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你有没有考虑过换工作？”
“嗯？”左新头上冒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换工作？没有啊。”
顾风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电子招聘海报，递给她：“管理署正在招人，需要一个懂机械的人来做助手。薪资待遇比你现在的职位要好很多。”
左新接过那张海报，拿在手里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确实如顾风临所说，那边的待遇很好，不仅工资翻了一倍，还可以报销15%的房租费用，上班时间也比现在的公司短，更重要的是海报上写明了有加班费。
再回头想想eston那个黑心公司，加班从来不多给钱，忽然间左新就对这个本来很反感的智能机械管理署有了点好感度。
不过……
左新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变化多样，刚刚还在对着薪水闪闪发亮的眼睛，此刻瞬间又黯淡了下去。
她低着头把海报还给了顾风临：“不行。”
顾风临的脸色没多大变化，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这个回答。
“我不是很喜欢跟人类一起工作，比起那样的环境，我更喜欢跟机械人呆在一起。我很喜欢我现在的工作，不需要去思考怎么与他人相处，只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可以。”
说完，左新对顾风临露出了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不起啊。”
“没事。”顾风临将海报塞回兜里，“你应该知道我的电话吧，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联系我。”
“嗯。”左新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脖子，“我是自己找到的你的号码，不过我没有偷查你资料哦。那天你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不是给我出示了你的证件嘛，我是从那上面知道的你的手机号码。”
顾风临眼里有一道锐利的光闪过：“你的视力和记忆力这么好？”
“嗯对呀。”左新听了之后还觉得有点小骄傲，“我视力一直都很好的，记忆力也不错，基本上过目不忘哦。”
顾风临挑起眉毛：“你这么一说，我倒更想把你挖过来了。”
左新做了个鬼脸：“不行哦，我们那个黑心公司规定，如果是自己主动辞职的话，就拿不到这个月的工资了。我家里还有一个朝歌要养，拜拜。”
顾风临目送她一蹦一跳地离开。
左新刚走不久，就有一辆车停在了顾风临的身后，还冲着他按了按喇叭。
顾风临转身，车窗同时摇下，吴凯坐在副驾驶座上探出个头来：“顾队，有什么新发现没有？”
顾风临摇摇头，回头又看了一眼左新租住的地方，才开门上车：“没有，目前为止她看起来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顾风临上车后，车子立刻启动开来，朝着管理署的方向前进。
这是一台无人驾驶的汽车，驾驶座上没有人。本来吴凯是想把驾驶座让给顾队的，没想到他直接坐在了后座。
吴凯把椅子转了个方向，试探着问道：“老大，我去查过那个女孩的资料了，查不到任何她家人的信息。我还去翻了咱们市里所有孤儿院的人员名单，也没有她的名字。”
顾风临望着窗外的风景，手摸着下巴说道：“会不会是她成年之后改名了？”
“……嗯，也不是没可能。不过现在户籍查得这么严，她若是改过名字的话我们应该立刻就能查出来的呀。”
吴凯咽了下口水，嘴角抽动了一下：“她成年前的资料我们一点都查不到。她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顾风临听后，也没什么反应，还是望着窗外。
吴凯着急了，他一屁股坐到了顾风临的旁边，把脸凑过去问：“老大，你今天去找她的时候，有没有什么新发现啊？”
“没有，她表现的很正常。不过有一点奇怪的地方我比较在意。”
“什么啊？”
顾风临将双臂交叠放在胸前：“我刚刚接手苏九那个案子的时候，曾经去找过eston的老板，想让他们提供一个专业的技术人员来破解寅歌芯片里的内容。结果他们老板直接在电话里把左新推荐给了我。我到了公司以后才知道她只是个小客服。”
吴凯脑里灵光一闪：“哦我知道了！老大你是说，她跟他们老板有不同寻常的关系！”
顾风临直接给了他一个大白眼：“我的意思是说，像eston那么大的公司，入职的审核都是很严格的。如果真的如你刚才所说，查不到她任何的社会关系，那为什么她能通过公司的审核顺利入职？”
吴凯挠挠头发：“我进咱们局的时候，也是就一个笔试加面试啊，社会关系什么的…人事部的人也没问我啊？”
“只是没有特意到你面前来问你这些问题而已，这些资料局里想查的话一下就能查出来。eston是如今最大的机械人制造公司，他的业绩和利润让无数公司眼红，想要派商业间谍进入他家的敌对公司不少。你想想，如果你是eston人事部的，你遇到像左新这样来路不明的应聘者，会让她通过入职考试吗？”
吴凯使劲摇了摇头：“不会，太可疑了。万一真是敌对公司的人怎么办。”
顾风临摊手：“而且刚刚我想要用高薪资把她挖到我们局里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这点更加可疑。”
“嗯嗯。”吴凯像只小狗一样地点点头，“我明白了，老大你是怀疑她进入eston公司的动机不纯……等一下，老大你刚刚说要把她挖过来？”
“一时兴起而已。”顾风临说的云淡风轻，“算了。暂时没发现她有什么奇怪的行为，先回局里再说吧。”
“算了。暂时没发现她有什么不好的行为，先回局里再说吧。”
顾风临没有想到的是，他在车内与吴凯的对话，全都一句不漏地被那个一直在监视左新的人听到了。
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轻敲着桌面，心里对顾风临这个人有了新的认识。
没想到，这个人还挺聪明的。
那人又拿出那个用来记录的小本子，用钢笔在【社会关系】这一栏后面写下：【有人关注】。
向陆怀州报告完这次的案件之后，顾风临决定今天要按时下班。
他打完卡后就直接开着车回到了家中，他没有用自动驾驶系统，而是自己动手开车。
顾风临的家住在离市区较远的独栋小楼里，小楼一共有两层，他住在二层，一层和地下车库都被一个名叫秦萧的男人租去了。
说来也怪，当年决定租房子的时候，顾风临原本是想要把二层租出去的，自己住一层，因为他觉得自己一个人住两层的房子实在是太浪费了，租出去还正好赚点外快。
但秦萧执意要租一层，还必须是带地下车库一起租。
顾风临也是个不服输的倔脾气，他当时一听到这个要求，立刻就冷下脸不想出租了。毕竟他自己的车也需要车库。
秦萧也是嘴皮子厉害，对着顾风临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才勉强让他同意出租一楼，不过地下车库并没有完全租给他，顾风临留了一个车位给自己。
然而没过几天，顾风临就后悔自己把房子租给秦萧的决定了。
秦萧看起来就没个正经，每天晚上在楼下叮啷哐当的也不知在搞什么，在车库堆了超多的东西，地上也摆弄的全是，就差把顾风临自己的那个车位也给占了。
最后顾风临实在看不下去，就雇人在车位周围拉了一层护栏，防止地盘被秦萧那堆越来越多的东西侵占。
神奇的是，他这房子租出去快一年了，也没见过几次秦萧的面，他都快忘了秦萧长什么样子了。
还好房租都是每月按时打到他的卡上的。
不过今晚有点不一样。
顾风临刚把车子停好，就看到秦萧正挥着手朝这边走来。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秦萧剪了一个利索的短发，顾风临在看清他的脸时，还愣了一下神。
他这才回想起来，那天在医生何雨的门诊室前，与他擦肩而过的黑帽男子，原来就是秦萧。
只见秦萧满脸媚笑，搂住顾风临的肩膀。
顾风临不动声色地拍掉了秦萧的手：“什么事？”
秦萧：“我想借你的屋睡一晚。”
顾风临脸上写满了抗拒：“为什么？”
“我那房间里的东西都堆满了，没地方睡了。”
“？！”顾风临瞪大了眼睛，不太相信秦萧作为一个成年人，房间居然会乱到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不过，他很快就相信了。
他来到租给秦萧的一楼大厅来，映入眼帘的便是成堆的机械残壳，这些东西数量庞大，摆放顺序杂乱无章，几乎占满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无数条充电线在房间里面肆意延伸，除了一条狭小的，可供成年人勉强通过的走道之外，还真的没有其他可以下脚的地方。
而且空气中还漂浮着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
顾风临看到自己的房子被糟蹋成这样，立刻感到心中有一股怒气冲开了堤口。就在他即将要发火的时候，秦萧开口了。
“老板，你看，这个月的房租，我双倍付你怎么样？就当是我今晚借宿你屋的房费了。”
顾风临伸出三根手指：“三天之内把这里打扫干净。”
“没问题啊。”秦萧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随口答应。
“我们的房租还有一年到期。”顾风临提醒道。
“没问题啊！”秦萧做了一个“ok”的手势，“到期我立刻搬走！好不好？你就让我在你那里睡一晚吧……我都好几天找不到地方睡觉了。”
他主动转过身，将自己的衣服掀起来把背上的伤痕给顾风临看：“看见没？这就是我昨晚靠着那边那个机器睡觉时，不小心从上面摔下来时弄的伤，可疼了，搞不好要感染破伤风了呢。”
顾风临非但没有同情他，反而觉得他是自作自受。
秦萧可怜巴巴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顾风临面前晃了晃：“就一晚。”
“……”顾风临嚅动了一下嘴唇，在内心狠狠地纠结了一番后，才说：“不准用我的牙刷和毛巾。”
“没问题，我自己有！”秦萧立刻飞奔到里屋拿出了自己的洗簌用品和换洗衣物，放在一个白色的脸盆里。
顾风临看了一下，他那个脸盆倒是挺干净的。
自从决定将一楼租出去之后，顾风临就把原本的室内楼梯给拆了，重新在室外装了一个楼梯。
他们俩一起从室外的楼梯上二楼，秦萧一进门，就像个熊孩子一样到处乱看。
“哎哟，你这沙发不错。”选定目标之后，秦萧立刻脱下鞋子飞奔到了沙发上，身子摊平两腿蹬直，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叹息，“啊，好软。”
顾风临咬了咬后槽牙，忍住脾气没说什么，毕竟就一晚，忍忍也就过去了。
他直接走到自己的房间，并快速关上了门。
秦萧立刻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望着顾风临紧闭的房门，小声地嘀咕一句：“被我气到自闭了？”
没有人回答他，顾风临的屋里安静的可怕。
而秦萧也确实好几天没睡好觉了，他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上睡衣之后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顾风临起床的时候，秦萧已经在厨房做早饭了。
顾风临惊讶地发现，这个看上去有点邋遢的男人居然还会炸油条。
“早啊。”秦萧又是一脸谄媚的笑容，他把做好的早餐放在桌上，还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盒牛奶倒在杯子里送给顾风临。
顾风临接过杯子小抿了一口。
“好喝不？”秦萧问道。
顾风临：“这是我买的牛奶。”
“是是是，你买的你当然爱喝了。”秦萧大刺刺地坐在他对面，准备一起享用早餐。
期间还不忘自我表扬一番：“怎么样？好吃吗？这可是我特意早起给你做的早饭。”
顾风临咬了一口油条，说道：“还可以。”
这句话在秦萧听来可是赞赏，因为在此之前从来没有人肯定过他的厨艺。这让他的内心十分兴奋，但又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于是秦萧内心的小人在脑中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托马斯回旋加速转体之后，本体冷静地说了一句：
“哦。”
吃完早饭后，顾风临就准备出门了。
秦萧躺在沙发上冲他挥挥手：“老板慢走。”
顾风临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秦萧立刻坐直了身子，拍了拍胸脯：“老板你放心，一会我就去刷碗。”
顾风临却没有在意这个，而是问道：“你今天要呆在家？”
“嗯？我呀？是啊，我这大半年一直宅在你家里。”
“？”顾风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秦萧指了指楼下的屋子：“下面那个就是我的工作室，我平时就靠着倒腾点机械人的零件赚钱。”
“……”又是一个跟机械打交道的，顾风临没再说什么，转身出门走了。
“老大！我们又有新案子了！”
顾风临一到办公室，吴凯就急不可待地跑过来向他报告。
“又出了什么事？”
“这次的报案人是一名46的男性，名叫张夏，他说他家的机械人最近变的很奇怪。”
顾风临接过吴凯手中的档案资料，翻着看了看。
吴凯继续解释：“张夏有一名结婚20多年的妻子，名叫吴巧婵，40岁。他们家有一台子歌型的机械人。报案人说，这名机械人近来的行为和说话方式，越来越像他的妻子了。”
顾风临挑眉：“越来越像？”
“是的。张夏的妻子常年在家，是一位全职主妇。家中只有一台子歌陪伴着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子歌的性格和习惯越来越像吴巧婵。据报案人描述，子歌除了脸以外，其他的简直跟他妻子一模一样，他有点害怕，就报案了。”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当顾风临带着吴凯来到报案人家里的时候，恰巧碰上了急匆匆赶过来的左新，三人在电梯里打了个照面。
“嗯？这么巧啊？你们住这里？”左新惊奇地问道，顺便还按了电梯板上的11层。
吴凯刚刚抬起来的手又给放下了，他们也要去11层。
顾风临：“不巧，我是来这里办案的。你来这里做什么？”
左新拍了拍自己身上背着的工具包：“我们组长说这里有人家里的子歌坏了，让我来修。”
顾风临和吴凯对视了一眼。
吴凯疑惑不解地问：“你不是做客服的吗？怎么还给人上门维修啊？”
“我是售后部门的啦，这次是上门维修。我们组长接到任务后就派我过来了。”
顾风临心里一沉，这是第二次他跟左新相遇了。每次都这么巧，不免有一种被人刻意安排的感觉。
但看左新的样子，她似乎对此并不在意，还在电梯里轻松地哼着歌。
到了11层，左新先走下了电梯，对顾风临他们摆摆手：“那我去工作啦，拜拜。”
吴凯：“拜拜。”
顾风临：“再见。”
然后他们就一同走到了报案人张夏的门前。
三人六目相对，左新指着门牌号难以置信地说：“你们到这家来查案？”
“没错。”顾风临按下门铃。
门很快就打开了，一个40左右的女人出现在他们眼前，身后还跟着一个子歌：“你们是？”
女人身穿一件长袖的居家服，连下半身都是长裤，在这炎热的夏季，这样的装扮不免有些可疑。
“您好，我是eston公司售后部门的，请问张夏先生在吗？”左新抬起身上的工具包给女人看了看。
女人很明显怔了一下：“哦，他不在。我是他的妻子，我叫吴巧婵。”
吴巧婵又把目光转向顾风临：“那你们是？”
顾风临和吴凯一同出示了证件：“我们是管理署的，您的丈夫报案说您家的子歌出了问题，希望我们过来查明原因。”
吴巧婵的嘴巴无声张大，然后又缓慢合上。
她的目光在门口的三人之中不停流转，最后，她对着他们笑了笑：“请进吧，我家里有点小，你们先在沙发上等我一会，我给你们泡壶茶。”
进门后，顾风临先在门口打量了一圈，发现这里没有男主人张夏的身影：“不用麻烦了，我们只是来查案的。您的丈夫去哪了？”
吴巧婵的两只手绞在了一起，看上去有点紧张：“他、他出去买菜了。我们家的钱都是在我老公的手里，菜啊生活用品啊什么的都是他去买的。我就负责做饭。”
顾风临又看了一眼子歌，发现子歌竟然在跟吴巧婵做同样的动作，连神态都模仿的很像。
吴凯走到子歌身边，转了一圈，感叹道：“您家这机械人跟您好像啊，我们接到报案的时候还不相信，过来一看还真是跟您的动作一模一样。”
左新也发现了，她凑到顾风临身边，挤眉弄眼地小声问道：“这什么情况呀？”
顾风临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解释：“这家的男主人说他们家子歌突然变得怪异，举止神态很像他的妻子，怀疑是有人动了手脚。”
“哦。”左新把嘴巴张成一个o型，点了点头。
她走到吴巧婵面前说：“我先给您家子歌做个简单的检查吧。”
“诶，好。”吴巧婵乖乖地让到了一边，正如她自己所说的，他们家的房子确实很小，四个人加一个子歌基本挤满了整个客厅。
顾风临就站在吴巧婵的身后，他的个子比吴高，一低头就看见了她耳朵和脖子上的伤痕。
那是几道从正面看不容易被发现的伤痕，细长又狭窄，带着一点点的淤青。很像是被飞速划过的小利器所伤。
左新先是绕到了子歌的身后，然后将连接线的一端插进了它后颈处开关里，另一头连上她自带的笔记本。
吴巧婵赶忙招呼左新到沙发上坐着：“来你们先坐一会吧，边坐边检查，我去给你们削点水果。”
吴凯自告奋勇地跟上去：“我来帮您。”
这下客厅里就剩顾风临和左新了。
俩人并排坐在沙发里，左新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茶几上，仔细检查子歌的各项数据。顾风临就坐在一边看。
“奇怪了…”左新发出一声疑问。
顾风临：“怎么了？”
左新用手指着屏幕上的一小段文字：“你看这个，这是机械人的后台数据。这块数据很明显有问题。”
“朝歌刚刚发售不久，就出现了很多偷盗的案件，之后为了加强产品的安全性，公司便在子歌这一代设定了防盗程序，他们的充电口和充电线上都有指纹检测仪，会自动记录每一次为他们充电的人的指纹，这样即便是丢失了也可以根据这些数据找回。”
“他们家这台子歌一直以来都是女主人吴女士在充电，只有一个月前的这一次，是一个陌生的指纹记录。再然后就又变成吴女士的指纹了。”
左新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顾风临就在一边安静地听着。
他仔细看了看，确实如左新所说，只有那一次的充电记录不是吴巧婵的。
他从吴凯带过来的包里拿出了一块a4纸大小的、有着透明屏幕的资料卡，对左新说：“把上面记录的那个指纹传给我，我跟资料库里的比对一下。”
“好。”
他们在调取资料的时候，子歌就端坐在左新的身边，一动也不动地目视着前方。
这时，吴巧婵带着满满一盘水果过来了，她将果盘放到俩人中间，脸上还带着一丝尴尬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们家冰箱太小了，没装多少水果。我家老公说是出去买了到现在也没回来，你们先将就着吃一点吧。”
左新很礼貌地笑笑：“谢谢。”
吴巧婵呵呵笑了两声，又自顾自地解释说：“你们放心，这些都是才买不久的。很新鲜的，来你吃一口。”
说着她就拿起果盘中的樱桃，塞到了左新的手里。
左新也没办法拒绝，就接过樱桃，但她并没有吃下去，而是用手肘戳了一下顾风临的胳膊。
顾风临正在查指纹呢，被她这么一戳，立刻迷茫的抬起头来：“怎么了？”
左新立刻把樱桃塞到他手里：“给你这个。”
“哦，谢谢。”
见有人吃了自己准备的水果，吴巧婵满意地搓了搓手，然后探头往左新的电脑屏幕上扫了一眼，问道：“那个…你们查的怎么样了呢？”
吴凯嫌客厅人太挤，就留在了厨房门口，双臂环胸依靠在门框上，注意着顾风临那边的情况。
顾风临：“请问你们第一次发现子歌行为异常，是在什么时候？”
吴巧婵回忆了一下，说：“大概是在一个月前。子歌忽然就开始学我说话了，有的时候连我的动作也学。今天还好一点，你们来了她也不说话了。哎…我这个人啊，就是有点话多，我老公都说我话唠，自从子歌也开始学我之后，她也跟我一样每天不停的说话，我老公受不了才报案的。”
一个月前……
左新看了眼顾风临，显然他们都注意到了这个时间段。
顾风临看了眼毫无动静的门口，然后将视线移回到吴巧婵的身上：“那请问您丈夫从事什么工作？”
“这个…”吴巧婵的双手攒的更紧了，脸上也开始往外冒虚汗，看起来有些慌张，“他挺好的，在一家普通的工厂上班，对我和孩子都挺好的，嗯。”
左新：“您还有孩子？”
“是啊，我孩子现在在上中学的，明年就要高考了。”吴巧婵的腰微微弓起，头比刚才还低了一些，说话时紧盯着地面，没有直视任何人。
顾风临看出她这是下意识地做了一个防御的姿态她想要刻意隐瞒一些事情。
“嗯…”左新暂时想不出别的要问的了，扭头看顾风临怎么说。
顾风临刻意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问道：“您丈夫出去多久了？”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您丈夫出去多久了？”
“大概有半个多小时了吧，他去的地方比较远。”吴巧婵模模糊糊地说，并巧妙转移了话题，“你们查的怎么样？有没有发现我们家子歌的问题？”
左新向顾风临投去询问的眼神。
顾风临轻轻摇了摇头。
左新立刻很有默契地对吴巧婵说：“暂时还没有，子歌一切正常。”
吴巧婵先是松了一口气，而后又婉转地解释：“我丈夫这个人就是很细心，一点生活中的小变化他都要纠结很久。在我看来他已经有些神经质了。既然你们说子歌没问题，那等他回来我会跟他沟通好，不再麻烦你们了。
左新：“为了确保您和您丈夫获得最好的使用体验，我会在下个周与您丈夫联系再上门检查一次的。”
“不用不用了。”吴巧婵连忙摇头，“你们今天不是已经检查过了吗？那就不用再来了。我们家地方小，也经不起折腾。你们今天来这一回就行了。”
左新还想继续劝说，但被顾风临即时按住了肩膀：“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慢走，慢走。”吴巧婵快速打开了门，并做了个请的手势，赶客意味明显。
刚刚还坐在椅子上不动的子歌，此时也站起来跟吴一起送客。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女主人的后面。
左新越看越觉得，子歌的表情、神态和动作都有刻意模仿吴巧婵的痕迹。
走出吴巧婵的家，三人再次一同乘上了电梯。
顾风临看了眼手表，他们从进去到出来，已经用了将近20分钟的时间。
也就是说男主人张夏已经出去快一个小时了，按理说买菜应该不需要这么久，而且吴巧婵的态度明显有异常，直觉告诉他，张夏很有可能出现了意外，而吴巧婵有意隐瞒了情况。
他对吴凯说：“你先回到车里盯梢，看一下她丈夫什么时候回来。”
吴凯立刻就领会了顾风临的意思，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好的老大。”
他的话音刚落，这边的左新也要举手提问了：“指纹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处理？”
顾风临想了想，说道：“我会拿回去跟资料库中的做比对。这件事你暂时不要透露给吴巧婵。”
左新：“如果给我多一点的时间，我就可以给子歌做更全面的检查。机械人是不会凭空出现模仿主人动作的行为的，所以很有可能子歌的内部程序被人改写过。”
吴凯抿嘴摊手：“也许是吴小姐有这种特殊爱好，所以就背着自己老公偷偷改造子歌。但是因为他们家的钱都被张夏控制，所以她不敢直接对张夏说。”
左新楞楞地点了点头，托着腮正儿八经分析起来：“你说的对。而且吴小姐的话中可以看出她的丈夫很有可能有着很强的控制欲，所以在家里她跟子歌的关系更亲密一点。”
吴凯：“对对对，我也这么想的，她对子歌的称呼可比对她老公亲密多了。”
俩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十分火热，还并排走出了电梯。
顾风临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
“那你们先忙吧，我回公司了。”左新先是对吴凯摆摆手，然后才对顾风临摆手。
吴凯：“拜拜。”
顾风临：“再见。”
左新刚走，吴凯就感觉到了身边又一股强烈的低气压袭来。
转头一看，原来是顾风临。
“老，老大…”吴凯可怜巴巴地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跟左小姐那就是朋友，多聊了几句而已。老大你放心，只要你想追她，我肯定在你背后支持你！”
这一番表衷心的话说出去，吴凯还以为会看到他满意的表情。
没想到顾风临只是把脸撇到一边：“谁要追她了？”
吴凯张开嘴巴做了个秒懂的“哦”的口型，可能这就是口嫌体正直吧，他在心里小声说。
“那老大，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你先在这里守着，看看张夏什么时候回来。”
吴凯点点头，又忍不住问：“老大，你是不是也觉得那个吴巧婵又问题？”
顾风临用修长的手指指着自己的脖子说：“吴巧婵的这里有一道伤痕，很像是被啤酒瓶的玻璃碎片飞过划伤的。而且你注意到没有，这么热的天，她不仅没有开空调，而且还穿着长袖衣服。”
吴凯：“也就是说，家暴？长袖衣服是为了遮住身上的伤痕，不开空调是因为张夏控制了她的经济来源？哦对了，我还注意到我们每次问起她老公的时候，她好像都很紧张。”
顾风临用一副“分析得还可以”的眼神看着吴凯。
滴滴顾风临的手机响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他的手机与眼镜是相连的，信息可以互相传递。
顾风临按了一下眼镜，信息立刻就显示到了眼前，是陆怀州的秘书发来的：【顾队，这边有一个临时会议，需要您回来参加，请来陆总督的办公室。】
看来是有突发情况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还有点事情要回到局里处理。”
“是！”吴凯还夸张地敬了个军礼，“保证完成任务！”
作为一个刚进管理署入职没多久的实习生，吴凯还是第一次蹲人，他本来就是个耐不住寂寞想要跟人聊天的人，这下顾风临走了没人陪他，一个人无聊的很。
顾风临走后，吴凯在车里待了一会，肚子就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他拿手机点了份外卖，然后回到车里唤醒了车里自带的小方块（一种全息投影设备，智能化程度高，被誉为万能立方体）
吴凯一按开关，它顶部的红灯就自动亮起，并响起语音：“中午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
吴凯把手机里面存的张夏的照片翻出来，放到小方块的正面：“你扫描一下这个人，待会儿我吃完饭就去后座睡一觉，你负责监视这片区域，看到这个人了就发消息通知我。”
“好的。扫描完毕，已存入数据。开始监视。”
“嗯。”吴凯满意地拍了拍小方块的“脑袋”，转身躺在椅子上开始无聊地刷手机了。
顾风临回到管理署之后，立刻去了陆怀州的办公室。
他刚刚到达门口，就看到几个穿西服的男人面色凝重地从陆怀州的办公室里走出来，领口处别着督查组的徽章。
顾风临往右边迈了一步，与那几个西装男子擦肩而过。
“真晦气，遇上这种倒霉破事。”一个男人灰头土脸地对他的同伴说。
“行了，上头有的是办法对付它们。”同伴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轻松地安慰。
顾风临停在陆怀州的办公室门口，回头看了那几个西装男一眼。
不过，那几个男人却没有注意到他，等到电梯来了就直接坐电梯走了。
顾风临深吸一口气，他理了一下衣领，抬起手敲门。
“进来。”
顾风临走进办公室内，发现只有陆怀州一个人坐在里面，他身后有两面落地窗，因为背着光，所以他整个人都埋到了阴影里，顾风临看不清他的表情。
“您找我？”顾风临在他的办公桌前站定。
陆怀州的嘴角嚅动了一下，没有说话，直接将办公桌上的一个a4大小的电子显示板推到了顾风临的手边。
顾风临拿起板子看了看，里面是满满20页的报告，都是之前寅歌案中出现的机械人自创语言的资料。
报告显示，寅歌案发生后的24小时，中央就召集了一批顶尖的语言学家组成研究小组。
为了方便交流，他们将这种新型的机械语言命名为：歌语。
这批语言学家在详细研究了这种语言之后，得出了“歌语的存在对人类社会来说是个严重威胁”的结论。
陆怀州歪头看着他，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显然已经连续工作了很长时间：“你怎么看？”
顾风临将板子放回桌面，说道：“根据之前案件的记录，这种语言最先是出现在一个名为‘创客’的论坛上的。我们也可以先从这个论坛上下手。”
陆怀州哼笑了一声：“上边的人比我们还着急，早就动手去查了。连这个论坛的负责人都揪出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摇了摇头：“还是什么都没查到。”
顾风临却捕捉到了这句话的重点：“中央亲自派人去查？”
“是啊，上面的人嗅觉太灵敏。”陆怀州说得语重心长的，“要知道，如果歌语在机械世界大面积流行，而普通人类又无法解读它们的语言的话，就会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
“……”顾风临沉默。
“上面的人一直都在担心，智械的发展会脱离我们的控制。语言是一种十分厉害的武器即时它的存在本身并不具备攻击性，但它却可以让一个群体有凝聚力。一旦机械人开始聚集到一起的时候…”
陆怀州的话故意停顿住了。
“就会爆发革命。”顾风临的声音带了点干涩，“我明白。”
第二十章
“就会爆发革命。”顾风临的声音带了点干涩，“我明白。”
陆怀州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阻止革命冲突的爆发，也是我们智械管理署的职责。必须要把智械的发展控制在中央的管辖范围之内。”
顾风临站正，声音严肃：“是。”
陆怀州用双指敲敲桌面，郑重其事地说：“记住，以后办案的时候，碰到任何有关歌语的线索，都务必向我汇报，而且，不能把这个事情对外公布。”
顾风临：“我会跟下属们都交代好。”
“嗯。”陆怀州点头，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上次寅歌案里面，发现这门语言的那个小姑娘，叫什么来着？”
顾风临：“她叫左新，目前在eston公司任职。”
陆怀州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找个人盯住她。她是机械派的人，既然已经知道了歌语的存在，就很有可能暗中协助智械。我们不能放过任何一种可能。”
虽然自己早就在盯着左新了，但陆怀州的话还是让顾风临心里微微一惊这件事已经到了如此草木皆兵的地步了吗？
“……是。我会看好她。”
“嗯。”陆怀州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眼眶，声音里满是疲惫，“行了，你出去吧。该干嘛干嘛。”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后，左新照旧乘坐公共汽车回到了家中。
朝歌还如往常一样地在门口等候。
“欢迎回来，主人。”朝歌笑着迎接她。
“嗯哼。”左新愉快地哼着歌，她走进已经被朝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房间里，身体呈大字状瘫进床里。
朝歌照例来到床边陪她：“主人今天看起来很高兴，是发生什么有趣的事情了吗？”
“嗯。”左新歪着头想了想，脑海里浮现出了顾风临的样子，“还记得之前我跟你提过的那个，想要挖我墙角的帅气警官吗？我今天又遇到他了。”
朝歌看起来很有兴趣的样子：“是吗？他又去您的公司了吗？”
左新撅嘴：“那倒没有，我是出外勤的时候遇见他了，我们一起查案子。这次雇主家里的机械人是子歌型的。”
说到这个，左新立刻盘腿坐了起来：“朝歌，你会刻意模仿我的动作吗？”
朝歌学着她的样子也盘腿坐下：“如果您希望我这么做的话，我会让您满意的。”
左新开心地捂着嘴笑了两声朝歌总是有各种方法能够逗她笑。
“朝歌，”左新把头靠在它的肩膀上，“其实在看到顾风临之后，我开始变得有些迷茫。他就像是另一个精神世界的我。我喜欢机械人，但他不喜欢，我认为机械人的生命也应该被珍惜，但他却不这么认为。”
朝歌认真倾听着，它很清楚左新就是把它当成一个倾诉对象。所以，她说了什么，说的话是否连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在听她说话。
左新继续说着：“我既不认为他是对的，但也不认为我是错的。”
朝歌笑了笑：“看来主人您很喜欢那位顾先生呢。”
“诶？有吗？”左新的脸立刻红了，她捂住脸颊，紧闭双眼害羞地说，“我哪有？我怎么会喜欢一个讨厌你的人。”
朝歌歪头：“他很讨厌我？”
“……也许吧。”左新趴到朝歌的腿上，若有所思。
朝歌忽然低头，紧盯着左新的眼睛问道：“如果有一天，您与顾先生在一起了，顾先生说要把我扔掉，您会同意吗？”
左新眨了眨眼睛，用了好几秒钟才理解了这个问题。
她抱住朝歌的腰，朝歌也很识趣地抬高了肩膀，回抱住她。
左新将下巴靠在它的肩膀上，呆呆地看着空气中的某一点，没有回答。
而朝歌则抬头看着角落里的针孔摄像头，对那个正在监视左新的人眨了眨眼睛。
他们虽然彼此相拥，但却互相看不到对方的脸。
顾风临在下班之前特意给吴凯打了个电话。
吴凯蹲了一下午的点，一个人孤单的很，于是便抓着顾风临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堆今天的所见所闻。
什么机械妓/女上门服务啊，什么情侣吵架到处扔东西啊，什么白发老人抱着机械娃娃亲了好几口啊。
任何一点可以说的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一一汇报。
“行了，说重点。”顾风临把手机拿远，掏了掏耳朵。
实习生小吴立刻由八卦婆变成了乖乖男：“好吧…老大，我老实跟你说，我在这蹲了一下午，那个吴巧婵的老公一直没有回来，连个影子都没有。”
顾风临：“你确定没有看错人？”
“确定呀，我还让小方块帮我看着呢。机器总不会犯错吧？”
电话那头传来顾风临冷冷的声音：“机器当然会犯错。
吴凯当即吓出了一身冷汗，不知道自己是踩了老大哪块逆鳞了，他听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事实上，刚刚吴凯那句“机械不会犯错”的论调确实激起了顾风临极其恶劣的回忆，但他强大的自制力还是让他把怒气憋了回去。
吴凯听到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平时那种平淡的口吻说：“你继续蹲，晚上我会派人来替你。”
“真的呀？”吴凯开心坏了，“老大你对我真好！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在这蹲一晚上呢。”
“……你可以在那里蹲一晚上。”
“不不不，我还是在这等着换班吧。”吴凯急忙否认，还把手举起来对着空气快速挥舞了几下。
挂掉电话，顾风临便去找了今晚要去跟吴凯换班的人，沈相。
沈相有着一副令人难忘的公鸭嗓，是管理署的技术人员，这个职位说起来好听，但其实就是机械世界中的“法医”，专门负责解剖那些因为各种原因而损坏的机械人。
顾风临过来找他的时候，他还戴着那标志性的厚眼睛埋头在一个半残废的机械人的尸体里研究。
沈相的工作待遇不错，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平时也没什么人来打扰，所以他一直都是开着门的。
顾风临敲了敲门框，沈相反应慢了半拍，两秒后才抬起头来：“咋了？”
“还在加班？”
“是啊领导。我研究这台机器好几天了。”沈相比较老实，领导问什么答什么。
顾风临弯下腰看了看那台机器，觉得有点眼熟：“你在研究什么？”
“这是上个案子里被打坏的那台寅歌，已经被我肢解了。本来已经决定要把它送到废料厂去的，但陆怀州总督今天突然找到我，说让我再研究一下，分析一下寅歌的联网记录，看看它是怎么学会那套歌语的。”
顾风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查出来了吗？”
沈相遗憾地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它的联网记录特别干净，干净到让我觉得是有人故意清除掉了这些数据。”
这么说来，歌语的传播，应该也是有人故意为之的结果。顾风临心想。
第二十一章
交代好工作上的事情之后，顾风临就开车回到了家中。
这次秦萧没有出现在车库里，顾风临也没有闲到特意去找他，直接从屋外的楼梯上楼。
但他刚刚一进门，就发现了屋内不对劲的地方这里有人进来过。
难道是有小偷？顾风临立刻警觉起来。
忽然，一阵哗哗的水声从浴室那里传了过来。
顾风临扭头一看，只见浴室的门虚掩着，里面隐隐传来一个男人的歌声。
他猫下腰，故意把脚步压轻，慢慢地往浴室走，满脸写着防备。
“啊，这洗发水真香。”一个陶醉的声音从浴室里面传来。
顾风临的身子立刻直了起来，同时身上那股戒严的气息也消失了，换上了一副糟心的表情是秦萧的声音。
他直接一把推开浴室的门，只见秦萧正光着身子洗澡，一边洗还一边扭屁股，唱歌的声音比水声都大。
“你怎么会在这？”顾风临靠在门框上，双臂交叠环在胸口，一副要兴师问罪的模样。
“啊！”秦萧被开门声吓到，直接跳起向后躲了一下，然后捂着胸口委屈巴巴地说，“你吓死我了……”
这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让顾风临气到说不出话来，此刻他其实很想捏住秦萧的耳朵把他拎出去，但想了想还是忍住了，转而开口质问：“为什么不在楼下洗澡？”
秦萧讨好地笑笑：“楼下的洗澡间被我改造成小仓库，不能用了。”
顾风临：“……”
秦萧默默关掉了水龙头，顾风临也不说话，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他。
这让秦萧多少有些尴尬毕竟他现在还光着身子。
顾风临心一软，便说：“浴巾在旁边的柜子里。”
“谢谢老板～”秦萧大大咧咧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白色的浴巾围在腰上。
他甩甩湿漉漉的头发，抬头冲顾风临发射了一个wink，然后蹑手蹑脚地往浴室外走。
在经过顾风临身边的时候，秦萧还特意屏息收腹，一溜烟儿就跑出去了，不给顾风临抓住自己的机会。
顾风临：“……”
秦萧逃跑之后，又轻车熟路地去了厨房，拿出顾风临放在柜子里的烧烤架和调味料，以及他自己买的鱼和木炭，说道：“为了感谢老板昨晚的收留之恩，我今天特意去买了点吃的。你家这不是还自带一个后花园嘛？走我们去那里烤鱼吃。”
末了，他还贱兮兮地补充一句：“我请你。”
“不去。”顾风临从嘴里挤出两个字。
“来嘛来嘛。”秦萧笑嘻嘻地自己抱着东西推开门走了。
顾风临的心情糟透了，他有点懊悔地扶住额头，深深感叹自己当时要把房子租出去这个决定是多么的错误。
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和心理挣扎后，顾风临还是决定去后花园看着秦萧，别让他一把火把房子给烧了。
秦萧的动作很麻利，当顾风临下楼的时候，他就已经弄好架子生起火给鱼抹上酱料开始烤了。
他甚至还一边烤一边手舞足蹈地哼着歌，十分开心的样子。
顾风临搬了个凳子到他身边坐着：“烤个鱼这么开心？”
“昂，那可不是。”秦萧用肩膀碰了碰顾风临的肩头，“我跟你说，我今天拉到了一个大土豪的投资，我有钱啦！明儿我就去注册一个自己的公司。”
顾风临有点惊讶：“开公司？你不是一直在我家楼下工作吗？”
不过比起这个，更让顾风临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居然有人愿意投资秦萧这个一看就不靠谱的人。
秦萧把鱼翻了个面：“没想到吧？其实我也有远大抱负的。你猜猜，我是怎么说服那个土豪，让他赞助我的？”
顾风临想了想：“因为你机器修得好？”
“错！”秦萧用胳膊比了个叉的手势，还特意凑到顾风临面前，压低了声音颇为神秘地说，“因为啊，我有远见，有卓识。”
“远见？”
秦萧得意地挑眉：“今天早上的时候我看你着急上班就没跟你细说，其实我不仅仅是倒腾机器的，我还搞一些自己的发明可以保护人类的发明。”
“保护人类？”顾风临的声音里带了点笑腔，一点都没把他这话当真。
哪知，秦萧那边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他甚至都把鱼给放到火上不管了，表情忽然变得极其严肃地说，“顾风临，你相不相信，人类与机械人之间，必有一战？”
“你…”对于秦萧的问话，顾风临显然是吃惊地很，他从未想过秦萧也会有跟自己一样的看法。
秦萧又开始摆弄起了他的鱼：“也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自从朝歌面世以来，人类与机械人之间的矛盾就愈演愈烈。”
顾风临默不作声地点点头，这一点他其实深有体会。他所任职的智械管理署是在朝歌发布后的一年才成立的，在这里工作期间，他见过太多人类与机械人之间的冲突了。
秦萧一边烤鱼一边继续说：“现在，这里的大部分人都还沉浸在智械给人类带来的便利之中，还没缓过劲来。可即使是这样，现在在网上不也分成了机械派和人类派两大派系吗？依我看，这矛盾对立的雏形已经形成了，谁都阻止不了这个趋势，再这样发展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爆发冲突。”
顾风临还是坚持说：“管理署存在的意义，就是去阻止这些冲突的产生。你刚刚所说的只是一种可能，现在智械的发展还在人类可控的范围之内。”
虽然这么说，但顾风临其实心里知道，歌语的出现就意味着智械的发展开始走向失控，但他并不能对秦萧透露任何有关歌语的消息。
顾风临的内心仍旧坚信，以目前人类的力量，尚且可以掌控得住局面。
秦萧一摊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有人信我，我这生意啊就能做的成。”
他把烤好的一条鱼塞到顾风临的手里：“喏，先给你吃。”
“谢谢。”顾风临把鱼拿起来看了看，烤的火候刚刚好，肉质细嫩鲜美，味道很香。
他吃了一口，感觉还不错，心情也自然变好了一些。正好天色也变黑了，俩人在月光下一同坐在花园里烤着小鱼，倒也有几分悠闲。
“你要做什么生意？”顾风临问道。
“这个嘛…”秦萧咬了一口鱼肉，“你让我在你家二楼多住几天，我就告诉你。”
“……”顾风临是这样好欺负的人吗？当然不是，他立刻就把话绕了回去，“你不说也可以，今晚回你的一楼睡。”
“诶，别别别，我说我说！”秦萧立刻投降了，“我做的这个生意，其实说白了就是科学研究。我跟那个土豪忽悠了半天，土豪相信了我的说法。你想想看，一个有钱，又大腹便便没什么战斗力的土豪，最怕什么？”
顾风临：“钱没了？”
秦萧打了个响指：“对头！而且人家还特别怕死呢。你说现在这机械人就已经这么厉害了，寅歌都有武力值可以防身和保护主人了，那以后出来的机型，百分之一万会更厉害。况且从现在eston公司的销量来看，想要这种机型的人类还不少。但反过头来想一想，万一这些机械人开始反动了呢？那我们这些没什么战斗机的普通人类还不是被一下就打趴了。”
顾风临明白一些了：“所以你研究的方向就是，人类如何防身？”
“对，而且应用场景是假定机械人开始进行反人类活动之后，人类的自卫和反击。”
俩人面前的炭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响，火焰在晚风的吹动之中，跳跃不断。红色的火光映照在两人表情各异的脸上，顾风临皱着眉头忧心忡忡，而秦萧则是忧虑中还带了些做发财梦的兴奋。
顾风临的食欲大减，他把鱼又放回火里面烤了烤：“所以你是想要发一笔战争财？”
“啧，我哪有呀？”秦萧不乐意了，“说的我好像是个奸商一样，我这是在为全人类的未来筹谋划策，知道不？”
顾风临轻轻哼了一声：“那你研究的怎么样了呢？”
“额…”秦萧抓了抓头发，“暂时还不能跟你说，保密！等我把公司开起来的，慢慢来一步步发展嘛。”
顾风临把已经烤焦的鱼拿起来，咬了一口。
“哦对啦，”秦萧十分有眼力见儿的抓起调料，按住顾风临的手在他的鱼上使劲撒，“虽说我拿到土豪投资了，但这个钱还是得省着点花。所以嘛，你懂的，我还是得在你家住。”
“可以，整个一楼还有一大片的车库都是你的。”
“哎呀，”秦萧抓着顾风临的手腕不放，还把他的鱼翻了面，雨露均沾地到处撒调料，“我那一楼已经被东西塞满了，住不了人的。老板你行行好，让我住在二楼的沙发吧，我可以帮你打扫客厅。”
话虽这么说，但顾风临的客厅一直都很干净，除了固定时间的清洁之外没什么可扫的。
顾风临刚张开嘴准备赶人，秦萧就继续抢话：“哦对啦！我想起一件事，我就说我为什么我住你家的时候老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原来你家一点机械人的影子都没有。我说，现在家家户户都买一个机械人当佣人了，你不买一个？”
顾风临反问：“你不是正在进行反智械研究吗？我家没有机械人不正好顺了你的意。”
“那不一样。”秦萧眼里闪着跳动的光，“本质上来说，我并不反智械，相反我也很享受智械为人类带来的便利。我只是担心智械发展太快会反噬而已。别岔开话题，你还没有说你为什么不买一台智械？”
顾风临把自己的手抽出来，面无表情地说：“我不喜欢那些。”
“怎么？你讨厌机械人？”秦萧顿时好奇心爆棚，“为什么呀？”
“跟你无关。”顾风临站了起来，“我回房间自己吃了，你吃完记得把这里收拾好。明早我来检查，有垃圾的话就涨你房租。”
“哎你不吃啦？”秦萧伸出手想拽住顾风临的衣角，没想到对方撤得飞快，连个边都没碰着。
顾风临带着他的鱼，飞速走上楼梯，关上门消失了。
“黑心房东。”秦萧翻了个大白眼。没办法，人都走了，他也只能自己独守空院，一边喝着晚风一边吃鱼了。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这天夜里快到11点的时候，顾风临接到了沈相的电话：“老大，有情况了。”
沈相在下午的时候被顾风临派去接替吴凯的班，一直在吴巧婵楼下监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顾风临此时刚刚洗完澡换上睡衣：“什么事？张夏回来了？”
“没有，我在这里蹲了一晚上也没看见张夏的人，倒是他妻子吴巧婵带着一个人出来了。那个人全身上下都裹的很严实，看外形应该是子歌。”
顾风临眼睛一亮：“跟着她，看看她要去哪里。我现在过去跟你们汇合。”
“好的领导。”
挂上电话，顾风临立刻把刚刚换上的睡衣脱下来，穿了一套便服，连头发都没来得及吹干就准备出门了。
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秦萧看见顾风临要出门，立刻把游戏机扔了，问道：“你这大半夜的去哪啊？”
“有事，要出门办案。”
砰的一声，门关了。
秦萧无辜地摊手：“得，看来今晚要独守空房咯。”
顾风临按照沈相提供的情报，来到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小区内。
吴巧婵从家里走出后就来到了这个小区。
与沈相汇合之后，沈相向他介绍：“领导，十点钟方向的那栋楼，就是吴巧婵进去的地方。她进去之后，四楼右边的那扇窗户就亮起了灯。”
“那家住户的信息查到了吗？”
“查到了。”沈相点点头，“那里住的是一个名叫薛洋文的男人，单身独居，没有在职工作，收入来源不明。”
顾风临默默梳理了一下目前得到的信息。
张夏在一天前同时向管理署和eston公司反应了子歌的异常，但是在他和左新赶到报案人家里的时候，吴巧婵却说丈夫出门了。
而且吴凯和沈相都表示张夏一直没有回过家。
到了晚上，吴巧婵带着子歌来到了一个单身独居的男性家里。
沈相：“领导，你说有没有可能，是这个吴巧婵杀了自己的丈夫，然后假装什么事都没有的出来私会情夫？”
“不排除这种可能。”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顾风临看着那扇亮起灯的窗户想了想，决定还是谨慎行事：“先按兵不动，你继续在这里盯着，有情况继续向我汇报，明天我带吴凯再去她家调查一次。”
“好的领导。”
顾风临跟沈相一起蹲守到了凌晨一点，还是没有动静，那扇窗户的灯也灭掉了。
看来今晚是等不到吴巧婵再次出门了。
“领导，要不你先回去，我在这看着。反正我明天上夜班。”
“好。”
顾风临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开着车回家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街上除了几对压马路的小情侣之外几乎没什么人。
顾风临把车窗摇下，慢慢悠悠地吹着小风开车，他还蛮享受这种夜深人静的感觉。
正好遇到了红灯，顾风临把车子停在停止线前，打开了音响播放起了他爱听的音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顾风临看到了对街的人行道上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左新。
她身边还跟着她最爱的朝歌。
只是左新的走路姿势怎么看都不自然，非常的僵硬，脖子和脑袋几乎一动不动，只有脚在机械性的向前迈步。
而她身边的朝歌，则像是一个押送她的人。
顾风临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不对，他立刻掉头，把车停在了路边。
看到顾风临从车上下来后，左新和朝歌也停下了脚步。
左新的眼睛是睁开的，但里面一点神采都没有，呆滞地盯着空气中的一点。
而朝歌则用身体挡住左新，全身一级戒备。
顾风临直接绕过朝歌，将手搭在左新的肩膀上不停地晃：“左新？喂！左新！”
但她就像是被人控制住了一般，怎么晃都没反应，眼神发直。
“这位先生，请不要碰我的主人。”朝歌说话了，一股死气沉沉的电子音。
顾风临锋利的眼神划过：“你要把她带到哪？”
朝歌没有回答，但它的眼睛里闪过一串蓝光那是机械人在思考的时候才会做出的反应。
“我，”左新居然开口说话了，“我要去…”
顾风临的声音有点着急：“去哪？”
“去…”话还没说完，左新的眼睛就向上一翻，晕了过去。
顾风临和朝歌同时接住了她。
朝歌眼里的蓝光不停地闪：“先生，请放手。”
顾风临挑眉：“如果我拒绝呢？”
朝歌用蓝蓝的眼睛盯着他，它机械般的脸庞在路灯的照耀下，竟有了几分阴森的感觉。
顾风临把左新抱了起来：“刚刚是你故意把她弄晕的？为了不让她告诉我你们要去的地方？”
朝歌也站了起来：“先生，我现在要带我的主人回家了。天色很晚了，她需要休息。”
“顾风临，你相不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人类与机械人之间，必有一战？”
不知为何，顾风临忽然想起了今晚秦萧对他说的话。
也许这一战指的就是现在吧？顾风临讥讽地翘起嘴角。
朝歌向前一步，它伸出手，意图将左新抢回：“先生，请把我的主人还给我。”
顾风临机敏地抱着左新向后退了一步。
朝歌眼里的蓝光，逐渐变成了人的红光。
这束红光在顾风临看来，杀意满满。
他们俩都没有半分想退让的意思。深夜空无一人的大街上，气氛忽然变得前所未有的紧张。
一阵激烈的晚风吹过，将顾风临身上的衣服吹的噗噗作响，同时也吹乱了左新额前的头发，和朝歌身上套着的长款风衣。
空气中似乎有火花溅出，顾风临单手扣住左新的腰，另一只手握起了拳头，蓄势待发。
就在这时
“阿嚏！”左新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自己醒了过来。
这回她的眼里终于有了人的气息，她一看顾风临正在搂着自己，立刻惊地大叫了起来，“你！！你怎么在这？！”
顾风临眉头紧皱：“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怎么在这？你要去哪？”
“我？这…”左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一眼身边的朝歌。
此时朝歌眼里的红光已经消失了，换上了一副左新熟悉的温暖笑容。
左新有些无奈又有些无助地对顾风临说：“我也不清楚。也许是我又一次梦游了。我记得我刚刚在家里都睡着了，醒来后就看到了你。”
“是的，您梦游了。我为了保护您才陪您一起出来。”朝歌说。
“原来如此。”左新后怕地捂住胸口，对顾风临说，“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吧？我…我以前就经常梦游，每次都是朝歌把我从外面带回来的。朝歌，谢谢你。”
顾风临第一次开始怀疑起左新的智商。
又是一阵晚风吹过，将空气衬托的十分安静。
左新尴尬地干笑两声：“那我们还是先回家吧，这大晚上的街道一个人都没有，怪吓人的。”
顾风临紧皱的眉头还是没有松开，短暂的踌躇过后，他说：“我送你回去。”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将左新送到家之后，顾风临特意把左新拉到与朝歌有一段距离的地方，问她：“你以前，也出现过像今晚这种的梦游状态吗？”
左新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谨慎地点了点头：“我没有梦游时的记忆，不过我偶尔会在家门口或者卧室的地板上醒来。”
顾风临心下一惊：“那你醒来的时候，朝歌在什么地方？”
“他一般都在我身边陪我，我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了。”左新拍拍顾风临紧张的肩膀，“没事的啦，只是梦游而已，下次我会记着把我家的门给锁上，这样我就出不去啦。”
顾风临抿起嘴唇如果左新把门锁上后，但朝歌凭借自我的意识打开房门，并再次带走她，那不是更可怕了么？
顾风临并没有将心中的忧虑说出，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直径约为1厘米的圆形贴纸，贴在了左新的右耳根后面。
“这什么呀？”左新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是什么，就被贴上了。
“小型追踪器。”
“！！”左新立刻捂着耳朵，小手不停地挥舞着，“你干嘛？要追我？不是…要跟踪我？”
顾风临轻笑一声：“骗你的啦。”
他缓缓将手挪开：“这是治愈贴，可以放松神经的。”
原来是这样，左新深深松了一口气，然后将贴纸拿下还给顾风临：“谢谢。不过我的精神也没有那么脆弱，这种梦游的情况我遇到好多次了，每次朝歌都会安慰我。”
左新看了看站在不远处待命的朝歌：“他的存在让我觉得很安心。”
顾风临：“你这么信任它，难道就不怕有一天它背叛你？”
“我…”左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懵了，但声音很快就恢复了坚定，“他不会的。”
“主人。”听到二人的对话后，朝歌主动走了过来，它的眼睛里充满了真诚，“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左新立刻抿着嘴甜笑了起来，搂住了朝歌的胳膊，在它肩膀上亲昵地蹭蹭，还不忘对顾风临说：“朝歌跟人不一样，他不会说谎的，他不会骗我的。”
“……”顾风临很认真地观察着左新的表情，她的脸上满是发自内心的信任。
半晌，他才说：“那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左新把他送到车边：“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客气。”
顾风临走后，朝歌将左新带回家里。
左新似乎很兴奋，喋喋不休地诉说着：“没想到今天又和他见面了。朝歌，这是你第一次看到他吧？你对他的印象怎么样？我们之前共同调查过一起案子，我原本以为我们俩自那之后就不会有交集了……没想到这次的案子又遇到了他。”
“他在查案子的时候还是那么认真。他会仔细听我说话，就像你现在也在认真听我讲话一样。朝歌，你知道吗？我有的时候会觉得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想说，但以前的我只能对你说，因为我既没有父母也没有朋友。”
“但他不一样，对我而言，他是除了你之外，第二个肯听我说话的人。我真的有好多话想对他说，不对，也许我只是想跟他交谈。我喜欢跟他聊天的感觉，朝歌，你喜欢跟他说话时的感觉吗？”
朝歌回忆起今晚他跟顾风临差点打起来的画面，轻轻摇了摇头。
但左新却并没有看到，她的注意力已经不在朝歌身上了：“可他毕竟不是机械人，他会有自己的想法。每次我们分开后，我都会在脑中细想我说过的话会不会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朝歌忍不住打断她：“不只是顾先生，我也有自己的想法。”
左新一下子安静下来。
她用诧异的眼神看着朝歌，这是朝歌第一次在她说话的时候，发表自己的看法。以往的朝歌即使发现左新的话中，有一些跟它思维不相容的地方，也不会像今天这样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朝歌第一次没有选择沉默。
但很快，它就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它叹了一口气即使它并不需要喘气，但偶尔也会做出一些颇像人类的行为。然后一手捂住左新的后颈，一手搂住她的腰，用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睡吧，我的主人。忘掉今晚我们的对话，也忘掉你对他的感情。”
就像是中了催眠术一样，左新的眼皮开始不受控制地垂落，最终紧紧闭在了一起。
朝歌将沉睡的左新抱回床上，还悉心地为她盖上被子。
等到顾风临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已经快到凌晨两点半了。
考虑到秦萧还在客厅的沙发上睡觉，顾风临就没有开灯，自己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脚步轻轻地往房间走。
“哟，大忙人回来了。三更半夜出门，凌晨才回来，还偷偷摸摸的。”
顾风临停下脚步，表情逐渐由谨慎变成无奈。他把客厅的灯打开，只见秦萧正穿着睡衣盘腿坐在沙发上。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么晚了你还不睡？”
“哼，”秦萧张开双臂，“你看看，你家这么大，就留我一个人看家，我不得时刻警惕着吗？”
“ok。”顾风临罕见地说了句英文，“现在我回来了，你可以安心地睡了。”
秦萧没再搭话，身子向后一仰，像个老大爷一样斜躺到了沙发上。
顾风临又关掉了客厅的灯，用手电筒的光亮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晚安。”
秦萧在黑暗中举起了一条胳膊，冲着他挥了挥，也不管对方是否能看见：“晚安。”
第二天，顾风临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来上班了。
沈相已经把报告交到他这里了。顾风临看了一下，吴巧婵和子歌于今天早上5点离开了薛洋文的住所，返回到自己的家中，吴巧婵在早晨7点左右出门上班。
顾风临昨晚没怎么睡觉，现在更是困的不行，但他还是把工作都安排妥当，让吴凯去跟沈相换班。
中午的时候他在休息室里睡了个午觉，精神状态好了一些。
顾风临刚刚准备去茶水间接杯咖啡，就有人过来找他：“顾队，隔壁派出所接到一宗报案，说是在河边发现了一具男性尸体。经过指纹比对之后，发现正好是我们要找的那个张夏。”
“！”顾风临的困意立刻消失了，“尸体现在在哪？”
“已经被派出所的人带回去了，这回应该正在做尸检呢。”
“好，我现在过去。”顾风临顺手把空的咖啡杯放回办公桌，拿着手机就准备走。
那人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等等，顾队。您现在不能过去。”
“为什么？”
“派出所跟管理署是两个部门，他们是不愿把手里的案子移交给咱们的。我觉得这件事您还是跟陆督请示一下，走个程序申请把案子调到咱们局里比较好。”
顾风临打心底里觉得走程序很麻烦。但这人说的也有道理，他只好先派人去开调案申请，再去找陆怀州签名，弄了整整一个下午，才走完所有的程序。
之所以要申请调案，是因为派出所与管理署分属两个不同的部门。派出所专门处理人与人之间的纠纷，管理署则专门负责处理与机械人相关的案件。
朝歌面世以后，智能机械产业便开始井喷式增长。数量庞大的机械人在短时间内就进入到了人类社会中，催生了大量的与机械人有关的社会案件。
机械人的扩张直接导致派出所的业务范围和权力缩小，现在很少再出现人和人之间的摩擦了。
机械人和人类社会的联系实在是太过紧密，以至于管理署有的时候会抢走一些本该属于派出所处理的案子。
久而久之，这两个部门就有了积怨。
管理署的人若相从派出所手里抢案子，那也是要耗费好一番功夫的。
顾风临拿着调案令去派出所的时候，被对方告知今天下班了，得明天才能处理。
这样的事情出现过很多次，他也见怪不怪了。只能等明天上班时间再来解决。
管理署的下班时间比派出所要晚一个小时，所以他并没有立刻回家，而是用自己的私人电脑查了一下今天左新的行程。
昨天晚上他粘到左新耳后的，其实就是追踪器。
不过这个追踪器的设定非常特别，只需贴在人的皮肤表面，贴纸上的纳米颗粒就会附着在皮肤上，贴纸撕下后，这些颗粒会继续留在皮肤表面。
只有再次将贴纸贴上，才能将追踪器解除。
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追踪器上的信号显示，左新这一天的行动都非常有规律。
早晨按时坐公交车上班，一天都呆在公司。
顾风临将身子靠在椅背上，盯着屏幕上表示左新位置的那一点出神。
昨晚朝歌显然是要带她去某个地方，但不巧在半路被顾风临阻止。
而且根据左新的描述来看，这不是第一次发生的事情了。每一次朝歌都以“梦游”这样的荒唐理由来骗她，而这丫头居然还都相信了。
他对着电脑摇了摇头：人类果然不能太过相信智械。
他拿起放在桌角的相框，那是一张他7岁时拍的照片，摄影师是他的父亲。年幼的顾风临因为贪玩弄了一身的泥巴，母亲就走过去蹲下身帮他擦干净。
照片抓拍的瞬间，他的母亲是背对着镜头的。
顾风临轻轻用指尖擦过母亲的背影，随后将照片放归原位。
当初他就是太过相信这些智械，才会害死自己的父母。
顾风临将拳头握的死死的，指尖甚至都开始泛白。
过了一会，他才用过人的自制力将胸口的怒火与疼痛压制住，深吸一口气，他又变回了那个冷静又镇定的顾风临。
同样的错误不能再犯，这一次他必须要阻止朝歌。
既然昨晚它没有成功将左新带到那个地方，那么同样的剧情今晚一定会再次上演。
他将左新的定位信息传送到了鼻梁上的单片眼镜里，实时监控着。
左新一直加班到晚上九点才下班，她像往常那样一个人坐地铁回家。
刚回到家，她就感觉到了异样朝歌并没有在玄关处待机。
“朝歌？”左新脱掉鞋子，赤着脚走进屋里，刻意没有发出脚步声，“你在哪？朝歌？”
当她走进屋里的时候，立刻就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了。
沙发上坐着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男人背对着她，看不到长相。而朝歌则拿着酒瓶向他的高脚杯里倒酒。
听到身后左新的声音，男人缓缓转过身。
左新吓得后推了两步。
这个男人，就是现在eston公司的掌权者，郭文三。
“主人，您回来了。”朝歌放下酒瓶，缓缓走了过来。不同于左新的紧张，朝歌面带微笑，仿佛郭文三是它的熟人一样。
“郭先生？您为什么会在我家？”左新莫名感到了一股强烈的恐惧，她从包里拿出一把防身用的刀子，将刀口对准了郭文三的脸。
“主人，别紧张。”朝歌从后面环住了她，试图让她冷静下来。
看到她这个样子，郭文三倒是宠溺地低头一笑，然后用充满父爱的口吻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我给你的，你家就是我家，我出现在这里最正常不过了。”
“你说什么？”左新情绪变得更加不稳定，她持刀的手开始颤抖，“这是我租的房子，跟你没有关系。”
“那只是我在你脑子植入的记忆罢了。”郭文三小酌一口，将酒杯随意放在茶几上。他站起身，一步步逼近左新。
“什…什么？”左新愣在原地，因为太过惊讶，她浑身都在颤抖。
而朝歌则像亲密的恋人那样，从背后温柔地抱住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郭文三抬起她的下巴，“反正很快你就会再一次忘了我，忘了我刚刚跟你说过的话。”
左新忽然挥起手中的刀子，刺向郭文三。
郭文三反应很快，只是在手腕上留下了一道划痕，显然他懂得一些最基本的防身术。
他看着渐渐渗出血液的伤口，居然一点都不生气，而且笑着给朝歌使了个眼色。
朝歌立刻从她手中夺过刀子丢在一边，然后紧紧缠绕住她的双臂。
“朝歌！你疯了吗？你为什么要帮他？你放开我！还有你，郭文三，你想对我做什么？”
左新拼命挣扎，但朝歌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尽管用尽全力，但也无力挣脱。
“嘘”郭文三将食指放到她的嘴唇上，“女士，不要慌。”
在左新震惊的目光中，郭文三冲她比出两根手指：“我郭文三有两文，一、文化人；二、文明人。你大可以放心，女士。我绝对不会做伤害你的事。就像”
他故意把话拉长：“朝歌绝对不会背叛你一样。”
“是的主人。”朝歌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像是在低声念咒一般，“我绝对不会背叛你。”
它的话音刚落，左新就快速失去了意识。
在她的眼睛闭上之前，她看到了郭文三肆意上扬的嘴角。
另一边的顾风临正一边开车一边从眼镜里监视着左新的位置。
她自从进了家门之后就再也没有移动过，顾风临把车开到她的楼下，在那里一直呆了一晚上，也没有看到朝歌再带着左新出门。
而左新的位置也从未改变。
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抵抗住了睡意，一直到早晨看到左新去上班的身影，才放心下来。
确认左新的安全之后，顾风临便驱车前往管理署。
跟派出所的人扯了半天的皮之后，才将张夏的尸体和尸检报告带回。
报告显示：张夏是在昏迷状态下被人用绳子绑住了腿，并在绳子的另一端绑上重物，抛入河里导致的死亡。
发现尸体的是一名游泳爱好者，他在潜入河底的时候发现了已经死亡的张夏，随即报了警。
吴凯在看完报告后，信心满怀地说：“八成是吴巧婵干的。”
顾风临挑眉：“你确定？”
吴凯嘿嘿一笑：“老大，你有所不知。我跟派出所的大哥混的熟。我知道你正在为这个案子发愁，所以昨天晚上下班后我约他出去喝酒，顺便从他手里拿到了一份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台小方块：“老大你看，这是事发当晚的监控录像。案发当晚11点钟左右，一个女人开车来到了河边。女人从后备箱里把昏迷状态的张夏拖了出来，在他腿部绑上重物，最后扔进了河里。”
那个女人穿着连帽衫，用帽子把自己的脸给盖住了，镜头看不到她的完整长相。
顾风临：“按照时间推算，张夏遇害的那天晚上，正好是我派沈相去监视吴巧婵的时候，而那天晚上她去了一个叫薛洋文的男人家里，一整晚都没有出来过，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顾风临：“按照时间推算，张夏遇害的那天晚上，正好是我派沈相去监视吴巧婵的时候，而那天晚上她去了一个叫薛洋文的男人家里，一整晚都没有出来过，第二天早上才离开。”
吴凯摸摸鼻子：“所以先排除吴巧婵的嫌疑。那这个女人是谁？张夏的情人？”
“还有一种可能。”顾风临站了起来，“吴巧婵让一个体型很像她的人，替她实施了杀人的行为。”
“哦！”吴凯被老大一提点，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那台子歌？！对哦，张夏之前不是还报案说子歌的行为忽然很像吴巧婵吗？很有可能是吴策划了这一切，让子歌替她来顶罪，顺便可以一同除掉自己的丈夫。”
顾风临点头：“但吴巧婵没有想到张夏居然报案了，所以就将杀人的时间提前。”
吴凯激动地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这样。”
他抱着顾风临的肩膀开心地摇了起来：“老大我们破案啦！”
啪。顾风临冷静地拍开了他的爪子：“张夏遇害的那天晚上，吴巧婵带着子歌一起去的薛洋文家。”
吴凯顿时像一只打了霜的茄子，蔫了：“这、这说明什么？”
顾风临眼神凌厉：“这说明，吴巧婵的家里，很可能买了不止一台机械人。”
“！！”吴凯此时仿佛柯南附体，大脑被一串灵光劈过，“这不是没有可能。这么说来吴巧婵应该至少有两台机械人，一台是子歌，一台是用来杀害她丈夫的机械人，不过…这个机械人行凶的时候伪装的很好，从监控画面上好像看不出型号。”
此时沈相跑了过来，把一份报告交到顾风临手上：“领导，我查到薛洋文曾经在20天前购买过一台丑歌。”
丑歌是eston公司推出的第三代机械人（初代为朝歌，二代为子歌），但由于名字不讨喜所以购买的人数并不多，销量低迷。所以公司很快就推出了再下一代的寅歌。
就这样，因为名字不符合大众喜好，丑歌成为了史上降价最快且销量最低的机械人型号。
（“歌系列”是按照古代十二地支的顺序来命名的：即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目前最新一代的是寅歌。）
当顾风临带着吴凯再一次来到吴巧婵的家门口，准备敲门的时候，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吴巧婵刚准备出门，她看到门口的顾风临后还吓了一大跳，向后退了两步。
“打扰了。”顾风临和吴凯分别出示了一下自己的证件。
“哦，是你们二位呀，请进吧。”吴巧婵双手摩擦，强行打起笑脸来。
吴凯和顾风临进屋后，都没有坐到沙发上。他们对视了一眼，顾风临隐晦地点了一下头。
“你们坐呀，我去给你们拿点水果。”
“咳咳。”吴凯刻意清一下嗓子，“谢谢。我们今天来，是想问您点事情的有关您丈夫的事情。”
闻言，吴巧婵的眼中瞬间划过一丝错愕。
只见她很快皱起了眉头，语气哀愁：“其实我也想去找你们的。上次你们来的那天，我丈夫出门后就没有再回来过，打电话也不接。刚才我正准备要出去找他呢。”
显然，吴巧婵是在伪装自己，因为她的演技实在是不怎么样，尽管声音听起来很忧虑，但眼神有着明显的表演痕迹。
吴凯：“我们很抱歉…但您的丈夫已经死了。尸体是在河边被发现的。”
“河边？！”吴巧婵惊叫了起来，“哪个河边？什么时候的事情呀？”
吴凯：“案发时间是在六天前，也就是我们第一次来找您的那天晚上。”
再次确认了丈夫的死讯后，吴巧婵忍不住哭了起来，她步伐不稳地向后退，直到自己的后背靠在了厨房的门框上：“不可能啊……不可能，他明明跟我说要出去买菜，怎么人说没就没了呢？”
她伤心欲绝地顺着门框滑坐到了地上，手却偷偷翻到了背后，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顾风临走到吴巧婵面前蹲了起来：“案发当晚，你在哪里？”
吴巧婵拼命摇头：”不！不是我！”
顾风临眼神凌厉，他又问了一遍：“你在哪里？”
吴巧婵的呼吸忽然变得粗重，每一次的吸气声都清晰可闻：“我不知道…我现在很乱，你让我想想。”
“吴小姐，”吴凯忽然开口，他故意四处看了看，“你们家的子歌呢？”
吴巧婵忽然像被点醒了一样，抓着顾风临的手臂急急忙忙地说：“对！我们家子歌也不见了。她…她刚刚出去买菜了，也没回来。对！事发当晚子歌也出门了。是它！它杀了我老公！”
顾风临：“那么出事那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
“我…”吴巧婵慌乱的不行，开始瞎编，“我跟我们家子歌呆在一起。”
“呆在哪？”
“呆在家啊……”吴巧婵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
上钩了。顾风临笑笑，站了起来：“你前言说子歌杀了你丈夫，又说事发当晚子歌跟你在一起。你到底有多少个子歌？”
“！！”吴巧婵自知说漏了嘴，立刻用手捂住，不再发出一点声音了。
“你杀了自己的丈夫，还在河边抛尸，对不对？”
吴巧婵继续捂着嘴，不说话，手却暗戳戳地又绕到了门框后面，继续寻找着她提早布置好的暗钮。
她还是想抵赖：“你有证据吗？”
顾风临回头看了吴凯一眼，给他一个“该你上场了”的眼神。
吴凯赶紧出场，从兜里掏出小方块，给她看薛洋文小区里的监控录像：“这段录像显示，你在事发当晚带着子歌于11点17分进入了小区内的一栋居民楼里。这个可是拍到了脸的，你总不能否认吧？”
吴巧婵已经悄悄摸到了那个暗钮，嘴上便更加硬气：“那又怎么样？我还不能出去找别人了？凭这个就想抓我？”
“你不会这么快就忘记，你刚刚还说事发当晚你跟子歌呆在家里的话吧？”
“……”吴巧婵再次哑口无言。
吴凯：“我们是没有证据证明是你，但只要我们找到行凶的丑歌，要让它对我们说实话是很容易的。机械不像人类，它们不会撒谎，它们就会将自己所知道都如实供述。所以，你逃不掉的。”
吴巧婵的眼神忽然变得凶狠：“那也要你们找得到它才行！”
她狠狠地按下那个按钮，瞬间就有一股白色的气体从天花板上泄露出来，带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是毒气！快捂住口鼻！”顾风临拉着吴凯就往门外跑。
“来不及了。”吴巧婵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却一点都不受毒气影响。
“老大，我…”话才说了三个字，吴凯就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咳咳。”顾风临感觉喉咙一阵剧痛，他憋住气，拽着吴凯的领子艰难地向门口走着，但毒气还是进入到了他的体内，他身上的力气正在一点点地被抽走。
最终，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吴巧婵来到他们身边，居高临下地，用一种获胜的眼神俯视：“人类还是这么脆弱。”
“你…是子歌…”顾风临的眼皮越来越重，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
“是我。”假扮成吴巧婵的子歌得意地笑了笑，褪掉了脸上的伪装，露出它本来的样子。
顾风临咬住嘴唇，想要通过疼痛感来保持清醒前，但牙齿能使出的力气越来越小。在药物的作用下，意志力极其顽强的他也只是比吴凯多撑了一分钟，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左新所在的部门组织了一场公开培训课。
课程讲师是左新的部门负责人，名叫黄奇。
黄奇的课比较无聊，底下的员工都昏昏欲睡的，只有左新还算给点面子，拿着笔记本在不停地记。
黄奇看了十分感动，然后接连叫左新起来回答了好多个问题。
好在左新的业务能力也强，黄奇提出的问题都能答上来。
培训课结束后，黄奇把左新单独叫到了办公室。
“小新呀，我看你刚刚培训课上表现得不错，最近你的工作绩效也名列部门前茅。我准备提拔你为副组长，你觉得怎么样？”
听到可以升职加薪，左新自然是很开心的有了更多的钱，她就可以给家里的朝歌换点新的零件和装备了。
“好呀好呀。”左新笑盈盈的，“谢谢组长提点。”
黄奇露出一丝奸诈的笑容，说道：“那你怎么感谢我啊？”
“我…一定好好工作，提升我们组的业绩。”
黄奇表情失望：“哦，这样啊。”
左新一看领导摆出这副表情，心下立刻有点紧张。她的工资其实不多，刚刚够交房租，一个月也买不了几件新衣服，还得给朝歌交电费，手头一点积蓄都没有。
上次她拒绝了顾风临的邀请，没有跳槽去管理署工作，其实心里还是十分肉疼的，毕竟对方开出的薪资是真的比这里高不少。
但一想到过去工作就要跟很多人接触，要想办法去维护同事之间的关系，左新光想想脑袋就大了。
她有轻微的社交恐惧症，不喜欢跟人打交道。
“仅仅有个口头保证，也不够吧？”黄奇的语气逐渐变拽，“咱们组这么多人，可个个都想当副组长，在我手底下干，好处多的是。你可得想好了，不把我弄满意了，我就把这个提拔的名额让给别人了。”
哎，果然与人打交道是一件麻烦事。左新心里一阵难受。
“怎么不说话呀？你那是什么表情啊？”黄奇站了起来，走到左新身前毫不客气地用手捏住她的下巴，“怎么？你还不愿意？”
“我当然愿意升职呀。”左新露出职业假笑，“要不这样，今天下班后我请您吃顿饭怎么样？我请客，去咱公司旁边的鹤顶楼。”
鹤顶楼是一家高端餐饮酒店，一般公司内聚会什么的就会去那里吃饭。
只是，价格不菲。但这已经是左新这样的小员工能够拿出的最高诚意了。
“哼。”黄奇笑的痞里痞气的，他搭上左新的肩膀，“行啊，那边正好有客房，你一块开个房间，我们在那里住一晚，你升职的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真恶心。左新忍住心里的不快，还算礼貌地推开了黄奇：“我仔细想了想，好像也没有那么着急升职。”
“你…”黄奇在公司呆了这么些年，还没见过她这么说话的。不过他立刻又露出了猥琐的笑容，“哦，我知道了，欲擒故纵是吧？行，行，我出房钱。”
左新脸上又堆满了职业假笑：“谢谢组长的好心，但我对目前的职位很满意。”
黄奇的脸一下就臭了：“差不多就行了，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组长，我觉得我能力不够，不能胜任副组长这个职位，”左新一边说一边往门口退，“我还有一些任务没完成，先走了。”
她抓着门把快速开门溜走了。
这给黄奇气的不轻，在办公室里直跺脚，但也无可奈何，总不能现在冲出去把她训一顿吧？
丁零零黄奇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谁啊？这么烦人。”他骂骂咧咧地一脚踹开身边的椅子，不耐烦地接起电话。
对方跟他简单地说了几句之后，黄奇脸上那烦躁的表情消失了，阴险的笑容重现：“行，知道了。”
挂上电话，黄奇一脸舒爽，他看了眼办公室外左新正在工作的侧影，心里暗搓搓地想：拒绝我，以后有你受的。
而左新在回到自己的工位以后，心里真的越想越气。气愤之余还有点泄气，今天她的拒绝绝对不是结束，而是一段艰难未来的开始。
黄奇是个极其小心眼的人，被下属这样当面拒绝，一定不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一股沮丧至极的情绪涌上心头，左新有点想哭。她真的已经十分努力的工作了，可是现实并没有给她相应的回报。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并且，以后的努力也都不会得到尊重。
如果我的上司是个机械人就好了。左新忽然这么想。
那样的话，我就会有一个论实力选拔人才的部门领导。而不是像黄奇这种一有点权利就巴不得占全世界便宜的人。
心中悲愤交加的她，此刻已经无心工作了。
她站起来，去了洗手间的隔间里面，坐在马桶上，一个人静静的呆着。
她一直垂着头，脑海里重复着刚刚她拒绝黄奇的画面，她知道自己亲手断了一条向上爬的路，但是不后悔。
可是，又很难过。难过的很安静，难过的很孤独。
她这个时候才发现，在自己伤心的时候，没有一个人可以供他倾诉。
她没有父母，体会不到那种找父母撒娇求安慰的感觉。也不喜欢社交，跟同事基本没有互动，所以也没有朋友。她每天说话最多的对象，就是朝歌。
可是朝歌能给她多大的安慰呢？
每次左新向朝歌诉苦的时候，朝歌便会用温柔的眼神看着她，静静地听着她说话。然后用它程序里设定好的内容，来说上几句温暖的话。
可朝歌到底能不能理解左新身为人类的苦衷和压力，她不知道。
左新将双腿屈起，用一种类似胎儿在母亲子宫里的姿势，圈住了自己。
无形的压力和孤独感包裹住了她，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开始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一丝担忧。
也许以后，都要过这种没有出头之日的生活了吧。
不过还好，总算有朝歌陪伴自己，也不算是完完全全的孤独。左新自我安慰着。
她在马桶上静静地坐了半个小时，才推门走出，到洗手台前照照镜子，拿出口袋里的口红给自己补了补妆，再对自己笑笑。
确认状态完好之后，左新才像没事人一样返回自己的工位。
可是她刚刚回去，就看到椅子上被人撒了一杯咖啡。
“哟，你回来啦？”黄奇举着杯子一脸幸灾乐祸，“我刚刚经过你这里的时候不小心把咖啡洒了，你自己擦擦吧。”
左新硬是咬咬牙，什么都没说。
黄奇这个人，平时就喜欢给一些不听他话的员工穿小鞋。估计以后他还会隔三岔五地来找麻烦吧？
左新抽了一张纸巾，默默把椅子上的咖啡擦干净了。
黄奇看后得意地哼了一声，转身唱着小曲走了。
左新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忍耐，对方怎么说也是个上司，自己还要靠这份工作吃饭呢。
她忍着脾气，一直熬到了下班的时间。
然而，下班时间刚到，黄奇就给她发了份电子文件。
里面包含了两段录音。第一段录音是不久前吴巧婵打来的，她说家里的子歌又出问题了，要求左新再来检查一次。只是这次吴巧婵更换了上门的地点，并强**况紧急，务必要在今天之内去。
这段录音的来电时间为今天下午1点半。
而第二段录音，则是黄奇于10分钟之前录的：“小新呀，我下午太忙，忘了把这个任务派给你了。刚刚的来电录音你也听了，对方挺着急的，你就现在过去吧。”
左新听后立刻站起身，往黄奇的办公室看去，却发现对方早就下班回家了，里面空无一人。
这摆明了就是黄奇故意压着这个任务不告诉她，恶意侵占她的下班时间。
左新气的想打人，想爆锤桌子。但理智告诉她不能在同事面前失态。
短暂的犹豫过后，左新决定先把心里的怒火压一压，快点完成手头的工作才是眼下的重点。
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工具包，拿着吴巧婵提供的新地址，一路小跑地离开公司坐地铁赶过去。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郭文三坐在自己的总裁办公室里，将刚刚黄奇办公室里有关左新的监控画面反复看了好几遍。
他拿出那本专门用于记录左新身况的小本子，翻到一张空白页，把她刚刚的每一个细节都用笔记录了下来。
左新拿着工具包来到吴巧婵提供的新地址，这是一间有点偏远的废弃厂房，门口挂着一个已经堆满了灰尘的“修理厂”的牌子。
厂房的门是虚掩着的，左新一边喊着“有人吗？”一边轻轻推开了门。
生了锈的大门立刻发出吱呀的一声巨响。
左新有点害怕，她四处看了看，这里好像没有人。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光线不足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她打开手机里的手电筒，慢慢地往里面走：“有人吗？吴小姐？您在里面吗？”
这座废弃的厂房里面，到处都是机械人的残肢断臂，不远处还有几台巨大的圆柱形机器，上面挂满了还未组装完成的半成品机械人。
左新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发现这里生产的机械人跟eston公司的很像，但零部件一看就是便宜货，面部也不精致，应该是地下工坊仿制的山寨品。
这种山寨机械人也有很大的市场，由于售价低且乱七八糟的功能多，已经成为了夜市里最畅销的交易品。
可是吴巧婵到这里来做什么呢？难道是……
“呀，你来了呀。”突然冒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啊！”左新吓得原地蹦了个高，一看出现的女人是吴巧婵，才摸着胸口缓过气来，“是吴小姐啊，吓死我了…”
吴巧婵笑笑：“你怎么才来呀？我早就打过电话了。”
“哦，是这样的。”左新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们组今天下午的任务挺多的，忙不过来，所以就晚到了一会。您别生气啊，我这就帮您看看。”
左新朝吴巧婵的背后望去，并没有看到子歌的身影：“您家的子歌呢？您不是说她出问题了吗？”
砰不远处的黑暗的角落里，忽然传来了闷闷的撞击声。
左新立刻警觉地往那个方向看去：“那是什么声音？是不是有人在那？”
吴巧婵挡在了她的面前，还是一副微笑的样子：“东西掉到地上了而已。不用大惊小怪的。”
“哦。”左新将信将疑。她的直觉告诉她，今天这个吴巧婵有点奇怪，但她一时也说不上她哪里奇怪，只觉得她的表情有点僵硬，像整容后遗症的样子。
吴巧婵亲昵地拉住左新的手：“我找你来就是想问问你，上次你来我家给子歌做检查的时候，到底查出了什么？”
左新的心里立刻筑起一道防御墙，她想起顾风临的话，便故意隐瞒她曾在子歌身上查到一个陌生指纹的事实：“什么都没有查到，子歌她一切正常。”
闻言，吴巧婵的脸迅速阴暗了下去：“你说谎。”
“我…”左新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接近，她抽出被吴巧婵拉住的手，一边后退一边四处张望准备逃跑。
“你看到了那串代码对不对？！”吴巧婵步步紧逼，沉着嗓子质问。
“代码？”左新拼命回忆了一下，她上次检查的时候，的确没有在子歌体内发现什么奇怪的代码。
砰还是刚刚那个角落，又传来了一声撞击声。
这下左新知道那里一定有人了。
吴巧婵不说话，但她的眼里，已经开始闪烁蓝光。
人类的眼睛是不可能闪蓝光的，只有机械人才会。当机械人的眼睛开始闪烁的时候，就意味着它正在加速思考。
“！！”左新心下大惊，“你不是吴巧婵？你是…你是子歌？”
“是的。”子歌褪掉了面部伪装，露出了本来的机械样貌，它眼里的蓝光逐渐变红。
子歌忽然跑到了左新的面前，堵住了通往大门的路。
左新的脑子一片混乱，她并不知道子歌为什么要伪装成吴巧婵的样子，也不知道它把自己交到这里来，又堵着不让走是有何意图。
短暂的犹豫过后，左新立刻转身朝着刚刚传来撞击声的那个方向跑。一边跑还不忘把周围堆积的机械人尸体堆弄倒，好拦住紧追在后的子歌。
但子歌并没有追赶，反而慢悠悠地步行跟在后面它似乎有把握左新跑不远。
砰，砰那个角落接连不断地发出撞击声。
真的有人！左新看了眼一直跟在身后的子歌，心里慌乱至极，没有时间去思考对错，只能加快了脚步往那个角落跑。
她手机上的手电筒还没关，越是接近角落，光线就越暗，她把手机举起，照亮前方的道路。
“左新！”
“谁？谁在那？”听到有人叫她，左新赶忙把手电筒四处乱照。
“是我。”顾风临眯起被灯光刺到的眼睛。
左新定睛一看，顾风临正单膝跪在地上，左手被人用电子手铐铐在了他身旁的铁栏杆上。
那是一排类似监狱布局的铁栏杆，杆体上已经生了很多绣。栏杆里面，也关着许多倒地不起、已经失去意识的机械人。只是关在这监狱里的机械人大多四肢完好，跟外面那些零散的残肢断臂不一样。
顾风临在监狱外，机械人门在监狱内，他的手被拷在监狱门锁的位置。
“你怎么会在这？”左新赶紧过去，试图打开他手上的手铐。
“没用的，钥匙在我这。”子歌已经走了过来，它把玩着手里的手铐钥匙，故意举到左新和顾风临的面前，挑逗意味十足地说，“想要吗？”
左新快速起身想要去抓钥匙，被顾风临用还能自由活动的右手拦腰抱住：“别去。”
“呵呵。”子歌见此情景，得意地笑了笑。然后，它抬起头，张开嘴，慢慢地将那把钥匙吞了下去。
“你……”左新也长大了嘴，显然对子歌吃了钥匙这件事很震惊。
顾风临把她拉回到自己的身边，低声说：“这不是单纯的子歌，吴巧婵找了一个叫薛洋文的程序员，将自己的意识编写成了一串代码，植入到了子歌的程序中。”
“意识还能转成代码？这个叫薛洋文的人这么厉害？”左新竟然有点佩服。
顾风临撇了一下嘴：“只是用机器分析了一下吴巧婵的性格特点，然后将这些混合着她的记忆编写成固定的数据模型，再植入到子歌的程序中而已，不是真的把人的意识抽出来。”
左新：“也就是说，吴巧婵复制了一个数据化的自己？”
顾风临：“对。”
左新：“那她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呀？”
一直在旁听的子歌自此开口说话了：“为了能够永远地活下去。”
它用与吴巧婵一模一样的声音说，“我已经受够了以前那种生活了，我受够了动不动就对我扔酒瓶子家暴的丈夫，也受够了那具不断在衰老的身体。我想要获得解脱。”
顾风临：“你不满你的家庭生活，你不满你丈夫对你是用的暴力。所以你想要杀了你的丈夫。但是你又不想坐牢。所以你就买了两台机械人。分别是子歌和丑歌。”
顾风临：“丑歌用来帮你杀掉丈夫，薛洋文通过非法手段改变了丑歌的程序设定，使得它可以突破“维和者”的控制。这样你的本体就可以不沾染鲜血，对吧？”
（在《管理法》的控制之下，所有正规生产的机械人都会被植入一个名叫“维和者”的程序，这种程序可以识别机械人的行为意图，在它们想要攻击人类的时候，自动切断电源。）
所以顾风临判断，那台丑歌之所以能够不受限制地杀掉张夏，一定是被人为改装过的。
子歌轻巧地耸了耸肩：“没错，我早就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即使我的本体吴巧婵和那台行凶的丑歌都被判了罪，你们面前的这台植入了我意识的子歌不会，我将会以这样的形式，永远地活下去。”
左新假装害怕地躲到了顾风临的身后，在他身体的掩护下偷偷从工具包里掏出了一把很小的电锯。
顾风临嘲弄地笑笑。
“你笑什么？”子歌生气地问。
“你真的以为你逃得掉吗？就算你把我、吴凯还有左新都杀了，也不能让你得到你说的解脱。你会被无数的警察追杀，一辈子只能躲在这副机械的躯壳里，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苟延残喘地活着。”
“……”子歌咬起嘴唇，眼神逐渐变得狰狞可怖。
“等一下。”左新从顾风临身后探出半个脑袋，“你刚刚说吴凯？怎么他也被抓了？”
“他被我关在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子歌蹲下身来，与顾风临平视，“想找他吗？”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他被我关在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子歌蹲下身来，与顾风临平视，“想找他吗？”
砰顾风临用力拽了一下手铐，金属圆环跟生了锈的铁柱相撞，发出极为凌厉的声响：“你把他怎么样了？”
子歌傲气十足地站起身：“你们还是先担心一下自己吧。”
左新已经将小电锯准备好，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出了很多汗，变得滑滑的。
她趴在顾风临的耳后，用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待会儿我找机会用电锯把你的手铐劈开，我们趁机逃跑。”
顾风临点点头，心里却没想要逃跑他必须要问出吴凯的位置。
看着两人偷偷嘀咕的样子，子歌忽然笑了，它轻轻歪头，伸出双手拍了拍巴掌。
那在铁栏杆里关着的机械人们，立刻像被唤醒的狗一样，纷纷张开了发红的眼睛，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慢慢地，聚集到了顾风临的身边。
好在有栏杆围着，它们暂时还伤不到人。
“！！”顾风临警觉起来，他迅速将双手紧握成拳，脚尖开始用力，一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左新也十分有默契地说：“准备好，我数三个数我们就跑。三”
“我看，你们还是不要反抗的好。”子歌悠哉悠哉地说，它对着顾风临伸出手，手掌中心向上投射出一处监视画面。
画面里的人，是吴凯。
他低垂着头，双手被人反绑在椅子上，似乎还处于昏迷之中。四周是一间昏暗又狭小的房间，看上去十分的压抑。
顾风临和左新都被这画面惊到了，他们对视了一眼，顾风临立刻摇头。左新便慌慌张张地把小电锯藏起来怕被子歌看到。
看到二人暂时放下了抵抗之心，子歌更加狂妄了：“他的脖子上被我安装了一枚微型炸弹，虽然威力不大，但足以炸烂他的颈动脉。”
“……”顾风临气的咬牙切齿，额头上青筋暴起。
左新的目光不停地在顾风临的背影、栏杆后的机械人和子歌之间流转，她可以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手心里出的汗越来越多了。
子歌收起监控画面，自顾自地继续说：“如果你们想让他死的话，现在就来反抗我试试。”
“我们该怎么办？”趁着子歌还陶醉在自我世界中的时候，左新赶紧跟顾风临商议对策。
“你先不要轻举妄动，我想办法稳住它。这里除了子歌之外没有其他敌人，你尽快找机会逃出去。”
左新立刻反问：“那你怎么办？”
“我是警察，专业的。我自己一个人走肯定比带着你要方便。”
左新：“……”
“颈动脉被完全隔断的时候，是没有任何抢救机会的。他会在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没有人会来救他。除了”子歌对着顾风临眨了下眼，疯狂暗示，“你们。”
“呜！”栏杆里的机械人似乎等不及了，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栏杆，嘴里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们就像丧尸一样，肢体扭曲，眼神癫狂。
左新从背后环住了顾风临的腰：“不行，我要跟你一起走。”
“什…”顾风临一时语塞。
“你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走。”子歌又展示了一遍吴凯被囚禁的画面，“只要你身后那个女人有要逃跑的迹象，我立刻就杀了画面里的这个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顾风临伸出右手将左新护在身后，“吴巧婵，你可好好想清楚，如果你在这里杀了我们，那么你现在用意识占据的这台子歌也会被法律定罪。即使你侥幸逃脱，也会永远活在阴影里。但你若是现在收手，说不定还有一丝无罪开释的机会至少子歌你，还不是罪人。”
“子歌已经不在了。”它欣赏着自己的机械手，“现在跟你们说话的，是吴巧婵的意识。她的灵魂已经与我的身体融为一体了。”
它似乎对顾风临很感兴趣，眼神轻佻地捏起他的下巴：“你知道现在关在笼子里的这些机械人都是什么来头吗？他们都是被人类抛弃掉的，被你们管理署用不公正判决逼疯的。”
“呜呜！”一个机械人在听到子歌的话之后忽然变得更加狂躁，它开始用冲撞的方式攻击着铁栏杆。
“看啊，一个可怜的孩子回想起它被主人抛弃的悲惨画面了。”子歌幸灾乐祸地大声说。
“对不起，从今天起，我们不再需要你了。我们会给孩子购买了一个新的型号。”
“这台破机器看起了也旧了，都用腻了，要不把它送到修理厂拆了当废品卖了吧？说不定还能收回点钱。”
“不如当二手机放到网站上卖掉？想买的人还不少呢！”
那台发疯的机械人回想起了前主人们对它所说过的话，它想起自己被抛弃时的无助和痛苦，嘴里竟然开始念叨：“为什么要抛弃我？”
“因为他们人类看不起你。”子歌突然收敛了笑容，眼神里带了些酸愁，“他们始终把我们当成一个可以随意利用与抛弃的工具。他们最错的，就是不该在赋予机械人智慧与感情之后，还把我们看的如此轻贱。”
我们？顾风临心里泛起疑惑，吴巧婵这样的人类意识会对机械人说“我们”？
他看着子歌那与机械人感同身受的表情，开始怀疑面前的这台子歌，到底是吴巧婵意识的化身，还是伪装成吴巧婵意识的子歌。
左新却注意到了子歌话语的本身含义，她想到了自己家里的那台朝歌。
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要换掉朝歌买一个新型号的话……她看了眼栏杆里那发狂的机械人，朝歌会不会也被负面情绪所吞噬，变成它那个样子呢？
子歌忽然发怒，神态扭曲，它一把掐住了顾风临的脖子：“所以我不会让他们杀了你们，但只要你们不死，缺条胳膊断只腿什么的也无所谓。我要把你和她都关进这个笼子里，造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机械人，去代替你进入人类社会生活。让你也感受一下这种被欺压的滋味。”
顾风临反扣住它的手腕：“子歌，你现在的做法，跟你讨厌的人类有什么区别？”
“你…”子歌逐渐失去了理智，更加用力地掐他的脖子，眼里冒出红光。
顾风临已经拼命抵抗，但半只手被铐住的他根本无法使出全力。他的脸渐渐变红，呼吸也变得十分困难。
“放开他！”左新忽然从顾风临的身后跳出，挥舞着小电锯对着子歌的手臂就是一砍。
那小电锯看着个头不大，但威力还是很惊人的。只听“唰”的一声，子歌的手腕就被砍断了。
子歌踉跄着向后退了三步，它没料到刚刚还缩在顾风临身后看戏的左新，居然敢跳出来砍它。不过好在它没有痛觉，失去了手掌也只是行动略有不便而已，过后找个合适的零部件接上就行。
“哎呀妈呀，我砍人啦…”左新瞪着那断了截的手掌，吓得赶紧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还好不是真人的，不然流血的话我就…”
顾风临一把将那半截手拿开扔掉，并迅速扣住左新抓着小电锯的手腕，果断对着自己左手手腕上的手铐砍去。
那小电锯果然厉害，一下就把手铐中间的链子劈断了。
“噫，这东西很锋利的，你别划着自己。”左新赶紧把手抽回来，同时关掉了小电锯的电源。
与此同时，子歌也眼疾手快地远程打开了铁栏杆上的电子开关。
一大波发狂状态的机械人冲了出来。
“快跑！”顾风临拉着左新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左新有点跟不上他的速度，尽管两条腿划拉得很快，但还是由于太过紧张，来了一个平地摔：“啊！”
顾风临被她带着一起摔到了地上，不过他没时间惨叫，而是在落地的瞬间就弹起，一手拉起左新的胳膊，一手与涌上来的机械人大军搏斗。
“没用的，你们只有两个人，而我，有无数跟我站在一起的机械同胞。”子歌的声音幽幽传来。
左新在短暂的懵圈之后也开始加入了战斗，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掏出她的小电锯，就被一个机械人给擒拿住了。
“左新！”顾风临冲过来救她，但仍是寡不敌众，两人很快就被机械人团团围住。
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放开我！”左新用身体撞开那个扑上来的机械人，结果因为用力过猛自己也扑倒在地上。
“过来！”顾风临将左新拉到自己身边，同时一脚踹开身边的机械人，带着左新往一处空旷的地方跑。
左新被他拉着胳膊，一边跑一边不安地回头看：“他们快追上来了。”
顾风临也回头瞟了一眼，果然那群机械人还是像疯狗一样地穷追不舍。
眼见那些机械人的速度越来越快，就要围攻上来的时候
就是现在！顾风临忽然急刹，左新来不及反应便直接撞在了他身上，他转身用右手环住左新的腰，左手快速摘下鼻梁上的单片眼镜，对着地面猛地砸了下去。
啪，眼镜碎成了几块不规则的碎块，一个隐藏在镜脚处的超小型屏障发射器弹了出来，即刻生成了一个直径为1.5米的半球形量子屏障。
屏障生成后立刻生效，那群机械人不断地对着屏障撕咬冲撞，但都不能打破它。
左新抱紧了顾风临，呼吸达到了她有生以来的最快频率。她惊诧地看着周围的淡蓝色屏障，想要伸手去触摸。
“别动。”顾风临握住她的手，“外面的东西进不来，但里面的人却可以轻易出去。你把手伸出去就会被它们抓住。”
由于屏障的直径只有1.5米，且是个半球形，高度仅为0.75米，所以两人都只能半跪着抱在一起。
“哦哦，好我不乱动。”左新这才注意到他的眼镜不见了，刚刚场面实在是太混乱，她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砸眼镜的声音。
低头一看，原来这个半球形的圆心就是一个从他镜脚里面掉出来的屏障发射器。这个东西极小，肉眼看就是一个圆点。要不是它会发出一道蓝光的话，左新根本注意不到它。
她没想到顾风临还有这一招，感动地都快哭了：“我刚刚还以为我要被它们肢解了…”
屏障外面都是行为可怖的机械人，冰冷又残暴，只有顾风临的身体还有一丝温暖，左新第一次体会到了“避风港”的感觉。
“现在暂时没事了。”顾风临顺手帮她擦了一把眼泪，依旧十分警觉地注意着四周机械人的动向，“这道屏障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而设置的。但它的体积很小，最多再撑两个小时就会自动消失。”
“那我们怎么办？”她抓着顾风临的袖子不放，“对了，我有手机！我打电话叫几个帮手！”
“好。”
刚刚在后面看热闹的子歌此时也走了过来，对于顾风临弄出的这道屏障，它也十分诧异和好奇。
“让开。”子歌一声令下，那些还在发疯的机械人就像狗一样，全都乖乖退下了。
子歌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屏障，那是一种很奇妙的触感，光滑又细腻。明明那里没有实物，但就是坚如磐石地保护着里面的人。
左新背对着子歌，她还没有注意到子歌已经来到屏障外了。
“怎么样了？打通了吗？”顾风临问。
“我…”左新抬起头，眼神愧疚又无措，“我不知道该打给谁…”
亦或者说，她没有能够求助的人。
打给朝歌？不，朝歌没什么战斗力，况且子歌很明显有控制机械人的能力，朝歌来了或许会反过来被子歌利用。
打给公司的人？也不行，她根本就没有关系好到可以为她出生入死的同事。况且现在外面的天已经完全黑了，在这个人情味冷漠的世界里，没有人会为了这种可能搭上自己性命的事情，而在大晚上出来救人。
顾风临：“笨啊，打管理署的电话，说我在这里求支援。”
“哦！对！”左新这才想起来，顾风临所任职的智能机械管理署就是专门负责处理机械人相关案件的。
她立刻拨打了管理署的官方电话。
顾风临则负责吸引子歌的注意力，他捡起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冲着子歌的脑袋砸了过去。
子歌的反应很快，一歪头就躲了过去。
“你倒是躲的挺快。”顾风临又捡起一个小石子，朝子歌扔去。
这次也毫无意外地被子歌躲过去了，但这种挑衅的行为很明显已经激怒了它，它抓起身边的一个机械人就往屏障上摔去。
砰，机械人在砸到屏障后，外壳有了轻微的裂痕，但屏障依旧没有被打破。
顾风临咬唇，如果当时在眼镜里安装了硬度更高的屏障的话，说不定这台机械人的外壳已经碎掉了。
“你最好不要惹怒我。”子歌威胁道，“你这点屏障根本撑不了多久。”
“接电话啊，求你们了快接电话啊……”左新还是背对着子歌，整个人都缩在顾风临的胸口，她把额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死命地摇晃着手机。
左新一遍遍地打着电话，但听到的都是忙音。
顾风临一听她这样念叨，就知道事情开始往更糟的方向发展了，果然
子歌干笑两声，说道：“我早就屏蔽了这里的信号了。你们打不出电话的。”
左新回头，恶狠狠地看了子歌一眼。
看到左新的眼神后，子歌居然愣了一下，连带着它的手也跟着抖了抖。它若有所思地盯着左新，说道：“你…”
“我什么我？看什么看！不准看！”左新生气了，对着子歌一顿吼。
左新的这一声吼，让子歌的手颤抖得更加厉害了。子歌诧异地看着自己发抖的手，它的内心并不害怕，也不恐惧，它一直视左新为一个战斗力为0的人，并因此轻视她。
那我的手，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不受控制的颤抖？仅仅是因为她生气了吗？而且，在左新说我那句话之后，它真的就不自觉地低下了头，没有再看她。
子歌露出疑惑不解的神情。
而这边的左新根本没注意到子歌的异常，她咬咬牙，顺便将怒火发泄到了手机身上，用非常大的力气重新按下拨号键。
“别打了。”顾风临按住她的手，“把手机调到低电量模式。”
“……”左新心里纵然有一万个忿忿不平，此时也只能按照他的话来做，关掉手机里不用的app，调到低电量模式，将电池的使用时间延长到最大。
“哼，算了。”子歌自顾自地说。
它搬了把椅子，就挑了个顾风临正对面的位置坐下，翘起女王般的二郎腿，得意至极地说：“我就在这里等着，等着看你那个屏障失效的时候。”
沈相完成了一天的工作之后，才发现此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了。外面的天已经全黑，窗外亮起了万家灯火。
“啊…”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去更衣室把身上的工作服换下，再回到电脑前打个卡准备下班。
叩叩，有人在敲实验室的门框。
沈相一直没有关门的习惯，所以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进来的人是方林，隔壁档案组的同事。
她梳着马尾辫，耳朵上戴着一枚复古风的耳坠，胸前也有一个风格一致的胸针。她很喜欢这种风格的配饰。平时都穿着工作装没什么机会穿心爱的小裙子，只能靠配饰来满足装扮欲。
“是你呀，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是这样的，今天下午陆督让我整理一份文件交给你们组的顾风临，我找了他一下午，发现他一直没有回来。”
“哦，那没关系，你直接把文件发到他的邮箱里就好了。”
方林为难地摇摇头：“这是一份纸质文件，要签字的。我明天必须要把文件交给陆督，可不可以麻烦你帮我联系一下你们顾队呀？现在你们组只有你一个人还在加班了，我联系不上其他人。”
“哦。”沈相拿出手机给顾风临打了一通电话，但一直提示忙音。
“奇怪了…”他又拨了一次，还是没人接。
沈相抬起头，有点尴尬地干笑两声：“要不你把文件先放到他的桌子上吧，我帮你给他留言，让他明天早上来看。”
一看工作有眉目，方林立刻放松了不少：“好，那我把这些都放到他桌上了，你记得告诉他。”
“好的。”
第三十章
第三十章
方林走后，沈相把文件夹放到了顾风临的桌上。
他的办公桌很干净，除了水杯和角落里被放倒的相框之外，桌子上什么私人物品都没有。
而且，他的电脑也没关。
沈相把文件放到桌面上，点开顾风临电脑里的打卡记录，发现他并没有登记下班。
难道是在出任务还没回来？
沈相一看墙上的时钟，都已经快到晚上7点了。他摸出手机又给顾风临打了一通电话，还是没人接。
这就怪了。顾风临的手机从来都是24开机的，他那么谨慎的人，从来不会让手机没电。
那是不是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了？
沈相动了一下顾风临的鼠标，使那原本处于休眠状态的电脑屏幕又亮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吴巧婵的案件记录。
“该不会是去那儿查案的时候出什么事情了吧？”沈相烦心地挠了挠头发，又拿出手机给顾风临打了一通电话，还是打不通。
沈相很快就转变思路，给吴巧婵打了一通电话。果不其然，对方也没有接。
这下沈相更加确定顾风临一定是遇到什么事情了，他立刻联系了紧急事务部。说明情况后，对方答应派三个还在值班的人跟着沈相一起去吴巧婵家里调查。
“好，那你们快点，我在一楼大厅等着。”就在沈相刚刚挂上电话的时候，他忽然发现顾风临电脑桌面的右下角有一个一直闪烁的红点。
好奇心驱使他点开。桌面上出现一个小弹窗，显示出了一张详尽的地图，并且在地图中间还有一个跳跃的圆点。
这个界面沈相很熟悉，那是管理署通用的小型追踪器的监视画面。
只是，画面显示的时间停留在了40分钟前，自那之后追踪器就接收不到讯号了。
很明显是有人故意将电子产品的信号都屏蔽了。
沈相蹙起眉头，顾风临是在跟踪什么人吗？这个人跟他现在所遇到的危险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他赶紧冲回自己的办公室，拿出一台小方块，将追踪器的数据下载下来。
左新抱着腿，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他们已经在这屏障里呆了半个小时了，周围的机械人发现用蛮力无法打破屏障之后，也渐渐地放弃了，乖乖地回到子歌身边呆着。
而子歌还一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
顾风临盘腿坐在地上，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左新蹭了蹭他的胳膊。
顾风临抬起头来，眨了眨眼睛：“怎么了？”
“你是怎么被抓到这里来的啊？还有吴凯是怎么被子歌抓到的？”
顾风临跟她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他们被子歌抓住的经过。
左新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明白了。可是，如果面前这台子歌体内藏有吴巧婵的意识的话，那么她的本体在什么地方？”
顾风临一边注意着周围机械人的动向，一边摇了摇头：“目前还不清楚。但她一旦被揪出来，那么她的下半辈子就会在监狱中度过。”
说这话的时候，顾风临还刻意撇了子歌一眼。
果然在听到“监狱”两个字的时候，子歌的手颤抖了一下。
左新依旧背对着子歌，看不到它的反应。她抿了抿嘴唇，小声问道：“那我们怎么才能逃出去？”
顾风临知道管理署的人一定会发现左新身上的追踪器信号，只是不确定他们什么时候会派兵救援，而屏障再过一会就要消失了。
屏障消失后，不仅他和左新会立刻遭到机械人的围攻，不知道被关在何处的吴凯也有很大几率会遭殃。
一滴汗水从顾风临的额头上滑落下来。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他还没有弄清当年母亲死去的真相，他还肩负着保护左新的责任，他还想与他一直憎恶的机械人战斗到底。
见他不说话，左新也跟着一起沉默了。
也许死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结局，至少，她并不是一个人死去的。
左新很了解自己，她知道其实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不是死亡而是孤独。
正是因为孤独，所以她才会将朝歌视为自己的亲人。她害怕患有社交恐惧症的自己有一天会悄无声息地死在一个谁都发现不了的地方。
她并不怕死，她害怕的是，在死亡的那一刻，她还是一个人。
周围的屏障开始出现裂痕，刚才还像死尸一样愣在那的机械人这一刻全都活了过来。
顾风临还紧握着拳头，试图找出能够从机械群里突出重围的路。
但左新已经放弃了挣扎，她缓缓将耳朵贴到顾风临的胸口，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缓缓闭上了眼睛。
身边传来了屏障破碎的声音。
但左新的世界里，却仿佛一切都安静了一般。
她呆滞地任由顾风临把她从地上拉起来，任由他搂住自己的腰肢，看着他挥舞着拳头奋力挣扎的样子。
那一刻左新甚至有些想哭，不是因为看到有人奋不顾身地救自己而哭，而是因为，她看到了那个明知没有希望，还依旧在努力的顾风临。
她跟顾风临不一样，他是那种只要有一点点希望就不会放弃的人。而她在面对大概率会失败的情况下，会保持绝对的理性，绝对不去做冒险的事情。
她在开打的前一秒，就已经放弃抵抗了。
既然对方已经是压倒性的优势，那为什么还要反抗呢？
顾风临将左新抱在了怀里，挡住了大部分的攻击。
他的肩膀被咬了一口，血液立刻溅了出来。
温热的血液落在了左新的脸颊上，她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朝歌的声音。
“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的，主人。”
瞬间，周围一切的声音都回到了她的耳中。
仿佛是受到了某种刺激一般，左新忽然很想回家，很想再抱一抱朝歌。
她看着身边的顾风临，也许他这么奋力的原因，也是因为他的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他吧。
顾风临身上鲜红的血液和那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刺醒了她，她霎时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处有一股电流般的力量顺势而起，直冲大脑。
那股力量就像是被唤醒了一样，瞬间爆发。她借着这股气力爆发式地喊出：“别过来！”
她的声音锋利到让顾风临都有点颤动。
而那群机械人，也像是被震慑到了一样，纷纷停下了攻击，并向后退散。
但它们脸上的表情，是懵懂的，是带着抵抗的。退后很明显不是它们的本意，但却有一顾力量促使着它们不得不退后。
看到这一幕，顾风临甚至都忘掉了自己肩膀上的伤痛，惊魂未定地看着不断后退的机械人们。
而左新很明显还处于愤怒之中，她的眼睛里甚至还呈现出了一丝野兽气息。
她脱离了顾风临的怀抱，直直地站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子歌怒吼着，“上啊！为什么站着不动？”
左新看到子歌之后，眼底的愤怒立刻转变成了盛怒，她对着子歌一挥手，那群机械人便立刻将头转向子歌。
它们眼里的红光从为停止闪烁，只是这次将矛头转向了子歌。
就在机械人们要向子歌发起攻击的时候，顾风临拉住了她的肩膀：“左新！”
这一声吼让左新稍稍恢复了一点理智，她眼神里的愤怒消失，又变回原来那个柔柔弱弱的样子。
顾风临从背后扶住了她，皱着眉头问：“你刚刚做了什么？”
“我……”左新快速眨了眨眼睛，神情开始恍惚，“我不知道，我刚刚好像…”
“你们看我干什么！”子歌继续怒吼，“上啊！去干掉那两个人类。”
那群机械人在听到子歌的命令后，又立刻掉头，对着顾风临冲去。
顾风临只好捡起掉落在脚边的小电锯，准备与对方拼到底。
但机械军团数量庞大，左新又丧失了战力，仅凭顾风临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他们被打倒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领导！”
顾风临立刻朝着工厂的门口看去，只见沈相带着三个同伴一起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