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八十五章想护子的马夫人(三)
(三)
笙歌自己是更加趋向于海王的。
海王的快乐,岂是一个爱而不得的小可怜能比得上的。
实在没有必要在祝家女这棵树上吊死。
她得想个法子,把所有的萌芽扼杀在摇篮之中。
断了马文才执念祝英台的所有念想和可能。
看来,她得在脸上的伤好转之后,去祝家转转了。
祝家女,天资聪颖,容貌姣好,这张脸和颜值倒是配得上做她的义女。
什么佳偶天成天作之合,哪有义兄义妹来的香。
她就不信,在她的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下,马文才还能一条路走到黑。
到时候,身为义母义兄,出一份嫁妆,欢欢喜喜做娘家人不好吗?
这个时候的笙歌,脑海里脑补的是皆大欢喜的场景,丝毫不知自家怀里的便宜儿子在绞尽脑汁的如何想着保持距离。
不得不说,这怼虚假母子的脑回路南辕北辙。
……
……
在笙歌默默养伤的日子里,倒也还算恣意。
毕竟,小糯米团子太过于贴心了些。
笙歌本以为马文才当时那句用攒下的压岁钱请最好的大夫只是童言无忌,当不得真。
可不曾想,马文才真真捧着大大小小的银子和铜钱,献宝似的珍而重之的放在了笙歌面前。
对于新晋财迷而言,天大地大,银子最大。
如果,如果……
如果小糯米团子能够少操些心,不要每天按时按点盯着她喝药,她能更开心些。
天知道,每一次她封了嗅觉和味觉,硬生生的灌下一碗碗黑漆漆的药时是多么的生无可恋。
所以,每天躲马文才就成了笙歌的必修课。
唉……
谁来告诉她,她明明是励志于把马文才培养成桃花朵朵开的海王,怎么就养成了絮絮叨叨的老妈子性情。
“嗯?”
坐在花园深处僻静的角落处凉亭里的笙歌,悠闲惬意的看着帷幔随风飘舞,看着池子里的鱼儿游来游去,正想自我催眠一下自己是仙女,便看到了草木葱茏处隐隐约约的身影。
时不时还有声音传来,女子的声音娇媚之余却又诡异的夹杂着些许英气,倒也别有韵味。
而男子的声音,却是最熟悉不过。
马太守和他的新欢终于要光明正大的上门了吗?
不对,也不算是光明正大,否则也不会来这僻静的角落。
容她想想,在她养伤的这些日子里,马太守在做什么?
貌似就只假惺惺的来探望过她一次,还被小糯米团子防贼似的紧盯着,生怕对她不利。
自此之后,他们便再没有见过。
不过,各种名贵药材如流水般的送入她院中,看这手笔,甚是阔绰。
据说,这段时间,马太守在上蹿下跳的拉拢富商,想着仕途上可以再往上爬爬。
笙歌嘴角上扬,好戏自然是多多益善。
虽说脸上的伤疤已经没那么狰狞恐怖,但到底是与这花团锦簇的园子不相配。
“这位便是妹妹吧。”
待二人走近,笙歌冷不丁的开口,硬生生毁了马太守好不容易营造的含情脉脉的氛围。
唔……
这女子倒真真是与马夫人容貌相似。
尤其是那双眼睛,只可惜,随着岁月蹉跎,马夫人的眼神早就不似当年那般温柔似水。
看来,马太守应该是只心悦新婚时的马夫人。
年轻,温柔,美好,纯粹。
一心只有风花雪月,没有人情世故柴米油盐。
只可惜,马太守忘了,身为官家夫人,本就需要长袖善舞,八面玲珑,帮马太守安稳后方。
容颜渐衰,单纯散去,继而出现的是一个挣扎磨砺后的合格当家夫人。
马太守一边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马夫人带来的后宅安宁与各世家夫人的交好所换来的利益,一边又恬不知耻的感叹着当年那个单纯善良的妻子不见了。
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夫人……”
马太守先是诧异,随后便是拘谨。
男子三妻四妾,自古便是,他拘谨的缘由是他身旁这位佳人的那张脸。
“见过马夫人。”
玉无瑕是枕霞楼的花魁娘子,胆识眼界自是有的。
更不要说,玉无瑕本也出身殷实之家。
阴差阳错,流落风尘。
“既有新人,就该大大方方的领进门,敬我一杯茶,也算是一家人。”
贤良淑德,谁不会似的。
“夫人误会了。”
马太守和玉无瑕不约而同的开口。
新人什么的还为时尚早,玉无瑕丢不下前尘旧情,马太守一时也还拉不下脸面。
毕竟,玉无瑕进门的前提是马夫人的这张脸真的毁了。
“误会了吗?”
“可我观老爷看向这位姑娘的眼神甚是眼熟,像极了当年看我的样子。”
笙歌眉毛微挑,故作伤感,颇有些伤春悲秋的之态。
马夫人的仪态,还是说得过去的。
玉无瑕:……
马太守:……
“难不成老爷是在借着这位姑娘感怀当年的我吗?”
不着痕迹的上眼药,这是最基本的生存技能。
她不清楚为什么这位玉姑娘出场的时间比剧情里早了那么多,但这又不妨碍她继续造作。
有情人终成眷属,早成晚成都是成。
“有花堪折直须折,老爷若是喜欢,就尽早抬进门吧,若是觉得妾室的身份辱没了这位姑娘,平妻之位也不是不可以。”
一如既往的贤惠,大度。
身为当家主母,气量自是不缺的。
真正的马夫人执着于马太守的情情爱爱,郁郁而终,格局小了。
只要马夫人不死,谁都撼动不了马夫人的位置。
偏偏马夫人钻了牛角尖,儿子不要,娘家也不要,一门心思的就非要马太守的宠爱。
平妻?
她敢提,马太守敢接吗?
烟花柳巷的女子,恩客无数,本就是见不得人的样子。
偷偷抬进门,悄悄咪咪的恩爱相守倒也罢了。
若是大张旗鼓抬举对方成为平妻,马太守能丢得起这个人?
官宦之家,绝不会扯掉那块儿遮羞布。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始终不温不热的玉无瑕有一瞬间的动摇,平妻……
她在新婚之夜,抛弃夫君,紧随心上人。
可心上人为了功名利禄,又把她送入了青楼。
第七百八十六章想护子的马夫人(四)
(四)
烟花场所的女子,要么是晚年凄苦,色衰恩驰,要么就是运气好被富贵官宦人家看中,抬回去做姨太太。
这些年她见多了楼中姐妹风头过去的凄惨,所以才没有一口回绝马太守。
终归,马太守还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归宿。
却不曾想,传闻中一哭二闹三上吊不许马太守纳妾的马夫人竟亲口提出了平妻之位。
若能得平妻之位,那她便摆脱了贱籍。
只是,马太守会应允吗?
玉无瑕看着身旁沉默不语的男子,嘲弄的勾了勾嘴角。
不会的……
她自己最清楚,马太守是不会答应的。
不过马夫人的话倒是给她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
年少无知,行差踏错所陷入的泥潭,是不是还有被救赎的机会。
只是能做她救赎的不会是马太守,而是……
马夫人……
平妻倒是不错,但谁规定脱离贱籍边只有这一条路呢。
被玉无瑕闪闪发亮的眼神看着的笙歌有些摸不着头脑。
小姑娘,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我们现在是对立关系啊。
你这崇拜英雄的眼神,实在是……
好吧,还让她蛮有成就感的。
笙歌一开心,便有心情仔细打量这位玉姑娘。
哪怕是在剧情中,玉无瑕的结局也算不上好。
或许,所有的悲剧才是梁祝的基调。
玉无瑕的眼神有算计有筹谋,可更多的是那种想要抗争的不服气。
笙歌叹了口气,好好的祝家长媳不做,偏偏要与没担当的心上人私奔,然后沦落风尘,这就是所谓的挣脱封建礼教的束缚,追求自由吗?
依笙歌这个活了千万年的老妖怪看,这样的自由,倒不如不要。
也不知,这些年午夜梦回,玉无瑕可曾后悔。
悲悯?
玉无瑕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笙歌眼中一闪而过的悲悯,心下一酸。
没错,就是悲悯。
就好似马夫人是那高居云端的漫天神佛,众生平等,众生皆苦,满怀对众生的悲悯。
可分明刚刚还有几分拈酸吃醋的小女儿姿态的。
马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外界传闻,马夫人长袖善舞,圆滑世故,工于心计,能与无数达官贵人家的主母打好关系,解决后宅之事。
可偏偏妄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不许马太守纳妾。
没错,这就是妄想。
马太守偷过的腥,不计其数,而马夫人却依旧沉浸在一夫一妻的妄想之中,逢人便炫耀自己的幸福。
却不知,每一次炫耀,在外人眼中,都是一次自取其辱。
说到底,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笙歌和玉无瑕的相继沉默,使得此刻的氛围更加的诡异尴尬。
一面是自己朝夕相处数年的妻子,一面是自己的想要偷偷养起来的新欢,这场面着实麻烦。
马太守这个时候只想做个甩手掌柜,走的远远的,不让自己处于这种尴尬境地之中。
而事实上,马太守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老爷,这就走了吗?”
笙歌故意道。
本就有些心神不宁慌里慌张的马太守脚下一滑,掉进了一旁的池子,惊的一池锦鲤仓皇逃窜,平白毁了一幅美景。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一杯热茶险些毁容的恩情,不如就以泡会儿池子回报吧。
笙歌牵着玉无瑕的手,默默看着在池子中不停扑腾和挣扎的马太守,颇有些同情那些鱼儿。
同为鱼儿,它们是做错了什么,需要承受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一切。
罢了,万一这些鱼儿中有那么一两只是通了灵性的,这样的折腾死就有些太冤了。
“来人啊……”
……
……
玉无瑕从始至终没有提出一句质疑。
马太守落水昏迷不醒的消息不胫而走,马夫人伤心着急之余,不忘力挽狂澜帮助马太守稳固局面。
所有人忍不住感叹,这马夫人除了善妒些,本事能力倒是不弱。
为冲喜,马夫人当机立断与祝家敲定,认祝家嫡小姐祝英台为义女。
祝公远本就是有意攀上马家,与其想那充满变数的姻亲倒不如见好就收。
不得不说,祝公远难得的聪明了一次。
轰轰烈烈的认亲仪式在热火朝天举行时,昏迷多日的马太守悄然醒来。
听一旁伺候的人讲述,马太守咬牙切齿吐出了不同意三字。
祝英台自小聪慧,容貌旖丽,祝家夫妇对其教导也是极尽用心。
最最重要的是,祝家的钱财是他往上爬的捷径。
作为独女的祝英台,最适合做马家的少夫人。
他就昏迷了几天,到手的儿媳妇儿就飞走了?
义女?
早晚都是别人家的,哪有攥着自己手心里的儿媳妇儿让人放心。
只是这个时候,马太守的不同意已经没有任何作用。
从外祖家匆匆赶回的马文才,看着自己新鲜出炉的义妹,只觉得天雷滚滚。
他前不久才刚刚发誓,此生离祝英台远远的,不再有任何牵扯,努力保持距离。
自家母亲却一言九鼎的认为了义女。
谁能想到,这一世的祝英台竟然成为了他马文才的义妹。
未婚夫妻,变义兄妹,不得不说,还是母亲会玩啊。
马文才看着那个站在母亲身边粉雕玉琢乖巧可爱声音软软糯糯讨尽长辈喜欢的祝英台,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文才哥哥。”
祝英台伸出自己的小手揪住了马文才的袖子。
马文才愣住,原来祝英台对他还可以有这样的一面。
记忆中的祝英台是什么样子呢?
对他避之唯恐不及,对他恶语相向,只为让他成全她与梁山伯的两姓之好。
也好……
做义妹也好,这样倒也算是变相的弥补了他上一世因执念造成的三个人的悲剧。
笙歌挑眉,难不成这么大点儿的娃娃就懂得一见钟情了?
再钟情也没用,兄妹兄妹……
反正她已经从源头上掐断了所有不该有的悲剧。
“孩儿见过母亲。”
“文才见过各位伯母。”
马文才收起纷乱复杂的思绪,规规矩矩的请安。
大气,沉稳,不见丝毫浮躁。
宾客见之,纷纷感叹。
此子如此,来日必成大器。
是谁说马家公子纨绔不知礼的,怕不是眼瞎了。
第七百八十七章想护子的马夫人(五)
(五)
这孩子小小年纪,懂的感恩,一举一动都颇具章法。
三岁看小,管中窥豹,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场的各位官家夫人,忍不住在心中思量。
殊不知,笙歌却致力于把自家儿子养成一个海王,诸位官家夫人想要择婿之情,终究是错付了。
“夫人,老爷醒了。”
闻言,笙歌故作惊喜,揉了揉祝英台的小脑袋,笑意盈盈的说道“还真是马家的小福星,这喜算是冲对了。”
一场认亲宴,宾主尽欢。
……
……
“老爷,你终于醒了,这些日子里,我不知寻了多少大夫,可却都束手无策。”
“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病急乱投医,寻了祝家小姐冲喜认为义女。”
“还好,祝家小姐是个福缘深厚的,”
当然会是束手无策,不到马太守醒的时候,马太守自然是醒不过来的。
笙歌三两句话,便做实了祝英台小福星的身份。
想反悔?
要脸不?
马太守:(╯‵□′)╯︵┻━┻
被坏了筹划的马太守,脸色铁青,却又哆嗦着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好气哦,偏偏自家夫人还说的那么理直气壮,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
能休妻?
现在休妻还来得及吗?
事情已成定局,早已不是他反对就能有所变化的。
“老爷这是不满意我的做法吗?”
“祝家小姐不止福缘深厚,长得也是冰雪聪明,玲珑可爱,我以为老爷会喜欢呢……”
笙歌委委屈屈的解释道。
“难为夫人如此辛苦了。”
马太守半天憋出了这样一句话。
祝英台的聪慧,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否则也不会早早的便与祝公远通气,想着结亲,早早的为文才定下这门娃娃亲。
可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的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过,夫人这脸上的疤何时都要痊愈了?
而夫人身边的那个随身伺候的小丫鬟也甚是眼熟啊。
玉无瑕?
他砸重金只为博美人一笑,如今美人却转头夫人怀中?
他不过就是昏迷了一段时间,为何感觉整个世界都变了。
(ˇˇ)
美人儿变成夫人的了。
是他的海誓山盟不够动听,还是他的财帛金银不够动人心。
玉无瑕竟然抛弃了他,宁愿做夫人的一个小丫鬟?
一时间,马太守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抽抽疼。
“老爷,你看你昏迷了这么久,都瘦脱相了,得静心修养一段时间。”
“府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你无需操心。”
玉无瑕到底是富贵人家精心教养出来的姑娘,这些年遭遇的好坏暂且不提,最起码她吩咐下去的所有事情,玉无瑕都能够保质保量的完成。
她看的明白,玉无瑕在她这里有所图。
还好,所图的东西不是她所厌恶的,所以她愿意伸伸手帮一把。
别问原因,到了她这个年纪,做事全看心情,全凭喜好。
“对了,这位玉姑娘,既然老爷无心收房,我便自作主张替她赎身,去官府消了贱籍,带在身边历练,”
“假以时日,她正好可以接手我陪嫁的商铺。”
笙歌自顾自的说道。
从不是商量,只是通知罢了。
她又不是真正的马夫人,不会沉迷于男女之情,粉饰太平。
马太守表示,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家夫人就是为了给他添堵的。
难不成,当日那杯气头上的热茶,当真让夫人凉了心?
马太守颇有些失神,他对夫人之情,随水早已不如当年,但好歹也有几分相依相伴的不舍。
他朝三暮四,何尝不是笃定了夫人不会抽身离去。
可此时的夫人,却让他没有了这份自信。
到了他这个位置,休妻着实影响为官评级的声誉,所以后院绝不能起火。
于是,马太守当机立断的开口了。
“夫人喜欢,留着就是。”
……
……
马太守修养的日子里,祝英台便是马家的常客。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秋千,出现在了马府。
只不过这次的秋千不再是由马文才怀揣着少年郎忐忑的心情所搭建,而是笙歌这个老母亲亲手搭建和布置。
凉风习习,拂过面颊,秋千之上的祝英台笑声清脆悦耳,而站在秋千后默默推着秋千的马文才颇有些生无可恋。
不远处的凉亭下,玉无瑕斟茶,笙歌懒散的看着这一幕,弯了弯嘴角。
兄妹相亲相爱,多好啊,又何必非要闹出剧情中那种惨烈悲壮的一幕。
所以,请继续保持。
只是,马文才的表情能不能稍稍有些起伏。
那眉头皱的,都快变成一个小老头儿了。
“文才,笑一个……”
笙歌出声喊道。
马文才:……
他只是个默默推秋千的工具人,工具人现在都得微笑服务了吗?
算了,天大地大,母亲最大。
母亲的话,就得听。
对着笙歌,马文才的脸上出现了灿烂的笑容。
这一幕,刚好被祝英台收入眼中。
不得不说,义兄长得是真的好看,尤其是笑起来时脸上的酒窝。
唔……
好想戳一戳……
色迷心窍的小丫头,早就忘了自己是在秋千上,在秋千落回时,伸出了自己罪恶的小爪子,戳向了马文才的脸。
啪……
下意识的,马文才拍开了祝英台的手。
而失去重心的祝英台,也一头扎在土里,摔了个狗啃地。
马文才:……
笙歌:……
笙歌表示,如果不是实在忍不住,她是不会笑的这么大声的。
看她当时多机智,没有在秋千旁边铺坚硬的石板,要不然这一摔,祝英台可就要破相了。
只见祝英台自己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朝着笙歌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
果然,能女扮男装,想着驰骋疆场的都不是矫情人。
这样的祝英台,在笙歌心里又可爱了一分。
“脏兮兮的。”
笙歌笑眯眯的刮了刮祝英台的鼻子,宠溺的说道。
“文才,过来。”
笙歌招招手,她家傻儿子好像又走神了。
冥想?
这不是僧人最为钟爱的活动吗?
为何她家傻儿子就非要跟僧人抢饭碗呢。
是她这个为娘的失败。
第七百八十八章想护子的马夫人(六)
(六)
马文才这幅模样,让笙歌顿觉这个世界养儿子是件让人头大的事情。
是花花世界不够花?
笙歌叹着气,颇有几分惆怅。
“夫人莫要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少爷聪慧雅致,会有属于他的造化的。”
玉无瑕浅笑着,温和的说道。
经历了那些跌宕起伏,风风雨雨,她的心态如今越发的平和。
会好的,会更好的,总会好的,不是吗?
闻言,笙歌挑眉,倒也是,是她着相了。
马文才最终会成长为什么模样,都是马文才自己的选择。
她可以提点,却不能强迫。
花团锦簇,争奇斗艳的马府后花园,祝英台毛茸茸的小脑袋枕在笙歌腿上,娇俏可爱,马文才端坐在石凳上,小小年纪已现端方正直之态,在安静的听笙歌讲述着大漠的长河落日,塞外的烽烟滚滚。
世界那么大,何必执迷于男女情爱呢。
这是笙歌想要告诉祝英台和马文才的。
不论是江南的小桥流水,还是漠北的铁血柔情,亦或者是中原大地的厚重富庶,都值得亲历。
有胸怀天下之志,可以救国救民。
有隐居山林之心,亦可独善其身。
一言不合便要轻生,以死明志,以死誓情,才是最大的悲哀。
“义母,我也可以读书习武吗?”
祝英台眼神发亮,一脸期待。
“自是可以的。”
笙歌揉了揉祝英台的小脑袋,肯定的说道。
总不能梁祝的悲剧源于书院,便剥夺了祝英台上学的权利吧。
因噎废食这样的蠢事,笙歌干不出来。
身为一个长辈要做的便是把这个灿烂无边的世界展现给他们,如何在这个盛大的世界中留下自己的足迹,何种足迹,不是她能左右的。
但是,她就不信,见识了这些的女子,还会心甘情愿的自缚于后宅,被情爱所困。
眼界,见识,也是富养的一种。
“若是英台喜欢,义母便为英台请最好的师父。”
“义母,为什么只有男子才可以光明正大的入学呢?”
“为什么爹爹总让我学习刺绣呢?”
祝英台化身十万个为什么,就好似她小小的脑袋中有无数的疑惑。
不同于祝英台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马文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家母亲上。
母亲真的变了……
这样的母亲,又何须他担忧。
他不愿意去探究母亲发生变化的原因,每个人都有无法对他人言语的奇遇,就好比他。
是啊,不论是居庙堂之高忧国忧民,还是塞外疆场保家卫国,亦或者是处江湖之远独善其身,都该有自己的活法儿。
上天让他有此奇遇,不是让他困顿其中的。
男儿在世,当有一番作为。
马文才释然了……
笙歌注意到马文才眼神的变化,深藏功与名的勾了勾嘴角。
像她这种活了千万年的老妖怪,心灵鸡汤这种东西还不是顺手就来。
便宜儿子树立了远大志向,她貌似可以提前进入养老生活躺尸了。
……
……
祝公远在听说了自家女儿在马府乐不思蜀的生活后,愁的胡子都掉了好多根。
读书习武?
女儿性格本就跳脱不羁,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荒诞离奇的想法更是层出不穷。
以往还有他压着,如今马夫人纵着,日后闯出什么大祸该如何是好。
笙歌:大祸?什么大祸?能翻出她的手心不?
不过,听说英台在马府甚是受宠。
不论是服饰亦或者是吃食,比府上那位嫡少爷还要精致几分。
女儿过的好,他自然是开心的。
可是,这过的是不是太好了点儿,他真怕自己的女儿在马夫人的纵容宠溺下,变成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虽说他有几分像靠着女儿为整个家族谋福利的想法,但对这个女儿也是真心疼爱的。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发愁。
如果他这个时候上门探望,会不会被马夫人认为是不放心女儿在马府呢?
马夫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自马太守落水醒来之后,身体时好时坏,太守府大大小小的事情,马夫人以一己之力担了下来。
包括那些被马太守美其名曰要带回家中处理的政务。
所以,哪怕马太守瞧着病怏怏的,可马家依旧是个会稽显赫世家,无人敢轻视。
更不要说,马文才小小年纪已经显露出不凡之态,谁见了都得说一句马家后继有人。
唉,他是半点儿都不想触怒马夫人。
现在就只能指望他的贴心小棉袄能够想起他这个可怜巴巴的老父亲,主动对马夫人提出要归家。
╭(╯3╰)╮
总觉得他自己在异想天开。
要不然,就说家中的哥哥们想念英台,接英台回来小住?
还是说,要不他干脆装病吧。
反正到了他这个年纪,头疼脑热,身体不适也能理解。
英台作为家中唯一的女儿,回来探望老父亲也是正常的。
再三思量,祝公远觉得此计可行。
于是,上一秒还是喝茶如牛饮的祝员外,下一秒便捂着心口眉头皱着,开始呼天喊地找大夫。
祝家八子:……
爹,您就是想把妹妹拎回来耳提面命好好教育一番,也得想个成熟的法子啊。
装病这不是当年他们为了不上学堂,时常用的法子吗?
罢了罢了,既然父亲已经豁出老脸了,他们总不能忘拆穿吧。
于是,祝英台的哥哥们登门了。
这个时候的祝英台,梳着最简单的发型,穿着最方便的衣服在扎马步。
满脸的汗水,小小的身板在树荫下一晃一晃的,而马夫人在一旁悠闲的扇着扇子……
这确定不是虐待吗?
可偏偏自家小妹眼睛亮晶晶的,看不出丝毫的不愿和委屈。
这倒让他们有几分疑惑。
“伯母,家中父亲染疾,病榻之上想念小妹的紧,无奈之情,方才登门。”
这个角度下,祝家儿郎才看到了在另一个方向大汗淋漓的马文才。
也是扎马步,可腿上却有负重,显然要比祝英台辛苦的多。
一时间,祝家儿郎的脸色便有些复杂。
方才他们还以小人之心揣测,如今却发现马夫人乃是一视同仁。
第七百八十九章想护子的马夫人(七)
(七)
想念小妹想念的紧?
祝公远表示,他家儿子这么大了还不会说话。
若是他好意思说出思女心切的话,他还需要苦哈哈的装病吗?
脑子是个好东西,只可惜他的儿子们没有。
祝公远病了?
笙歌挑眉,眼中的笑意藏的深深的。
病不病的不知道,但想英台了绝对是真的,毕竟是老来得女。
笙歌唤来侍女,带祝英台去梳洗打扮,一会儿的功夫,那个软糯糯可爱到极致的小姑娘就焕然一新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只是,貌似有些黑了。
咳咳,黑点儿更健康。
好像还有点儿壮了……
那不是壮,那是结实,小姑娘病怏怏的像什么话。
笙歌极其敷衍不走心的安慰着自己。
也不知道祝公远看到自家女儿的变化,是欣慰呢还是欣慰呢?
好吧,她自己的良心有点儿痛。
“义母,你记得想我,等我爹爹好了,我就来看你。”
小姑娘搂着笙歌的脖子,依依不舍。
趁着这个机会,笙歌在祝英台身上镀了一层稀薄的灵气。
还是白回来吧,她怕祝公远拿着扫帚来跟她拼命。
有了这层灵气,用不了三两天,祝英台便可以像以往一般肤白如雪。
大包小包,前呼后拥,祝英台声势浩荡的离开了马府,去看望自己装病的老父亲。
……
……
“儿子,英台好像有点儿晒黑了……”
“不是好像,是就是晒黑了,还不是有点儿。”
马文才一本正经的补刀道。
看着母亲的培养,他实在想象不到英台最后会成长为什么模样,这世间还有男儿能够配得上他吗?
记忆中的英台,虽说有女子少有的英气和敢于抗争的勇气,但也只能说让人眼前一亮。
而如今呢?
他真觉得,那间小小的书院,再也放不下祝英台了。
祝英台,注定翱翔九天。
那这一世,梁山伯可就要辛苦了。
若梁山伯真的是祝英台的命定之人,那么想要修成正果,少不得一番辛苦。
“儿子,你这么说话可就不可爱了。”
你见谁家的海王说话会这么戳心窝子,一针见血的。
差评……
笙歌不满意的翻了个白眼。
儿子和义女,好像天生气场不合。
不过,倒也不稀奇。
马文才要是能跟祝英台气场相合,哪里还会有梁山伯的事情。
家世相当,门当户对,在剧情中却偏偏那么惨烈。
想来,马文才到最后也才会悟了吧。
……
……
祝英台跟随着自己的八个哥哥,一路上化身老妈子絮絮叨叨。
经过洗脑的祝英台着实觉得混吃等死靠着家产度日的哥哥们有些荒废时光。
祝家儿郎:……
Σ(□;)
他们失去接小妹的,不是去接老母亲归家的。
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和语气是要闹哪样?
祝家不缺钱,废物生活不好吗?
再说了,爹爹对他们的要求不一直都是得过且过,不犯错就是对祝家最大的贡献吗?
除了大哥需要努力些……
“小妹,你还是个奶娃娃。”
言外之意,你还不该承受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一切。
所以,闭嘴吧,我们还是快乐的智障兄妹团。
一起做愉快的一家人不好吗?
“三哥,你不懂,教育要从娃娃抓起。”
祝英台一本正经的搬出了这句笙歌挂在嘴边的话。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祝家儿郎苦着脸,心情复杂极了,也不知道思女心切的父亲大人看到小妹现在的变化,还能不能思起来。
说好的在马夫人的纵容宠溺下小妹飞扬跋扈横行霸道呢?
这分明是人间清醒祝英台,好吗?
沉默,沉默,这个时候沉默才是最好的保护色。
祝家儿郎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反正说也说不过,越说越有羞耻感,还不如悄咪咪不说。
祝家儿郎把祝英台带到自家老爹的病床前,十分识趣的离开了房间。
这一次父女重逢的戏码,注定不会太感人。
为了不殃及池鱼,他们还是远远躲起来吧。
“囡囡,你回来了。”
乍然看到祝英台,祝公远险些老泪纵横。
也不知道真的是思女心切,还是被女儿抛却脑后的酸涩。
“爹,您最近是不是喝酒又不知节制了?”
被宠溺着长大的祝英台,耸着自己的小鼻子闻房间中有没有酒味。
“爹,您不是病了吗?”
祝英台从桌子底下翻出了酒坛子。
祝公远:……
祝公远表示,他也没想到英台会回来的这么快啊。
这酒坛子他不认识,他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
只是,看着英台黑白分明的眼睛,祝公远老脸一红,实在说不出来。
耍赖皮不行,那就装可怜博同情吧。
“爹这是借酒消愁,贴心小棉袄乐不思蜀,当爹的还不准消沉了?”
“英台,你是不是黑了?”
祝公远皱着眉头,犹疑的问道。
他娇滴滴养大的贴心小棉袄竟然有变黑的趋势。
“有吗?”
祝英台摸着自己的小脸反问道。
算了,不重要,反正马文才陪她一起黑呢。
在变黑的路上有小伙伴,那就不孤单。
“爹,你有没有觉得哥哥们的生活太单调了,每天除了花银子就是变着法儿的花银子,我们不能让他们的生活这么枯燥乏味,”
祝公远:……
祝家儿郎:……
他们不觉得单调,不觉得枯燥乏味啊。
好奇心驱使又跑回来偷听的祝家儿郎,一时间只觉得山河变色,日月暗淡无光。
“爹,要不因材施教,发挥一下哥哥们除了花银子以外的特长吧。”
吃?
还是睡?
这是祝公远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
他的儿子们还有长处?不是不闹事不折腾老老实实就是最大的长处吗?
不得不说,祝公远和祝家儿郎在这一件事情上的认知出奇的相似。
“也行吧……”
祝公远不太确定的说道。
他的儿子们再不济,好好吃好好喝好好睡总是能做到的吧。
饭桌上,本是一顿团圆饭,但气氛却格外凝滞。
“爹,小妹是不是黑了啊?”
祝家小六试图祸水东引,转移自家小妹的视线。
“女儿家家的,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第七百九十章想护子的马夫人(八)
(八)
“不止黑了,还有些壮了……”
几位哥哥有样学样,把矛头一致指向了祝英台。
谁不知道自家爹爹一直致力于培养出一个倾国倾城的贴心小棉袄。
仙女儿般的小棉袄颜值下滑,如何解决这一问题,不应该才是全家的当务之急吗?
天大地大,小妹最大,他们这一帮混子哥哥单调乏味的生活要不要改变并不重要。
不约而同,祝家儿郎默契地达成了共识。
心领神会的祝公远煞有其事的点头应和道。
“英台,既然回来家你可得好好养养,杂七杂八的事情缓缓再想。”
一人开口,其余人全部点头。
这该死的默契,真是让人上头。
祝英台捏捏自己越发粗壮的手臂,心想,早晚都要去塞外开疆扩土的,强壮点儿挥舞起长矛更加威风。
“爹,哥哥,你们不懂,这是健康。”
祝英台脸不红气不喘的狡辩道。
经过笙歌洗脑的人,脑回路自然有几分与笙歌相似。
“爹,三哥能言善道,巧舌如簧,是把交际的好手。”
“五哥识文断字不在话下,爹不如送他去书院学习,以期光耀门楣。”
“七哥……”
祝英台并没有察觉到饭桌上哥哥们心中的暗潮汹涌,一股脑儿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有些东西她还不太懂,但义母的话总不会错。
义母的识人之术,绝不会出现偏差。
祝公远:原来我的儿子们最大的长处竟然不是好好吃好好睡……
说的好有道理,他竟无言反驳。
祝家的未来都要靠英台筹谋了,是他这个做爹的失职。
所以儿子们混吃等死这么多年,也是时候活动一下快废了的筋骨。
咳咳……
反正操劳的是他的儿子们,跟他这个老人家有什么关系。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所以,儿子们自求多福吧。
就这样,在祝家儿郎不屈服的目光注视下,奋发向上共创美好未来幸福全家人的蓝图就此确定。
不要问为什么笙歌洗脑的水平为何如此高超。
……
……
祝英台在督促全家人洗心革面的第三天,肤色终于白了回来,这让祝公远在心里美滋滋的认为,祝家的水土养人。
不得不说,这是个美丽的误会。
对此,最不淡定的反而是祝英台。
竟然白了,难道是她这几日过的太过于懒散了吗?
可是她明明也按时完成了义母布置的各项任务了。
她偷偷白了回来,只剩马文才一个人在变黑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是不是不太好。
祝英台看着铜镜中吹弹可破白里透红的脸蛋,陷入了沉思,开始认真思考父亲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实性。
祝家水土养人……
要不,把马文才接到府中感受一下祝家的水土,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人杰地灵吧。
好吧,人杰地灵四个字,祝英台表示甚是心虚。
真正的人杰应该是马文才吧。
家世显赫,举止优雅暂且不提,无论是做学问还是习武,马文才都表现出惊人的天赋,且能不骄不躁。
父亲总说如果她是男儿定然能够有一番成就,她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并不觉得,她会输给世间任何男儿。
可在马文才身上,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挫败感。
朝夕相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马文才到底有多自律,多优秀。
唉,接马文才来祝府小住不切实际,倒不如她带些家中的水和土偷偷过去。
孩童的世界总是天真而又纯粹。
可往往也总是最纯粹,也最动人心。
于是,再次前往马府的祝英台马车上拉着的除了土,便是水。
祝英台偷偷的把挖出来的土撒在马文才小园子的每一个角落,把水也偷偷掺进了厨房。
这一切自然逃不过笙歌的眼睛。
小娃娃是回了趟家脑子不好使了吗?这奇奇怪怪神神秘秘的举动,若是被有心人看在眼里,指不定要造出什么谣言来泼污水呢。
谋害什么的,笙歌压根儿没往这方面想。
哪怕是在剧情中,祝英台都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更不要她与那个小女娃娃朝夕相处了那么久。
说句不好听的话,但凡是被祝英台接受了的人,祝英台便会一根筋儿护到底。
对错不论,这样的偏袒便是祝英台给身边人的偏爱。
恰好,她和文才都属于祝英台所画的圈子里。
笙歌寻到祝英台询问,祝英台最开始还扭扭捏捏说不出来。
在笙歌的旁敲侧击之下,祝英台的打算便被笙歌所知晓。
笙歌笑的前俯后仰,天真是会被遗传的。
祝家水土养人……
祝公远敢说,祝英台敢信……
奇葩的父女组合,欢乐倒是少不了。
这样的祝公远想来也是爱女儿的,可为何在剧情中绝不松口答应祝英台嫁给梁山伯呢。
“义母,您别跟文才哥哥说,我怕他自卑。”
祝英台凑在笙歌的耳边,一本正经的说道。
“若是没用呢?”
“万一祝家的水土对文才不起作用呢?”
笙歌捏着祝英台肉呼呼的脸蛋,打趣道。
“……”
一时间,祝英台难住了。
“大不了,我以后多晒晒太阳,多吃些黑漆漆的东西,我陪他一起黑。”
“这样文才哥哥就不难过了。”
这是祝英台脑子里唯一能够想出的办法。
身为玩伴,就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笙歌:……
还真是质朴无华的兄妹情啊。
“义母,保密啊。”
祝英台别别扭扭却又十分渴求的说道。
文才哥哥那么要面子,作为妹妹,她还是要考虑下他的自尊心的。
“保密啊?”
“保密应该是不可能了,自己看。”
笙歌指着门口,笑的一脸灿烂,幸灾乐祸简直不要太明显。
小孩子的热闹,能多看一点儿是一点儿,长大可就看不着了。
祝英台:……
(o;;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文才哥哥,你别自卑,黑是健康的象征。”
“黑只是暂时的,但我们的美貌是永远的。”
“我不是故意抛下你一个人变白的。”
祝英台低着头,小媳妇儿模样解释道。
马文才只觉得满头黑线,算了,他不能跟一个小傻子计较。
第七百九十一章想护子的马夫人(九)
(九)
没错,就是小傻子。
相处久了,放下心中的芥蒂,马文才看祝英台的眼神越发像长辈。
“你抬起头来,看谁黑了。”
马文才的语气算不得傲娇,但总归是没那么平静。
小媳妇儿模样的祝英台抬起头,发现马文才依旧是一如既往的芝兰玉树。
好吧,是她自作多情了。
笙歌笑意盈盈的看着这一幕,总觉得马文才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就好似,就好似曾经也有人在她面前这般傲娇而不自知。
大圣……
笙歌有瞬间的晃神,无数已经久远到模糊的画面开始涌现在脑海中。
若无他,又何来今日的她呢。
也不知再见之日,会是何时。
再等等吧,等她无畏于任何一方世界,等她能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他面前,与之比肩。
而似大圣那般惊才绝艳,必然也不会因为一次重创便泯然于世。
她坚信,她亦会等待。
余光里,马文才注意到自家母亲情绪的变化,以及眼神中的怀念与期盼。
母亲是想到了什么吗?
这样的母亲,是他从未见到过的。
看似脆弱不堪一击,却又处处绽放着令人心悸的生命力。
马文才对着祝英台使了个眼色,压低了声音,带着祝英台离开。
笙歌这一坐便是小半日的时光,当晚霞的余晖铺洒满地,笙歌起身,蓦地一笑。
伸手,轻轻握拳,似是要把这漫天绚烂的晚霞收入囊中,她日亲手营造这世间最大的浪漫。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天色渐晚,随着笙歌的轻轻一握,这美不胜收的晚霞好像真的暗淡了几分。
只是,她究竟做何想,无人可知。
……
……
时光在按部就班的推进,马文才和祝英台也似一块儿璞玉,在笙歌的打磨下,有了绝世美玉底子。
而玉无瑕在前些日子也接手了马夫人一些陪嫁的店铺,正式以新的身份崭露头角。
她不再是任何人的附属,她只是她。
若说唯一的瑕疵,那便是小动作频频的马太守了。
近几日,道士和僧侣打扮模样的人频频在三更半夜出入马府,与马太守在书房秉烛夜谈。
笙歌分出些心神偷听了几句,便没了兴趣。
不得不说,马太守倒真是能狠得下心来。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无毒不丈夫。
马太守把这些名声在外的所谓的高僧所谓的得道之人聚集在一起,竟然是盖棺定论把她当作妖物,焚火祭天,还天地清明。
这口号喊的响亮,不意味着就能实现。
佛界?
道家始祖?
于她而言,早已是过去无需再提的前尘往事。
佛祖都不能奈她何,真指望这些利欲熏心的小喽喽能伤她分毫?
没兴趣,没兴趣,左右不过是一场闹剧罢了,着实不值得她上心。
在马太守紧锣密鼓的布置下,会稽地界关于太守夫人惨遭妖物附体为祸苍生的流言喧嚣尘上,几乎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流言说的有鼻子有眼,什么太守夫人为恢复容貌,吸人血,以童男童女炼丹以求青春永驻。
还说什么收祝英台为义女便是为了方便寻找下一具躯壳。
说马太守病怏怏的,便是被妖物所惑。
笙歌:……
她什么时候这么牛掰,她自己竟然不知道。
不过,这炼丹方式是不是太上不了台面了。
太上老君的仙丹她都吃腻了,还以童男童女炼丹。
这编流言的人能编的这么齐全,想来是下了功夫的。
流言不过是开胃菜,笙歌没心情搭理,等那些道士僧人上门的时候,众目睽睽之下一劳永逸解决问题不好吗?
这厢笙歌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淡定至极。
而马太守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瘦了好多斤了。
女儿虽说变得啰嗦又唠叨还爱操心,但那也是他的老来得女啊。
要不然,他冒着生命危险,去把女儿接回来吧,实在不行就陪女儿一起死吧。
英台还小,总不能弃英台于不顾。
反正他也活了几十年了,不亏。
于是,祝公远把自家儿子聚在一起,安排好自己的身后事,视死如归却偏偏又摆出雄赳赳气昂昂的豪迈姿态,敲开了马府的门。
在仆人的带领下,马太守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小女儿。
只是,这场景跟他想象的不太一样。
“祝老爷,你要不要也吃点儿?”
“来人,添副碗筷。”
“祝老爷,你尝尝这鱼,是文才和英台今儿早上亲自钓回来的。”
笙歌心中暗道,祝老爷女儿控,再添实锤。
外界都传的这般可怕了,祝老爷都敢上门要女儿。
倒不是她没有考虑祝家人的心情,实在是她觉得这个时候祝英台在她眼皮子底下比较安全。
流言都把祝英台牵涉牵涉其中了,鬼知道那帮人为了做实她是药物的事情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爹爹,你别担心,我很好的。”
“外头那些话都是有心人故意为之,义母才不会伤害我呢。”
“爹,你尝尝。”
祝英台玲珑心思,自是清楚在这种情形下自家父亲来到马府的原因。
“爹爹,我很开心。”
祝英台的声音极小。
家人的疼爱,永远是最大的力量。
祝公远胆战心惊的在马府住下了,谣言之事一日没有解决,他便一日不能心安。
什么于理合不合的,他此刻都顾及不了。
可是,越是在马府待的时间越久,祝公远就越觉得谣言纯属无稽之谈。
在流言到达顶峰之时,终于有所谓的不知真假的苦主敲响了衙门前的鼓,要状告太守之妻。
据说马太守在百姓面前上演了一出公正严明,绝不徇私枉法的大戏。
连天子犯法,庶民同罪这样的千古名言都抛了出来。
也不知道远在京城的天子,听到这话时该愤怒还是该欣慰呢。
只见马太守带着苦主,衙役,还有那帮神神秘秘的僧人道士,气势汹汹的破门而入。
“夫人,你真的太令本官失望了。”
马太守痛心疾首的看着笙歌,就好似笙歌已是那该死之人。
在马太守眼中,焚烧祭天,已是定局。
第七百九十二章想护子的马夫人(十)
(十)
他辛苦筹划这么久,定会万无一失。
“太守大人此话何意呢?”
笙歌故作不解的问道。
说好的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说好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呢?
再怎么说马夫人都与他十年夫妻了,下手如此迫不及待倒真的是有枭雄之风啊。
好吧,她又用错词,侮辱了枭雄二字。
马太守:
问的这么理直气壮,真的好吗?
“苦主状告,职责所在,还望夫人理解。”
马太守实在是不愿与将死之人多做口舌之争,一把火烧了,他还是那个风风光光的太守。
指不定还会因为此次的严明无私,在年底的官员考核之中,能得最佳定级,往上再走一步。
本来,他没想把事情做的这么绝的。
“太守大人如今断案都这么随心所欲了吗?不需要调查,不需要证据,有苦主直接上门,还真是大义灭亲啊。”
笙歌慢条斯理,优雅从容。
“无风不起浪,不管是谣言还是苦主所述真假,一查便知。”
“拜托了,各位。”
虽说笙歌的不慌不忙让马太守有些许疑惑,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不认为自己会失败。
笙歌:只欠东风?若是她乐意,她能让这一年都见不到一阵儿东风。
马太守话音落下,那帮道士僧人打扮的人便开始了神神叨叨的捉妖过程。
群魔乱舞四个字用来形容现在的场景最是恰当不过。
笙歌稳坐泰山,任凭那帮人跳大神儿。
不过,笙歌必须得承认,这帮人里还是有那么一两个有真本事的。
若是潜心修行,假以时日,也许能有一番造化。
“太守,不知那是谁的院落?”
其中道士打扮的一人,指着马文才的院子,凝眉问道。
此道士便是笙歌刚才所说的颇有真本事之人。
道士的随手一指,不仅马太守色变,就连笙歌都有些坐不住了。
贴心儿子不正常吗?
这么多个世界,马文才可能是除了阿毛之外,最乖巧听话也最省心的便宜儿子了。
相处下来,笙歌是真真有了几分慈母之心的。
过分聪明,过分乖巧,过分理智,过分少年老成?
在道士的带领下,一行人来到了小院。
此刻小院里,马文才,祝英台,以及赶都赶不走的祝公远聚在一起不知道嘀咕着什么。
“太守,妖物乃是这位少年。”
道士断言道。
马太守:这跟他计划的不一样啊。
其他人:事情演变成这样,他们还能拿到钱吗?
笙歌:……
马文才一向或乖巧或平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
若说他是妖物,倒也说的过去。
他可以被带走,但是绝对不能牵连到母亲。
“文才,过来。”
笙歌把手随意搭在马文才的额头上,心中闪过一丝了然。
的确有神魂不稳的迹象,就好像是……
夺舍?
不,应该是重生。
所以,这是当年悲痛欲绝,执迷不悟的马文才携带着剧本重生了吗?
那般刻骨铭心的痛苦和屈辱,他又是如何做到如此豁达平静的对待祝英台的。
笙歌脸上闪过疼惜,这孩子,情绪藏的是真的深啊。
“文才,别怕,有娘亲呢。”
笙歌的手依旧放在马文才的额头上,彻底把两世的灵魂融合在一起,顺带赐予了一缕功德之力。
“娘……”马文才诧异的看着笙歌。
原来,真正的大佬是母亲。
“您确定犬子是传言中的妖物吗?”
马太守拼命的挤着眼睛使眼色,希望对方能够改了论断。
“本道确……”
“嗯?”
道士觉得自己可能见鬼了。
方才还有阴气郁结,夺舍之兆,为何眨眼的功夫命格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道士看向了站在马文才身侧的笙歌,一探一测,眼里满是惊恐。
这会稽当真是卧虎藏龙,小小的太守府竟然藏着这般绝世高手。
他看不透,甚至刚刚偷偷的测相,差点儿伤了他的根本。
终究是他不配了。
“少爷天庭饱满,凤目剑眉,更具功德之力,他日成就不可估量。”
裂土封疆,封侯拜相,不在话下。
若再往前走,怕是能给这个分裂割据的乱世带来一抹生机。
职业习惯,道士下意识看向了祝英台。
又是一个被后天改变的命格,本是孤苦早亡的命,如今却是一片生机。
马太守高高悬着的心落地,成就不可限量,这几个字成功的让马太守做起了美梦。
“咳咳……”
在马太守的示意下,其余的神棍,开始了往笙歌身上泼脏水。
“太守,这位夫人手染鲜血,业障极深,罪大恶极。”
“太守,此夫人早已妖化,还望您早早定夺。”
笙歌:就这?
方才的道士默默的后退两步,远离了这一帮作死的人。
他都探不出这位大佬的冰山一角,这些人岂不是上赶着找死。
笙歌听着那帮人的七嘴八舌,顿觉烦躁。
就在马太守准备激情澎湃演讲一番收揽民心顺带除掉笙歌的时候,马府的上空彩霞漫天,一只麒麟瑞兽的模样立于放空。
而同一时间,笙歌周身也弥漫着金色的光芒。
麒麟主太平,乃护国之祥瑞。
这是笙歌精挑细选的,不能选龙,不能选凤,麒麟正好。
众人呆滞?
他们刚刚说了什么?
妖物?
这分明是神迹。
打脸来的总是这么猝不及防。
早知道这银子这么难挣,他们就不接这单生意了。
气势汹汹的来,灰溜溜的走。
“太守大人,您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亲自撒下这弥天大谎,散布谣言,收买僧人道士,费时费力,只为除掉我,值得吗?”
“太守大人若是不喜我,和离便是。”
笙歌的话掀起了轩然大波。
原来,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太守想要杀妻。
“无知妇人,你休要胡言乱语。”
只是,笙歌并没有给马太守挣扎的机会。
人证物证,一一列出,众目睽睽之下,和离,带着家产离开了马府。
至于马太守的太守之位还可以做多久,她不得而知。
毕竟,对于上位者来说,杀妻可能不算大事,那煽动民心呢?
第七百九十三章想护子的马夫人(十一)
(十一)
快刀斩乱麻,向来都是笙歌的风格。
磨磨唧唧,徒添风波。
全程目睹了这一切的祝公远,默默的牵紧了祝英台的手。
隐藏大佬,他以前有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啊。
哭唧唧……
(;_;)/~~~
好像昨天还在饭桌上跟大佬抢最后一个猪蹄儿,差点儿掀了桌子呢。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他是该送房产呢,还是该送银子呢?
这么俗气的东西,大佬看了会不会更加不悦。
祝公远表示,他太难了。
心事重重的祝公远在看到笙歌安顿好后便灰溜溜的回家了。
果然,大佬都是未雨绸缪的,根本不需他献殷勤,送房产,幸亏没送啊。
回家他得集思广益,好好想想送些什么补救。
送礼,得讲究投其所好。
……
……
香气袅袅,装饰精巧,布置用心,哪怕是临时落脚的地方笙歌都不曾亏待自己。
见笙歌凝眉不语,不论是马文才还是祝英台都有些惶恐。
良久,还是马文才认命的开口了。
“母亲,孩儿不是故意瞒您的。”
马文才惴惴不安,他一直以来隐藏的秘密今日差一点儿便暴露在众人面前。
“嗯?”
笙歌不解的反问。
她从未因马文才掩盖隐藏重生之事动怒,她发愁的是如何光明正大把马文才带在身边。
她与马太守和离一事,闹的轰轰烈烈,再无转圜的余地。她得了自由身,那文才呢?文才名义上还是马太守名正言顺的嫡子。
这年头,嫡子向来都是继承家业,光宗耀祖的。
日渐走下坡路的马太守,会放过这个被预言前途不可限量的儿子吗?
答案,显而易见。
而文才呢,又该何去何从。
毕竟,在马文才的另一世记忆中,她是困于感情,不顾儿子,抑郁而终早亡的母亲。
笙歌甚至在得知马文才重生的一刹那动过抹去那一抹神识的想法。
可终究她没下得去手。
“母亲,我不是不想说,我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过于惊世骇俗的事情,大多会因骇人听闻被当作怪谈。
“文才,此事母亲并没有生气。”
“相反,你在知晓了所有事情之后依然能成长为现在的性情人品,母亲甚是欣慰。”
“母亲也有些心酸和愧疚,若母亲没有……”
笙歌的话还未说完,马文才便一头扑进了笙歌怀中嚎啕大哭。
哪怕是重生第一天,马文才都未如此失态过。
他从未怪过自己的母亲早早丢下了他,尤其是在后来经历了爱而不得的痛苦之后,便越发理解母亲不得已的抉择。
只是,他有时候也会羡慕。
有羡慕,有怀念,但绝无怨怼。
祝英台不明所以,可依旧鼻子一酸。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蒙蒙细雨,微风吹过,水汽弥漫,朦朦胧胧,似是要让人隔着这似烟似雾的雨幕看清前世今生。
闪电当空,惊雷落下,雨越下越大了。
笙歌轻轻拍着马文才的头,看着漫天大雨,叹了口气。
其实,她说不清楚,马文才带着前世的记忆究竟是好是坏。
只是,她不能自私的剥夺马文才某一世的存在,她只能庆幸,还好他没有执迷不悟,还好他懂得了释然。
否则,情之一字,她还真不知如何实现马夫人的心愿。
不知过了多久,枕在笙歌腿上的马文才沉沉睡了过去,梦里说不清的场景和画面交织在一起,昏昏沉沉。
“着缟素丧服,踏北斗星辰,过山伯墓前。”前一秒祝英台万念俱灰的声音才刚刚响起,下一秒就见祝英台决绝的撞梁山伯墓。
“不”
睡梦中的马文才撕心裂肺的嘶吼出声。
“祝英台,你不能这样对我。”
睡的极不安稳的马文才,开始了不停歇的梦魇,喃喃自语,一字一句,仿佛都带着压抑了无数年的无奈与痛苦。
笙歌:儿子,你不能自曝马甲。
祝英台:她平日里的确是会捉弄下马文才,但不至于睡梦中都惦记着她吧……
柔和的力量自笙歌的掌心不断进入马文才的识海,安抚着他。
天空中肆虐的惊雷也不知何时悄悄隐去了身形,这一场雨,来的毫无征兆,去的也奇奇怪怪。
只有笙歌知道,马文才是真的熬过了天道安排给他的新一世。
唉,重生啊,这事儿说到底是上天的恩赐,也是一种惩罚。
待马文才幽幽转醒,只觉得神清气爽。
“我错了。”
祝英台站在马文才面前,果断的认错。
马文才都哭的那么凄惨的叫她名字,就一定是她错了。
马文才:(╯﹏╰)
脑子不好使吗?
“莫名其妙。”
马文才没好气的说道。
祝英台听出了马文才声音中的嫌弃,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默默的在心底说不能跟爱哭鬼计较。
以往只觉得马文才天纵奇才,她心中有敬佩,有憧憬,还有些许小小的不服气,但在一次次的打击下,那点儿不服气早就烟消云散。
她知道,在才智能力这一块儿她不上马文才。
如今在亲眼看到马文才嚎啕大哭后,祝英台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对马文才好些。
嗯,再聪明,也是她的小伙伴,她的义兄。
“哼,好女不跟男斗,我不跟你计较。”
祝英台一如既往的鲜活热烈,就好似一株怒放的向日葵。这样的人,总会带给身边人不一样的色彩和温度。
“夫人,祝老爷派人送了两车猪蹄。”
笙歌嘴角抽搐,祝公远这个脑回路神奇的人又闹什么幺蛾子。
她总觉得,祝英台这么鲜活生动,祝公远的功劳不可磨灭。
原来,祝公远回到府中,立即召集了他的狗头军师们商量补救措施。
不就是投其所好嘛……简单……
不能送房产,不能送银子,那就送猪蹄啊。
抢猪蹄,说明爱吃啊。
所以,送猪蹄绝对没错。
就这样祝公远信心满满的搜罗了两车猪蹄,顺带送来了一个厨娘。
明白了前因后果的笙歌,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把这两车猪蹄退回去,换两车银子过来。
银子这种东西,对于一个新晋财迷来说,永远不嫌多。
第七百九十四章想护子的马夫人(十二)
(十二)
早知道就不该与祝公远抢猪蹄,抢银子不好吗?
两车的银子,就这么与她失之交臂。
苍天可鉴,在经历了为了筹银子发际线日渐升高堪比贝勒的日子后,她就是个十足的财迷了。
两车猪蹄?
祝公远怕不是想吃死她,继承她的便宜儿子。
“英台,猪蹄不要钱吗?”
笙歌满头黑线的看向了祝英台。
她就想知道,祝公远的沙雕气质究竟还能浓郁到什么程度。
祝英台捂脸,这跟她没关系……
不用想也知道,送猪蹄的主意一定是全家人群策群力的结果。
╭(╯^╰)╮
笙歌把视线投向了厨娘,如何变废为宝,创造收益,就看这位随赠而来的厨娘了。
卤香
红烧
炙烤
……
厨娘的手艺真真是做猪蹄一绝啊。
两车猪蹄的售卖,笙歌交给了马文才和祝英台,权当社会实践,提高意识,增强能力,顺带为她这个孤寡老人创造收入,提高生活水平。
至于合不合规矩,另当别论。
毕竟规矩是死的,她的儿女亦不应该被不合时宜的规矩所束缚。
马文才和祝英台面面相觑,尤其是马文才。
经商,还是推着小推车的流动小商贩,这是马文才想都没有想过的。
而祝英台在经历了短暂的不适之后,便学着周围人的样子,扯着嗓子吆喝叫卖,顺带还学了几句各地的方言,让人看了实在欢喜的紧。
似是觉得有趣,水灵灵总是盛着温暖和笑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无论何时,祝英台都是一个特立独行且别具一格的姑娘。
这一点,马文才最是清楚。
祝英台敢于挑战,也敢于抗争,从不被世俗所束缚,热烈明媚。
本来在一旁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的路人,也渐渐被祝英台的坦然和喜悦所感染。
吃了猪蹄,是不是就能变成神童?
较之祝英台,马文才要更加的沉稳心细,所以便自觉的承担起收银的指责。
两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倒也相得益彰,有条不紊。
接到消息闻风而动匆匆赶来的祝公远和祝家儿郎看着长袖善舞巧舌如簧招揽顾客的祝英台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天赋这个东西真的是与生俱来的?
“不愧是我祝家的女儿,哪怕是卖猪蹄,也是这条街上最靓的崽。”
向来脑回路清奇的祝公远开口说道。
祝家儿郎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对自家老爹而言,哪怕是小妹手持粑粑玩耍,都能被父亲昧着良心夸的天花乱坠。
不就是卖的猪蹄,就是小妹当街杀猪,老爹也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爹,现在的重点不是小妹是不是最靓的崽的问题。”
“重点是您赔礼道歉的礼物显然没有做到投其所好。”
祝家五郎叹了口气,认命的开口。
他算是看明白了,只要没人出言提醒,父亲的重点永远只在英台身上。
祝公远:说的好有道理,为什么他却没有想到。
看来,送五郎去书院进学还真是明智之举。
唉,果然还是英台脑子好使,知道让他送五郎去书院。
千万不要跟一个老来得女的父亲探讨何为公平公正,这样的老父亲自带厚厚的滤镜。
“那送什么?送银子?”
祝公远看着马文才,试探的开口。
祝家儿郎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谁说大佬就不爱金银俗物了?
正在啃着猪蹄的笙歌,看着面前两箱闪闪发光的金银珠宝,成功的噎住了。
祝公远的脑回路竟然正常了,不容易啊……
笙歌打了半天嗝儿后,面不改色的收下了祝公远的礼物。
来日方长,她总有机会偿了这两箱金银珠宝之情的。
毕竟,她是一个即将要上京面圣的人。
想要摆脱马太守对马文才抚养权的争夺,最简单的法子莫过于上面那位给她一道旨意。
她并不是让马文才断了与马太守的父子之情,但马文才必须在她手底下长大。
放马太守手中,她不放心。
在马太守心中,财色权欲,随便一样都要比马文才重要,她可不想伤仲永的悲剧发生在马文才身上。
等啊等啊,一月之后,笙歌终于见到了带着圣旨姗姗来迟的京中官员。
这年头,消息传的着实有些慢。
浩浩荡荡的队伍成功的震慑住了蠢蠢欲动的马太守。
笙歌入京,明眼人都知道,曾经那个困于后宅左右逢源的太守夫人要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会是帝王面前的红人。
祥瑞神迹降世,对于任何一任帝王都是无法拒绝的诱惑。
笙歌入京,马文才随行,祝英台也是眼泪汪汪。
见不得自家女儿左右为难伤心难过的祝公远大手一拍桌子,咬牙决定变卖家产,一同入京。
嗯,京中可能更利于暴富。
他绝对不仅仅是因为英台一人入京的。
再说了,信大佬得永生,跟着大佬有肉吃。
慌啥,别慌。
反正这小小的上虞他也待够了,临老去见识一下京城的繁华也算是开开眼界了。
于是,赴京的人队伍迅速壮大。
……
……
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十里长街,鳞次栉比,车水马龙。
天子脚下,自不是一个上虞能够比的了的。
锦衣华服的贵人比比皆是,奇珍异宝琳琅满目让人应接不暇。
祝公远第一次担心,祝家的家底还能撑得住一家人以往的奢华生活吗?
不行,不能让英台被人看不起,他得发奋图强,让英台在京城也能过的富贵恣意,如鱼得水。
笙歌奉旨入宫,祝公远开始寻找商机。
富贵人遍地都是,自然最不缺的也是商机了。
跟随在笙歌身侧的小太监一遍一遍不厌其烦的告诉笙歌皇宫里的禁忌,却没有注意到笙歌的坦然。
宫廷生活,于她而言,并不陌生。
但她并没有打断小太监的嘱托,旁人的善意她收着就是。
两晋炼丹成风,佛教道教盛行,当权者对于超脱凡俗的欲望远超过去。
所以,笙歌要做的事情,便是兢兢业业的当好一个神棍。
毕竟,祥瑞降世,她就是硬往科学上扯,也没人信她啊。
第七百九十五章想护子的马夫人(十三)
(十三)
入乡随俗,紧跟时代潮流,顺带把炼丹一事引上正路。
不求长生不老,强身健体总是可以的。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谁说炼丹就一定是罔顾他人性命的妖邪之术呢。
很多时候,并不能简单粗暴统一而论的批驳炼丹就是不务正业,在这个纷争不断的年代,国家混乱,现实的社会让人失望。
地位权势皆不缺的名士们只能在自己的身上找安慰,追寻道法的逍遥,企图逃避真正的现实,追求所谓的长生。
某种程度上,与信仰有异曲同工之妙。
无力改变现状,逃脱避世,也是一种选择。
至于对错,不做评判。
古往今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做审判者容易,但易地而处,做的真的能比身处乱世的人好吗?
不能奢求每一个人都成为不满现状便能愤然踏出改变的先驱者。
所以,在笙歌看来,不强制要求别人做自己心目中想做的事情,是一种基本的宽容。
尽自己所能,做改变。
在帝王面前,笙歌再一次表演了一场神乎其神的精彩表演,成功的唬住了帝王。
带着圣旨,摇身一变,皇家道观的观主。
而马文才也终于能够名正言顺的跟在笙歌身旁,无人再有权利带走他。
京城,不仅仅是繁华,更能开阔一个人的视野和眼界。
尤其是这一路走来,所见识到的差距。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是所有乱世都会出现的场景。
自东汉末分裂,至今日,这个天下就从未真正一统,真正和平过。
所谓盛世,所谓花团锦簇,不过是富贵人家自欺欺人所营造出来的虚假繁华。
马文才心想,为何上一世他们三人的眼里就只放得下感情,白白赔上了三条命呢。
而他也约莫明白,爱女入骨的祝老爷为何对祝英台的以死相逼视而不见,依旧不允许英台嫁给梁山伯了。
一来,梁山伯的身子骨终究是弱了些,难以寿元长久,他不知是先天不足还是后天贫弱所致。
二来,梁山伯的性子过于执拗,刚过易折,身处乱世,毫无背景,稍有不慎行差踏错便会祸及妻儿。
更不要说,如今士族之风盛行,重门第,讲阀阅。祝、马两家都是由北方迁来的体面人家。
随意悔婚,祝英台一辈子都会被诟病。
正因为祝老爷疼爱女儿,站在一个过来人的立场上才始终不松口允婚,只可惜祝老爷错估了英台性情中的那份死不回头。
英台的一往无前至死不悔没有错。
而祝老爷思虑再三考虑以后也没错。
也不知绕来绕去,英台和梁山伯能不能绕出曾经的悲剧。
梁山伯若无强健体魄,若无自保之力,恐怕依旧难以抱得美人归。
如果他站在家人的立场上,恐怕也不同意英台嫁给家徒四壁,性子又不懂变通的梁山伯。
思来想去,马文才还是决定尽一下绵薄之力,写信给玉无瑕,让其帮扶着梁山伯。
再不济,也不能缺衣少食,难以温饱。
做这些事情,马文才并没有瞒着笙歌。
没有可以显摆,亦没有刻意邀功,他两世为人,自该有两世为人的心胸和气量。
抛却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纠葛,他与梁山伯亦有三年同窗情,也曾深夜挑灯讨论学问,也曾春日秋夜畅谈理想。
若无祝英台,也许他也不会那般针对梁山伯,终究是他着相了,失了士族该有的气度。
对于马文才对梁山伯的接济,笙歌不置可否。
她总觉得马文才的越发像顿悟要超脱凡尘的得道高人了。
唉,孩子,花花世界真的不值得你留恋吗?
……
……
在皇家道观扎根的笙歌褪去了锦衣华服珠钗首饰,穿上了仙气飘飘的道观服饰,倒真真有几分返老还童,永葆青春的感觉。
于笙歌而言,道观生活三点一线。
讲经,炼丹,养儿子。
毕竟她是亲自听过太上老君和金蝉子讲学的人,所以有些东西哪怕她一字不改搬过来,都会被奉为至理名言。
唉,今天又是真大佬装神棍的一天。
为了传承道法,传承炼丹术,笙歌精挑细选了一批品性根骨都上佳的弟子,言传身教,做好了一位师尊该做到的事情。
一时间,那些行走于世家坑蒙拐骗的“高人”销声匿迹,因为笙歌普及的一些知识,会让他们自打嘴巴。
这年头,做骗子都这么不容易了,连金主的问题都答不上来还怎么行骗。
时不时笙歌也会承担起自己身为神棍的职责,帮忙看看天气,测测吉凶,然后练一些强身健体固本培元的丹药供应宫中。
于是,钦天监监正的职务也落在了笙歌头上。
别说什么帝王不拘性别用人才,那还不是因为笙歌太有用了,死死的抓住了上位者的心里。
时间一天天过去了,马文才也不负众望长成了所有人心目中所期望的样子,芝兰玉树,胸有丘壑。
小小年纪,天子近臣,且被帝王爱屋及乌的赐予了侯爵身份。
大晋史上,最年轻的侯爵。
就连祝英台,也以嫡公主伴读的身份一步步入了帝王的眼,被封为县主。
有一说一,天子这些年对马文才是真的好,吃穿住行用,一应标准皆是按着宫中皇子公主规格。
甚至天子动过让马文才尚公主的心思,但最终还是没忍心。
因为喜爱,所以想把最得宠的公主下嫁给他。
可同样也是因为喜爱,天子不忍剥夺马文才惊艳众生建功立业的权利。
与皇家而言,驸马更多的只是一种装饰。
所以,赐婚的旨意最终变为了封侯。
马文才:……
明明刚刚重生的时候,他发誓一定要奋发图强加官晋爵让母亲春风得意的。
怎么现在,他一无功名在身,二无军功在身,便被封为永固侯呢?
永固……
这样的封号,他如何承担的起。
封号,意味着帝王的期许。
江山永固,天下大安,这是每一任明君的毕生夙愿。
也许,他不应该流连于京城的繁华,该出去建立属于自己的功绩了。
第七百九十六章想护子的马夫人(十四)
(十四)
只是,如今帝王年迈,朝野动荡,他有些不安心。
母亲说,天子寿数将尽,她也无力回天。
她的确能够尽可能延长人的寿命,但不能逆天改命。
如今的天子已算高龄,更不要说这些年来无病无痛,所以哪怕天子已知长生是虚无缥缈的妄言,却依旧没有怪罪母亲。
这些年来,天子于他而言,似君似父。
天子把一切能给予他的宠爱和权势都给了他,让他成为这建康城最最夺目的存在。
天子老去,他心中除却惶恐,更多的是不舍。
母亲说,这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天子偏安一隅,秉承着小富即安的想法,终究难以在这乱世中长存。
虚假的安稳,不过是依靠着长江的天险。
不得不承认,母亲的每一句话都是一针见血高瞻远瞩。
内忧外患便注定了江山的不安稳。
在马文才准备着外出游学增长见识建功立业时,天子病重难治的消息传遍朝野。
历来,皇位更迭,对于江山社稷来说,都是一次动荡。
哪怕只是偏安小国的至尊之位,都无数人趋之若鹜,各氏族门阀都有自己的打算,所以皇位之争看似在等待着天子的召书,实则暗潮汹涌。
在此等风起云涌之际,笙歌和马文才被天子秘密召入宫中。
天子屏退众人,显然是有嘱托。
笙歌看着满头白发,眼神浑浊的老人,轻轻的叹了口气。
她跟在天子身侧,也近十年了。
从最开始心知肚明的相互利用,到后来诡异的信任,一晃便过去了。
她也不知该如何评价这位在史书上被寥寥几笔记载的帝王,这个王朝积重难返,并非一人之过。
诸国林立,虎视眈眈,摩擦战争从未停止,此乃外患。
而这内部,偏偏又是门阀士族割据,外戚擅权。
其中,琅琊郡王氏和陈郡谢氏在世家贵族中又有举足轻重的地位。
琅琊王氏啊……
提起琅琊王氏,笙歌不可避免的想到了王九郎,那个极端纵容她,在她心有迷茫不知该进一步还是退一步时,坚定的为她指明方向,给她力量的人。
九郎家族的后人,她天然带上了滤镜。
士族门阀之中也不乏能人志士能固江山稳社稷,但始终是弊大于利,门阀士族终究会被社会发展所取代。
也不知当初九郎在漫长的岁月历程中,如何看着自己为之努力的家族有辉煌走向衰弱,直至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
士族的桎梏,帝王为巩固皇权,无暇顾及外患,一切皆求安稳二字。
所以,天子的功过实在难以一言断之。
只是,驾崩之际,宣召见文才,到底是何用意呢。
天子子嗣丰盈,不至于临终无人继位。
“文才……”
在笙歌的搀扶下,才勉勉强强撑着身体坐在床上的人,朝着马文才招手,慈爱的笑着。
马文才微微敛首,顺从之余,眼眶湿润。
这些年来,他从面前这位九五之尊的天子身上感受到了缺失的父爱。
不是一味的疼宠溺爱,更不是外人眼中所谓的捧杀,说什么只是为了把他养成纨绔子弟。
天子教会了他上位者的仁厚与权势,教会了如何运筹帷幄知人善任。
在他犯错时,亦会严厉的告知指责,然后督促他改正。
天子于他而言,似君,似父。
只是这些话,他只能深藏心底,无法言说。
“文才,朕打算晋封你为永固王,天下兵马大元帅。”
天子开口,便是重磅消息。
笙歌凝眉,有些不解。
难道天子不知,这样的一道圣旨就好似是把文才置于热油上烹吗?
无论继位的是哪一位,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文才做大,放任不管。
异姓封王,在本朝本就鲜少闻之,更不要说还有天下兵马大元帅的职位,将举国兵马全权交付。
这样的旨意,如何让继位者放心。
“这些年来,圣上对文才的厚爱已经足够,文才已无所求。”
马文才没有质疑过帝王对他的慈爱。
他思虑到的只是在其位得谋其政,他怕自己无法胜任,无法对得起天子的嘱托。
“莫要惶恐。”
天子满是皱纹如同枯树皮的手轻轻的拍了拍马文才的肩膀,接着说道。
“朕信你。”
朕亦信你的母亲。
为君多年,他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可却从未看透过他的这位钦天监监证。
这样的人,就好似真的是从天而降,为匡扶社稷而来。
“朕的最后一道圣旨,百官群臣都不会反对的。”
“文才,你也不必觉得不安或是亏欠,时逢乱世,前路不明,这江南亦不会长久稳固。”
“司马家,终究会没落。”
士族掌权,国库空虚,外敌环伺,这江山看似花团锦簇,倒不如说是最后的繁荣。
不出十年,必亡。
他看的分明,却也无法改变。
天下大势本就是分久必合,无法成为最后的胜者,便只能被历史所淘汰。
他临终托孤,与其说是在厚赏,倒不如说在为司马家的后人寻一条后路。
国破家亡,最起码有一处安身之所。
这是他的私心所在。
“朕会在驾崩前给你最大的助力,只望你他日在能力范围之内,庇护司马家的后人。”
“无须高官厚禄,衣食无忧安然度日便好。”
笙歌:……
马文才:……
笙歌与马文才面面相觑,天子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吗?
不过,在此刻笙歌倒是有些佩服天子的眼界和胸襟了。
她清清楚楚的知道历史的变化和进程,自是明白,天子的预测是没有错的。
司马家的的确确消失在了历史的洪流之中。
可为何天子就能固执的认为文才能够不负所望呢?
好吧,她必须得承认,这些年来的马文才成长的格外耀眼。
眼界开阔,文武双全,又熟读兵书,天子又不知怀揣着何种心思教给了他为君之道,再加上他本身的那些诡异的经历,性格沉稳坚毅,的确是这京中最为闪耀的少年郎。
这样的少年郎,注定不会被历史和战乱所泯灭,只会越打磨,越闪亮。
第七百九十七章想护子的马夫人(十五)
(十五)
这样一想,不得不承认,天子的决断够果决,也足够明智。
马文才便是最适合的人。
最起码,是天子目光所及之处,最稳妥,胜率最大的选择。
近十年的施恩,临终前的厚宠与坦白,都足以让马文才动容,不得不接下这样的担子。
帝王的谋算,向来都是这般。
不过,笙歌对这位天子倒没什么恶感,毕竟这些年的疼爱做不得假。
更不要说,在她和天子的培养下,马文才也早就不是那种身处乱世独善其身亦能心安理得的性子了。
有些路,终究是要踏上的。
兵符在手,他日历练之后,马文才会少很多的波折。
马文才毕竟年少,有些许犹疑。
他的确想过历练,想过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却从没有想过取而代之。
他视天子为父,从不敢想司马家的江山会亡,可天子的话又是那般直白。
局势如何,他亦甚是清楚。
若是应下天子的话,司马家后人的身家性命便系于他一人了。
下意识的,马文才抬眸看向了自家母亲,自当年母亲从那场闹剧中护下了他,他最信任的人便一直都是母亲了。
这么多年,从未动摇,从未改变。
许是笙歌的平静和淡然冲淡了马文才心中的犹豫和不安,最终马文才坚定的点了点头。
君子一诺,便会全力以赴。
见马文才应下,天子终于松了一口气,招手示意贴身随侍的宦官唤重臣皇嗣入内听训。
眨眼的功夫,地上乌压压的跪了一地人。
唯有笙歌,是个例外,神神叨叨超然物外的站在一侧。
好吧,对此,群臣也是见怪不怪了。
旁人都是盛极一时,但在帝王面前总无百日红,可这对母子被帝王一宠便是近十年,且随着时间推移,那份宠爱越发厚重。
所以……
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天子都没说什么,他们就是再嫉妒再使坏有什么用。
天子共宣布了三道旨意,确定了储君继位,封马文才为异姓王,最后大手一挥,封笙歌为护国师,可设府兵三千。
上可废除昏君,下可罢黜百官。
这样的权力,凌驾于新帝之上,这道旨意远远比前两道旨意引起的震荡更大。
此道旨意一出,司马家的江山实际上名存实亡,天子貌似也只是一个代言人了。
笙歌面色平静的接旨谢恩,看似将江山拱手相让,实则是一场惊天豪赌。
赌赢了,司马家的泼天富贵便又可以延续百年。
赌输了,大家一起玩完就行了。
所以,
笙歌并不觉得惶恐,亦不觉得亏欠。
笙歌的接旨,于帝王而言,就像是约定的达成。
天子清楚,面前这个十年容颜未改的女子,不屑于撒谎,更不屑于去毁约。
她既应了,便会辅佐马文才全力以赴。
这是属于她的骄傲,旁人都学不来,旁人亦不会有她这样的胆识和底气。
到如今,他更愿意相信,面前这个女子真真就是从天而降的奇迹。
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却风骨自成。
天子可不管自己的旨意掀起了怎样的轩然大波,在嘱托完所有的事情后,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安然辞世。
可能古往今来,再也没有其他天子驾崩前心态如他一般坦然平静吧。
嗯,他一生虽碌碌无为平庸守成,但最起码他运气好,知人善任,为司马家谋求了一线生机。
乱世之中的生机,何其难得。
……
……
天子驾崩,新帝继位。
对新帝,笙歌并没有什么交情,更不要说先帝临死前的旨意,更是让她们母子成为了悬在新帝头上的一把利剑。
新帝对她能有好脸色才怪,所以笙歌也就特别有眼色识时务的把自己关在新鲜出炉的国师府混吃等死。
直到……
直到马文才离京,笙歌才走出府门,亲自目送他离开。
有她亲制的保命符,马文才最起码不至于才背着行囊上路,就命丧黄泉。
唉,总觉得这一世,她又有做皇太后的命相,只是能不能不要让她再做一个缺钱的皇太后。
她怕自己再秃了。
站在笙歌身侧的祝英台,看着马文才越走越远,有些迷茫。
马文才要走的那条路,她心知肚明。
那她呢?
这些年来,马文才真真的表现出了惊才绝艳的一面,一人便可媲美京中所有的少年郎。
哪怕是她,都难以分走马文才的半分光芒。
无数世家的妙龄女子总是在试图通过她求得马文才的些许消息,想着投其所好。
对此,她有苦笑亦有同情。
马文才的那颗心犹如磐石,不会为任何女子所动,就好似他天生便不会被感情所困。
所以,他芝兰玉树,温文尔雅,却又潇洒自如,无拘无束。
而义母也从不干涉马文才的任何决定和选择,就好似人生大事在这对母子眼中并非必须。
她与马文才自幼一起长大,耀眼如日光的他,她怎么可能毫无所动。
可没用啊……
他不会为任何女子所动,她也属于任何。
自知无望,便不再奢求,尤其是马文才已经耀眼到遥不可及的地步。
她可以追赶,可以遥望,但却无法相伴通行。
也不知,他日,怎样夺目的女子,才会让他心甘情愿的驻足。
不对……
也许,他们会势均力敌,相互比肩,睥睨天下。
他,只会是她的义兄。
这么多年,她也看的分明,他待她极好,但始终保持着距离,就好似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在她与马文才之间划下了一道此生都无法逾越的鸿沟。
少女心事,无疾而终。
所以,她倒也不会期期艾艾,做一个伤春悲秋的闺怨女子。
如同义母所说,少女的肩上亦有责任,不该只有风花雪月,征途亦是星辰大海。
可能,她比不得马文才耀眼,但也会一直走下去,成为更好更强大的自己。
“义母,我想去参军。”
“改名换姓,女扮男装。”
祝英台眼睛发亮,夺人心魄,就好似承载着整片星河,璀璨滚烫。
笙歌:……
参军?
姑娘,你是不是拿错剧本了?
第七百九十八章想护子的马夫人(十六)
(十六)
姑娘,你要不然再冷静下想想……
女扮男装没错,但不应该是参军上战场,而是应该去书院啊。
祝英台都要上战场了,梁山伯知道吗?
虽然她的到来注定是要崩坏剧情的,但是她真的没想过要毁了梁祝啊。
暂且不提,梁祝是佳话还是悲剧,她都没想崩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的感情线。
笙歌开始反思,她这些年是不是把英台教育的过于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了。
鲜衣怒马,骑射剑术,京城中的少年郎大抵都是比不过。
这样的英台让祝家老头子自豪欣慰的同时,又感到心塞。
必须得提一下,事实证明,祝家老头子的战略性眼光还是很强的,紧紧抱住笙歌这个金大腿不撒手,这些年也水涨船高,成为京城的新贵家族。
更不要说,还出了祝英台这样一个县主。
唉,她总觉得,祝家老头子又要对着她长吁短叹抹眼泪了。
管不了自家女儿,就知道来找她哭诉……
笙歌暗戳戳的表示,她也很委屈。
“勇气可嘉,可是建功立业也并不只有参军一条路啊。”
笙歌实在是怕了祝家老头子面目扭曲的痛哭了。
“义母,兄长要走的那条路,注定异常艰辛,所以能替兄长分担一分便是一分。”
“这些年义母的教导,英台都有认真在学,还请义母安心。”
祝英台眼神依旧坚定热烈,不见闪烁。
笙歌叹气,她自是知道祝英台心性的,这么多年,风吹日晒雨淋,英台都没有喊过一句苦一句累,在马不停蹄的追赶马文才的脚步。
所以,对于祝英台的见识学识武力谋略,她都是放心的。
若英台愿意,若这世间对女子再宽容几分,英台文可入朝为相纸上定乾坤,武可征战沙场马上安天下。
她从不怀疑这一点。
笙歌没有言语,只是轻轻的拍了拍祝英台的头。
祝英台的少女心事,她约莫也能看出几分。
只是,她还没有想好如何开解时,祝英台却自己走了出来,不再执着于虚无缥缈求而不得的感情。
这样的女孩子,让她如何不多喜爱几分呢。
热烈灿烂,耀眼坚定,又敢爱敢恨,拿得起放得下。
说实话,这些年一点点看着英台从剧情中那个聪明机灵却又自我冷漠的女子一点点变成现在这样,她是真的很欣慰的。
“你能说服了你家中那位时常思女心切痛哭流涕的老父亲就好。”
良久,笙歌认命的开口了。
祝英台:……
祝英台在默默思考,她打包行囊离家出走,把说服爹爹的重大任务留给义母的可能性有多大……
爹爹如果知道她想着女扮男装,还上战场拼杀谋求军功站住脚跟,怕是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丝毫不怀疑爹爹为了能留住她,完完全全可以做得出来。
在祝英台想着爸烂摊子留给笙歌的时候,笙歌也在想着如何想个冠冕堂皇的法子云游四海。
这京城,她着实是待腻了。
出去转转,看看是否还能过寻到些许过去的蛛丝马迹。
寻不到也无所谓,看看这山川大河也是好的。
嗯,总比对着祝家老头子那张涕泗横流的脸要强。
不过临走前,有些位置还是要安排好人的。
文才和英台注定了是要开疆扩土征战沙场,行一着开天辟地之举的,所以后勤保障得跟上。
这十年,她也不仅仅是当神棍妖言惑众的。
……
……
马文才离京后,没有惊动任何人,如同一粒水珠,悄无声息的回到了会稽,曾经他长大的地方。
就好似心里的一个角落,始终存着些许羁绊和执念。
他那个感情颇为复杂的父亲,还有梁山伯……
自从那年让玉姨帮扶照顾着梁山伯后,玉姨隔段时间便会给他写封信,告知他梁山伯的近况。
他偶尔会看,却从不曾回过信。
在信中,他也算是一点一点见证了梁山伯的成长。
玉姨说,梁山伯谦和有礼,读书又甚是刻苦,想来他日前途也是一片光明。
是啊,梁山伯始终都是个如水般润物无声的谦谦君子,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先。
他临行前,想去看一眼。
一身素色衣衫,没有锦衣华服,没有玉冠配饰,可脊背挺得笔直。
素色的衣衫整整齐齐,硬生生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干净纯粹。
是啊,就像玉姨信中所说,梁山伯前途定会是光明一片,他是个心有锦绣之人。
上一世,梁山伯的呕血早亡,终归与他脱不了干系,这一世的帮扶也算是全了上一世的亏欠。
远远的驻足,没有上前,没有停留太久。
若他大业可成,那便给梁山伯一个施展抱负和理想的清明朝堂。
若是此刻笙歌知道马文才的想法,定然会脑补一出“看,这是朕给你打下的江山,你满意吗?”的大戏。
自始至终,马文才对梁山伯都是欣赏的。
书院之中,梁山伯自是刻苦,也最是有灵气,有才情,只可惜……
马文才叹了口气,便转身离去,去探望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早已不是太守,而母亲也看在他的面子上对父亲过往那些错事既往不咎,所以父亲的生活也算得上是衣食无忧,只不过与父亲所奢望的位极人臣不太一样罢了。
只是,他并不觉得母亲有错。
当年的那杯热茶,险些毁了母亲,而后来那场妖物的闹剧,更是欲置母亲于死地。
依母亲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性子,若不是怕他有缺憾,可能父亲坟头上的草都有人高了。
这一点,他还是清清楚楚的。
正如马文才所想的那样,被撸了官位的马太守虽说没了权势,失去了最渴望的东西,但家境殷实,过的倒也不错。
只不过,情绪这个东西,不是马文才能够控制的。
告别了马太守,马文才便真正开始了自己的征战拼搏之路。
他不愿做家破人亡的可怜虫,而他的母亲,更是应该高高在上,配得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
所以,这天下,他得拿下。
无论如何,于公于私。
第七百九十九章想护子的马夫人(十七)
(十七)
马文才心无挂碍,前路艰险,唯有走下去。
而祝家这边却是兵荒马乱,鸡飞狗跳。
思来想去,祝英台还是没有做出不告而别离家出走的事情,毕竟祝家老头子的年龄也不小了。
听闻祝家的风波,笙歌默默的关上了国师府的大门,一门心思的筹划,为她离京做万全之策。
“英台,刀剑无眼,稍有不慎便会马革裹尸,有去无回,你可让爹怎么活啊。”
祝公远听到自家女儿上战场,也算是豁出去了,颜面形象丝毫不顾及,就这样当着一大家子人的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把鼻涕一把泪。
嗯,要多丑,有多丑。
“爹,你能不能盼女儿些好。”
祝英台无奈的开口。
从她说出要女扮男装从军的事情,父亲就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给她讲述着战场的残酷,似是非要打消掉她的念头。
可是,战场的残酷,相对应的便是边疆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从无安稳的生活。
“爹,女儿心意已决。”
她做不到让马文才孤军奋战。
这条路越是艰辛,就越是需要助力。
祝公远:……
这次怎么就连半点儿商议的余地都没有?他的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攻势竟然没有用了?
贴心小棉袄是不是不爱他了……
祝公远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祝公远一边闹着抹脖子,一边又偷偷观察着祝英台的神情,那模样要多有趣就有多有趣。
好吧,依旧不为所动。
祝公远决定放弃挣扎了,于是伸手把根本没有开封的剑随手扔在了地上。
唬人当然要用未开封的剑,要是用锋利的,推推搡搡间,不小心真的伤到怎么办?
甚是惜命的祝公远是不可能做出这样蠢事的。
只见祝公远让大大小小一大家人离开后,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你义母允了吗?”
在祝公远心中,笙歌的存在就如同是定海神针。
信笙歌,得永生,祝公远的人生信条。
“义母没有表态。”
祝英台知道,若是她在这个时候借用义母的名头,父亲十有八九会允了。
但就像父亲刚才所说,刀剑无眼,古往今来无数人命丧沙场,她无法保证自己真的可以始终好运。
不确定的风险,便不能加诸于义母之身。
若……
若万一有去无回,平白让父亲与义母之间生了嫌隙。
祝公远的脸瞬间垮了下去,定海神针都没有发话,他就实在是担心啊。
“父亲,义母帮助我们祝家已经够多了。”
“不论是我的县主之位,还是如今煊赫的祝家,都离不了义母的帮扶。”
“乌鸦尚且反哺,我们怎好一味索取,一味依靠呢。”
“得陇望蜀,人心不足,终究会竹篮打水的。”
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更何况,义母的恩情,祝家结草衔环也难报一二。
祝英台一直都是清醒睿智的。
她念着笙歌的好,念着马文才的好,所以心甘情愿隐去女儿身,襄助马文才的大业。
一体同心,生死与共。
不成功,那便一起覆灭吧。
马家与祝家十数年的羁绊,早已难分彼此。
所以,不管是为了祝家,还是为了义母和文才,她都得全力以赴。
若是所有人都只想着寻求庇护,那强撑庇护之人,该多绝望。
闻言,祝公远怔然。
是啊,这些年来,他一直都在致力于做好小跟班,抱紧金大腿,可却从未帮上个什么忙。
他一介老人家竟没有小辈看的清醒透彻。
这些年,英台被教育的很好,是英台之幸,也是祝家之幸。
可上战场,他真的怕有去无回啊。
“文才离京,可是也有了取而代之的打算?”
先帝临终遗诏,他们这些人家都是知道一二的。
永固王,天下兵马大元帅……
这大晋的天下,若是文才想要,便如囊中取物般简单。
祝英台先是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
“义兄志在天下。”
祝英台定定说道。
祝公远手一顿,差点儿把越发稀疏的胡子再薅下几根。
志在天下?
是他想的那个天下吗?
果然,一直以来,他还是低估了对方。
“最后一个问题,你对文才到底是何心思。”
能为了帮扶马文才,隐姓埋名改头换面奔赴沙场,很难令他不多想。
他不想自己的女儿,陷入不可拔的泥潭。
文才那孩子的确是惊才绝艳,但也冷心冷情。
若英台是把文才当作家人,也算是一种齐全,但若是想着伴其左右,只会求而不得,终成执念。
“父亲的意思女儿知晓的。”
“女儿对义兄并无儿女情长,只是兄妹之间,交付后背。”
拖泥带水,才不是她的风格。
她是义母养大的姑娘,不能给义母丢脸。
“父亲知道拗不过你,可是父亲仍然希望你能够小心小心再小心。”
“父亲等你回来。”
祝公远拍了拍祝英台的头,轻声说着,掩不住的担忧。
“女儿会的。”
……
……
征兵处,祝九两个字出现在兵册上。
从今日起,祝九这个名字便会是一颗冉冉上升的新星,让所有人为之动容。
笙歌看着前来告别的小丫头,突然莫名其妙的冒出了几分属于长辈的离愁别绪。
这个世界,无论是马文才还是祝英台,都是难得的贴心小棉袄。
根骨不错,性情更是讨喜,所以她教育培养起来也甚是顺手。
养着养着,两个小萝卜头便这么大了。
“祝九?”
笙歌表示,起名字这么随意真的好吗?
祝英台一本正经的点头,祝家小九,简称祝九,应该的啊。
笙歌:……
排行为九的人,是不是都格外惊艳?
王家九郎,祝家小九……
笙歌简单的嘱托了一番,递给她一枚护身符,便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一手教大的孩子,她最是清楚对方有多少本事。
担忧什么的且先放着,她要做的便是静静等着祝九之名响彻整个大江南北。
笙歌和祝家之人目送浩浩荡荡的新兵们离京奔赴边疆后,便找了个为国祈福的由头离京。
笙歌离京,对于新帝来说,是件值得普天同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