“仙人”二字很感兴趣,认真听完,说道:“无极老人的事在极北之地也有流传,应该做不了假,话说回来,哪日你箫剑生成仙,也绝对是个嗜钱如命的伪仙人。”
箫剑生没有反驳,只是在看着远处诸峰的同时,在回味过去的穷苦日子,吃了上顿没下顿,妹妹那么大了还和自己盖一张被子,穿衣永远都是他的旧衣服缝缝补补自己再穿,都没买过三尺布缝制一件自己的衣服,到死都没有吃过一顿肉馅饺子,他很是遗憾,每每想起心如刀绞般难受。
箫剑生皱了皱眉心,他不知道现在小林儿和爷爷的土坟如何了,
这次出去之后该回去祭奠一下,现在已经不再是难事,如果有可能,他想花点银两替妹妹、爷爷还有养父修个差不多的坟,活着憋屈,死了再不能憋屈了。
然后,还的去一趟青云观,那些冤死的人都是为他死的,虽然眼下还谈不上为他们报仇,但总的祭奠一下,不然,他心不安。
芙瑶瞅着箫剑生紧绷的脸,安慰道:“又想小林儿了?”
箫剑生点了点头,不愿意再提此事。
就在这时,唐牛忽然说道:“既是神兵利器,自然会有灵性,这种灵性如酒一般越酿越醇,山不可挡,土不可掩,总会显出异象,与其在这苦等,还不如各觅各的机缘,半月之后在这里不见不散。”
似乎,说的很有道理。
唐牛第一个提枪纵深跃下高耸入云端的峰顶,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穿入了山雾之中消失不见。
“箫师弟,再会。”
鱼萱紧随其后,身形飘逸而动。
“我和宁儿就不打扰你俩的清净了。”
神箭羽冲着箫剑生玩味的笑了笑,和妹妹也跃下了峰顶。
峰顶只留下箫剑生和芙瑶两人。
可能是脚下这座山峰太高太细的缘故,一阵山风吹来,能明显感觉到脚下的山石随风而动,周围的山树也在风中摇摆。
芙瑶有些紧张道:“我跟着你,你去哪我去哪。”
箫剑生反手摸了一下虬龙钝剑的剑柄,又回头看了眼黑石棋盘,目色突然变的凌厉起来:“摩余生似乎对这块棋盘很感兴趣,我猜他肯定在某处注视着咱们的动静。”
芙瑶不知道箫剑生话中之意,但也没有多问,两人肩并肩纵身向山涧落去。
正如唐牛所说,既然是神兵利器,自然有其灵性,在这山水之间,扒开那些青草覆盖的地面,随处可见当年大战的痕迹,焦黑的泥土,废弃的短剑,残缺的刀柄,早已腐烂成泥的白骨,箫剑生和芙瑶按照黑石棋盘推演的脚步声轮廓图,先是找到那座像“人”字的山峰,两人以此为出发点,开始巡山。
两人同时释放出磅礴的念力,任由那些念力攀山越顶,深入水下,钻入土中,细细的感悟着借兵山每一寸土地,每一块山石,但八百大峰无数小峰何其的多,两人足足跋山涉水数日,不能说毫无收获,但找到的那些器物总不尽人意。
又是几日之后,芙瑶在一条溪流的河底淤泥内挖掘出一柄男子长剑,剑长三尺三寸宽三寸,剑身淡绿,剑柄至少用了金银玉三种材料糅合而成,工艺极其精湛,箫剑生用水冲刷掉长剑之上泥沙,有些爱不释手,决定下去自己为这柄剑取个匹配的名字。
俩人眼波流转,静静的欣赏着第一件“战利品”,箫剑生反反复复将长剑看了十几遍,用周围粗大的树木和山石试了试剑的锋利程度和柔韧性,十分满意,虽然他不太懂这种上乘武器的市场行情,但粗略也能知道,卖个几百两甚至几千两银子不成问题。
箫剑生细心的将长剑包裹起来,芙瑶除了笑,无话可说。
又是几天之后,箫剑生背后已经多了两柄剑,外加一口奇形怪状白玉柄长刀,芙瑶身后背着一柄墨绿色的短剑,尽管包裹的严严实实,但依然能感觉到那短剑的锋利。
时间过的很快,眼看着离约定的日期越来越近,尽管这
几日收获还是颇丰,但箫剑生心里总感觉缺少一些东西,俩人穿行在一片半人高的草丛中,草丛的尽头是一颗干枯的古树,古树似乎已经到了大限之日,树皮剥落的斑斑驳驳,枝枝叉叉的树枝被风吹的吱吱作响,显得与周围的绿景极不相应。
但一根并不粗壮的树枝之上,两瓣黄绿色的嫩叶引起了箫剑生的注意,枯木逢春,似曾相识的一幕。
“我可以配你继续找下去,直到找到为止。”
“可是,天黑了,咱们的先找个落脚的地方,明日再继续。”
“嗯呢,我看那颗枯树之下就不错,你看那两瓣嫩叶或许是因为咱们的到来才迎来了新机……”
……
又是一年秋凉时。
与四季如春的南国相比,北方这座不论地位还是建筑规模,格局、人口数量,都属超然的大城,凉意来的稍微有点早,秋风吹黄了绿叶,吹跑了绝大多数喜欢绿色的虫鸟,随着最后一支南迁的雁队飞掠过中京城,奉天王朝都城中京彻底变黄。
然而,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心里依然热腾腾的。
今年街边的生意特别好做,刚贩卖回来的蔬菜,叶子上的露珠还没有蒸发干净,已经售罄,各大赌坊也一样,今年的有钱有势人好像翻倍的多了,青楼照样生意喜人,而且清一色的都是那些喜欢走路摇摇晃晃的公子哥……
奇怪,其实也不奇怪,毕竟天下英雄会这种超大规模的盛会,可是轰动了整个天下,这段时间的中京城好似一只貔貅,源源不断的吸金,生意自然水涨船高。
就在昨日,历时一个多月的天下英雄会已经落下帷幕,虽然玄武大街一下子冷清了许多,但人们的谈资却多了不少,听说武榜重新排位了,除了前三甲无法撼动之外,其他位置均有新人补充,而去前三甲之后的名单就张贴在皇城门前,盖了皇室的大印,做不了假。
当然,对于这座大城来说,最让人关心的并不是武榜的变化,按照一位卖油翁的说辞,“武榜管大爷卵事,大爷只关心小公主到底和那家公子对上了眼,那娃娃可是俊的一塌糊涂,没有个绝配,我这心里不舒坦。”
现在的整条玄武大街,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两件事,议论一个叫颜义辞的公子哥,凡见过的人都夸这公子哥长的一表人才,身材修长,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真正的人中龙,和那小公主赵凌雪简直就是绝配。
据说叫颜义辞的公子哥还特别有来头,西荒有四大家族,向家、许家、颜家、吴家,颜家便是其一,而且这公子目光还特别的高,就连无极宫六年大考都入不了眼,此次天下英雄会可是出尽了风头,不仅斩获了名利,更将在不久之后抱得美人归。
可谓一鸣惊人。
中午时分,中京城上空突然飘来绵绵秋雨,沁凉入骨的雨水将整条大街洗刷的黝黑黝黑的,整条大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唯独那座斥资巨大的演舞台还没有被拆除掉,魏然的耸立在玄武街尽头。
此刻,正有三道带着斗笠的年轻人影踏着浅浅的积水,慢步走在玄武大街上,两男一女,其中一名男子的装备特别引人注目,身后背着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包裹两侧还绑着九个竖长的包裹,剩下一男一女亦是身后缚着几个狭长的包裹,三人走的不急不缓,时不时会扶高斗笠看看天。
第六十三章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三人就那么趟水而行,走在空无一人的玄武大街上,穿行在灰蒙蒙之中,街道两侧避雨的人不少,但似乎并没有几人愿意去关注那几个冒雨前行的疯子,他们的兴趣全在刚刚结束的天下英雄会上。
想象中的指指点点更是不敢奢望。
神箭羽苦笑道:“都说你们奉天王朝人好客,如今看来,奉天王朝不是很欢迎我们兄妹俩人的到来。”
“想象中的事。”神箭宁看着箫剑生坏笑,狠狠补了一刀。
箫剑生无奈的甩了甩斗笠之上哩哩啦啦的雨线,笑道:“羽兄如果真这么想,你可以脱掉衣服在玄武大街上裸-奔,肯定会有意外的惊喜。”
神箭羽脸色黑黑的,重重的在地面上踏出一连窜水花。
“还有一个方法。”箫剑生学着神箭羽的方法,也开始玩起了水花:“你可以大喊一嗓子,我便是杀死当今驸马都尉魏向文远方舅舅的凶手箫剑生,别说有人会理你,很快能轰动整座中京城。”
神箭羽眼珠一转,说道:“倒是个好办法,不过那样出风头的是你,我岂不是白白的丢人现眼?”
神箭宁笑的前仰后翻,没心没肺。
三人走了很长时间,透过雨帘远远的能看清那座高大的演舞台,此刻台上台下空无一人,便停下了脚步。其实三人早已得知天下英雄会于昨日结束了,但还是想来瞧一眼,不为别的,就为了不白入城一趟,也为了打发时间,或许还有一个目的,神箭羽想和箫剑生多待一段时间,说说笑笑,想陪着他熟悉一下中京城,他知道未来的一天,箫剑生肯定会将这里闹个底朝天。
然而,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从相识南国海一直到今天,彼此早已将对方当做了兄弟,可以出生入死的兄弟,分别在即,总的替兄弟着想一下。
神箭羽有些遗憾的咂了咂嘴说道:“可惜,没有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公主。”
箫剑生在一旁嘲笑道:“没想到羽兄还有这等雅兴,如果真想见,那便多待些日子,我想那位公主总有一天耐不住深宫寂寞,我便陪着羽兄守在宫门前,守株待兔如何?”
神箭羽瞪了箫剑生一眼,摆手道:“别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我可没兴趣为你送行。”
箫剑生和神箭羽说说笑笑,竟然忘却了雨水的沁凉。
就在这时,神箭宁拍了拍箫剑生的肩头,幽怨道:“来了中京城,你就没有打算尽一下地主之谊?本姑娘可是又冷又饿又可怜。”
箫剑生尴尬一笑,下意识的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忽然间想起,他们至借兵山觅到出路离开,到现在还滴水未进呢,箫剑生四下望了望,正好斜对面有家规模还算可以的饭庄,主要那家饭庄的名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英雄大烩!
这是打算将天下英雄一锅烩吗,在皇城图个小本生意,起这么吓人的名字,估计这老板胆子肯定不小。
箫剑生笑道:“敢不敢尝一尝?”
神箭宁冷笑道:“就怕你没这胆。”
箫剑生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刚进饭庄门,一块一人高的木质牌子立马引起了箫剑生等人的注意,红纸黑字写了一窜名字,内容便是这次天下英雄和的入榜名单。字不算小,但写字那人绝对长了一副欠揍的相,字丑不说,不少姓氏都写的缺笔画少腿的,其中第一名颜义辞的颜字三撇就少了一撇。
箫剑生接着往下看,秦百川的秦字,下面的禾字直接写作了木,再接着往下,箫剑
生被一个名字吸引住了,第四名,奕平生。
莫非是同名同姓?
箫剑生还有些疑惑,但很快就确认了,天下叫奕平生的人可能很多,但能在这次英雄会上排上名的恐怕只有大师兄一人。
其实在入城门的时候,他便看见那张大字贴了,只不过围堵的人太多,就没有过去凑热闹,现在看到这个名字,箫剑生使劲的皱了皱眉。
以他对大师兄的了解,这可不是他的性情,大师兄为何要参加天下英雄会,箫剑生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脸上的浅笑渐渐的凝固了起来。
神箭羽小声问道:“有事?”
箫剑生谨慎的看了看周围进进出出的食客,很随意的指了指奕平生的名字,低声回道:“奕平生,是我大师兄。”
神箭羽了然,没有继续追问。
饭庄里面装设还算对得起那个招牌,毕竟位于通往皇宫的玄武大街上,好歹门面上得能过的去,可能是雨天的原因,上下两层楼已经座无虚席,就在箫剑生三人即将返出的时候,眼神激灵的跑堂将三人亲切的留了下来,然后又用那张浅薄的嘴唇,苦口婆心说服神箭宁和一男一女挤了一张桌子。
神箭羽点菜期间,箫剑生侧耳细听,饭庄内的议论声几乎是一片倒,都在议论小公主赵凌雪和颜义辞的婚事,箫剑生不想听也没辙。
不大会功夫,饭菜来了,神箭宁似乎是故意想让箫剑生出点血,荤菜素菜点了满满半桌子,唯独酒上面只点了两坛子廉价的烈酒,闷倒驴。
三人吃吃喝喝时间过的很快,周围的话也听了不少,似乎很助兴,两坛闷倒驴喝了个精光,神箭宁已经带出了醉意,就在三人打算起身离开之时,门帘生猛掀开步入了三道身影,三名仪表堂堂的男子,二十出头,不说穿着,光看三人腰间的挂饰便知是非富即贵之人。
其中一人面似白玉,剑眉星目,单手扶剑单手叉腰,双眼在食客间巡视了一圈,骂骂咧咧道:“本来入榜了心情挺好,天公不作美也就罢了,老子花钱吃个饭都没有落脚地,天不留爷也不行。”
噌的一声,玉面男子猛将腰间佩剑弹出几寸。
机灵的跑堂早已竖起了耳朵,睁大了眼睛,先是一惊一吓,脸色一白,很快便镇定了下来,满脸堆笑的迎了过来,低声下气道:“敢问小爷名号,如果真是入榜之人,今日本店水酒饭菜全免。”
玉面男子懒洋洋说道:“吕思贤,这名字霸气响亮吧?”
跑堂殷切的点了点。
玉面男子喝道:“还不快叫你们老板娘给小爷上壶热茶?”
跑堂惴惴不安而去。
箫剑生略作回想,确实有这个名字,第九名吕思贤,真实白瞎了一个文绉绉的名字。
吕思贤亮剑,硬生生吓跑一桌子还没来得及尝出饭菜咸淡的客人,三人大大咧咧落座,连菜单都不看,张口便是十几道大鱼大肉连带山珍海味硬菜,几坛叫得上名的好酒,菜和酒还没有上来之前,三人便肆无忌惮,还颇有些装腔作势的高谈阔论开始了。
“若非那无极宫的奕平生,吕某兴许就能挤进前五名,那小子看起来人模人样,可他娘下手真够黑的,几天过去了,老子这条腿至今还隐隐作痛,这笔账吕某迟早讨回来。”
“兄弟斗胆妄言一句,吕兄应该感谢那奕平生手下留情才是,或许你没有看出来,奕平生一直隐藏着实力,不然和那颜义辞有的一拼,到时候小公主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毕竟人家可
是无极宫宫主的大弟子,论地位丝毫不逊色颜义辞。”
“提起无极宫,我可是听说了,最近无极宫极不安稳,你们可能有所不知,宫主胧月还有一名弟子,便是江湖令追杀的逆贼箫剑生,以我愚见,那奕平生肯参加这次英雄会,或多或少和那箫剑生有些关系。”
“小心,隔墙有耳。”
三人的酒菜齐备之后,猛吃了几口,猛灌了几口,接着议论,声音更大了。
玉面男子灌了几口酒,目中精光四射说道:“人人都说奉天王朝的小公主是天下第一美,本来小弟不信,不过,昨日她登上演武台与颜驸马互换信物时,我可是离的最近看的最清楚,光那双娇滴滴的眼神,就足以傲视天下女子。”
“兄弟早已打听到了小公主的公主府……”
“如此甚好……”
……
箫剑生下意识的推了推神箭羽,低声道:“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神箭羽叹了口气低声回道:“既然知道是天下第一美,不看也罢,倒是你,长的也算人模人样,可惜错过了便是永远错失了,不然……”
箫剑生按住了神箭羽的手,没让神箭羽继续说下去,他轻描淡写说道:“或许……我真该见见这位小公主才是。”
箫剑生并非心血来潮,而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在无极宫的时候,不少人都说小公主赵凌雪和葬山河图上的女子有几分形似,苦行僧当初离开时,曾留下一番带有警告意味的言词,让他寻那画中女子,本来箫剑生早已将此事抛在脑后,只是还没有进入神冢前,他莫名其妙经历了一次幻境,幻境之中那位白发女子一度让他感觉熟悉,现在想来,不正是那画中女子?
就在箫剑生想的入神时,神箭宁喷着酒气,敲着桌子白眼道:“你打算将芙瑶如何相待,该不会真的一走了之,就没想过负责吗?”
虽然神箭宁说的有些严重,但还是令得箫剑生有些头疼,他还清楚记得临分开时,芙瑶半开玩笑半认真问他的那个问题。
当初芙瑶笑着说道:“假如,以我芙瑶的名义请你留下来,帮助我重整都蛮族,你愿意留下来吗?”
箫剑生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只是将一枚枯黄的梧桐叶放在了芙瑶手里,没有回头,转身而去。
箫剑生用手指蘸了滴酒水,摁在眉心处使劲的揉了揉,感觉心里沉甸甸的,似有那么一丝牵挂,但神冢终究不是他的舞台,他接下来的路还很长,很凶险,他不允许自己牵牵绊绊太多。
自借兵山分开,他为她杀了摩余生,虽然搞的自己伤痕累累的,但总算帮助都蛮族除去了一大心患,临分开之时,他将那滴血精又还给芙瑶。
箫剑生相信芙瑶会做的很好。
天还下着雨,中京城灰蒙蒙一片。
箫剑生三人出了饭庄,又在街上溜达了一圈,在一处贴了封条的道观前,三人惜惜作别,正所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兄弟也好,亲人也罢,地久天长终究只是一句安慰人的话。
神箭羽兄妹走出了很远,神箭宁突然回头,看着箫剑生说道:“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场正儿八经的切磋,所以,这期间你不能受重伤,更不能死在别人剑下。”
神箭羽略显伤神,远远抱拳笑道:“有些事该放下便放下,若实在放不下,便去极北之地找我,神箭家族会收留你。”
箫剑生用力的摆了摆手,声音低沉道:“一定。”
第六十四章 祭拜
箫剑生目送神箭羽兄妹远去,看着两人的身影渐渐融入到灰蒙蒙的雨幕之中,他往低压了压斗笠,将那张白净的脸隐藏起来,迈步走上长满草叶落满黄叶的青色台阶,忽然感觉有几分疲惫。
同时,还有种不好的预感,所以,他决定暂时哪都不去,就待在道观的屋檐下避雨。
道观的该修缮了,参差不齐的屋檐已经挡不住淅淅沥沥雨水的冲刷,如此破败的无名道观矗立在这车水马龙的中京城街头,有些刺眼,箫剑生知道这个时候的奉天王朝,绝对不会再掏出一文钱做这种蠢事,换句话说,这座道观迟早要被拆除的,只是时间的问题。在某个人眼里,此处哪怕盖座茅厕都比这道观看着顺眼。
立在道观的屋檐下,箫剑生忽然记起了柳慕白,那个有些猥琐的道人,一直在默默的帮助他,箫剑生忽然担心起柳慕白的下落和安全,此刻不知他身在何处,会不会和他一样,同样戳在破旧的屋檐下避雨。
黄昏时分,箫剑生还没有离开的意思,坐在屋檐下的台阶上,喝了几口水,一直等到天黑,顺着街道两旁摇曳的华灯远望,看向那处灯火辉煌占地极其广的华丽建筑。
此刻的皇宫还亮如白昼,虽然听不到喧闹声,但肯定是欢庆声阵阵,天下英雄会结束,并不意味着真正的结束,或许才是一个开始,奉天王朝借着这次盛会直接和武榜挂上了勾,在箫剑生眼里,这是同流合污。
如今又搭上了西荒颜家这条红线,是不是该举国欢庆一番?箫剑生突然皱了皱眉,他感觉作为奉天王朝的子民很无奈。
第二天,天色大亮后,烦人的秋雨终于停了,街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
防止节外生枝,箫剑生走的特别谨慎,混在人群中穿梭,但他身后背着那些东西还是很显眼,既不像赶集的,又不叫卖,时间长了难免让其起疑心。
在一条叫年丰的巷子口,箫剑生急忙拐了进去,在巷内找到一间很小的香火店,快速的买了点祭祀用的香烛,匆匆忙忙离开了中京城。
就在箫剑生走后约莫一个时辰后,有三人来到了箫剑生之前避雨的道观前。
“能确定是那箫剑生?我感觉他应该死在了安公子的手里才对。”
“安公子也在找他,他被那个叫万秋阳的老妪耍了。”
“哈哈,作为一个前辈能做出这种事,也不怕让天下人笑掉板牙,话说回来,你如何确实是箫剑生非其他人?”
“昨日,有江湖令现身玄武街,如果是咱们的人,肯定会碰头,既然没有碰头,很有可能是咱们派出去的人被箫剑生杀了,他抢了江湖令,但并不知道江湖令封印了一道咱们联络的暗号。”
“如此甚好,我看那箫剑生这次离死不远了,咱们接下里该去哪里找他?”
一个二十出头的青年从地下捡起一棵折断的枯草,在手中搓-捏了一会,冷笑道:“有一个地方他肯定会去,离中京城不远也不近。”
……
曾经辉煌一时的青云观,随着那次浩劫
彻底化为了一片废墟。
时间回到一年之前,这里还香火不断,一块“清净无为”的匾额令得多少香客奉为一生的夙愿,成百的道观林立,内里清修之人不绝,就连赵室的皇帝也是这里的常客,虔诚至极,然而,如今远望,看到的只有一片青色的废墟,着实令人喟叹。
日上三竿时,身穿黑袍的箫剑生远远的望着这片废墟,长长的叹了口气,他无法想象当时是个什么样的残景,有多少青云观弟子为了当权者一怒,丢了性命,他不敢想象,这废墟之下又埋葬了多少冤魂。
雨后的秋天分外的寒冷,但箫剑生的心更冷。
箫剑生面无表情的向废墟走去。
忽然间,一阵裹夹着杂草和败叶的风由远处而来,快速的集结于这片废墟之上,形成了一股龙卷,龙卷卷动着地下的碎裂瓦片叮当作响。
箫剑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但他此时很希望有,他希望这阵风吹的更狂野一些,最好将这个王朝一同埋葬。
箫剑生跨过那残破的断墙,在一处类似鼓楼的遗迹之下停下,双膝重重的磕在几块碎裂的青砖之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掏出怀中的香烛,一一点燃,很庄重的叩了三个邦邦直响的头,颤抖着双手将香烛插入地下一道缝隙之中。
香烛的青烟袅袅而起,香火被风吹的一闪一闪。
箫剑生缓缓起身,随意的在这片废墟之上走动,他仿佛能听到废墟之下的声音,他低沉的回应道:“我箫剑生知道你们死的很冤,都在恨我这个乱世之人,但这个世界没有不需要付出代价的杀戮,所以,我不会让你们白白的屈死。”
在一处还没有完全倒下的断墙下,箫剑生反手解下一个斜着指向天空的狭长包裹,包裹很长,足有六尺多,箫剑生皱了皱眉心,将包裹平放在瓦砾之上一层一层的解开,还剩最后一层时,箫剑生迟疑了一下,将那块黑布撩开,露出一支黝黑的长枪,长枪从头到尾其实并没有显眼的地方,枪锋也并不锋利,甚至有些钝,初看时可以说是普通至极的一杆长枪,但细看之下会发现枪头实有九个枪锋,极其复杂,内中空,镶嵌一颗五彩圆润的珠子。
除此之外,这杆枪还有一个特点,是可以续接的,总共九截,如果将枪头枪杆全部续接完备,整杆抢长达三丈有余,重达千斤都不止。
箫剑生蹲下身子,双手细细的摩挲着九转天,他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着枪杆之上的细腻与冰冷,抓起来掂一掂分量,有些爱不释手,但他并没有沉静其中太久,快速的收拾好包裹,然后冷笑着转头,与四道冷冰冰的身影隔墙对视了几息,缓步向废墟之外走去。
对方四人虽然年龄都不大,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穿着的原因,给人一种很霸道凌然的气势,尤其是靠后那名年轻男子,长的白白净净,剑眉长眼,威压之中夹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书生气质,目光幽深似水,仿佛能洞穿一切虚无。
箫剑生暗自冷笑,这可能便是人们常说的美男子吧。
其他三人长相也不俗,但似乎是
站错了对方,与美男子子一比较,高下立判。
其实,其中一男子箫剑生昨天已经见过,正是饭庄内趾高气扬的吕思贤。
五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很沉闷,几息之后,对方四人中开始有人不动声色拉动兵刃。
就在这时,那位长相很美的男子率先打破了僵局,说道:“无极宫,箫剑生,你很让颜某意外,但这又很符合你的性格,本来没打算这么快就见面,但是颜某还是小瞧你的胆识了。”
颜某,自然便是颜义辞了,对方的长相,说话时平易近人又有点咄咄逼人的语气,再加上自称颜某,箫剑生已经无需在确认。
颜义辞,新晋武榜新秀,也是本次天下英雄会的状元,还有一层更了不起的身份,奉天王朝小公主赵凌雪将来的未婚夫,也既奉天王朝的驸马爷,这几个身份叠加在一起,让箫剑生有些不适也属正常。
尤其是最后一层身份,箫剑生在面对颜义辞时,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好似与生俱来的天敌一般。
颜义辞并未急着动手,意犹未尽的看着箫剑生,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可能这便是修习者的高傲,和敌我没有关系。
箫剑生定了定神,亦是淡淡笑道:“西荒四大家族,颜家的公子哥,果然非一般人物,难怪能被赵凌雪看上,不过,更令箫某好奇的是你们的耳目比箫某想象的要多,本打算偷偷摸摸做了这件事情,不得不说,你们的出现我很扫兴。”
吕思贤突然朝着箫剑生喝道:“姓箫的乱贼,请注意你说话时的言词,现在站在你面前的可是未来奉天王朝的驸马爷,没让你下跪已经够便宜你了。”
“乱贼?”箫剑生颇为不悦,但还是轻笑一声,看着吕思贤说道:“如果箫某没有记错,昨天你在英雄大烩吃饭的时候,还说颜义辞虽然长的一表人才,其实也就是一幅好皮囊而已,是那赵凌雪眼瞎了才和他对上了眼,若论起真本事,都不配给你提鞋,箫某不知道你是酒后之言,还是……”
“胡扯!”吕思贤瞬间脸色大变,声音再次拔高:“吕某是何等身份,何曾到过那种小地方用餐?”
吕思贤忐忑不安的看着颜义辞,颜义辞随意的摆了摆手,他的大红脸才渐渐缓和。
箫剑生讥笑道:“敢说不敢承认,貌似和身份无关吧,既然你自持有些身份,为何还夹起尾巴做人?”
就在吕思贤怒火中烧的时候,颜义辞突然冷笑道:“箫剑生,这里貌似不是聊天的地方,我们也不是来和你斗嘴的,武榜行事一向光明磊落,即便今日杀你,也不仗着人多欺你一人。”
颜义辞略作停顿,做了个请的收拾:“让颜某见识一下你们无极宫的真本事吧,希望你能让颜某后悔一次。”
其他三人闪退一旁的同时,看着箫剑生呵呵而笑。
箫剑生轻轻点了下头,说了个好字,单手探向空中,九转天带着潇潇声而来,稳稳当当落入了箫剑生手中。
箫剑生同样做了个请的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