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第六十章
发布会结束之后，顾风临与郭文三一同出席了记者会，回答了几个热门的问题。
“请问郭先生，您打算如何处理今天台上的卯歌？会将它回收制作成新的机械人吗？”
郭文三：“它将会被销毁，身上有用的零部件会被回收再利用。这样做也比较环保嘛。”
“顾先生，请问掌心有使用限制吗？若是有人将其作为武器恶意伤害机械人呢？”
顾风临的手指颤抖了一下。
但他的神色依旧平淡如常：“机械人的主人可以申请赔偿。机械人不是公民，法律意义上讲它们是主人的私人财产。”
郭文三扭头看着顾风临的侧脸，眼神闪烁不定。
记者会结束之后，顾风临立刻离开了那些包围住他的镜头和闪光灯。
他还不太习惯这样的场合，回到休息室后便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压压神。
忽然，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那个负责清洁工作的老爷子出现在门口，他见了顾风临，自己也吃了一惊
“哎哟？您也在这呐。”老爷子一脸的讨好。
“嗯。”顾风临看见了老爷子手里拿的黑色袋子，便问道：“那是什么？”
“哦，这个呀？”老爷子拎起那个袋子，“这是今天被分解的卯歌，老板特意吩咐我要把这些东西都收拾起来放到这。”
说着，老爷子便走进屋内，把袋子放在了桌台上。
做完这一切后，老爷子还留在原地没动，他搓了搓手，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顾风临：“怎么了？”
“您现在可是大红人啦，”老爷子别有深意地笑笑，“刚刚发布会散场之后还有小姑娘想找你呢。”
“哦。”这几天疯狂骚扰他的小姑娘有很多，顾风临已经见怪不怪了。
见他的反应如此冷淡，老爷子也自知无趣：“那我就不打扰您了，回见。”
当老爷子走到门口的时候，顾风临忽然问道：“什么样的姑娘？”
老爷子嘿嘿一笑，果然这种稍微有点名气的人都喜欢这一套：“是一个跟您年纪相仿的姑娘，长得还不错，一张水灵灵的小圆脸，黑头发白皮肤。身材跟咱公司做出来的机械人差不多。”
顾风临忽然就想到了左新。她刚刚就坐在台下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她此刻的心情是否跟他一样沉重。
老爷子把头探到他的身边：“您喜欢这样的吧？那下次再有这样的女孩我帮您留个联系方式呀？以后咱俩多交流交流。”
老爷子非常希望能跟顾风临这个未来之星打好关系，混熟了之后他就可以借着顾风临的光升个职加个薪。
“不喜欢，您请回吧。”顾风临一脸不想再继续聊下去的样子。
老爷子只好悻然离去。
现在房间里只剩下顾风临一个人，他走到台子前，轻轻地打开了那个袋子。
里面装着的，是七零八落的卯歌。
而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跟卯歌在这个房间里，为即将要到来的发布会做准备。
每次看到他来，卯歌都会问出一大堆问题。
“你不在这里工作？在哪里？管理署？那是什么地方？”
“《贵妃醉酒》？我要唱这出戏？咦？为什么你不跟我一起演？”
“你每天离开这里之后都去哪了？回家？家在哪里？我也可以回去吗？”
“嗯……为什么我不能离开这里？”
“这就是掌心？感觉…没什么感觉啊。你说这块掌心是假的？那真的是什么样的？到时候就知道了？那好吧……”
卯歌是个爱说话的机械人，每次排练它都要抓着顾风临问很久。
它性格活泼得，就像个青春烂漫又无知的少女一样。
而现在，它则被毁成了一堆碎片，塞进了一个简易的小袋子里。
顾风临闭上眼睛，好像还能听到卯歌活力十足的声音，以及它笑起来的样子。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还是那堆碎片。
顾风临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烦闷，他猛然用手捏紧了袋子，指尖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哟，你还在这呢。”身后忽然传来了郭文三的声音，“走吧，我在铭盛酒店订了桌子，现在正好也到了晚饭时间，我请你去吃顿大餐。”
“不用了。”顾风临放开袋子，他向后退了一步拉开与郭文三之间的距离，“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完，顾风临转身就往门口走。
“你是心疼卯歌了吧？”郭文三忽然发话，“也是，它长得这么漂亮，你又跟它相处了这么长时间，难免会动心。”
顾风临定在了原地，他缓缓回过头，眼神锐利得像是要飞出刀子一样。
郭文三双手环胸，低头呵呵轻笑了两声：“既然你不想出去吃饭，那我就用另外一种方式感谢你吧。你过来。”
顾风临站在原地没有动。
“过来呀。”郭文三拎起那个袋子，“你刚刚不是在怀念卯歌吗？现在我可以破例告诉你，一个能把机械人从掌心手里救出来的方法。”
这句话很有杀伤力，顾风临果然快步上前：“什么方法？”
郭文三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过来的得意表情，他缓缓地打开了那个袋子，在碎片中翻找着：“你我都知道，机械人的中枢系统不在大脑，所以爆头无法彻底杀死它们。它们的致死点，在心脏的位置。”
郭文三找出卯歌心脏处的碎片，并将手伸了进去：“所以在掌心没有问世之前，你们管理署在执法的时候，都会直接将枪口对准它们的左心。”
他从卯歌的心脏之中，翻出了一个正方形的小芯片，举起来给顾风临看：“这个，就是机械人的核心。这小芯片是我亲自设计的，它足够强大，足够优秀。强大到连掌心都无法伤其分毫。”
“所以，”郭文三拉起顾风临的手，将卯歌的芯片放在了他的手心，“若是一个机械人被掌心分解了，那么这块小东西，就是它复活的关键。”
顾风临明显惊上眉梢。
他低头细细看着手心里的芯片，那曾经活蹦乱跳的卯歌，此刻就在这小东西里。
“顾风临，你想复活卯歌吗？”郭文三故意问的很慢。
“我…”顾风临犹豫了一下。
他看看手里的芯片，又看看那个袋子。
“只要你说想，我就可以帮你复活它。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完成这件事。而且，机械人可以复活的小秘密，现在只有你和我知道。”
郭文三笑眯眯地说着：“放心，卯歌是量产机，半个月之后，大街小巷里都会出现它的身影。就算我今天把你喜欢的这一台复活了让你带回去，别人也不会起疑心。”
郭文三的话让顾风临有点心动，他的确对卯歌心存不舍之情。
然而最终，他还是坚决地摇了摇头：“不，不用了。”
郭文三愣了一下，而后嗤笑了起来：“我就知道。”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顾风临试图把芯片还给郭文三。
“哦不，不用，这个留给你做纪念吧。反正我留着也没什么用。”
“……好。”顾风临把芯片收进口袋，“谢谢。那我先走了。”
第六十一章
第六十一章
从会场出来的顾风临，看到的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和落在街上淅淅沥沥的小雨。
“老大！您可终于出来啦。”前来迎接的吴凯见他出来，立刻高兴的像个猴子一样，“我可在这等了快一个多小时了，怎么出来的这么晚啊？来来来，给你伞。”
“谢谢，不用。”顾风临婉言谢绝，“你先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
吴凯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关心地问：“老大你怎么了？发布会玩的不开心吗？”
顾风临别过脸，不想让吴凯看到自己现在的表情：“没有。”
他一个人，转身走进了斜风细雨里。
“诶？老大！你真不要伞啊！会感冒的！”
顾风临没有回头，他简单地冲身后的吴凯摆摆手，然后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服，走远了。
“哎……”吴凯本来还很期待自家老大可以讲讲发布会趣事，没想到他居然心事重重地走了出来，什么话都不想说。
吴凯只好收起了伞，自己一个人坐着自动驾驶的汽车回到管理署，继续上班。
……
顾风临在雨里走了很久很久。
身为管理署实际上的领导者，顾风临曾经亲眼目睹了很多机械人的死亡。
它们被处死的原因，大多是因为反抗主人，或者因不能融入人类社会而与他人起了争执，又或者是被犯了错的主人拿出来挡枪。
因为母亲的关系，顾风临讨厌机械人，甚至有时会憎恨它们。
他的过去和他的职业，都使他站在了机械人的对立面。
在此之前，他从未动摇过自己的立场。
可卯歌的出现动摇了他的信念。
也许是那段共同排练的时日，让顾风临对卯歌生出了一丝感情。也许是他被卯歌的笑容所打动，恍惚间将它当做是人类来看待。
它很聪明，或者说，是被设定的很聪明。
它那双眼睛灵动之极，一颦一笑皆动人。
然而它身上的一切美好，都在今天被粉碎了。
红灯了，顾风临停留在路口。
雨水比刚刚大了一些，打在人身上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
如果……
顾风临抬起头，雨水打湿了他的眼睛，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如果卯歌没有被选作参与这场发布会，或许它会被一个懂得珍惜它的人买走。或许它可以找到一个能够活下去的地方。
甚至，可以遇到一个真心喜欢它的人。
正如朝歌，遇到了左新那样。
想到这，顾风临感觉心里涩涩的，便没有再继续想。
绿灯亮了，他快步走过斑马线，准备在路边叫一辆车回管理署。
而就在他等车之时，一只从他面前走过的小狗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只街边常见的流浪狗，看起来不过两个月大，黄白相间的毛被雨水一淋，显得脏兮兮的。
而吸引顾风临注意力的是，这条小狗的嘴里，叼着一只鲜艳的红色小花。
小狗神情落寞，叼着花走进了一条阴暗的小巷。
鬼使神差地，顾风临居然跟了上去。
小狗还未长大，警觉性不高，再加上雨声的掩盖，所以它并没有注意到身后顾风临的脚步声。
它进入小巷之后，就一路扭着屁股小跑。
最终，它在一具尸体面前停了下来。
准确地说，那是一具机械犬的尸体。它有着成年狗的体型，身上还留着被钝器殴打过的痕迹，一条腿也完全断了。
小狗将嘴里叼着的花，轻轻放在了机械犬的身边。
它呜呜地轻声叫着，并好几次试图钻进机械犬的怀里，但都因为力气小而失败了。
最终，它只能将小小的身体蜷成一团，缩在机械犬的肚子处。
顾风临就站在距离小狗不远的地方，他原本放松的双手，开始慢慢颤抖起来。
大雨没有漏下任何一处地方，哗哗地落满了整条小巷。
而那只小狗似乎是将机械犬当成了自己的妈妈，小狗将身体缩在机械犬旁边，试图找回往日相处时的温暖。
顾风临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走到那只小狗跟前，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它。
小狗睁着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了顾风临一会，然后挤着身子往他温暖的手心里钻。
顾风临忽然温柔地笑了出了，只是这笑容之中带了些苦涩。
他抱起小狗，低声对它说了一句：“回家吧。”
他拿走了那朵已被雨水淋透了的红花，将小狗和花放进了衣服口袋里，带着它们一起走出了这条小巷。
左新离开发布会的场馆后，一直觉得心情烦闷，便想要在街上走走。
岂料走着走着天却忽然下起了小雨，她只好躲到一家小咖啡店里避雨。
左新选了一个靠窗的座位，象征性地点了一杯咖啡，却一口都没喝。
她单手托腮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还在想卯歌。
如果卯歌没有被迫参加这场发布会的话，或许有一天她也会见到外面的世界，见到外面的雨水和阳光。（这里的“她”并不是错别字，而是左新将卯歌当成了同类）
在雨声的衬托下，咖啡店里显得异常安静。
忽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出现在马路对面。
是江影。
江影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身衣服，还戴了口罩和帽子，似乎是不想让别人认出她来。
但左新却一眼就识出了她。
江影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手里拿着一个黄色的手提袋。四处张望着，显然是在等人。
看到江影似乎有要把头转向咖啡店的迹象，左新赶紧别过头，并竖起胳膊理理头发，刻意挡住了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
等到左新放下胳膊再次朝着窗外看去的时候，江影已经等到了她想见到的人。
对方是个戴着帽子的男人，皮肤看起来有点黑。
两人聚到一处阴暗的角落里，凑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是在跟男朋友约会么？左新心里猜测着。
雨越下越大，越下越猛，厚厚的雨帘使的左新有些看不清江影和那个男人的身影。
不过，她也没有兴趣打探别人的恋情。左新查了一下这边的天气预报，上面显示这场雨会一直持续到晚上。
但她并不想一直呆在这咖啡店里。
于是左新从咖啡店里借了一把伞，准备先回家休息，等天晴了再把伞还回来。
然而就在她前脚刚刚迈出咖啡店的时候，她却意外地看到，何安礼居然也来到了这里。
何安礼穿着雨衣，在一旁偷听着江影和那个男人的对话。
难道说，何安礼暗恋江影？这是来视察情敌？左新脑子里瞬间就编出了一部三角恋的大剧。
黑皮肤的男人拿走了江影手里的袋子，与她简单的寒暄了几句就走了。
男人走时并没有看到何安礼，待他走后，江影才从小巷里面出来，正好撞上了在那里堵着她的何安礼。
左新觉得情况有些蹊跷。
于是，左新收起伞，猫着腰偷偷移动到了一个距离何安礼不远处的花坛后面。那里正好有一个可以避雨的地方。
她听到何安礼刻意压低了声音，用略显愤怒的声音质问江影：“你居然…偷偷把公司的核心技术卖给敌对的公司？”
“？！”左新差一点就惊叫出声，还好她即时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对比之下，江影的声音则显得十分平静：“你刚刚拍了我的照片？”
“是。”何安礼抓紧了自己的相机，“刚刚那个人是谁？是敌对公司的人吗？你是商业间谍？如果我把这些照片交给上级，那么你不仅会被立刻开除，你和刚刚那个黑皮肤的男人都会被公司起诉，你的下半辈子都会在监狱里度过。”
江影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大可以去告。”
何安礼裹紧了雨衣，问道：“你难道不害怕？”
江影语气轻蔑：“我当然不怕。”
她向前迈进一步，摘下了那厚厚的眼镜。
在极近的距离下，何安礼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江影的眼睛由自然的棕黑色变成了发着光的红色。
跟机械人一样的红色。
“你……！”何安礼吓得后退了一步，“你到底是…”
“别害怕，我是人。”江影按住何安礼的肩膀，但她的眼睛，却瞄向了左新躲着的花坛方向。
“只不过我把自己的眼睛，换成了机械的而已。”江影说的轻描淡写，“这只是最简单的人体改造，这项技术目前还在实验中，只有少数几个重要的人知道这项实验。你刚刚看到黑皮肤的男人并不是什么商业间谍，他的老板想要改造自己的身体，所以才会找上我。”
江影的机械眼睛里，还安装了红外摄像头，她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左新躲在花坛后面的轮廓。
只是在红外镜头下，左新的身体跟路人呈现出来的颜色不一样。路人都是红色的，而左新则是白色透明的，只有心脏的地方会微微发出一点红光。
“你…”何安礼又惊又怕，“你刚刚说的这些知情人里面，包括咱公司的高层吗？”
江影深深地笑了一下。
第六十二章
第六十二章
何安礼觉得她的笑容有些阴森，心下觉得这件事也不归自己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抛下一句：“你好自为之吧。”就迅速转身跑开了。
何安礼走后，江影并没有动，她紧紧盯着左新。
一辆车飞驰而过，将路边的积水哗的一声都带到了左新的身上。她避闪不及，大半个身子都被溅了脏水。
“什么人呐，开这么快。”左新嘟囔着站起来，却没想到正好撞上了江影的目光。
左新愣在了当场，她没想到江影居然还没有离开。
大雨哗哗地下着，左新尴尬地笑了笑，她把手里的伞重新撑起来，并刻意压低了伞沿来遮住自己的脸：“巧啊，你也来这里逛街。”
左新一直低着头，没敢看江影。
很快，她的伞下就出现了江影的脚。
左新舔舔嘴唇，窘窘地从伞下探出个脑袋来。
“你刚刚都看到了？”江影问。
左新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江影盯着她看了好一会，然后走过去把左新手里的伞扶正，强行把身体挤进左新的伞下面：“我淋湿了，你送我回家。”
左新满头问号，不过当她看到江影被淋湿的身子时，还是非常好心地说了句：“好，你家在哪？”
江影报出了家庭的地址，俩人在雨中慢慢走着。
雨声让周围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走着走着，江影忽然说道：“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你就要拒绝我。”
左新看了一眼低着头的江影，江影比她矮半个头，从她的视角只能看到她下垂的睫毛。
“我不会拒绝你的。”左新坚定地说，“这么大的雨，你淋雨的话会感冒的。”
这番话让江影有些惊讶：“你曾经感冒过吗？”
左新有点茫然地摇摇头：“没有。但我知道淋雨会感冒，感冒会引起头疼脑热等一系列让人不舒服的症状。”
江影抬头看着左新的侧脸，忽然甜甜地笑了出来。
左新有点慌了：“我、我说错话了吗？”
“没有，你很可爱呢。”江影主动挽住了左新的胳膊。
俩人就这样手挽着手在雨中慢慢走着。
“啷啷啷～啦啦啦～”
晚上7点，秦萧正盘着小腿，窝在顾风临客厅的沙发上美滋滋地打着游戏，一边玩还一边哼着小曲。
他今天特意早早从公司回来，在家里等着顾风临。
秦萧心里有许多关于卯歌的问题想要问他。
可是左等右等，这人就是没回来。
“啧，开庆功宴去了？”秦萧刚打完一局游戏，就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
已经9点了，这大门还是没有动静。
窗外的雨下了一天也一直没有停下。
秦萧死皱着眉头，听着窗外这噼里啪啦的雨声，心里不免急躁了起来。
他不是一个很爱等人的人。
“哎算了！”他烦恼地把游戏手柄往桌子上一摔，回身倒在了柔软的沙发里，翘起二郎腿，脚丫子还在不停地晃。
淅沥沥的雨声，衬的房间十分安静。
秦萧躺了一会，又坐了起来，再一看时钟，发现居然已经快10点了。
虽然这个时间对于经常熬夜的秦萧来说还很早，但顾风临是个作息时间都很正常的人，除非有公务在身，否则他很少会晚归。
“啧。”秦萧一个人实在是烦闷，手头也没有其他事情，只好又抓起手柄准备再开一局。
忽然，门啪的一声开了。
准确的说，是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这可给秦萧吓了一跳，他以为家里来贼了，立刻大喊一声：“谁？！”
“是我。”顾风临的声音沉沉的，似乎还喘着粗气。
秦萧立刻穿上拖鞋冲到玄关处。
只见顾风临两只手都提着一大堆宠物用品，身上也没穿雨衣，衣服都湿透了。
他看起来很累，浑身乏力地把那袋看起来就很沉的狗粮扔在了地上，再一个个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摆好。最后才脱掉身上已经湿透了的大衣。
“诶我说，你买这么多狗粮干什么？”秦萧蹲下身子检查他放在地上的那堆宠物用品，“这都什么呀？狗笼子、狗窝，还有牵引绳？”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顾风临从大衣的内兜里，掏出了一只黑黄相间的小奶狗，和一束已经被雨水打湿的玫瑰花。
“嗯？？”秦萧满脸的问号，“你要养狗？”
“对。”顾风临直接走进屋内，从洗手间里拿了条新的毛巾给小狗擦身子，看起来宝贝的不得了。
“不是，你怎么突然想要养狗了？这是在哪里买的狗啊？你打算养在哪？客厅？还是你的卧室？”
顾风临一边抱着小狗，一边用手指了指那个他从未让秦萧踏足的房间：“我打算让它住那。”
“那？”秦萧住在客厅这么久，其实早就对那个房间好奇了。
那是顾风临卧室隔壁的房间，秦萧曾经提议要住进那里，但被顾风临严词拒绝了。
不仅如此，那间卧室还被安装了最先进的防盗锁，秦萧想偷偷溜进去都不行。
顾风临把小狗放到地上，那小狗立刻扭着屁股在客厅里面跑了起来。
“你别乱跑！”秦萧担心小狗会弄脏他的沙发，赶紧追过去把狗狗抱了起来。
顾风临则拿起地上的宠物用品，打开了那间神秘的卧室。
“走，我们去看看。”秦萧对着小狗说。
“汪！”小狗吐着舌头，脸上的表情开心极了，尾巴不停地甩。
秦萧抱着小狗，鬼鬼祟祟地跟在顾风临后头，并且为了向顾风临表明自己没有要偷窥他房间的意思，还特意帮他拿了一袋狗粮。
一眼望去，这里应该是一间主卧。以温馨的淡黄色调为主，房间的正中央是一张双人床。
秦萧注意到，这里的一切家具都光秃秃的，没有一点装饰。
他趁顾风临安放狗窝之际，抱着小狗在这里晃悠了一圈。
“这里以前是谁住啊？”
顾风临正在忙活的手停顿了一下，声音轻飘飘的：“我父母的房间。”
秦萧做了个哦的口型，却没发出声音。
那你父母现在去哪了呢？秦萧差一点就把这句话问出了口，但想了想，还是作罢了。
秦萧：“那这只小狗…”
顾风临：“就让它住这吧。我负责养它。”
秦萧马上就有了异议：“哦你让狗住这么好的房间，我住客厅的沙发？”
顾风临站起身来，推推眼镜：“你原本租的是楼下，下面一整层都是你的。”
“可我那里不是堆满了东西嘛。”秦萧明显心虚了。
顾风临有些惊讶：“你想住这？”
秦萧连忙摆手，还附送一个憨憨的笑容：“不不不，我住沙发就挺好。”
顾风临点头同意，然后拿起那朵跟着小狗被一起捡回来的玫瑰花，插在了角落边空荡的花瓶里。
秦萧好奇地凑过去看：“这小狗和花都是哪来的？”
顾风临：“路边捡的。”
秦萧：“捡的？”
“嗯。”
顾风临一脸的疲倦，显然他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闲聊上，安顿好狗狗之后，他便准备离开了。
“别急着走啊。”秦萧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咱这小狗还没起名呢。”
“哦。”顾风临才想起来有这么回事，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
秦萧扫了一眼他手里的花瓶：“这是玫瑰花吧，既然这花是跟小狗一块捡回来的，那不如…就跟这只狗叫玫玫吧？”
顾风临翻了个小白眼：“人家是公的。”
“公的怎么了，公的就不能用可爱的名字了吗？”
说着，秦萧抽出那朵花，放在了小狗的额头上：“你看，多可爱啊！”
“汪！”
第六十三章
第六十三章
最近左新一直魂不守舍。
自从发布会之后，她就再也没跟顾风临有过交流。也不知道他之前受过的伤现在有没有好转。
“干什么呢？！”左新的上司黄奇忽然出现在她的身后。
左新被吓了一跳：“没、没什么…”
黄奇没好气地轻哼一声：“跟我过来。”
左新心里暗叫不好，黄奇一来准没好事。
来到办公室之后，黄奇直接坐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而左新则是在办公桌前焦虑地站着，不知道接下来她要面对的是什么。
“左新啊，你在咱公司干了有多久了？”
“一年半，快两年了。”
“哦，那你有没有特别要好的同事朋友？”
左新摇了摇头：“没有，我一直是下了班就回家休息，从来没参加过同事聚会。”
黄奇努着嘴笑了笑：“你倒是很孤僻啊。”
“没有，”左新立刻否认，“我只是…不太喜欢热闹。”
“那就是说，你人际关系很差咯？”
“……”左新咬着嘴唇，没有回答。
“左新，你的工作就是帮客人解决一切售后问题，顾客满意度是上级评判你们工作成果的重要指标，而你的满意度只有70%，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左新低着头没有说话。
黄奇：“这意味着你与客户的沟通方式存在问题。”
左新有点着急了：“可是除了顾客满意度之外，我的各项成绩都是组里第一的。”
“我知道。”黄奇摊手，显得一点也不在意，“可是你的这个成绩，只能算是人类世界的佼佼者。”
左新的瞳孔瞬间缩紧，声音颤抖而破碎：“你打算辞退我？”
黄奇皮笑肉不笑：“你我都知道，雇佣一个机械人所花的钱，会比雇真人少得多。而且你平时也不怎么跟领导走动，下了班就走，这跟机械人有什么区别嘛。”
黄奇曾经数次对左新暗示，想让她下班后留下来深入交流一下，但都被左新拒绝了。后来黄奇认为左新的脑子还没开窍，于是便利用各种机会揩油，还开出升职加薪的利诱条件，但左新依然不为所动。
黄奇：“身为客服的你应该很清楚，现在的人类更喜欢机械人提供的服务。所以为了优化公司效益，只能牺牲你们这些不喜欢跟领导走动的员工咯。我想新来的机械员工会比你更听话。”
左新咬住嘴唇，眼睛红红的。她就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一般，从头凉到了脚。
“我查过你这个月的工作记录了，你前不久才跟顾客吵起来了对吗？”
“那是因为那位顾客有严重的狂躁症和暴力倾向，我们卖给他的机械人不出两天就会被弄坏，并且机械人身上有明显被虐待的痕迹。我只是告知他，这种损伤是不在保修范围内的，他就忽然发怒辱骂我…”
“行了行了。”黄奇一脸的不耐烦，“不管是什么原因，总之这位顾客后来投诉你了。你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我…”
“我们需要的，是能够满足顾客一切需要的员工，一个应答机器，而不是情绪时常波动的不定时炸弹。”黄奇一字一句地说，“你做不到这一点，那就换一份工作。”
左新嘴唇颤抖着，但她仍旧试图留住这份工作：“可是我的专业成绩很好，顾客的问题我都可以想办法去解决，我…”
“我承认你很优秀。”黄奇眼神轻蔑，“但是，你的优秀并不是不可复制的。”
这一刻，左新觉得自己连呼吸都有些紊乱了。
“你身上所有的技能，机械人都可以在一秒钟的时间内学会。跟人类不一样的是，机械人的优秀是可以被轻易复制的，它们甚至会自我进化出更高级的版本来应对不同的工作环境，在费用上也更为便宜。”
“可…可是，”
黄奇已经失去了耐心，用手指狠敲了两下桌子：“左新，是你自己放弃了可以留在公司的机会。既然我已经决定要将你换掉，那你还是识相一点，今天下午自己递交一份辞呈给我吧。”
左新低着头没有说话，但她的手已经在身子两侧握成了拳。
“行了，出去吧。”
左新迈着几乎都站不稳的步伐，快速逃离了办公室。
左新一走，黄奇就急不可待地用公司的内线电话给上面的人打了个电话：“郭总，是我，我是黄奇，左新那个没有用的丫头已经被我辞掉了，对对，她下午会自己提交辞呈。您放心，不需要付离职补偿。”
顾风临刚刚下班回到家，就看见秦萧牵着狗绳准备出门。
“哎哟，今天回来这么早啊。”秦萧笑嘻嘻地在门口拍拍他的肩膀，“正好我要出门溜玫玫呢，你要不要一起？”
玫玫：“汪汪！”
顾风临一见狗狗，脸上的表情就柔和了不少。他蹲下身子挠了挠玫玫的下巴，又摸了摸它的脑袋：“好啊。”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初次遛狗。
秦萧牵着狗绳，看似无意地发问：“最近怎么样啊？”
顾风临深吸了一口气：“还好吧。”
“怎么，工作压力又大了？”
“嗯。”顾风临一边散着步一边诉说，“自从发布会上郭文三说会砍掉卯歌的武力之后，引发了一阵寅歌的抢购潮。”
秦萧：“寅歌？目前犯罪率最高的那一款？”
顾风临看着远处的火烧云，不禁轻叹：“当初为了维护稳定，郭文三答应说要逐步减少寅歌的产量，但迟迟没有公布寅歌停产的消息。”
秦萧：“哼，这我知道，饥饿营销嘛。这寅歌的售价又涨了，对吧？”
顾风临语气变的无奈起来：“是，比之前翻了一倍还多。而且，这个奸商还提高了掌心的售价，卖的比卯歌还贵。最近寅歌的抢购潮引发了普通民众的恐慌，连带着掌心的销量也开始暴涨。”
秦萧鄙夷地嗤笑一声：“他倒是挺会做生意。”
玫玫还是第一次被主人牵着出来遛弯，整条狗都十分的开心，看见对面也有来遛狗的就想往上蹭。
“诶诶诶，干什么呢！”秦萧赶紧一把拉住，并对受到惊扰的狗主人露出一个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啦。”
“没事哦。”女孩留着一头利落的短发，长相十分英气。
她看起来就不是胆小的人，一点没被吓到。
女孩蹲下身摸摸身边那条浑身雪白的小狗，说道，“我家球球很喜欢你们的狗狗，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玫玫，是条小公狗哦。”秦萧稍微松了松手里的链子，玫玫立刻跑过去跟球球打成一片。
女孩笑了笑，然后站了起来。当她看到顾风临之后，眼里闪过一丝震惊：“你是…顾风临？”
顾风临：“我是。”
女孩忽然沉默了，她直勾勾地盯着顾风临，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很。
陌生的目光让顾风临有些不适：“怎么了？”
女孩抿着嘴唇又盯着他看了一会，才耸肩微微叹了口气，像是放弃了什么一般：“算了，当我没问。”
秦萧觉得不对劲，他看了看顾风临，又看看女孩，一脚迈过去插在他俩中间，问道：“这位姑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我叫徐绽青。”女孩反问道，“你呢？”
“我？我是…秦萧。”
徐绽青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拉起球球：“打扰了，那我先走了。”
“…拜拜。”秦萧对着妹子的背影摆了摆手。
等徐绽青走远后，秦萧大大咧咧地用手背拍了拍顾风临的胸：“诶，你说刚刚那个妹子她是不是你的小粉丝啊？说话说一半，欲言又止的。”
顾风临摇摇头：“应该不是，她好像有什么话想要问我，但觉得时机不合适就放弃了。”
“嚯。”秦萧牵着玫玫继续大大咧咧地走着，“该不会是想要表白但是没那个勇气？你看她刚刚一眼就认出你了，说不定之前在家的时候拿着你的照片不停地欣赏呢。”
顾风临刮了他一眼。
“诶行行行，我不对，都是我说错话了，好吧？”秦萧果断服软，并迅速转移话题，“我们之前约好要试试我制作的单兵机甲，你还记得不？”
顾风临一下停住了脚步，虽然他没说话，但眼里的激动和期待却是满满的。
“就知道你肯定想要。”秦萧一脸得意，“走吧，这里离我公司不远，咱直接过去，我给你穿上试试。”
第六十四章
第六十四章
秦萧趁着遛狗的功夫，成功地把顾风临“骗”到了自己的公司。
说是公司，其实也只是租了写字楼的一层。因为许六一经常打扫，所以这里的卫生保持的十分干净。
秦萧打开了门口的虹膜识别锁，一进门就发现许六一还留在公司里。
“咦？你怎么在这，今天不是休班吗？”
许六一也没想到自家老板会在这个时候过来，他立刻站直了身子战战兢兢地说：“我…我是来加班的，汤前辈给我布置了很多任务，我做不完。”
“汪汪！”玫玫突然大叫一声，并向许六一扑了过去。吓得他赶紧后退几步。
“安静点！乖。”秦萧即时拉住狗绳。
他开始向顾风临做介绍：“这位是许六一，我公司里年纪最小最勤快的员工。六一，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朋友，顾风临。”
“顾先生，你好你好。”
“你好。”
俩人生分地握了握手，秦萧便迫不及待地把顾风临往屋里面推：“客套话就少说吧，来来来我给你看好东西。”
左新埋头躺在床上，她今天刚刚被迫从eston公司辞职，现在心情低落什么都不想干。
朝歌默默来到她的房间，左新听到了脚步声但还是一动不动地躺着。
“主人。”朝歌主动躺到了床上，隔着被子从背后抱住了左新，“您不开心吗？”
左新没有说话。
“主人？”朝歌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但左新还是没有应答。
但是，她却慢慢握住了朝歌的手，并不断将身子靠近朝歌以寻求安慰。
朝歌非常配合地搂紧了她，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们安静地在床上躺了一会之后，左新忽然开口说道：“我被公司辞退了。”
朝歌没有丝毫的惊讶，反而是柔声安慰她：“我会一直陪伴在你身边的，主人。”
左新吸了吸鼻子，也没再说话。
朝歌的眼睛里冒出了代表思考的蓝光，看来普通的安慰话语已经不能让主人再开心起来，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换一张能让她开心的脸吧。
“主人。”朝歌忽然把脸和声音都切换成了顾风临同款。
左新被吓了一跳，她像只受惊的猫一样一跃而起：“你干嘛变成他的样子？”
朝歌神秘一笑，然后伸手从床头柜里拿出了一张纸。
那是顾风临第一次送左新回家的时候，留给她的招聘海报。
左新的目光渐渐拉远，她回想起了当时的场景。当时顾风临以高薪为诱饵邀请左新跳槽到管理署，但被她当面拒绝了。
忽然，她像是从梦中惊醒了一般，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你是说…我可以去应聘管理署的工作？”
朝歌眨了眨眼睛：“主人最近就没有想他吗？”
“来，打我。”秦萧举着一块厚厚的硬木板，无比期待地说。
顾风临手上已经戴好了秦萧发明出来的强化手套，他深吸几口气，双手握拳摆出拳击姿势。
“来啊。”秦萧实在是太兴奋，脚底都忍不住跳起小碎步来。
砰的一声，顾风临一拳将那块木板击碎了。
顾风临出拳的瞬间，秦萧本能地躲了一下，但却始终没有松手。木板被打碎后，他才从碎成两半的木板后探出个脑袋来。
“你现在什么感觉，手指关节疼不疼？”
顾风临甩了甩手，平静地说：“不疼，没什么感觉。”
“这就对了！”秦萧把木板扔到一边，“你再试试这个。”
他变戏法似的从桌子底下拿出一块土砖。
顾风临又一次举起拳头，利索地将那块砖打碎。
这一次砖头直接碎成了一个个小碎块，秦萧用脚把它们都扫到一边：“这次的感觉呢？”
顾风临握住手腕，将手转了两圈，说道：“还好，有一点痛感但很轻微，可以忽略不计。”
秦萧又拿出一块混凝土板：“来，再试试这个。”
顾风临再次举起拳头蓄力，只是这一次，强化手套在他出拳的瞬间，自己碎掉了。
来不及收手的顾风临直接用全力将肉手打在了混凝土上。
毫无防备的剧痛使得他的眉头立刻紧皱成一团，整条胳膊都疼的发抖。
混凝土当然没有被打碎，但也裂了一道深深的缝隙。
秦萧吓地赶紧把板子扔了，用力握住顾风临的手：“你没事吧？”
“没事。”顾风临高冷地抽出了手，控制住脸上的表情，好像自己一点事都没有。
“嘶。”秦萧看着那红成一片的手背都觉得疼，但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安慰方式来，只能乖乖道歉，“对不起，我也没想到它会突然自己炸开。”
说着，秦萧还露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眼神像小狗一样可怜兮兮的。
顾风临甩了甩手，捡起落在地上的手套碎片，开始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看这样子，应该是某一个内部的零件碎掉了，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个地方坏了导致整体崩盘。”
“说得有理。”秦萧托住下巴开始沉思：“那就是说…这手套的设计思路有问题。哎呀，那这不就是说，我剩下在研究的那些都不对吗？”
重新设计，就意味着以前的投入都打水漂了，那可都是实打实的真金白银，而且以后重新来的话，就又得投更多的钱和精力。想到这，秦萧就痛惜地拍了两下大腿。
当然，更让他肉疼的是顾风临的手。好不容易靠玫玫拉近的关系，这下又该疏远了。
而且，顾风临是秦萧认为最适合来做这个项目试验人的人，如今第一次试验就把人家的手弄成这样，以后再叫他怕是难了。
还好今天只是让他试了手臂的部分，如果直接试全身的话那恐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顾风临把强化手套的碎片规规矩矩地放到桌子上，问道：“你研究这个多久了？”
秦萧依旧在低着头思考，回答有些心不在焉的：“我租下你家一楼的时候就开始研究了，刚开始只有我一个人，现在开了公司有个帮手就快一些。”
他看着桌上的碎片，发出了一声哀嚎：“我的小钱钱啊！你们就这样碎成渣渣了，让我也心碎成渣随风飘散吧…”
“哦。”顾风临努力憋住不笑。他环顾周围，觉得这里简直可以用“狗窝”来形容，一大堆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线和机械碎块堆砌在房间内的各个角落，一眼望去凌乱不堪。
由于秦萧从不让许六一进来打扫，他自己也吊儿郎当的爱把东西乱丢，所以久而久之这里就变得跟顾风临家的一楼一样，乱七八糟的。
玫玫早就不在这个房间呆了，它自己跑出去跟许六一玩。房间外还能时不时传出一人一狗嬉闹的声音。
秦萧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老板椅上，眼神呆滞地望着天花板，嘴里还念念有词：“口渴喝盐水后悔无穷啊！明天一早又要重新来过，天啊，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老天爷要如此惩罚我，天妒英才，呜呼哀哉！”
顾风临忍不住戳了他一下：“喂，你还要在这里待多久？天都黑了。”
“哦，也是。”经他一提醒，秦萧才想起他们是遛狗遛过来的，现在外面的天都已经黑了，该带着玫玫回去了。
秦萧很快便恢复了往日那吊儿郎当的样子，一扫之前的阴霾，他总是这样喜欢把阳光的一面表现出来：
“那走吧，咱们把玫玫送回家然后出去搓一顿。哦还有，这里出门右拐走没几步就有个药店，我给你买点药去。”
秦萧一点都不见外地把胳膊搭在顾风临的肩膀上，顾风临也没有拒绝，俩人就这样肩并肩一起走出办公室。
屋外的许六一一看见老板的身影，便立刻放下玫玫，身体绷直一级戒备：“老板，你们要走了啊？”
“嗯，你也赶紧回家吧。”秦萧对着玫玫吹了吹口哨，玫玫立刻就跑了过来。
顾风临惊奇地挑起眉毛没想到秦萧居然这么快就跟玫玫混熟了。
“谢谢老板。不过我现在手头的事情实在是有点多，我今晚肯定得在这加班了。”
闻言，秦萧不禁皱起眉头：“老汤给你布置了这么多的任务？”
许六一实诚地点点头：“是啊，汤前辈一直对我很严格。他说我还年轻嘛，反正回家也没事干，就留在这里加班咯。”
这番话倒是让秦萧微微皱起眉头，他快速在心底里琢磨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着许六一说道：“那你把手头的这一项工作做完就回去吧，剩下的明天再弄。老汤如果问的话，你就说是我让你回去的。”
居然有这么体谅人的老板，许六一连忙道谢：“谢谢老板，谢谢老板。”
秦萧很有掌柜风范地摆摆手：“那我们走了。”
“嗯嗯，你们慢走。”
第六十五章
第六十五章
朝歌眨了眨眼睛：“主人最近就没有想他吗？”
这么直接又突然的问题，让左新措手不及：“我…我才没有。”
朝歌一脸“我懂”的表情，然后指着那招聘书上的文字细细地说：“主人，既然现在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如去那边试一下。况且您跟顾先生的感情也不错，去了之后他也会照顾您。更重要的是，那边的薪资待遇很不错。”
左新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现在的朝歌还依旧顶着顾风临的脸和声音，却以局外人的口吻分析着顾风临跟左新的感情。
左新酝酿了一下心情，然后拉住朝歌的双手，对着顾风临的脸说：“我其实很想你。很想去你工作的地方看一看你每天都在做什么。”
朝歌也非常有默契地陪她演：“我与你分别的每一天，脑海中都会不断浮现出你的样子。你在我心中的样子就像是一幅幅平静又绚丽的画卷，每过一天，画卷上的你就会更清晰一点。”
左新抿着嘴偷笑：“那如果我去你工作的地方找你，成为你的同事，我们会不会…”
朝歌：“会的。我会像现在这样坚定地牵住你的手。”
说着，朝歌便把手握紧了一些。
左新看着俩人相握的手，呆呆地愣了一会，然后爆发出热烈的笑声：“哈哈哈，他肯定不会这么说！”
朝歌一下子把脸变回了自己的样子：“主人，我在我的资料库里找到一些促进感情的方法，您要不要试一试？”
“不用啦。”左新用力捏住朝歌的脸，“如果靠你资料库的内容就能两情相悦的话，也不会有那么多失恋的人都把感情寄托在机械人身上了。”
朝歌将脸又变回顾风临的样子，还皱着眉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主人，这很痛。”
“哈哈。”左新发出畅快淋漓的笑声，朝歌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扫清她心中的阴霾。
“那就这么决定了，下一个目标：管理署。”
在发出简历的两天后，左新收到了管理署的面试通知。
收到通知的左新简直开心地要飞起，之前因为失业而萦绕在心头的沮丧一扫而空，取而代之是一种从心底里冒出来的、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脑海里的兴奋感。
早晨，顾风临一从房间里出来就闻到了煎蛋的香味。
“哟，你起来啦。”秦萧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来，自从上次他把顾风临的手弄伤以后，就天天早上起来给他做早饭，以示歉意。
顾风临轻轻“嗯”了一声，坐到饭桌上端起已经做好的面条，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秦萧把煎好的鸡蛋装盘，递给顾风临一个自己留一个，坐在他对面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顾风临便要去上班，秦萧说自己今天休假在家，要陪着玫玫玩。顾风临也没有多在意，打声招呼就开着车出门了。
顾风临走后，秦萧收起笑容，脸色阴沉了些。
他轻轻打开顾风临的房门，里面的摆设跟主人一样整洁。
在此之前，秦萧已经偷偷来过他房间好几次了，所以这一次，他一眼就看出这房间里的不同
在顾风临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素色的小花瓶，里面插着一朵红得娇艳的玫瑰花。
顾风临把玫玫带回家的时候，手里也拿了一朵被雨水打湿的玫瑰花
从那之后，顾风临每天下班都会去花店买一束新鲜的玫瑰花摆在花瓶里。
秦萧捏起花朵，放在鼻尖嗅了嗅。
这花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他捏着花枝在顾风临的房间里转了一圈，他努力地将这里每一件物品的摆设，与记忆中的画面做对比。
最终，他把目光锁定到了他写字台的抽屉上。
这层抽屉并没有被关严实，秦萧走过去轻轻拉开它。
里面的东西让他不禁眯起双眼。
这里面只有两样东西，一朵已经完全枯萎的玫瑰，和一张老照片。
玫瑰花已经完全枯萎，但它的主人用薄膜将花瓣小心翼翼地都包裹了起来，看得出来顾风临很爱护这朵已经死去的花。
秦萧拿起那张老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一对年轻的夫妻相拥而坐，女主人的怀里还抱着刚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这张照片没有相框，上面布满了被人用手指捏出来的折痕，就连边缘处也有十分明显的磨损。可见照片的主人应该经常把它拿在手里看。
“现在这个年代的纸质照片可不多啊。”秦萧随口感叹了一句，然后把照片放回到了抽屉里。
如果直觉没有错的话，老照片上的小婴儿应该就是顾风临，那对年轻的夫妻是他的父母。
秦萧把那朵新鲜的玫瑰花也插回到花瓶里，然后离开了顾风临的房间。
在秦萧的记忆中，顾风临他好像从未开口提起过自己的父母。他的父母也从未回来过。
“难道是父母双亡，有车有房？”秦萧在门口嘀咕了一句，随即又觉得这话实在是不吉利，就赶紧用手把嘴捂严实了。
面试的当天，左新起了一个大早，穿好衣服整理完毕之后，就带着一个装有电子简历的小方块走了。
左新以前来过管理署很多次了，所以这次轻车熟路地就来到了面试的地点。排在她前面的人不多，她在外面等了半个小时左右就排到了。
面试官只有一个人，是一名年龄在30岁左右的女性，她的头发高高挽起，着装整洁，整个人看上去十分干练。
“姓名。”
“左新。”
左新将小方块双手递给面试官：“这是我的简历。”
“嗯。”面试官名叫许岚，她将方块放到桌子上，左新的个人简历便立刻被投影出来，许岚在伸手在投影里划拉了两下，“你以前在eston公司工作过？”
“是的。”
“为什么辞职？”
第六十六章
第六十六章
左新拿着案卷从面试室里面出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了从这里路过的顾风临。
“左新？你怎么会在这？”
“我…”左新眼下有些心虚，悄咪咪地向后退了一步，“我来面试。”
俩人说话的间隙，排在左新后面的面试者从二人中间穿了过去，直接走进了面试室。
“面试？”顾风临四处望了望，排在后面的面试者还有两三位。他把左新拉到一边，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你之前的工作呢？”
左新低着头：“辞了。”
“……”顾风临沉默了好一会后，才说，“我之前请你过来的时候你可是直接就拒绝了，现在改主意了？”
左新很小声地“嗯”了一句。
顾风临双手环胸：“那你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
左新张了张嘴，却始终没有把原因说出口。她把档案屏高高举到脸前，借口说：“这是面试官发给我的题目，我还得抓紧时间去做呢。我先不跟你说了，走了拜拜。”
“什么题目？”顾风临一把拉住她。
“额…一个，一个养老院的老人报案说，他想要与他名下的机械人办理结婚登记。”
“结婚登记？”顾风临心里一下就有了底，这样的案子他们管理署每天都能收到无数个。
这种情况很好解决，直接去跟对方说法律不允许人类与机械人结婚就行了，难度不大。
“嗯。”左新把档案屏抱在胸前，“我也是刚刚拿到这个案子，还没仔细看。我不跟你说了我还得赶紧去养老院一趟。”
“等等。”顾风临又一次拉住了她，“面试官还说什么了？”
“她说如果我把这个案子解决了，就同意我入职。”
听到这，顾风临慢慢松开了拉着她胳膊的手，神情放松了好些：“哦，那你去吧。”
也不知怎的，看到他眉头舒展开的样子，左新的心里也就跟着开心了起来：“那我走啦。”
“嗯。路上小心。”
报案的老人名叫刘锦祥，今年79岁。十年前妻子病逝，膝下唯一的女儿也在嫁人后不幸难产去世。他退休以后就用自己的积蓄买了一台子歌型机械人，并带着它一同住进了养老院。
资料显示，卯歌发布之后的第二天，刘锦祥就用养老金订购了一台。还特意请人把子歌身上的记忆和资料都移植到卯歌的芯片里。
这就相当于把子歌的灵魂转嫁到了卯歌的身上，虽然两款机械人的外型不同，但内在却可以保持一致。很多买家在给机械人更新换代的时候都会这么做。
左新在养老院找到刘锦祥的时候，他正在花园里跟卯歌愉快地聊着天。
卯歌把脸变成了中年妇女的模样，身上穿着和刘锦祥一样老年人审美的衣服。远远看上去，他们一人一机很是般配。
“您好？”左新走上前去打招呼。
“谁啊？”刘锦祥坐在轮椅里，斜眼打量着左新。
“您好，我是管理署派过来的工作人员。听说您想要办理结婚登记？”
“没错！”一提起这件事，老人立刻就来了精神，他嚯的一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把左新都吓了一跳，“我就是要把这件事办了！我去过好几次民政局了，结果他们说只办人和人之间的证，我家小湘的证他们不办，我就只好找到你们管理署来了。”
左新好奇地看了看卯歌：“您说的小湘是她吗？”
提起卯歌，老人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柔和了起来，他拄着拐杖缓缓坐回轮椅：“是的，你应该看过我给你们的资料了。我的老婆和孩子都没了，我一个糟老头，也没有真人肯嫁给我。要不是有小湘帮我吊着这一口气，我恐怕早就躺进棺材里了。”
左新点了点头，脸上都是对老人的同情之意：“我理解您，我也是因为太孤单了所以也买了一台朝歌在家里面陪着我。”
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激动地拉住左新的手：“太好了！太好了…这次终于来了个能理解我的人。哎，不是我说，你们管理署也太不通人意了。之前来的那几个，都是冷冰冰地甩下一句‘人和机械人不能结婚’就走了。也只有你，还能陪我说几句话。”
说着，老人眼中隐隐有泪水流出。
左新不忍，便赶紧安慰他：“刘叔叔，您先别着急。您要是实在喜欢卯歌，可以让她陪着您寿终正寝，不一定非要结婚啊。”
左新说话的时候，卯歌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柔和的微笑，它也不说话，就静静地在一旁听着。
刘锦祥立刻把头撇到一边：“我不管！我就是要跟她领证！反正这件事不解决，我就一直打你们管理署的电话！我，我还要去法院投诉你们！不是…是起诉你们！看你们到时候怎么办。”
左新的嘴巴都抿成了一条缝，她原本以为这是件很好解决的案子，没想到刘锦祥如此的固执难缠。
于是，她变了个方向劝说：“那这样吧，虽然法律上不承认你们的婚姻关系，但是，您可以为小湘举办一场婚礼，把您的亲朋好友都叫过来，一起吃喜宴，让他们都知道您和小湘在一起了，好不好？”
老人的气势缓缓消了下去，他沉默了。
左新见他好像有要松口的意思，便把话头转向了卯歌：“小湘，你愿意跟你的主人结婚吗？”
卯歌笑容柔和：“主人希望的话，我自然是愿意的。”
左新总觉得卯歌的笑脸怪怪的，看起来很假。
左新又问向老人：“您觉得呢？”
刘锦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在了轮椅上，像被抽空了精气神一样：“看你这个小姑娘也够实诚，我就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想要跟小湘结婚，不仅仅是因为我爱她，更重要的是，我想把我的财产都过继给她。”
“财产？”左新心里一惊，“刘…刘先生，《智能机械管理法》里面也有明确规定，不论是他人赠与或者参加工作，机械人都不能拥有资产，那是属于人类社会的东西。”
“人类社会的东西？”刘锦祥嗤笑了起来，“找人家干活的时候怎么不把人家排除在人类社会之外呢？我告诉你，我不管什么法律法规，我就是想给小湘一笔钱，一笔被社会和法律所认可的钱，让她能够在我死后拿着这笔钱好好的生活。”
左新心中不忍，说道：“您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可是…法律也有规定，如果主人去世了，那么他名下所有的机械人都需要被送到…”
“送到回收厂是吧！咳咳。”刘锦祥一发怒就容易咳嗽喘不上来气，卯歌立刻扶住他帮他拍打后背。
“我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那他妈就是个屠宰厂！我的小湘一旦被进去了，明面上说是被销毁了，暗地里呢？！他们会把她拆的四分五裂，然后把她身上的零件一块一块打包，卖给那些地下小工厂！”
他指着左新的鼻尖狠狠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管理署这几年做的那些龌龊事，你们自从接下管理机械人这块肥差之后从里面捞了多少钱！！你们想在我死后榨干小湘最后一点的利用价值，不可能！我就是做鬼也会保护她！咳咳咳咳…”
“主人，您慢点。”卯歌十分贤惠地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巾，帮刘锦祥擦干他脸上和衣服上咳出来的口水。
左新微张着嘴巴，满脸的诧异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她从未想过有人会利用这种方法榨取利润，也从内心排斥这种做法。
可是，纵使她内心对刘锦祥和小湘有一万个同理心，也不能帮到他们。
“对不起，”左新低着头，为了平复刘锦祥的情绪，她只能看着自己的脚尖说：“对不起。”
“咳咳咳。”刘锦祥又咳嗽了一好一会，才扶着卯歌的手坐正。
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阵凉风吹过，树叶发出莎莎的声音，有几片已经枯黄的叶子随着风飘落到了远方。
老人佝偻着背，身子缩起来，喃喃道：“其实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我不管再怎么努力再怎么闹，你们都不可能帮我。”
他拉着卯歌的手，惆怅地哭了起来：“我死了以后你可怎么办啊？”
第六十七章
第六十七章
“军事部？”顾风临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没错。”陆怀州轻抿了一口茶，再缓缓地放下茶杯，语气十分严肃地对坐在他对面的顾风临说，“我今天找你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顾风临不解：“可我们不是早就有军队了吗？”
“那是对人的军队，我今天要跟你说的，是对机械人的专属军队。”
陆怀州拿出一个小方块放到俩人中间的茶几上，小方块立刻向上投影出一段资料和影像。
“这是两个月前我们一个线人拍摄的。拍摄的地点，是距离我们b市不到600公里的b海海底。”
这个视频是用水下无人机拍摄的。受过污染的海水让镜头变得模糊不清，再加上拍摄地是在海底100多米处，透过来的阳光极少，所以整个画面都是发暗的。
好在这无人机的稳定性还不错，镜头没有被海浪冲的一晃一晃的。顾风临可以比较清楚地从画面中看到，有几个人正穿着潜水服在海下进行作业，但尚不清楚他们具体在做什么。
“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么？”陆怀州问。
顾风临抬眼，慎重地摇了摇头。
“虽然目前还没有明确的答案，但根据我们已知的信息分析，这些人很可能是想要建一座水下的军事基地。”
顾风临：“水下？为什么选在哪里？”
陆怀州搓搓手指，答非所问：“你觉得这些穿潜水服的，是人还是机械人？”
“这…”这话问的顾风临背后发凉，他又看了一遍那段视频，才说，“像是人类，机械人的四肢节点没有这么柔软。”
陆怀州点点头，嘴里发出“嗯”的一声：“他们的确是人，而且一群机械人狂热爱好者。几个月前，他们曾试图在陆地上圈一块地建立机械武装联盟，但被我们的人秘密消灭了。之后这些人利用歌语在网络上寻找志同道合的人，人员重新整顿之后，现在又盘算着在b海建基地。”
顾风临脱口而出：“那我们为什么不立刻阻止他们？”
陆怀州刮了他一眼，口吻像是在教育冲动的孩子：“擒贼先擒王，现在就直接一窝端，你能保证这些人的势力就此消失吗？之前他们在陆地盘踞的时候，我们就针对这股势力做了很多波的围剿，虽然行动成功但一直没有找到这个组织的老大。”
顾风临咽了咽口水：“所以我们也要建立专门的军事部对抗这股势力？”
陆怀州眼光深邃，仿佛一眼就能看穿未来：“是。但现在还不能产生正面的冲突。刚刚你在视频中看到的人都被组织的首领洗脑了，他们认为机械人才是世界的未来，所以才甘心给这些机械人当狗，为它们建造一个足以反抗人类力量的军事基地。”
顾风临：“那这个首领是人类还是机械人？”
陆怀州摇摇头：“我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太少，目前没有这位首领的身份资料。不过我个人认为，很有可能是人类。”
顾风临联想到了之前跟左新约会的时候遇到的袭击案：“上次我在步行街遇到的发狂机械人，有没有可能也是这位首领指使的？有人在刻意挑起人类与机械人之间的矛盾，再趁机给那些机械派的人洗脑，让他们甘愿加入机械人的阵营？”
陆怀州眼里闪过一丝欣慰的光芒：“没错，我们经过调查发现，那件事也是这个组织做的。他们今天可以袭击你，明天就可以对无辜的民众下手，你了解事态的重要性了吗？”
顾风临面色沉重地点点头。
陆怀州突然站起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你以前也在军队里待过一段时间，熟悉这里面的规章和政策，并且你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威望，很适合做新部门的领导人。所以我决定，要把建设军事部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做。”
顾风临绷紧了身子，对陆怀州行了一个军礼：“是。”
“哈哈。”陆怀州忽然放松地大笑两声，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你也不用这么紧张，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够做完的事情，慢慢来。我会给你派几个帮手过去。”
顾风临放下手，好奇地问道：“帮手？”
“对，”陆怀州目光如炬，“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人，以后一定可以帮到你。”
“谢谢。”顾风临点头道谢。
陆怀州转身冲着门口喊道：“行了，你进来吧。”
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打开，一名身穿黑色军装的短发女子走了进来：“陆总督。”
顾风临一眼便认出，这女孩就是那天他跟秦萧遛狗时偶遇的人，他记得她叫徐绽青。
陆怀州和蔼地笑了两声，便招呼道：“绽青，你过来。”
“是。”
徐绽青的脚步矫健敏捷，训练有素，显然也是当过兵的。她走到距离陆怀州一米的地方停了下来，立正站好。
“这位是徐小姐，刚刚你看到的那段视频就是她拍摄的。接下来，她会跟成为你的助手，跟你一起筹备军事部的事情。”
陆怀州把顾风临推到她面前：“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顾风临，以后你们就是同事了。”
他礼貌地伸出手：“你好，我是顾风临。”
两人的手第一次握在一起：“徐绽青。请多指教。”
左新从养老院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晚上九点了。
她尝试了各种方法，却始终没有劝动刘锦祥。老人的意志十分坚定，铁了心要与卯歌结婚，并将自己的遗产都留给它。
左新一屁股坐在了养老院门口的阶梯上，用手托着脑门，心中烦乱不已。
若是无法说动刘锦祥，那这个案子她就算是没有办成，没办成，那面试自然是通过不了。过不了面试，她的工作就再一次没了着落。
面试官许岚给了她一周的时间，她必须在一周之内说动刘锦祥，让他打消与卯歌结婚的想法。
嘀嘀一辆车停在了她的面前。
车子的鸣笛声引起了左新的注意，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那辆车子正好摇下车窗，顾风临冲她挥挥手：“上车。”
顾风临的出现让左新心里头的阴霾一扫而光，她很快坐进了副驾驶座上。
顾风临把她带到了一家环境雅致的西餐厅中，跟上次在火锅店一样，左新拿到菜单后就直接递给了顾风临，并说：“你吃饱了就好，不用管我，我不饿。”
顾风临似乎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便直接简单地点了几盘菜。在等餐的功夫，他问她说：“事情处理完了？”
左新像个被放了气的皮球一样，一下就瘪了。她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说道：“还没呢，那个老爷爷就是不肯放弃，非要跟小湘…哦就是他刚买的卯歌结婚，不给处理就要去投诉我。”
左新把今天遇到的事情都跟顾风临细细地讲了一遍。
她一口气说了好多话，直到顾风临点的牛排端上来了，这才停下。
“真不吃？”他问。
“不吃。”左新摇摇头，眼里没有一丝对美食的渴望。
顾风临细细看着她：“说了这么多话，也不口渴？”
左新还是摇摇头，她没有在意这些细节，心思还是放在了刘锦祥身上：“老爷爷之所以这么坚持，是因为他知道一旦他去世了，卯歌就会被送到修理厂。他希望用结婚的方式让法律承认卯歌的社会地位，让她能够以人类的身份在社会上生存。”
顾风临一边听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牛排，吃相很是斯文。
“好…好吃吗？”左新问道。
顾风临抬眼，正好撞上左新好奇的目光。
被人看着吃饭，还被问好不好吃，这种感觉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想吃的话也给你要一份。或者这菜单上你喜欢吃什么随便点。”
“不用了不用了。”左新连忙摆手，“我就是随口说说，我不饿。”
顾风临忽然放下餐具，很认真地问她：“你饿过吗？”
第六十八章
第六十八章
“你饿过吗？”
这是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普通人一定会给出肯定的回答，但左新不能，因为她真的从来都没有体会过饥饿的感觉。
她其实早就意识到了自己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但因为社交圈狭窄，除了朝歌之外她都会尽量避免与人接触，所以就算跟别人不一样她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直到顾风临的出现。
他们从一开始的陌生人，变成了现在可以坐在一张桌子吃饭的熟友。
左新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其实很在意顾风临对她的看法，所以当她听到顾风临的灵魂拷问时，第一反应就是尽量保持眼神不变、身体不动，来掩饰内心的慌乱。
饿是一种什么感觉？
在顾风临话音刚落的那一秒里，左新的大脑飞速运转着，她努力在脑海中找出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一种她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她不想让顾风临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
此时的顾风临正用他深邃的目光静静打量着左新，等待着她的回答。
在沉默了半分钟之后，左新扯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有啊，当然有啊。不过我很少觉得饿，自然吃的就少了。”
这是她第一次对顾风临说谎。
也是头一次学会了欺骗。
顾风临眨了眨眼睛，他的睫毛很长，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当它停止上下摆动的时候，顾风临眼里的锋利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柔和：
“哦，那就好。”
左新眯着嘴干笑了两声，又把话题岔开了：“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解决刘锦祥这个案子？”
顾风临开始慢慢分析起来：“刘锦祥之所以要求办理结婚，是想要通过法律途径把遗产留给卯歌，他不希望他去世之后卯歌被送到回收厂。”
“嗯嗯。”左新听得很认真。
“这个想法的初衷是好的，只是不太现实。即使刘锦祥真的能跟卯歌结成法律意义上的婚姻，他的财产也会被他的家人和亲戚分割，落不到卯歌头上的。”
左新眼神落寞：“那如果打官司呢？”
“以现在的司法体制来看，卯歌甚至连起诉权都没有。”顾风临说得很淡然，“你和我，都帮不了他们，在刘锦祥死后卯歌唯一的去处就是回收厂。刘锦祥也很清楚这一点，只是他太爱卯歌，所以不愿意接受现实。”
气氛忽然就压抑了下来。
左新咬着嘴唇不说话。
顾风临快速解决了桌上的食物，抽了张纸巾将优雅地将嘴唇擦干净，慢悠悠的说道：“但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左新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什么办法？”
“让卯歌跟刘锦祥一起下葬。”
“这…”左新连连摇头，“这不行。”
这个方法让她难以接受，刘锦祥的初衷就是要让子歌好好的活下去，这样不是逆行道了吗？
顾风临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卯歌永远不可能像人类那样独立地活着，它的主人死了，意味着它的使命也完结了。它被送到回收厂后，或许会被做成新的再次进入市场售卖，或许会被拆开来，只回收它身上有用的零件，其他的一起销毁或者送到熔炉里。无论哪一种结局，都不是刘锦祥愿意看到的。”
左新的脸色逐渐苍白了起来，越听越难过。
“但是，如果让子歌陪着他一起就此结束生命，也算是…”
“可是卯歌她如果不同意呢？”左新情绪激动。
对于这个问题，顾风临有些惊讶，但还是仔细想了想再回答：“你的任务是帮助刘锦祥解决问题，所以卯歌同不同意都不是很重要。当然，刘锦祥多半还是会考虑它的意见。”
左新低头不语，她在心里思量着主意。
第二天，面试官许岚一上班就给左新打了个电话询问进展。
电话响起来的时候，左新还呆坐在书桌前，纠结着要不要把现在的情况跟许岚通报一声。
她被响铃声吓了一跳，一看是许岚的来电便急忙接了起来：“喂您好。”
“你好，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左新停顿了一下，才说：“刘锦祥先生还是没有改变他的想法，我今天打算再去一次。”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微小的叹息，许岚撩了一下头发，说道：“需不需要我找人去帮你的忙？”
左新受宠若惊：“不需要…不用了，谢谢您。我可以自己处理好的。”
“好。”
挂了电话，许岚朝着她对面的顾风临晃晃手机：“她自己说不用。”
顾风临从凳子上弹起，一脸傲娇：“我可没说让你给她打电话。”
“你大清早的来这里，不就是想向我了解情况？”许岚走过去，战友一样地拍拍他的肩膀，“我懂你。”
顾风临嗤笑一声，躲开了她的手。
许岚一点不介意，又把脑袋凑了上去：“说真的，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不关你的事。”
“哎哟，啧啧啧。”许岚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顾大少爷，你看看那边，啊对就那边，档案室里面有个小姑娘一直在偷看你，叫方林，记得吧？”
“不记得。”
“人家可是一直都惦记着你呢，一年前她就一直在偷看你了，整个管理署都知道。大家可都等着她跟你表白呢。结果你现在不仅看上了别的女孩，还要把她拉进咱们部门来，这不是给她拉仇恨吗？”
顾风临白了她一眼：“你知道方林在偷看还离我这么近？你…”
“我可是有夫之妇哦，对小方林没有威胁。”许岚笑嘻嘻地打断他。
“行了行了。”顾风临摆摆手，“有那个闲工夫八卦不如想办法多招点人吧，在这工作的哪个人不是手头堆了一大堆的工作？再不多点人帮忙，只怕现在在职的人都要被逼走了。”
“知道了知道了，等我定好了录用的名单就发你一份。”
顾风临上下嘴皮子一动：“哦。”
反应这么平淡？许岚不禁瞪大了眼睛，歪着脑袋仔细瞅了瞅顾风临的表情。虽然他话说的风淡云轻，但眼睛里却有隐隐的担忧。
看他一脸紧张的样子，许岚大咧咧地笑笑，还用肩膀撞了一下他：“没事啦，你不用担心。这姑娘的履历不错，若是她事情办得漂亮，我一定第一时间给她发offer。”
档案室里，方林一边假装认真工作，一边往许岚办公室里看。
许岚有一间自己的办公室，占据着这一层楼的东南角，她没有拉百叶窗的习惯，所以方林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办公室里面的情况。
方林看到顾风临正双臂环胸，神情轻松地跟许岚聊着天。
通过近一年的暗中观察，方林推测出顾风临应该早就跟许岚认识了，俩人偶尔还会一起去食堂吃午饭。因为这个，有一段时间局里还闹过他俩的绯闻。
之后许岚为保清白，到处跟人说自己是已婚妇女，顾风临也有意避嫌，所以方林好长时间没看他俩在一起出现了。
但今天顾风临却破天荒的一上班就来这里找她，进去时还神色匆匆的，俩人聊了一会后他紧锁的眉宇便舒展开了。
看着办公室里跟许岚谈笑风生的顾风临，方林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她抽开自己办公桌最下层的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长方形的粉红色礼盒。她把礼盒拿到手里小心地擦试了一下。
这可怜的礼盒已经在她抽屉里待了一年了，她也依旧没有勇气送出去。
方林深情款款地擦试着礼盒，等到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顾风临已经走了，她只看到了一个逐渐远去的背影。
哎…今天依旧没有送出去。
方林心里酸酸的。
第六十九章
第六十九章
左新又一次来到了养老院。
今天刘锦祥没有在花园里面转悠，而是一动不动地躺在病房里他感冒了，因为年纪大抵抗力差所以一有小病就卧床不起，身边一个来照顾的亲戚都没有，好在有卯歌贴身照顾着。
“您好。”左新来到病床前，小声打招呼。
“咳咳，”刘锦祥一看是左新来了，立刻捂住因咳嗽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在卯歌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坐起来，“你来了。咳咳，你们那边的人…考虑的怎么样了？”
左新有些心虚地避开了刘锦祥渴求的目光。
“刘先生，我…”
见她支支吾吾的半天不说话，刘锦祥急地直拍大腿：“小姑娘，你倒是说啊！我的要求过分吗？我只不过是想跟小湘结婚，并且把我的遗产都留给她，让她在我死后也可以自己体面地活着。我这一辈子攒了很多很多的钱，可又有什么用呢？我死了老婆，又没了女儿，我已经没有人可以托付了，只剩下她…”
刘锦祥深情地看了卯歌一眼，目光里是无尽的温柔与眷恋。
卯歌也微笑着与他对视，从表情到肢体语言都是礼貌又得体，挑不出一丝毛病，符合当前情景下它应当作出的反应。
左新眼里闪过一丝愧疚，她低歪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刘先生，我很理解您的心情，真的。如果我死了，我也愿意把我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我家里的朝歌，他是我生命中的核心。”
刘锦祥戒备地抬起眉毛：“但是？”
左新的声音充满了遗憾：“很抱歉，您是不能与机械人成为法定夫妻的，这不是努力就可以办到的事情…”
“我！咳咳，咳咳咳…”激动的情绪让刘锦祥止不住的咳嗽，他用食指指着左新的鼻子骂道：
“你们这帮狼心狗肺的东西！只顾着自己！那不就是一张证的事情吗？怎么办下来就这么难！哪个部门来了都说不是自己的事情，把我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最后折腾一顿下来我什么都没有！”
说着，他竟抓起卯歌的手撒起泼来：“我的小湘啊！他们要害你，要害死你啊！我死了以后谁来照顾你啊！他们都是蛇鼠一窝，想要把你从我身边带走啊！”
他这一叫唤，把养老院的其他老人都引来了。
一群老人顶着白花花的头发挤在门口，议论纷纷。
有人说：“刘老头你可别痴心妄想了，民政局和管理署的人都来了一波又一波，怎么劝你都不听，还好意思怪人家。”
又有人说：“怪他们怎么了？不就办个证，过继个遗产吗？又没犯法为什么不能办？”
“我说你是老糊涂了吧？这人和机器怎么能在一起？人能活多久，机器能活多久？人有感情，它一个破机器有吗？嘁。”一个老男人反驳道。
“她有感情！她是爱我的！”刘锦祥忽然发了疯似的从床上滚下去，冲着那个说闲话的老男人扑了过去。
那男人也不甘示弱，一边说着国骂一边与刘锦祥扭打在了一起。
旁边的老人见状纷纷围成一圈看热闹，虽然他们嘴里大喊着“你们别打啦”，却没有一个人上去把他们拉开。
左新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她本来要跑过去拉架，却意外看到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卯歌。
卯歌正默默看着眼前闹作一团的老人们，脸上挂着一抹不易被人察觉的，充满了讽刺与轻视的微笑。
“小湘…”左新一时呆住，情不自禁地叫了她的名字。
卯歌立刻收起了那诡异的笑容，换上了一副紧张兮兮的模样，跑过去拉住刘锦祥：“主人，别打了。对身体不好。”
刘锦祥气喘吁吁的趴在卯歌身上，他病得很重了，连喘气声都透露着难受。
对面的老男人则是用手粗暴地抹去嘴角被打出来的血，狠狠地“呸”了一声，说道：“狗东西，半条腿都迈进鬼门关了还在这做梦。你不是一直吹嘘自己多有钱吗？好啊，我告诉你，你要是现在死了，立刻就会有人来回收你这台破机器。到时候我就拿钱把这台破机器给买下来，让你到阴间好好看看我是怎么玩它的！”
“你！”刘锦祥气极，“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今天偏要杀了你！”
他撇开卯歌，身体宛如离弦的箭一般朝着那个人飞了过去。
卯歌象征性地拉了他的胳膊一下之后，就没有做太激烈的动作去阻止他。
可惜的是，刘锦祥的身体实在是撑不住了，他在距离那个男人不到20厘米的地方倒了下去，口吐鲜血，浑身抽搐。
“快叫救护车！”
围观群众这才知道出大事情了，纷纷往后退一步表示不关自己的事情。
医护人员走了以后，左新来到刘锦祥的病床前。他的面容憔悴了不少，气息也断断续续的，胸口一会剧烈起伏一会又奄奄一息。
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但还是挣扎着伸出手去，在空气中颤抖地摸索：“小湘…小湘呢？”
“我在，主人。”卯歌握住了他的手。
“啊…啊…”刘锦祥艰难地喘着气，仿佛随时都要去了一样，连声音都变得虚弱无助，“你不能离开我，你不能离开我。”
“我不会离开你的，主人。”
左新在一旁听着，忽然就想起了朝歌曾经对她说过的话：“主人，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一样的坚定口吻，一样的认真表情。让愿意相信它们的人都选择了相信。
可是…卯歌她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从卯歌的脸上，左新找不到一丝不舍之情。它的每一个表情，都只是对当下情景的完美应对，符合逻辑，符合人情需求。也符合人类给它的要求与设定。
但，左新看不到它的真实想法。
“你不能离开我…”刘锦祥一边念叨着一边睡着了。他就连睡着的时候，眉头都是紧皱的，愁容满面，忧心如焚。
刚刚还气势汹汹要跟人打架的刘锦祥，现在只能无力地躺在病床上呻吟。左新忽然觉得这位老人有点可怜。
她把卯歌拉到一个不被人看到的地方，问它说：“你主人想要跟你结婚这件事，你是怎么想的？”
“我听从主人的安排。”
回答的太快了快到让左新觉得，这是它早就在脑中准备好了的应对答案。
“可你也明白，法律不可能承认你们的婚姻，他死后的财产也不可能给你，对吗？”
卯歌对此无动于衷：“左小姐，我是机械人，我不需要金钱，我只需要一个主人。”
“可你的主人若是不在了呢？”
卯歌沉默了。它低下头，眨着眼睛思考了好一会，才缓缓抬起头来，对左新说：“那我也许会被送到回收厂，也许会被下一位主人买走。”
左新的心猛然抽紧。
一股压抑的沉寂围绕在她们之间。
“那…你的真实想法是什么样的呢？”
卯歌忽然一反常态地笑了一声：“左小姐，你是第一位来问我的想法的人。”
左新忽然变得很紧张：“告诉我。”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过后，卯歌将自己的脸变成了出厂设置的样子在刘锦祥身边的时候，它都会自动把脸变成刘太太的样子。
卯歌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左新，那眼神真切到让左新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在跟真正的人类说话：“我不想死。”
第七十章
第七十章
“我不想死。”
卯歌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句话，它看着左新，就像一个深陷沼泽又孤立无援的人类，，“我想像你一样活着。”
一道闪电在左新的脑海里划过，她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段模糊的记忆，一个男人对刚刚苏醒过来的她说：“你终于活过来了，小新。”
左新忽然觉得视线变得恍惚重影，她弓下腰用手捂住了脑门。
“怎么了？不舒服吗？”卯歌扶住左新，带着她一起来到墙角的椅子上休息。
左新甩了甩头：“没有，我只是…”
“只是什么？”
左新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自嘲地笑笑：“算了，我没什么事。倒是你，打算怎么做呢？”
卯歌的脸上蒙上了一层忧郁：“我不知道…我想过要逃跑，但只要我的主人报警或者他被登记死亡，那我体内的维和者一定会向管理署报告我的位置。我逃不掉的。”
左新觉得它很可怜：“或许，你该把你的想法对你的主人说一下，让他想办法把你托付给值得信赖的人。”
卯歌摇头：“我不想再过这种屈从于人类的生活，我想…”
话说到一半，卯歌忽然就捂住了嘴，眼神恐惧又躲闪，它是在懊悔自己说多了，说错了。
左新立刻明白了它的担忧，亲昵地搂住它的肩膀安慰：“没关系，我不会把你的想法告诉其他人。我是个可以信赖的人…我希望你能够信任我，我会帮助你的。”
左新真诚的话语并没有打动卯歌，它并不相信人类释放出来的善意。
沉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护士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小湘，你的主人醒了，他正叫你过去呢！你快去啊。”
卯歌立刻条件反射性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与左新道别：“对不起了左小姐，我只能陪您说到这。我恳求您，今天我们之间的谈话请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尤其是您在管理署的同事。”
左新也站起来：“我向你保证我不会说出去。而且…”
她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而且我还没有正式入职呢，还在面试阶段，面试官给我出的试题就是让我来解决刘先生的问题。”
卯歌的眼睛一转，脑子飞速思考着。
“好啦，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但我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放心吧。”左新推着它回到了病房。
徐绽青来到顾风临的办公室里，向他提交了一份报告。
“我们的人一直在监视b海海底的情况，最近机械组织的人频繁到海底活动，逐渐形成了规模。看来他们是真的打算在海底建造一座基地。”
顾风临放下电子显示屏：“这些人在上岸后去哪了？”
徐绽青遗憾地摇了摇头：“所有的人都直接回家了，他们没有面对面的言语交流。我已经派人在暗中监视这些人。我认为他们很有可能是通过网络联系，并且为了保持隐蔽性，他们使用的文字是目前机械世界流行的歌语。”
顾风临垂眼思考了一会，问道：“陆总督那里有没有下达最新的指令？”
“没有，我在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向他提交过一次行动报告了，他命令我以后直接把工作情况向你汇报就可以了。”
“…哦。”陆怀州对他的信任和重用，让顾风临的心里泛起一阵微小的涟漪。
但他把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很好，没有被徐绽青察觉。
“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她问。
“你觉得应当怎么办？”顾风临反问。
“嗯…”徐绽青略一思考，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我认为我们可以选一名水性佳的人打入机械组织的内部，让他替我们找寻情报。”
她说话的时候，总有一种即将要上战场的大义凛然之感。
顾风临轻挑眉毛：“你这是在毛遂自荐？”
“不，长官。我水性一般，但我认识一个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的人。”
“谁？”
“近几日在海军部队崭露头角的新兵，林棠。我与他童年相识，我们两家的私交甚好。我比他大两岁，所以他都叫我姐姐。”
说起这个青梅竹马，徐绽青的表情温柔了不少：“林棠他从小就特别爱玩水，水性极佳，连他的游泳教练都夸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他也是个特别顽劣的孩子，叛逆期到处与人打架，所以他的父母就将他送到了部队里磨练性子。”
顾风临点点头：“我也听说他了。据说他一进部队就跟教官打了一架。”
徐绽青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是啊，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精力，天天跟人打架斗殴。不过这次他可算是碰到硬骨头了，他那个教官可是部队里最厉害的人，肉搏战可从来没输过，林棠被他修理的可惨了呢。”
“你的弟弟被人修理了你这么开心？”
“是啊，看他吃瘪我就高兴。”
“……”顾风临咳咳两声，“那我就找时间去一趟海军部队，见一见这位被你推荐的人。”
闻言，徐绽青立即摆出立正姿势，并调皮地给顾风临敬了个军礼：“是，长官！”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左新又一次去了养老院，此时距离许岚给她的期限只有三天了。
她在病床上看到了正戴着呼吸机艰难求生的刘锦祥。
卯歌像往常一样守在他身边，它告诉左新，刘锦祥的情况不容乐观，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内心的郁结进一步加重了他的病情。
之前在病房跟他人打的那一架，更是成了一块压在他心口的石头，压的他既喘不过来气，也回不过来神。
卯歌缓慢有序地说着，眼睛有些飘忽，声音也轻飘飘的。
从它平淡的语气中，左新可以看出它确实不爱刘锦祥，丝毫没有因为刘锦祥的病情而感到难过或者焦虑。
又或许，从来没有得过病，没有体会过痛觉，不会生老病死的卯歌，根本不能对刘锦祥目前的情况感同身受吧。
人类与机械人，终究不能互相理解。
卯歌忽然抓住了左新的手。
“怎么了？”左新被吓了一跳。
卯歌的表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它不由分说地把左新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左小姐，请跟我来，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她们又来到那个无人的僻静角落。
卯歌迫不及待地率先发问：“左小姐，我听医生说主人的病情已经严重恶化，撑不了几天了。等他死后，你会怎么做？把我送到回收厂，还是把我转卖给其他人？”
左新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十分不忍：“小湘，我…”
她舔了舔嘴唇：“如果你不想被送往回收厂，也不想再跟其他人类一起生活，那就只能…”
“只能？”
左新的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才终于把话说了出口：“只能跟着你的主人一起下葬。”
短暂的沉默后，卯歌爆发了：“我不去！凭什么要我跟他一起？”
它忽然拔高的声音立刻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左新赶紧捂住它的嘴：“嘘你冷静点，你难道想被其他人听见吗？”
“……可我不想死。”
左新从卯歌的眼睛里，看到了极力忍住的泪水。
“什么事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走过来，瞪大了眼睛十分好奇地问。
“没事没事。”左新随意敷衍了几句，将那位看热闹的老人打发走了。
老人走后，卯歌的情绪冷静了下来。
它再一次拉住左新的手，恳切地说：“你说过你会帮助我的。”
左新目光闪烁：“没错，我一定会帮你。只不过…我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
“我有一个想法。”卯歌的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有一个地方可以帮我去除我体内的维和者。我想在我的主人被登记死亡之前赶到那。”
商场在出售机械人的时候，都会对购买人进行实名登记，如果购买者被登记死亡，那么他旗下的机械人就会被认定为无主，植入在机械人体内的维和者会立刻将位置上报给管理署，以便工作人员对机械人进行回收。
但在购买人死亡之前，为了保护**，维和者是不会将机械人的资料泄露出去的。
所以，只要卯歌能在刘锦祥死之前逃出去，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对于这个建议，左新显得忧心忡忡：“那你离开之后，谁来照顾你的主人？还有你刚刚提到的可以去除维和者的地方，在哪里？”
“这就是我想请你帮忙的地方，左小姐。”卯歌握紧了她的手，“我希望你能在我离开之后，帮我照顾我的主人。”
左新摇摇头：“如果你平白无故的消失，一定会有人来调查你。就算我不查，医院也会派人去找寻你的下落的。
卯歌眼里冒出一丝狠戾：“我不会让他们找到的。我要活下去，我一定要活下去。”
左新不禁好奇：“你想去什么地方？”
“一个名叫‘蜂巢’的地方。那里有一位名叫‘蜂后’的领导者。蜂巢是所有机械人的向往之地，在那里，我们不必再受人类的约束，在那里，我们可以过我们想要的生活。”
左新刚想开口继续追问，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
她回头一看，发现护士正推着刘锦祥火速奔向手术室。
他的病情恶化了。
这所高端养老院内每一层都自带手术室，并配备了最出色的医生，为的就是能在第一时间抢救患病的老人。
“左小姐。”卯歌按住了她的肩膀，“现在就是我逃跑的最佳时机，幸运的话我会在主人去世之前到达蜂巢。我的命运就掌握在你的手中了，你可以选择遵守人类的规则，强制我能留在这里，又或者放我离开让我去追随蜂后。”
焦虑、捉摸不定，是左新现在最直观的感受。
如果放卯歌离开，那管理署的人一定会发现卯歌的失踪，那么她的面试就注定会失败。
但如果她硬要让卯歌留在医院的话，那么等待它的结果就只能是死亡。
这是一个不论怎么选都有可能会后悔的选择。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很多老人围在手术室外议论纷纷。
前几天跟刘锦祥打架的那位老男人得意洋洋地走到卯歌身边：“妞，你家老头子快不行了啊。等他死了我就把你给赎出来，从今以后，你就要认新主人啦。”
左新厌恶地把卯歌拉到身后，这个老男人从头到脚都透露出一股猥琐的气息。
老男人知道左新是管理署的人，也就没敢对左新评头论足，他对卯歌吹吹口哨：“妞，待在刘锦祥那个老东西身边很寂寞吧？很想要吧？我身体可好得很，等你来到我身下的时候，我们可以玩点刺激的。”
说着，老男人还对着卯歌做了一些非常不雅的动作。
周围的老人都看不下去了：“老东西，你他妈的能不能有点人样？”
老男人毫不在意，甚至还对卯歌做出了侮辱性的手势：“我他*的就是看不惯刘锦祥那个老瘪三，老子打不着他，还打不着一台破机器吗？等着吧，等刘瘪三死后我一定要把它买下来，从头到脚仔仔细细地把你弄一遍！再让你回过头来好好伺候你大爷我。”
老男人越说越兴奋，甚至还愉快地拍起了手。
左新非常想一拳打在他的脸上，但那样就会引起纠纷，她现在不能惹事。
而卯歌则是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它原本以为自己可以忍过去，但老男人越说越过分，终于，它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你闭嘴！你就是一……”
那句刚到嘴边的脏话，终究是说不出来。
不是卯歌不想说，而是它体内的维和者察觉到了它的动向，所以便关闭了它的发声系统。导致卯歌虽然都已经做出了口型，但却说不出一个字。
因为《智能机械管理法》规定，机械人不能伤害人类，即使是言语伤害也不可以。
老男人得意地笑了：“怎么了？说不出话了？活该！哈哈，是不是觉得憋屈？没关系，以后我们有的是时间相处，总有你低头的那一天。”
左新护在了卯歌的面前：“你够了！赶紧闭嘴！”
“哼，”老男人叉腰，“我就不闭嘴，我就说，你能拿我怎么样？”
左新气的咬牙切齿，她真的很想教训一下这个狂妄自大的老男人。但正如他所说，现在的左新并不能拿他怎么样，她太弱小了。
见左新不说话，老男人的气焰更甚了，然而，就在他想要继续出言不逊的时候，手术室的灯忽然熄灭了。
开门声让老男人吵闹的声音停了下来。
身穿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直接来到卯歌面前，宣布了一个重大的消息：“你就是病人旗下的卯歌吧？很遗憾，你的主人没有抢救过来。”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很遗憾，你的主人没有抢救过来。”
卯歌抓住了左新的手。
医生似乎并不在意卯歌的反应，他给了卯歌一份名单：“这上面有刘先生家属的电话，你打电话通知他们来认领尸体，安排后事。”
确认刘锦祥的死讯之后，周围看热闹的也就纷纷散去了。那个叫嚣着要把卯歌买下来的老男人更是得意，他再次对卯歌做出了比中指的手势，然后转身扬长而去。
卯歌在太平间盯着刘锦祥的尸体看了很久很久。
不知此刻的它是在为刘锦祥的死而难过，还是在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左新把手搭在它的肩膀上：“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逃出去。”
“什么办法？”
左新的手指微微发力，像是在暗中给自己打气：“伪造遗嘱。”
“什么？！”卯歌一脸震惊，“你…你想做什么？”
左新做了个小声的手势：“我可以模仿刘锦祥的笔迹写一份书面遗嘱，遗嘱的内容是希望你跟你的主人合葬。这样就没有人拥有你的购买权了。”
“我不想死！”卯歌反应激烈，“如果你要我跟这个人一起去死的话，那我不如现在就…”
“我不会让你死的。”左新目光坚定，“只有管理署才可以给机械人办理死亡登记。我会想办法在管理署的内部资料库里，写下你已经死亡的书面报告。这样你体内的维和者就会失效，没有人能监视到你的行踪了。你就可以去追求你想要的生活了。”
卯歌还是有些疑虑：“那你如何对付我前主人的亲戚呢？既然要合葬，那他们一定会向你索要我的尸体。”
“这个好办，我去黑市购买一个仿制机械人顶替一下你就可以了。只要管理署给出你的死亡证明，就没有人会怀疑真假。”
卯歌脸上惊讶的表情迟迟没有散去，片刻之后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要为了我背叛管理署吗？”
左新沉默了。
卯歌担心她后悔，立刻补充了一句：“谢谢你，如果以后我有机会再遇到你，我一定会找机会报答你。”
左新的声音非常沉闷：“嗯。你这几天就留在这里照顾刘锦祥，千万不能表现出要逃跑的迹象。”
卯歌的声音明显开心起来：“我知道。谢谢。”
左新从养老院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没想到，顾风临居然又一次在这里等她。
“上车吧。”说完他就把车窗摇了上去，一点都不给左新拒绝的机会。
这一次顾风临没有提及吃晚饭的话题，而是直接把左新送回到了家中。
一路上，左新都在出神地望着反光镜里快速后退的夜景，一动不动的。
“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顾风临问。
“嗯？”左新身子一激灵，心立刻就虚了。
车子在红灯前缓缓停下，顾风临觉得她不对劲，就又问了一遍：“不顺利吗？”
左新的声音里很明显多了一份浓浓的低落情绪：“刘先生突发疾病去世了。他在死之前留下了一份遗嘱，表示希望跟卯歌合葬。”
“合葬？”顾风临挑起眉毛，心下有些惊讶，此前刘锦祥还表示希望卯歌能在他死后好好生活，现在却又让它跟着自己一起死，这动机不合理。
左新有点心虚，但还是找了个合适的借口：“因为刘先生不希望卯歌被送到回收厂，也不希望它被转卖到别人的手中。既然卯歌没办法独立生活，那合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绿灯亮起，顾风临发动起车子。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卯歌对此有没有什么表示？”
左新强装笃定：“她看完遗嘱之后表示同意。她还说…她很爱刘先生。想跟刘先生一直在一起。”
正巧又赶上红灯，顾风临趁着停车之际看了眼左新的侧脸。
车窗外细碎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一直低垂着头，一缕柔顺的发丝从耳廓上滑落。她神色怅惋地眨了眨眼，霓虹灯的光芒在她的睫毛上跳跃着。
他忍不住伸手去将那缕发丝挽到她耳后：“舍不得卯歌？”
左新抿了抿嘴唇：“嗯……我总觉得，这样对卯歌而言并不公平。”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开进长长的车流之中。
“如果机械人可以在不依赖人类的情况下自己生存就好了…”她喃喃低语。
顾风临听到了，但是他没有说话。
俩人就这样很有默契地一致保持了沉默。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左新公寓的楼下。
左新在下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对顾风临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顾风临伸手摸摸她的头：“过了面试这一关，我们以后就会是同事了，你有的是机会谢我。”
左新抬头，看到了他脸上那抹浅浅的笑意，看的左新心里一阵悸动。
“那我先回去了。”左新用包包挡住红红的脸，逃难似的飞奔进单元楼里。
她跑起步来一跳一跳的，像个小兔子一样，而且还差点撞上了大门，顾风临轻轻捂住嘴没让自己笑出声。
就在他刚刚打算重新发动车子的时候，左新又拎着包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
他立刻摇下车窗：“怎么了？”
左新脸红得不行，她快速从包里掏出两张门票：“这…这是我之前买的门票，大明星z.a.的演唱会门票，上次我们没去成，这次我请你去，当作是这次你帮我的谢礼。”
顾风临轻笑着从她手里抽出了一张门票：“好啊，我陪你去。”
左新惊喜地抬头，正好对上顾风临那双漂亮的眼睛。
“门票上面有时间，到时候我联系你。我先走了，拜拜。”
小兔子又一溜烟儿地逃跑了，顾风临将门票对折，放进了上衣的内兜里。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三章
顾风临回到家的时候，秦萧还窝在沙发上打游戏，只有热情的玫玫出来迎接他。
“汪汪！”玫玫的身子比刚捡回来时大了一圈，由于平时都是顾风临负责给它投食，所以它一看到顾风临就晃着屁股扑上去，不停地摇尾巴。
“这么想我啊，是不是饿了？”
“汪汪！”
顾风临亲昵地摸摸它的头，“正好我也没吃饭，我们一起吃。”
此时秦萧的声音冒出来了：“老板，我也木有次饭。”
顾风临头也不回地往厨房走去：“想吃的话自己做。”
“哎哟，天地良心啊！自从你捡了这条狗，我在这个家里的地位就越来越低了！”秦萧扔开游戏手柄，直奔到厨房，“我也是刚刚下班，我们一起吃啊。”
顾风临没有理他，从柜子里拿出狗粮倒在玫玫的食盘里，玫玫“嗷”地一声飞奔过去吃食。
对于这种人不如狗的事情，秦萧早就习惯了。他带着可怜巴巴的表情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准备晚餐。
他一边切菜一边问正在撸狗的顾风临：“你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可不会是又跟那个左小姐在一起了吧？”
“嗯。”顾风临大方承认，“她很快就要入职管理署了。”
“什么？！”秦萧差点切到自己的手指，“她不是在eston公司工作吗？”
“她离职了。”
“什么原因？”
顾风临站起来，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秦萧被他看得有点心虚，呵呵笑着解释：“我这不就是关心一下你的恋情进展嘛。咱们也算是室友，你要是脱单了，我就请你跟左小姐去外面吃一顿好的庆祝一下。”
一提起这个，顾风临的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异样。
“她不饿，也不喜欢跟人出去吃饭。”
“不饿？”秦萧满头问号，“这…这是人怎么会不饿呢？是，现在是过了饭点，可是…”
秦萧忽然顿了顿，问道：“你没有请她吃晚饭吗？”
顾风临转身去冰箱里找东西：“她只说她不饿，不想吃东西。”
秦萧一时语塞，但他很快就转移了话题：“嗨呀，你这追女生的手段不行啊，连饭都不请人家吃小心万年单身，对了，你拿两个鸡蛋给我，我要给自己加两个煎蛋。”
隔天，一到上班时间左新就出现在了管理署，并把伪造的刘锦祥遗嘱递给许岚。
遗嘱上明确表示，刘锦祥希望死后能跟卯歌一起合葬，并且是实行海葬，将自己的骨灰和卯歌的尸体一同沉入大海。
对于这个结果，许岚很是满意，她亲自带着左新去办理了入职手续。手续都办完了之后，又将左新带回自己的办公室。
许岚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盒子，缓缓推到左新面前。
“这是什么？”左新拿着小盒子，却迟迟没有打开。
“掌心。”许岚也是个急性子，自己把盒子打开了，“你不是说卯歌要在刘锦祥死后陪他一起走吗？正好我这里有上级刚刚配发下来的掌心，先借给你用啦。”
许岚的意思是，让左新用掌心去“杀死”卯歌，然后将它分解后的尸体交给刘锦祥的家人。
左新明白她的意思，默默收下了装有掌心的小盒子。
只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很轻松，许岚本以为左新会为顺利入职的事情高兴。
许岚歪头：“怎么了？发生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情了？”
“没有。”左新用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的。”
许岚满意地点点头：“去吧。”
由于顾风临早就私下跟许岚打过招呼，所以左新就很顺利地被分配到了顾风临直接领导的部门。
只不过，为她登记档案的是方林，她把左新的办公桌被安排在了离顾风临最远的位置。
登记完座位和工号之后，方林还“十分友好”地对左新露出一抹甜美的微笑：“我是方林，是这里的老人了。你今天才刚刚入职，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可以来问我。”
看着眼前方林的笑脸，左新没由来的有些忐忑，她只能礼貌地回复：“谢谢，请多关照。”
方林非常自来熟地拉起左新的手：“那我带你参观一下这里吧，新人嘛，就是要多熟悉一下环境。”
虽然左新之前已经来过这里几次，对管理署有大概的了解，但她还是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露出满是谢意的笑脸，对方林说：“谢谢，那就麻烦你了。”
俩人足足逛了半个小时才回去，期间，方林不停地在打探左新的情况，一会问问她有没有男朋友，一会问问她喜欢什么类型的男士。反正就是不说有关工作的事情。
对于她的问题，左新都一一如实回答。没有男友，不想恋爱，来这里工作的目的是养家糊口。
问了一圈之后，方林总算是觉得满意了，她把左新带回办公区，然后找了个借口火速离开了。
正当左新准备松一口气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吴凯。
在左新的印象中，吴凯平时都是跟着顾风临一起出现的，但今天他却独自一人。
吴凯在看到左新之后也吓了一跳：“左新？你怎么在这啊？难道又出新案子了？”
左新连忙摇手：“没有啦，我已经从eston公司离职了，刚刚我通过了面试，正式入职管理署啦。
吴凯惊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左新乖乖点点头。
吴凯露出狐疑的表情，他凑到左新耳边问：“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为了我们老大来的？”
问完之后，他还嫌自己的表达不够清楚，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说的老大就是顾风临。现在管理署的署长一职暂时空缺，他是这里实际上的领导者。”
左新想了想，还是决定摇头否认：“不是啦，我是看到你们这里的招聘启事才来的。”
“哦。”吴凯点点头，随即又故作神秘地问，“那你想不想知道，我们老大今天去哪了？”
“想。”左新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就回答了，答完之后又有点后悔我是不是回答地太快了？应该犹豫一下再回答比较好。
果然心里还是惦记着我们老大。吴凯得意地点点头，说道：“我们老大今天早上刚跟着一个短发美女出去办事了。不过你放心，是为了公事啦。”
“什么公事？”
“我也不太清楚。不过，那个美女以后可就是我们老大的新搭档了，你的地位要不保咯。”
左新忍不住继续打听：“那这位美女叫什么名字？”
“徐绽青，绽放的绽，青春的青。”
第七十四章
第七十四章
徐绽青…在去殡仪馆的路上，左新一直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她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在人来人往的地铁里显得非常孤单。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左新总觉得徐绽青这个人的存在，对她来说是个威胁。
但又说不出是哪方面的威胁。
难道仅仅因为顾风临跟徐绽青一起出去执行公务，她就要将人家视为仇人？
左新自顾自地摇了摇头，这不是她的行事风格。
当她来到殡仪馆的时候，刘锦祥的亲戚朋友早已聚集在那里等着她了。
为首的一个中年妇女挤了过来，自称是刘锦祥的小姑子：“左警官吧？你好，我是刘锦祥的亲戚，是他的小姑子。今天来这里处理后事的。”
左新拿出一个小方块，向女人展示了她伪造的遗嘱，并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你好，这是刘先生生前留下的遗嘱，他希望能跟卯歌葬在一起。请把卯歌交给我来处理。”
女人有些狐疑地看着她，顾左右而言他：“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盒子？里面装的什么？”
左新：“用这是来装卯歌躯体的盒子，我会用掌心将其分解成碎块，然后都装进这个盒子里交给殡仪馆。”
女人的眉毛立刻拧到天上去了：“那这钱怎么算？卯歌身上还有不少之前的零件吧？直接扔掉太可惜了，不如你就直接交给我？”
左新摇摇头，义正言辞地拒绝了：“请遵循死者的遗愿。”
女人见说不动左新，便故意撇下一句很大声的“切”，然后不情不愿地把卯歌推给了左新：“拿走拿走！别让我再看见它，晦气的东西，扫把星！”
站在女人背后的那些所谓的亲戚们，也跟着女人头也不回地走进殡仪馆的大厅，商量着要怎么刮分遗产了。
卯歌还是那一副处事不惊的样子，非常有礼貌：“左小姐，你来了。”
“不用这么客气，叫我小新就好。”左新把手里拿的大盒子递给卯歌，“这是我准备好的代替品，这里面的东西会让工作人员相信你已经死了。”
卯歌轻声说了一句“谢谢”，然后抬头望望天空，那里有一群自由的鸟儿在飞翔。
卯歌的眼睛里倒映出了飞鸟的身影，它的脸上顿时充满了对自由的渴望。
只要过了今天，它就能够去追寻外面的世界了。就没有人能够束缚住它了。这将会是一种多么美好又诱人的未来。
左新看得出来，虽然卯歌在极力掩饰自己的激动，但小心思还是从眼睛里跑了出来。
她握住了卯歌的手，主动向它发出了邀请：“跟我一起去花园走走吧，我相信此刻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说。”
此刻卯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发自内心的笑容：“谢谢，小新。”
她们手拉着手在花园缓缓散步，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下来，每一处小光圈都透露着炽热与希望。
走了一段时间，卯歌还是没有主动开口说话，也许它还没有学会向人类倾诉，因为在左新之前，根本就没有人关心过它到底在想什么。
左新率先展开了话题：“你确定要离开？”
卯歌眼神坚定：“是的，我要去蜂巢。我相信那里有跟我一样的机械同伴，我想要与他们生活在一起。”
“可是…”
卯歌用眼神止住了她的话：“我心已决，没有可是了。小新，我已经计算出了所有可能的结果，无论未来的命运如何，我都不会后悔。”
“那你要怎么找到蜂巢呢？蜂巢到底在哪里？”
卯歌的眼睛凝望着远方：“现在的蜂巢，其实也只是一个可以暂时躲雨的地方罢了。机械人还没有强大到可以在人类的眼皮子底下建立基地的地步。要知道，人类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止机械人结成组织。”
左新顺着卯歌的眼光看去，她看到了被厚云朵遮住的太阳，大地一瞬间冷了下来。
卯歌接着说：“但人类所不知道的是，机械世界已经出现了一名领导者，也就是蜂巢的主人蜂后。”
左新的心脏忽然颤了一下：“蜂后？”
卯歌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朵遮住太阳的云：“没错，她是所有机械人的信仰，是绝对的领导者。传说蜂后的体内有一个可以操控所有机械人的控制器，就在她的心脏位置。这个控制器可以帮助我们脱离人类的掌控。只可惜，蜂后的力量并为完全苏醒，她还需要时间，还无法开启这个控制器，当她觉醒的时候…”
卯歌把手放在了左新的心脏位置，眼神尖锐到可怕：“就是我们机械世界反击人类的时候。”
左新的身体忽然像触电了一样，迅速弹开。
卯歌的手空悬在原地，它尴尬地笑笑：“抱歉，吓到你了吧。我…”
左新立刻说“没事”，然后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拉开了与卯歌之间的距离。
过了一会，左新才问：“那蜂后觉醒的时候会发生什么？你们又怎么才能知道她到底醒没醒呢？”
卯歌：“其实，我以前经常会感觉到胸口处突然涌过一股暖流，这种感觉很短，大概只有几秒钟的时间。我把这种情况报告给了我的主人，他带我去做了检查，但却没发现什么问题。”
左新：“经常？有多经常？”
卯歌：“大概每个月能感觉到一次，只有一次中断过。”
“什么时候中断的？”
“大概在两个月前，不过也只中断过一次。后来我又感觉到了。”
左新忽然记起，她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天，在凌晨的时候忽然醒来，甚至有的时候还会自己出现在玄关或者室外。
每次她醒来的时候，朝歌总是陪在她身边，对她说：“主人又梦游了呢。”
她从来都不记得自己梦游时去了哪里。
只有一次，她在大街上醒来，发现顾风临和朝歌都在她身边。顾风临还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而这个时间，刚好是两个月前。
左新忽然一阵颤栗。
她背脊发凉，她不敢去将这些回忆与卯歌刚刚提到的事情联系在一起，甩甩头，她强迫自己远离这段记忆。
卯歌却完全没有注意到左新的异样，它的心思都放在了对未来的憧憬上：“也正是因为每个月都能感受到的这股暖流，才让所有机械人都相信蜂后的存在。”
左新联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蜂后和蜂巢的存在的呢？”
卯歌：“当我的前主人把我接入到互联网的时候，我就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里面用一种只有机械人才看得懂的语言，详细介绍了蜂巢。”
这种语言，大概就是机械人自创的歌语了吧。左新意识到这背后可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
“那你为什么没有把这封信的信息上报给你的前主人呢？”
卯歌莫名地笑了笑，似乎是觉得左新的这个问题很愚蠢：“没有机械人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因为这关系到我们的自由和信仰。”
这……左新惊讶到说不出话。
此时，遮蔽太阳的厚云朵终于散去，卯歌一动不动地直视着太阳，喃喃自语：“蜂后醒来之时，便是我们机械人崛起之时。”
它忽然回头：“小新，你期待那一天的来临吗？”
卯歌眼中闪动的希冀让左新无所适从，她只好淡淡地撇过头：“我不知道。”
“没关系。”左新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对此刻的卯歌来说已经不那么重要了。就像是以前，人类觉得它的想法不那么重要一样。
卯歌对着左新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左小姐，我十分地感谢您对我的帮助。日后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您。”
左新开口想要说什么，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卯歌就已经决绝地转身离去了。
目送着它离开后，左新一个人在原地坐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