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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军临之凡界卷全文阅读

作者:宋青主     破军临之凡界卷txt下载     破军临之凡界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二章 谁是叛徒

    龙临火速奔跑到鲁不花所在的镜照区,又扔给对方两颗蓝魔石,喊道,“我妈叫我出去见她一面,不然她就杀了我!”

    鲁不花诧异地直翻白眼,龙临一道烟似的出去了。

    他把修士门放在一个他预先看好的隐蔽之处,给了他们每人两块上品灵石恢复用。修士们的储物戒都已被魔人抢走,但是本命法宝基本还在,自保还是有余。龙临把魔人手里收缴的三四百条鞭子发给了一部分修为尚可、中毒不重的修士,留下了雪沾衣和胡旺财作为防护,并协助其中的阵法师制作一个临时性的隐匿阵法。

    来不及听众修士的各种感激称颂,他一转头又返回矿区。

    一回镜照区,他就奔向鲁不花,喀拉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鲁不花仰面倒在地上,还凝着一脸傻笑。

    龙临先放出了已经服下易容丹改变成魔人模样的龙宝、毛菊花和崔如铁,再朝东矿区到处喷了一口朱雀火,然后大家全身“冒烟起火”地往西边矿区窜逃,一路连滚带爬狼狈不堪惨嚎不绝。

    龙宝固然倾力出演,连冷漠的毛菊花和木讷的崔如铁也显示出难得一见的表演天赋。四种不同的演艺风格顿时制造了大面积的惊慌。

    大火尾随着他们涌到西矿区。龙临负责将修士收入伞中,龙宝他们负责杀死魔人收取魔尸。杀魔放火这种事,无疑是龙宝和毛菊花最专业最趁手的。

    由于事先和曹恒立沟通过,只要一听见呼喊“秦大”的魔人,大家都立即靠过去;虽然曹恒立没有来得及通知给所有的修士,但龙临也没有费很大劲就把七八百人多人收进伞中。他们进入后自然就会明白。

    大火和混乱终于触动了阵法,一阵头晕眼花的错乱颠倒,他们发现自己都被传送到了老矿区,出口轰然一声封闭。老矿区的四壁的一些仿佛漫不经心刻划上去的横纹突然和眼睛一样睁开,发出耀目的亮光,一股股黑色水如钢汁一般喷洒而出,转眼压灭了一些魔人身上的朱雀火。说它“压灭”,是因为这黑水沉重至极,境界低微一点的都被压得站不直身子,或在水里勉强扑腾几下就沉了下去。

    崔如铁惊喜地大喊:“大老爷,这可是天一重水,炼器的至尊法宝啊…发了…”

    “老崔,我们要被关门打狗了,你还发发发发你个头…”龙宝一句话没完,整个地面就大转盘一样飞速旋转起来,把他们几百号人绞肉似的拧成一团,重水漩涡在飞速旋转中刀片般削断了几十个衰弱的修士的身体,受过训练的魔人却懂得卧倒不动,反而只是受了轻伤。随后地面出现无数圆孔,天一重水迅速地流淌进去,片刻就被回收得一干二

    净,一滴都不剩。“转盘”也慢慢停了下来,所有的孔洞也消失了,恢复成高低不平的地面。曹恒立说的没错,这里面的阵法还是以“保护”为主,并不是杀阵。

    一百多名剩余的魔人监工发现了龙临等人的“奸细”身份,狂吼着扑上来,要把他们撕成碎片。一直在一边默不作声也没有暴露身份的毛菊花挥动她的项圈,一圈一个,连续爆头二十几个;她不怕毒,身上又穿着鼠须炼器师的上品防甲,那些灰雾腾腾的毒鞭根本奈何不了她。

    “此地不可久留。”龙临唯恐境界高的魔人源源不断地赶来,别的不说,光是来一批杀道魔宗的斗殴爱好者就够受的了。他吩咐龙宝和崔如铁一起现出真身,指挥修士围杀剩余的几十个魔人。龙宝从镜照区走过,他的身影竟然是一条清清楚楚的小龙。“好神奇!”龙宝咂了咂小嘴。他趁龙临在查看被封闭的洞口,试图和毛菊花合力把镜子撬走一块,但这古怪的东西就像生了根一样,接连撬断了几把修士宝剑,还是纹丝不动。

    “要不,干脆砸碎它?”毛菊花失去耐心。

    “用你的项圈使劲砸它!”龙宝吩咐。

    毛菊花卯足力气,抡起项圈狠狠地砸向一面竖立的镜子。镜子泛出一圈又一圈的黄澄澄的涟漪般的同心圆,却毫无开裂之相。

    “这是什么东西做的,这么结实!让临哥的金心紫焰来烧,我就不信烧不破它!”龙宝喊道。

    “二老爷,大老爷刚才说此地不宜久留,不然我们会被堵在里面喂了那头老犀牛…”崔如铁提醒道。

    “特么的!”龙宝恼怒地拍了一掌那面镜子,那个储物镯还在他的手腕上,在镜子上发出“当”的一声撞响。

    难以置信的景象发生了:当龙宝慌忙缩回小手查看储物镯是否磕坏的时候,镜照区的四面镜子发生了“痛苦”的扭曲,一层一层的金色横波翻涌;龙宝、毛菊花和崔如铁脚下的镜子在扭曲中裂成几块,又和虫子般蠕动着往上爬,分别和两壁的镜子融合;在龙宝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镜子像一方金黄的桌布被无形大手攥在一起,揉成一团,在空中拧了几拧,变成圆圆的一滴,咚的一声滴到龙宝的储物镯上,完全消失了。

    “奇了大怪啦…”龙宝又惊又喜,放入神识到小世界一探查,只见一面圆圆的气息高古的铜镜跌落在神望湖边的草地上。

    突然,一声非男非女、非人非兽的嘶吼在每个人的耳边鼓荡开来,一瞬间众人眼中的其他人都在音波中变形,可以像揉面一样延展和旋扭…上百名修士惨叫着失去人形,或直接炸裂了身体。

    只有龙临并无异状,

    神智清醒。他飞快地将龙宝、毛菊花和崔如铁收入小世界。

    对这个身体内的“世界”被那颗神力源“星球”彻底改造、全身的经络都被一次次撕裂、崩碎的少年来说,这种音波摧残的痛苦算不了什么。

    “人族少年,我警告过你,别在这里捣乱!”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愤怒地说,“你到底想干吗?你以为你是嘲风后人,我就不敢捏死你?”

    “你捏不死我,你这个苟且偷生的孬种!”龙临好整以暇地弹了弹衣袖上的炭灰,淡声答,“我只想把这些人族修士带走,这矿洞还是你的世界,那些魔人还会继续供养你这个软蛋…你捏死我也没有任何好处,因为我会和你拼命,毁掉这个矿区!”

    说着,他一抹眉心,天枢神弓在手!

    “天枢!”辟尘神犀吓得大叫一声。虽然海神只是一个三级星主,但是一级星主贪狼的神弓他可不会不认识,不畏惧。

    “人族小子!你是哪里捡到这张弓的?”辟尘厉声问。

    “你不配问我!你只是一个可耻的俘虏罢了!”龙临面无惧色,徐徐拉满长弓。深绿色的弓身在一蓝一绿两颗星的辉映下色泽变淡,两端还各开出一朵桃花贪狼星主是正桃花星,传说他长相俊美异常,没有一个神族少女不爱他。

    龙现在已经可以和天枢弓做简单的交流,无论辟尘位于什么方向,阴阳剑都会冲向对方而去,把他射死或者震死。

    “你差远了!”辟尘的声音透着色厉内荏,“贪狼星主拉开这张弓的时候,那是八星全亮!八星!你特么才两星…”

    “两星杀你也够了!神界叛徒,受死吧!”龙临厉声喝道。

    “慢着慢着慢着…”辟尘明显吓尿崩了,“我不是叛徒,我什么也没说,呜呜呜呜…嘤嘤嘤…”

    它居然哭了起来,哭声到后面成了一个娇嫩的女声:“没有人管我,从来没有谁来救我!他们早就把我遗忘了,那些该死的!…”

    它越哭越委屈和伤心,以为龙临是神族特使,专门下界来清除它这个“叛徒”的。

    龙临这时候倒不急着出去了,他把弓往下一摆,试探道:“你罪恶深重,传言破军星主和贪狼星主皆因你的背叛而陨落,你还想继续苟活吗?”

    “不关我的事呀,谣言,这特么全是谣言!…”老神犀的声音又变成了一个惊慌失措的粗鲁的男声,“谁都知道叛徒是巫神曾寒江,曾寒江!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我什么也没说呀,呜呜呜…冤枉啊,大人明鉴呐!”

    曾寒江?龙临想起雪山大妖王的那段话,曾寒江正是曾拈雪之父,巫神!

六十三章 归来已少年

    “特使大人,特使大人!小人真的冤枉啊!…老犀牛口齿不清地悲号。

    龙临陷入踌躇,他不知该如何继续混充神界特使,又能够问出一些详情…时间不允许他和辟尘周旋下去,他一咬牙说:“好吧,你的辩词,我会上达的。但你要让我先离开这里,若不然,等其他特使来了,你更难逃一死…把你的神念分一缕给我!”

    “那个小公子把这里的轩辕镜取走了…”

    “怎么说?你的神念可以寄居镜中吗?”

    “是的,特使大人…”

    龙临的神识往小世界里一探查,果然有一面古镜,背后雕刻这一只独角神兽,上下左右围绕着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外围有八卦图形,镜子边上还有二十四个笔划特异的古文字,只是一个字也不认识。他把镜子取出,照了照自己,一无异状,也不见金丹元婴 ,不禁叹了口气。

    辟尘果然乖乖地分出一缕神念,进入纤尘不染的古镜中,一闪即没。古镜的镜面明显变得莹亮起来。

    龙临将其他修士收入伞中,拔下摇光刀,右手反握刀柄,运起神力,往洞口一掷!

    摇光刀沉黯无华的刀身蓦然放出蓝白色的光芒,峻烈的破空之声冲开大阵,阵法如同被扯开的一张黑纸,向两边翻卷,龙临一个旋身,追上摇光刀,身后只留下一道淡淡螺旋状的黑色虚影。

    连人带刀破阵而出,只见杀道魔宗和巫影魔宗的救援魔人正两股潮水般地密密麻麻地往矿洞口聚集。龙临脚踏虚空,冷冷地俯视他们片刻,喝道:“嘲风,辟尘,给我现身!”

    数万魔人抬头见到了空中异像: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神族少年,左手持长弓,右手握大刀,飘然站立在辟尘神犀的背上,身上缠绕了一条金角银爪、宝蓝麟角的神龙,眉心闪着一点星光,天风浩浩,神威无边!

    “啊…神族!”魔人们吓傻了。神族,对他们来说从来只是一个传说,这个击溃他们魔神先祖的最可畏的敌人,他们从未意识到有一天会突然面对;辟尘只是神族的坐骑,而且被囚禁,他们也不得不乖乖地供奉万余年。他们完全想象不出,该如何与神族为敌,哪怕只有孤身一个的神族少年!

    在嘲风、辟尘和龙临的三重威压下,魔人们头晕眼花地跪下了,开始莫名其妙的痛哭。恐惧和慑服就像最厉害的毒瘴一样,传染到每一个凶悍的魔人。他们像片片落叶一样匍匐在山上,跪地不起…

    龙临终于带走了两千多修士,离开了行走了五年之久的幽籍暗地。五年对一个修士来说只是弹指一挥间,对他来说,却是从凡人孩子蜕变到一个“神族少年”的分水岭。

    他走得很快,因为他知道一旦魔人发现辟尘的本尊还在囚室中,并没有被他真正救出,就会追杀过来。

    到了幽籍暗地之外,他才把修士们放了出来。那些饱受魔人荼毒的修士都长跪不起,希望追随龙临这个“神族”英雄。龙临含笑告知,他只是大秦国灵犀宗的宗主弟子,寻常人物,并不是神族;至于为何会被魔人误认,他自己也不清楚…好说歹说,才劝走了所有的修士。但也有一部分,暗自打定主意,要悄悄尾随龙临,寻找机会投至门下。

    大秦国虽然在龙渊大陆最北,但是龙宝的飞行速度远胜于各种飞行灵器灵符,不过二三十日,他们就进入了大秦国境,看到大阵蒙蒙中的云雾缭绕的灵犀宗群山,颇有近乡情怯之感。

    龙宝恢复人形,和龙临走在一起。他还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而龙临已经是一个玉树临风的高挑少年。他们信步走在清风徐徐的山道上,阳光明媚,从树叶间隙中洒下点点碎金,有一种让他们不太适应的平静。

    一个骑着四阶冰翼蝠的女修在他们身边不远处飞过,那女子回头一望,又折返回来,向他们施礼道:“两位前辈,请问前面可是灵犀宗所在?”声音如玉磬轻击,薄冰微坼,清琅动人。

    龙临和龙宝一看,是一个身着淡绿衣裳的十五六岁少女,和甄若绫一样梳着双螺髻,束着一对青玉环;肌肤胜雪,双眸剪秋水,唇若涂丹朱,加上气质清逸绝俗,真有碾玉为肌冰作骨之感…虽然二人刚走出幽籍暗地,遇到陌生人都不免有警觉之色,但立即被对方的无双容颜所动。龙宝笑嘻嘻地说:“姐姐,你真漂亮!…你到灵犀宗干什么?你从哪里来?”

    那少女忍不住上前摸了摸龙宝粉团似的面颊,笑道:“你才漂亮呢,可爱的小弟弟!我叫东陵若缬,圣莲宗弟子,受掌门圣女之托,求见李宗主。”

    见她美丽可亲,龙临和龙宝都大生好感。见她只是筑基大圆满的样子,云水曦何以要派她万里迢迢到此,也有些奇怪。

    两人带着东陵若缬进入宗门,先去炎冰峰联系和拜见了李雍。李雍见到二人,也大有喜色,勉励了几句,略略问了历险之地得概况;得知东陵若缬自圣莲宗来,他的眉峰跳了跳,就让对方随他进入内厅去了。龙临和龙宝去北社殿销了任务,换取了一百万个贡献点。

    东陵若缬却并没有很快离开,而是在灵犀宗住下了。据说,她和之前的伊如缨一样是为求取丹药而来,而且是为了掌教圣女云水曦所求。一时间宗门上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龙临只是高兴她来得如此凑巧,可以让李雍在炼丹房呆上一段时日,足够他解救陈行邈脱逃。

    正和龙宝计划着,让龙宝去确认李雍是否已经在炼丹房闭关,却听到门禁有轻叩之声传来,却又不是本宗师兄弟的叩门方式,龙临疑惑地开了门,却见东陵若缬莲脸生晕,含笑俏立,说:“日长无事,冒昧拜访,不知是否打扰了龙师兄的清修?”言语态度,皆清媚动人。

    龙临无奈地请她进入。室内只有一石床一蒲团,蒲团上卧着一只独耳白猫,目光炯炯地瞪着她,当然就是龙宝最心爱的猫妖毛菊花了。她无处可坐,只能讪讪地坐在床沿,却又发现这床也被劈成了两段,中间有一指粗细的刀锋裂痕,不禁赞叹道:“好刀啊!”

    龙临不安地坐在青石床的另一头。捏起了自己的十个手指,低头说:“东陵师姐有何见教?”虽然低着头,他也发现较之昨日,东陵若缬似乎刻意装扮过了,换了一袭纯白罗衫,腰带下垂着朱璜、白璧和碧珩三色环配的宫绦结子,飘着虹霓色流苏。虽然雕琢精美,但灵力淡弱,只能算是下品灵器。通常修真女子是不屑于佩戴凡间饰物的,龙临猜想东陵若缬出自寒门,也不是宗门刻意栽培的对象,所以也难有什么好物事。

    看她大有久坐长谈的样子,龙临干脆向她了解了圣莲宗的概况,得知她们竟然有三十七个化神境的长老,大为吃惊。东陵若缬解释说,只因她们圣莲宗只有掌教圣女可以上界,所以“积累”下来的化神长老就多了。不过她们绝大多数都在自己的洞府里闭长关,基本不过问宗门里的事务。她虽然是许无华的弟子,但也有四五年多不曾见到师尊的面了。这次到灵犀宗求丹,也算是一个历练任务。李雍对她但是毫无戒心,居然给了她一个炎冰峰的临时禁制钥匙,是以她可以在山上随处走动。

    她对龙临龙宝在幽籍暗地的经历大为好奇,一再问起,龙宝说:“姐姐,不是我们不想告诉你,只是说一年也说不完啊…”

    “那就不说了,”东陵若缬嫣然一笑道,“想我这么个小筑基,再过两百年也未必都能耐去那个地方。”她说自己是水木火三灵根,资质极其平常,且因为水火性质相反,想找到平衡有效的修炼途径也不容易,圣莲宗的主要修炼功诀都是冰水系的,圣女云水曦就最适宜,她是变异冰灵根。

    说到云水曦,龙临自然要关心她求取的是什么丹药。东陵若缬却不愿再提。

第六十四章 东陵若缬

    东陵若缬说,她是大齐国一个凡人家庭出生的女儿,是家里排行第七,也是老幺。父亲是个搓麻绳的,母亲在家带孩子,给人做一些鞋袜补贴家用。她从懂事起,就只见到父亲整日在默默地搓麻绳,母亲要么在煮饭,要么在缝制鞋子。据说她出生的时候,家里也没准备什么衣物,只有一块有人拿来订做鞋面的有花纹的丝绸,把她裹了裹,隔壁的秀才看她裹着这块星星点点带莲花花纹的丝绸很好看,给她取了一个名字“缬”。她的原名就叫东陵缬,那个“若”字是进入圣莲宗后加上去的。

    “哦。”龙临知道听别人说话必须要每隔一段时间回应一声。他不喜欢和别人谈论自己的童年,他的儿童时期就是两个字:生病。

    那是一段真正的炼狱期。

    东陵若缬又说,她长到七八岁以后,求亲的人就开始络绎不绝地上门,最后她父母做主,和自己的表兄订了亲。表兄是她舅舅的儿子,舅舅因为体弱多病,生计艰难,一直靠他的姐姐也就是东陵若缬的母亲的接济。

    两家一直很和睦,直到她十二岁那年,表兄突然被大韩国的烈火宗的一个长老发现有金火属性灵根,如获至宝,立即被收入门下,半年后就成了炼气三期。舅舅得意万分,急吼吼地上门要求退婚,说自己的儿子无论如何也不会娶一个凡人女孩为妻,扰乱修行,断了仙路云云。她的父亲是个有气性的,就叱骂了他几句,舅舅恼怒,两人推搡起来,结果羸弱的舅舅一跤摔倒,后脑磕在她父亲的打绳用的铁椎上,当场气绝。

    “额…”龙临和龙宝都听住了,张口结舌。

    官府一听说她父亲“打死了”仙人的亲爹,立即如狼似虎地赶过来抓人,把她父亲投入大牢。她的母亲六神无主,只好带上全家上门去哭求舅妈,舅妈却寒着脸,始终一言不发…正没理会处,只听一声鹤呖,一只火红色的金眼大仙鹤从远处飞来,表兄盘腿坐在鹤背上,穿着有火焰图案的雪白道袍,飘然若仙,冷冷地俯视着包括她在内的家人。那神情,她永远都忘不了。

    那只火鹤翩然降落,变成一只纸鹤,被他小心地收起。然后他微微一笑,双手互搓,念念有词,打出几个大火球,当场把她的母亲和六个哥哥姐姐活活烧死了!…这惨状让她差点昏死过去,耳边听到舅妈的声音说:“儿呀,你都是一个仙人了,还舍不得这么一个凡俗丫头?”她表兄笑着答:“娘,你不懂,杀光这些土鸡瓦狗有什么乐趣,留一个让她看看好戏

    吧!”

    “特么的,混蛋!”龙宝暴跳如雷,“你那个表兄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和临哥赶过去,替你杀了那个鳖养的!”

    龙临也摇头叹气,这修仙倒修成了牲口?真是难以置信。

    “那你父亲呢?”龙临问。

    “官府迫于烈火宗的压力,很快就将我父亲砍了头。”东陵若缬含泪答,“他叫徐佑康,是烈火宗的内门弟子,听说已经结丹了。”

    “我大病了一场,大约躺了两个多月。邻居见我可怜,替我请了本地一个老郎中看病。老郎中当年也醉心求仙修真,只苦于是五行杂灵根,而且十分混杂,苦修无果,不过眼力终究是胜于凡人,他说我因为这场病,苏醒了灵根,也算因祸得福…之后圣莲宗招收女弟子,我一时机缘巧合,有幸拜于许无华神尊门下。”

    “徐佑康。我记住了。”龙临淡声说。

    东陵若缬美目流盼,向他望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捻着自己的宫绦结子。虽然她完全看不出龙临有什么修为,但是这个英秀少年不自觉中流露出来的隐隐气势,却是她见过的修士中最强大的。让她不由自主地有向往甚至依赖的念头。

    他们谈了些修炼上的事,龙临认为,水火灵根虽然属性相克,但只要寻找到适合自己的功诀,不但照样能突破瓶颈,而且因为相杀又相倚,最不容易受到克制;一旦水火相济,甚至水火共用,定能大道无穷…东陵若缬的双眸异彩涟涟,这确实是她从未想到过的境界,仿佛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屋中摸索许久,突然之间“双手推开窗前月,投石击破水中天”,豁然开朗起来。

    她急忙起身,施礼致谢。龙临也起身,笑道:“师姐不必客气,互相探讨而已。”他表示,云水曦老祖奶奶于他有救命之恩,难报万一,他对圣莲宗永远心存感激。

    东陵若缬敏感地留意到他说的是“圣莲宗”而非“灵犀宗”。

    龙临还看了看她佩戴的低阶灵器,表示希望可以送她一件小礼物。东陵若缬欢喜而感激地告辞而去。

    待她走后,龙临沟通了小世界中的崔如铁,让他选了一块上好的火晶石、一块未经切削的蓝魔石矿石和一段无尽木木髓,让雪沾衣帮忙炼制成一璜一璧一珩。他特别强调了要有杀伤力,不独精巧好看而已。崔如铁没干过这种细活,但读书人的习性使他异常迷恋这种方寸之间有天地的手艺,立即着手研究起来。

    龙临的小世界在易大铲家族的建设中渐渐

    有了生气勃勃的气象。因为有王法赠送的海量灵石可用,它们在胡旺财的指挥下用一部分上品灵石盖了一些小型宫殿,简约精美,形制奇特;在里面修炼,灵气纯净浓郁之极,简直堪比仙界了。胡旺财和雪沾衣乐不思蜀,再也没向龙临要求从里面出来“透透气”。

    龙临和龙宝在给门口打上重重禁制后,开始行动。他们从老路到了“停尸房”,发现里面的丹药已经灵气枯萎,很多已经开始破裂,想必这五年之中,李雍再未进入过这个小室。

    但令他们诧异万分的是,那口棺木怎么也挪移不开了,不论他们如何使劲,都只是略有偏移,无法显出下面的洞口。二人百思不解,心中叫苦不迭,不知怎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不得已回到地面后,龙宝问:“那口棺材是不是设置了什么新的阵法?从没听说老李懂得阵法啊?”

    龙临抱头苦思了一阵,放出小世界里的易大铲,向她简单说明后,易大铲带上数百个蚁子蚁孙,从龙宝的蒲团下面爬了下去。

    过了许久,易大铲才惊慌地爬了出来,说,那口棺材底下有一个很小很高明的阵法,就像肉眼看不见的旋转刀阵,她的几十个儿孙一靠近就被削断了前螯,她也差点被割伤…她不确定要怎样才能往下走,所以还是决定先返回。

    龙临只好把她们先收回小世界疗伤。

    龙宝问:“是不是我们不在的时候,陈行邈已经被老李害死了?”

    龙临想了想,摇头说:“不可能,死了也就死了,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劲,设置这么高明的阵法把他堵在下面?从未听说李宗主精通阵法啊…”

    “说不定他自学成才了,和老崔打铁一样。”龙宝眨着大眼说,“我们是不是也要自学阵法?”

    龙临觉得识海里疑念繁杂,乱如兵戈扰攘,不禁长叹一声。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龙宝建议龙临和他离开洞府游玩一番,放松放松,也许就想出办法来了。龙临想,既然如此,还是去藏经阁把一百万贡献点花了吧。开卷有益,说不定就有了新思路。

    一下炎冰峰,就发现山谷中一处演武台热闹非凡,台下拥立着数百名灵犀宗弟子,正升长脖子在观战。放眼一看,台上在切磋的两个人中,有一个竟是东陵若缬,另一人是内门弟子打扮,却不认识,已经结了金丹,比东陵若缬明显高出一个境界,正精神抖擞,百般花哨卖弄,显得手段众多;东陵若缬则显得左支右绌,颇为狼狈。

第六十五章 冷灵犀

    龙宝骂了一声:“远浊峰的黄圭贤还是这么不要脸!”

    听左近的弟子议论,原来是东陵若缬容姿惊人,黄圭贤一见,大为倾倒,就百般纠缠,想让东陵若缬答应做他的道侣。东陵一再坚拒,黄圭贤不免恼羞成怒,居然要求“讨教”一场。东陵无可奈何,又不能一走了之,只能奉陪。

    龙临凝神观看了片刻,见东陵若缬的功法主要是水系的路子,但又含有火属性,发出的一个个水球流转着红光,虽然漂亮,但杀伤力不大;她用的是一对弯月形短刀,蓝幽幽的,刀法颇为精妙,否则在黄圭贤那个冒着烟火的金色轮子的连烧带劈下坚持不了那么久。

    在幽籍暗地的战斗英雄龙宝看来,他们的打斗毫无看点,拙劣得要命,他看得直打呵欠,但是龙临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只好陪在一边。

    黄圭贤却渐渐心浮气躁起来,他一个金丹二期打一个筑基大圆满,居然这么许久还拾夺不下,这脸往哪搁?…感觉到台下越来越多的指指点点和讥讽讪笑,他决定不再留情,爆喝一声,金轮上的火焰形刀片骤然模糊起来,仿佛在熊熊燃烧,轰地一声,竖直劈破了一个大水球,十二瓣金色火焰刀在黑色浓烟中向前冲聚,合而为一,直刺东陵若缬的眉心。

    在台下的惊呼声中,东陵若缬右手挥刀在面前划出一道薄薄的水幕,金色火焰刀略微一滞之际,她的身形向右上方急旋,左手向下斜刺黄圭贤的脸,蓝色刀芒疾如闪电,黄圭贤慌忙收轮欲挡,东风若绫左刀一拖一让,往下压住金轮的飞焰,右刀已经直劈下去,砍断了黄圭贤的整条手臂!当啷一声,金轮落地,还被紧紧攥在他被砍落的右手里。

    干净利落,犹如黄圭贤有意放水,把臂膀送上去给对方齐根切下来的一般!金丹真人的手臂虽然可以再长出,但数十年内,要想恢复到之前的境界都很困难。黄圭贤倒是硬气,咬牙坐起之后,吞下一丸丹药,捡起右臂,不管几个要好的师弟如何呼喊,扭头就走。

    龙临微笑着对台上的东陵若缬点点头,这才拉着龙宝离开。

    到了藏经阁,他毫不犹豫地兑换了所有的贡献点,换了一张可以整年在藏经阁阅读的玉柬。他现在已经是宗主的亲传弟子,齐福泉自然十分巴结,忙前忙后地张罗,还奉上了自己素日都舍不得多用的灵茶。

    龙临找了一处最清幽的,捡了个蒲团坐下,把百无聊赖的龙宝收入小世界去玩耍,独自看起书来。他发现,藏经阁的地板都是犀华木所制。这种树在龙渊大陆很罕见,据说多生于神遗之地的边缘地带。这种木材坚实异常,不畏虫蚁,在暗处会有淡淡的光华,尤其难得的

    是,它不染尘埃,无论多少年不打扫也不会蒙尘积灰。龙临心中感慨,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灵犀宗虽然沦为三流宗门,但这个藏经阁的鸿函钜椟,就不是一般的宗门所能罗致积聚的。

    他向来无书不读,在藏经阁呆了数十日,连灵犀宗万年来的历代宗主的讲经授课、言语行迹的记录都看了一个遍,但却惊讶地发现,关于开宗老祖冷灵犀的生平记叙却少得可怜,准确地说,根本没有。她在浩浩万年中,似乎只留下了一个名字。无从获知她如何开宗立派,如何得道升仙,连后辈对她的追忆膜拜的文字也没有,关于炎冰峰下封印活火山、开辟炼丹房的事更加无迹可寻。

    最后,在一个冷灵犀弟子所创的功法玉简中,他看到了冷灵犀的一幅影绘画像。画中的冷灵犀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头梳双髻,束着一对绿萼梅枝形状的玉花环,手执一支犀照剑,转眄流精,瑰姿艳逸。她的面容体态很难用寻常词语来形容,因为即使是一幅静态的影绘,也感觉得到她那犹如轻云之蔽月、流风之回雪的婉约轻盈、神光离合。

    “灵犀”二字,令人深感名副其实。

    这个弟子用简约的言语记述了受冷灵犀点悟而开创此功法的经过,难得地记下来冷灵犀的只言片语,包括对魔人的切齿痛恨,认为魔族不灭,流毒难清,绝不容许这种暴虐污浊的种族死灰复燃,肆乱龙渊云云。

    但是龙临自从到了灵犀宗,并没有发现谁会有这样以清除魔族为己任的信念,从上到下估计连这个想法也没有;钟不离曾经是个魔修,也照样担任峰主,还且隐隐有副宗主的架势。

    崔如铁在小世界里向他传讯,已经把给东陵若缬的宫绦炼制好了。龙临拿出来看了看,确实精美异常,还用上了龙宝的龙涎丝,所以肉眼看,这三块玉佩似乎并不相连,垂挂在腰下时会显得是悬浮之物;每块“佩玉”中都有一幅微缩的聚灵阵图,火晶璜上有朱雀图形,蓝魔石雕琢而成的环璧上刻画着应龙,不尽木木髓制作的玉珩上则是雪沾衣的尊范,形神毕肖…龙临看了,不禁发笑。这三件物事既可以单独使用,也可以三个联用。龙宝已经试用过,应该已经达到了灵宝级别,足够她用到元婴初期。

    龙临赞许地点点头,朝火晶璜吐了一口朱雀之火,让该火的气息融入晶璜表面的朱雀雕刻之中,感觉完美了之后,才把它放回小世界。这是他第一次给女孩子设计礼物,心里很有异样感。

    不知是不是冷灵犀的画像给了他某种启发,他突然心念一动,沟通了古镜中的辟尘神犀的神念,问起关于冷灵犀的旧事。没想到,辟尘不但听说过这个名字,还有一面之缘!

    “是这样的,大老爷,”辟尘天性活络,在小世界里和胡旺财、雪沾衣们胡混一气,居然也随他们改了对龙临的称呼,“神魔大战爆发后,中界有不少久有反意的仙人开始和魔神族勾勾搭搭,妄图颠覆神界统治。神界顾虑腹背受敌,决定清除一批叛逆者。当时由于战乱,中界无心过问下界修真的飞升事宜,所以有不少大乘境巅峰的滞留在下界,而神界也无力一一甄别中界忠奸,因此破军星主提议,由一名星主代表神界下凡,考核下界合适的人选,取代中界那些首鼠两端或者尸位素餐的仙主仙君。神界同意了这个提议,由我的主人海神汪若洋下界。”

    “是这样。冷灵犀也是被考察的人选之一?”龙临问。

    “大老爷英明。她是龙渊大陆五名被考察的大乘境真仙之一,也是唯一的女修。海神对她极为看好,认为她‘心有灵犀’,不仅禀赋绝高,论美貌也不逊于神界神女,且对魔族极为痛恨,若能登上仙帝之位,定会有一番新气象…”

    “仙帝?”龙临惊讶地问。冷灵犀有如此辉煌往昔,为何宗门里竟然只字不提?

    “是的,我的主人想推荐她作为南方仙帝人选。不过,这事最终还是神界长老会和紫微星帝说了算。我的主人只来得及到龙渊大陆考察,就收到了神界的传讯,要他火速返回。结果,在归途上被四个魔神伏击,我的主人…陨落了!”辟尘伤感地哭了起来。

    “我被俘后一直关押在夏台狱,他们始终没有杀我。后来的事,大老爷应该也知道了…”

    “你对他们说了什么?他们为何不杀你?”

    “我可什么都没说!都是巫神曾寒江那叛贼和魔神勾结,先将我主人诱骗回神界,在中界遭魔神伏杀。否则,我主人是何等的英雄,岂会轻易陨落?”说着,又痛哭起来。

    “通常神界传讯,由何处负责?”

    “一般都是青鸟司。但是大战时期,不免有些混乱,毕竟巫神掌管神界刑狱,权柄极重,他亲传急讯,我主人也不疑有他…”

    龙临点了点头,这个巫神曾寒江多半是被魔神的反间计所冤,魔神之所以不杀辟尘,无非是留他这个“人证”坐实巫神通敌而已…

    “你可知巫神之女曾拈雪的下落?”

    “我不知道,但我想,她一定是死了。”辟尘答,“神界对于叛逆者最是残酷无情,巫神家族肯定是全族被灭了。”

    龙临心中浮现出雪山大妖王描述的情景:一个银发黑衣少女,在漫天六出雪花和万树梅花之中独自舞剑,翩若惊鸿,矫若惊龙,奇逸旷世…难道这个女子,真的已经永远消失了?

第六十六章 忆旧年

    见龙临有点出神,辟尘怯生生地喊了声:“大老爷…”

    龙临回过神来,又问:“你是否记得,但年龙渊大陆另外四个被考察的大乘境真仙是谁吗?”

    “记得。一个是玄黄宗的开宗宗主玉昆仑,一个是星云宗的穆九羿,一个是大瀛海的云在天,还有一个是仙药门的陈东篱。”

    “玉昆仑?陈东篱?”龙临自言自语。玉昆仑是得到一枚魔神的椒图宫钥匙的人,他对这个名字格外敏感;陈东篱应该是陈行邈的先祖。

    但是之后各人的际遇,辟尘就一无所知了。它被关押的时间比嘲风还长久,与外界完全隔绝;之后夏台狱所在的位面被打碎,跌落到龙渊大陆,连看守他的真魔狱卒都死绝消散,他根本也无从知道那些人的后事了。

    当务之急,是要破掉那个古怪的阵法,搞清楚陈行邈是否还在囿仙阵中。龙临想到天阵宗的曹恒立,决定去寻找他,一则为他解毒,二则请他相助破解此阵。

    考虑到天阵宗和灵犀宗有过那样的旧怨,龙临和龙宝改换了形貌,变成了一个面目臃肿的青年修士和一个长相土气的孩童。到了天阵宗,自称林龙和林宝,只说是和曹恒立师兄在幽籍暗地相识,特来拜访。曹恒立一听,急忙亲自赶到宗门大阵口迎接,将龙临龙宝二人请入自己的洞府。

    入洞后,曹恒立给二人下跪请安。他被打过奴印,识海自有感应,不管龙临如何化形,还是一见就能感知。也幸亏这个奴印,他的元婴并未种毒,只是巫影魔人的鞭毒对他全身的筋骨经络都有侵染,天阵宗的解毒术也不甚高明,所以只能自己缓缓修炼调养…龙临给了他两粒李雍的解毒丹,另外还有两株采自仙望湖的嘉果竹,每株上都结了一颗桃形的红果,茎叶青翠如竹,奇香馥郁。曹恒立一见,惊喜地连连叩首致谢。这种仙株不但能解百毒,而且能助人破境,只是生长极其缓慢,每万年只能长一节,看这两株已经有十二三节之多,珍贵可知;龙临一给就是两株,反观回到宗门后所受的冷遇和鄙薄,不免大生感触,呜咽起来。

    曹恒立恢复得极快,两个月后,留毒尽褪,连境界也突破了一层,喜不自胜。

    他听龙临说了那个绞杀阵的概况后,想了想说:“这应该是上古的一种杀防阵,据我看,以李宗主的境界,似乎还不能布置这样高明的阵法。”

    “那是自然。”龙临

    答。

    曹恒立见他并无愠色,就拿了一张空白玉简,在额上贴了片刻,拓下相关内容交给龙临。龙临接过来仔细一看,这是一个叫“飞轮杀”的阵法,可大可小,表面四周无阵眼;如果第一层杀阵被强行破坏,第二层就会自动打开…以此类推,直到垂直的阵眼消耗完毕为止。龙临暗暗咋舌。原理虽然简易,但却是绝大手笔,如何能破解?

    曹恒立表示要去现场察看,才能想出办法。

    说到阵法,难免要谈到云水曦当年的不幸。曹恒立却为宗门大呼冤枉,认为天阵宗虽然和灵犀宗一贯有摩擦,但是绝没有能力也不必要去杀当时已经步入化神境的云水曦,何况云水曦本人就是很高明的阵法师…

    “瓦罐不离井上破,会不会她想破解你们的阵法,结果不小心,摔进去摔死了呢?”龙宝问。

    曹恒立欲言又止,摇了摇头。

    龙临知道他的顾虑,就说:“恒立,说说你的想法,无妨的。等我们救出陈老爷子,也会跟着离开灵犀宗。”

    曹恒立这才吞吞吐吐地说,“我怀疑,是灵犀宗自己人从背后偷袭了云水曦前辈,打碎了她的魂台,让她显得是死于天阵宗之手。这不过是借刀杀人之计罢了,云水曦是她兄长云水寒的心头肉,谁不清楚,惹到了云水寒,那就是要灭宗的麻烦!…”

    “那,你看,是谁干的呢?”龙临问。

    “两位老爷勿怪,我只是猜测…要我看,凶手就是…李宗主。”

    “李雍!”龙宝吓得叫了一声,怀里搂着的毛菊花也掉到地上。虽然他一向认为老李不是什么好鸟,但还是没想到这人能狠毒到这个程度。

    龙临却面无讶色。

    说起两个宗门结怨的过程,曹恒立说,其实天阵宗的开宗老祖赫连对冷灵犀颇有情义,境界也不相上下,开宗立派的时间也差不多,一直也是互相倚助,可谓一时双璧…只是后来冷灵犀无端失踪,赫连老祖总不肯信灵犀宗内的说辞,有一次登门拜访,发现冷灵犀在宗内的玉像被毁,不禁大怒,责问当时的宗主李元亨,李元亨性子也很傲,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结果赫连老祖在灵犀宗的围攻下还是杀了两名峰主,打伤了三四名长老,他自己也受了重伤。”

    “失踪?”龙临对这个说法才是真正震惊,又问,“李元亨呢?”

    “李元亨受伤极重,没多久

    就死了;赫连老祖的也伤得很重,不能自愈,他外出求药后,一去不归,就此不知所踪。”

    “李元亨是李雍的先祖吧?”龙临问。

    曹恒立点头称是。

    龙临想了想,又问:“既然贵宗老祖的境界和冷灵犀不相上下,为何我听说赫连老祖不在神界的仙主考核人选之内?”

    曹恒立答:“这个,我也影影绰绰地听说过,冷灵犀前辈的父母长兄皆死于魔神之手,她对魔族恨之入骨,到中界后绝不会与魔神暗通款曲;不过,我宗赫连老祖想法不尽相同,他认为,魔人也有善良坦荡之辈,不可一概而论,人族理应自强自立,不依附于任何种族势力…神界对我宗老祖这种模糊的立场,自然不会满意;大约也是因为这方面有些分歧,二人始终没有走到一起…唉。”

    “有没有可能冷灵犀躲在哪里,然后把你们家老祖找了过去,两个人…私奔啦?”龙宝眨着迷惑的大眼问。

    曹恒立苦笑着摇了摇头。

    龙临想,要想把曹恒立带入灵犀宗而不被察觉,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他进入小世界。但是此人还不知底细,他并不想过早地将小世界暴露出去…好像感知到龙临的顾虑,曹恒立突然长跪在地,对他说:“奴才曹恒立,愿终生追随大老爷二老爷,不违昭命,不离御前,永无背逆之心!”言毕,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龙临将他扶起,说明情况后,将他收进小世界。

    在曹恒立这个高阶阵法师眼中,小世界其实就是一个构造极其宏大庞杂又精妙绝伦的空间阵法。他一进入后,就惊喜万分地四下勘察,赞叹这个来自神界的宝物。他对胡旺财和崔如铁说,小世界会不断拓展和衍生,最终形成一个全新的世界。

    胡旺财告诉他们,雪沾衣已经能够化形了。龙临探入神识看了一下,小世界里多了一个蓝色头发的五六岁的小姑娘,眼睛是棕绿色的,穿着一件宝蓝色带红点的小袄,皮肤白得发亮,像一个瓷娃娃,倒是十分娇美可爱。龙临特意留意了她的腿:两条。这让他松了口气,他可不希望再多一个残疾儿童。

    不过令他惊讶的是:雪沾衣跑动的时候并不使用两条腿迈步,而是并着腿往前跳,居然还保持着独腿鸟的习性…龙临哭笑不得地命令胡旺财教她学会“正常跑步”。

    回到灵犀宗,发现东陵若缬已经离去。李雍依然没有出丹房。

第六十七章 冰轮杀阵

    龙宝一路猜想,冷灵犀到底去哪里了,会不会被老李的先祖谋害了?但是崔如铁和曹恒立都认为不可能。冷灵犀当年已臻大乘境巅峰,估计整个龙渊大陆也没有谁杀得动她…

    “若是魔神族插手了呢?”毛菊花突然插嘴说。

    大家陷入疑思,一时默默无言。毛菊花对魔人绝无好感,对神族好像有发自本能的恐惧和仇恨;胡旺财则是无可无不可,反正唯大老爷二老爷马首是瞻;崔如铁则认为魔族神族都不应奴役人族;曹恒立则因为深受魔人荼毒折磨,认为魔族是人族死敌无疑,必须铲除,但对神族缺乏了解,也少些敬畏…没有一个和冷灵犀一样是坚定的神族铁粉。毕竟,神族绝迹于龙渊大陆何止一万年,现在的龙渊,是一个人族和魔族混合家园,已经没有了远古时期对神族的认同感和依附感。

    龙临发现曹恒立的历练最丰富,见识广博,所以向他问起大慈阁的事。曹恒立对大慈阁所知也不多,但他知道所谓大慈阁接了什么单就一定能完成的说法并不完全靠谱。他回忆,大慈阁曾经追杀过云水寒的祖父云中昊,后来不知什么原因也不了了之;可见大慈阁接的单子不全都是杀人,有些貌似只是警告性质的…龙临点了点头。如果他经历的灭宗一案也是大慈阁所为,那就说明曹恒立的说法比较准确,那些人明显不想杀他,只想生擒;奇怪的是,就连龙宝也说不清李雍夫妇为何会纵贯几乎整个龙渊大陆,正好出现在那里…如果说纯属巧合,殊难置信。

    如果说,李雍也是大慈阁的人,用这种方式把自己从与世隔绝的盘龙谷“挤”出来,那他似乎没有必要去追问自己的养母关于自己的来历…感觉自己的生世,依旧是一团乱麻,无论拈起哪一根,都是断头。

    回到灵犀宗后,龙临收集了龙宝的宝贝唾沫,让他在洞府外玩耍把风,自己带着曹恒立下到“停尸房”中。曹恒立显然也被这个诡异的房间有点吓住了,神情变得恍惚起来。

    反复用阵旗试探推敲之后,曹恒立说:“大老爷,这个阵法,不是为了镇住下面的陈老爷子的。第一,无此必要,囿仙阵已经足够困住他;第二,这个垂直的阵眼直通地底万丈之下,是为了封镇住别的什么。”

    “冷灵犀前辈曾经在炎冰峰之下封印活火山,有没有可能这活火山有加剧之相,不得不重新封印?”龙临问。

    “我看不会。”曹恒立答,“虽然我也是第一次来此处,但感觉这里的炎热与奇寒没有想象中那么不可抵挡,也未感受到火旺寒衰。要封印活火山,若只设一个阵眼,无论这个阵眼

    何其强大,都是远远不够的。”他停顿了一下,“唯一的解释,是为了封镇住一个什么大能。”

    “大能?”龙临大为惊讶,这是他无论如何联想不到的,“会是魔人吗,还是...?”他忍住了没有说出冷灵犀的名字。

    “这可不知道了。”曹恒立干脆坐在了绿魂檀木棺材附近,思考起如何破阵来。

    一坐就是一个月。龙临心下焦躁,但也不敢干扰。终于见曹恒立睁开眼睛吐了口气,忍不住问他,“如何?”

    曹恒立苦笑摇头,表示推演了无数遍,终究还是不行。龙临突然感觉到识海中灵光一闪,拿出了魏大顺遗留的玉简。曹恒立大为意外。魏大顺是天阵宗里最有阵法天份的弟子,他一向颇为膜拜的;得知对方陨落于仙望湖边,骨殖无人收拾,不禁长叹一声,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的感慨。

    死马当活马医,虽然是毫不相干的阵法阵型,曹恒立还是把魏大顺的那些推演公式细细研读了几遍,虽然并无特别的领悟,但他认为,这两种阵法都是上古魔神所创,和中界流传下来的阵法毫无类似,就如魔人的建筑风格和人族的截然不同一样;虽然这个阵法和上古阵法“飞轮杀”作用相同,格局却大相径庭。

    龙临不得不说了自己开启仙望湖大阵的经过,说,“我想,无论多么不相同的房屋,都必然有门有户,有墙有顶。我当时就是找到了一枚钥匙…”

    “晶核?钥匙?”曹恒立眼睛一亮,立即注意到龙临佩戴的六角血犀牌。这也是宗门的一枚“钥匙”,他想。

    六角牌被抛入绿魂檀木棺材中间的一个位置,龙临忽然感觉四周有轻微的嘶嘶声,被飞轮杀搅动的丹药气息也似乎变得淡弱下来;但仅仅是一瞬间,杀阵仿佛被激怒似的无声地咆哮起来,飞旋的阴寒杀意把狭小的丹房的空间割裂成千万条,明暗混乱,四壁的丹药瞬间粉末化,簌簌洒落,烟尘弥散…龙临一见不妙,立即将曹恒立收入小世界,挥掌卷回六角牌,向上遁出“停尸房”。

    得知出师不捷,龙宝大为失望,说:“老曹,你们天阵宗也太差劲,一个魔人的阵法也破不了!”

    “二老爷,奴才才识浅陋…不过,我怀疑那是上古魔神的阵法。”曹恒立惭愧地低声答。

    “他说的没错。”嘲风的沧桑渺远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并未显形,但那磅礴恢宏的威压还是几乎撕裂了曹恒立的识海,他浑身冷汗,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嘲风继续说:“这是上古魔神的一种阵法,叫‘冰轮杀’,专用于克制和镇压火属性的

    真魔真仙,和飞轮杀只有一字之差,但威力大有过之。它确实有钥匙可以开启和关闭,但你们的血犀角牌不行。方才阵眼感受到我的气息,就开启了多重绞杀…”

    “难怪…”龙临说,“前辈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嘲风似乎短暂地踌躇了一下,答非所问地说,“此地似乎有两条灵脉,玄冰之力和朱雀之炎,但是均有被抽取耗竭之相;你身上恰好有这两种气息,是否被你汲取?”

    不但曹恒立,龙宝都惊讶地睁大眼睛,他一直以为是伊如缨洗了个澡,把灵力抽掉了。

    见龙临犹豫着点头,嘲风又说,“这就是这个阵法突然被加设的原因。此处地底,应该原本就有一个魔神的封镇,但由于地脉衰竭,封印开始动摇,才不得不如此加固。”他顿了一顿,说,“将我的两缕神念合二为一,可以投入阵眼一试。”

    龙临一惊,问:“若是前辈可破此阵,会有什么后果?”

    嘲风沉吟答:“此山会彻底开裂。我也会消泯。”

    龙临变色,这不是他愿意见到的,何况陈行邈很可能会在阵法炸裂的瞬间被抹杀。

    “不能让老祖宗涉险。”龙宝第一个反对。

    嘲风声音低沉地说:“只要你们效忠神族,有一天能够恢复神界万古之荣光,我又何惜牺牲一缕残念?”

    龙临心中迷惘,不知如何回应。他是谁?人族?龙族?神族?…至今没有答案。

    思索片刻,龙临说,“我感觉魔人对自己的族类颇为信赖,互相之间,少有人族的勾心斗角、互相制衡…我用沙暴鼠王的晶核打开过仙望湖,是否也可以用其他的钥匙,开启或关停这个冰轮杀阵,譬如…仙骨库的钥匙?”

    “试试看。”嘲风马上说。仙骨库囤积大量真仙的骨骸,这个库门的钥匙等级一定很高,这是可以想象的。

    龙临取出了那片黑白两色的叶状钥匙。为了安全计,他把所有人都收入了小世界,包括那块六角牌。重新返回停尸房后,他放出曹恒立,在他的指点下,将黑白钥匙掷入棺木中某处,只听一声悠长酸牙的怪声,棺材底部忽然裂开一个六角形的口子,就像一朵被不断放大的雪花。每一寸冰晶的经纬都清晰无比,精妙无双。“雪花”旋转着停了下来,凝止不动。

    “再来!”曹恒立低喝。龙临收回钥匙,又反向扔了过去,只听“轰”的一声,一个深不见底、蓝幽幽的光柱蓦然出现,彻骨奇寒扑面而来,二人脸上登时结满冰花。龙临立即将曹恒立收入小世界,拿出阴阳剑,跃入光柱之中。

第六十八章 满头晴雪总难消

    经历了殇雪山脉的酷寒之后,龙临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再怕冷,但是光柱中的极寒还是让他感到浑身僵硬、识海都要冻成冰湖的感觉;而且越往下,越觉得难以抵受…这个光柱是透明的,不仅可以观察到外面,而且也可以看到自己。他发现,他的头发变成了近乎透明的纯白色,令他心惊。

    顺着光柱很快到了困住陈行邈的那个洞窟,看到了对方模糊坐立的身影,龙临咬牙强运神力,双手握住阴阳剑,剑上燃起朱雀之火,一个飞速旋身,剑光横割,拉开一圈空隙,他一缩身就随剑穿飞出去,正好落在陈行邈之前的地面上。

    陈行邈闭目无声,身上的灵力流转弱不可辨,但还活着。

    讽刺的是,他身外的囿仙阵已经被这条光柱强行压破,已经失去了对他的围困;只不过他被锁在岩壁上,唯一的空间通道被光柱占住,还是照样无法脱逃。

    幽籍暗地历险数年,结果所有的收获都没有用上。龙临不禁苦笑了一声。他挥剑斩断了锁链,将陈行邈放入小世界,吩咐胡旺财他们照料。然后他取出两块火晶石,坐地调养片刻,舒活一下几乎被冻成冰凌的全身经络。那道被割开的光柱,已经完全恢复依旧,看不出一丝被破坏过的痕迹。

    融合了阴阳木之后,阴阳剑更加锋锐无双。龙临深感欣慰。

    花了多一半的时间,龙临才回到龙宝的洞府。向上逆行的困难,超出他的想象。他委顿在地,连收起阴阳剑的力气都没有。幸好他体内有朱雀炎力,过了一炷香时间后,他恢复了,把大家放了出来,说明情况。众人见他头发变得和毛菊花一样银白发亮,都惊呆了。

    听说要离开灵犀宗,龙宝表示要把他唯一的家产:那个破蒲团,带走。这蒲团只是这一带山上普通的柔甲蒲草所编,极其平常,一块下品灵石能买到好几十个,不知用了多少年,都有点磨损了;而且一旦拿开它,就会发现底下通往停尸房的小洞…不过想到龙宝在化形前的五百年都被孤独地关在这里,这蒲团是他唯一的“伙伴”,确实也该带走;再说早晚李雍也会发现陈行邈已经脱逃,也无所谓了。

    陈钺天已经进入化神境,仙药门的困阵拦不住他了。得到通报后,他飞一样出现在仙药门护阵口,见到孤身站立的龙临,青衫飘拂,背负长刀,已经长得和他一般高。

    归来的少年容貌依旧,只是满头皓雪。

    陈钺天的脸变得有些苍白,轻轻问道:“我父亲?…”

    龙临微笑拱手答:“幸不辱命!”

    陈钺天张开双臂,二人拥抱在一起。

    世间情愫就是如此奇怪,有多少

    白首如新,就有多少倾盖如故。龙临见到陈钺天的这一霎那,就感觉已经相识相知了千万年。

    陈行邈只是为了将灵力消耗降到最低,自我封印了神识,并没有其他严重损伤,所以恢复得相当快。等他清醒之后,龙临给了一些仙望湖的仙株,让他炼制自身需要的丹药。在这个过程中,陈行邈将平生所学,详尽地演示、剖析给龙临,并给了龙临一些极其珍贵的上古丹方。龙临也简述了幽籍暗地的经历,也没有隐瞒那些奇遇。

    陈行邈点头答:“这是你应得的造化。”

    龙宝和胡旺财他们都从小世界出来,在仙药门尽情玩耍。一时间,仙药门这个清修之地,变得到处鸡飞狗跳起来。修士们见到一个笑嘻嘻的可爱男童带着一个碧眼美貌少年、一个银发冷漠少女和一个并着双腿到处狂蹦的蓝袄小姑娘,呼啸着来去,掏泥采花,捉鸟拔毛…都不免惊愕不明。

    陈行邈替龙临细心地反复诊查了之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思考,最后他说:“恩公…”

    龙临忙道,“我与钺天兄弟相称,陈宗主还是叫我名字吧。”

    “那就失敬了,临哥。”陈行邈就随着龙宝对他的称呼了,“我的先祖陈东篱见过神族,有一些记叙遗留。据我看,临哥的体质与神族有别…你的体内原有两股强大至极的本源气息,目前看来又多了四条,两条较弱的是朱雀之炎和玄冰之寒,强的…难以揣摩,一种是木属性,另一种是水属性,皆纯净无比。后者恐是仙望湖所赐,前者…”陈行邈沉吟,“非我所能知。”

    龙临大感钦佩。若论医道,陈行邈也近乎通神了。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陈行邈也认为他并非神族,而且无法解释他体内的本源之力从何而来,但他至少明白了他幼年的头痛,都是因为这两股力量反复冲击、撕扯全身经络穴位骨骼肌肉所致。至于为何他没有爆体而亡,陈行邈也觉得难以有合理的解释。

    为了让陈行邈进一步参详,龙临一抹眉心,取出了天枢弓。

    陈行邈战战兢兢地接过这张深绿色大弓,确定它的气息正是龙临身体中的木属性之源。这张大弓在陈行邈手中晦暗无华,普普通通,他却依然感受到神威如山的重压。良久,他才说:“木主仁。此弓虽属纯木,却满含肃杀悲怆之气,令人持之欲泣,心生无限痛切…真不知是何缘故?”

    正讨论着,只见雪沾衣推门而入,并着两条腿蹦到龙临怀里,大哭着说:“大爸爸,小爸爸打我呀!呜呜呜…”眼泪一条一条地顺着瓷白的小脸往下淌。

    龙临被她的奇特称呼逗乐了,“干吗打你?是不是你学不会走路?

    看你,老是蹦啊蹦的,一点都没有淑女范儿…”

    龙宝气呼呼地赶过来,指着雪沾衣大骂:“臭坏鸟!你把人家的花园烧了一半,怎么赔?我和大老爷要破产了啊,你妈蛋的!…早知道就该把你捆起来,塞进易大铲的窝里!”

    “啊?”龙临也吓昏了头,这孩子真是不省事啊,走到哪里烧到哪里。

    陈行邈浑不在意地笑道:“临哥勿忧!你送给老夫的仙植,每一棵的价值都超过整个花园了。”

    话虽如此,龙临还是急忙赶过去,看到半园焦土,竟无一缕剩草,心里一凉,也恨不得把雪沾衣暴扁一顿。

    幸好小世界里的神望湖边的仙株均已成活,龙临带着龙宝和毛菊花、胡旺财忙了整整数日,小心地分株,移种到陈行邈的花园里。龙宝负责洒水,用的是仙望湖湖水,不免肉痛万分,在心里把雪沾衣这个败家孩子骂了十万八千遍。

    为保证移种成活,陈行邈让人从莲花池里取了一点泥化到园土之中。龙临知道这是天河之泥,是雪山大妖王的赠送。他不禁想起了关于绝尘莲的往事,问起陈行邈,不料一向健谈的对方只是含糊回答:“我与雪山大妖王有旧。”

    谈及巫神旧案,陈行邈表示,他并无所知。

    龙临沟通了嘲风。嘲风在冰轮杀阵中为保护龙临,其实已经受伤,所以相当虚弱,正准备进入沉睡状态,听到龙临问起巫神曾寒江,他沉默片刻说,巫神一案,牵涉甚广,个中详情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他的主人七杀星主和破军星主一直存有疑虑,但是天府、天机、巨门等文职星主却力主杀之…巫神被处决的那一日,正是他随七杀星主出战,并且中伏被俘的时候。之后的情形,他也就不知道了。

    “中伏?”龙临惊讶地问。

    “是的…”嘲风发出一声叹息,沉沉睡去,再无言语。

    龙宝对龙临的满头银发耿耿于怀,认为这是为了搭救陈行邈落下的毛病,必须得由陈行邈负责治疗,不然,看上去“像个妖族”,有损龙临的形象。

    陈行邈却是万分为难,因为这种奇症,他完全无从着手。

    毛菊花却插嘴说,“二老爷,除了妖族,神族也有白头发的…”

    “是啊,听说巫神曾寒江就是银色头发,他的女儿曾拈雪也是。”胡旺财说。因为他知道,雪山大妖王一直遗憾他的前主子,也就是大妖王的第二十九房姨太太九尾狐妖不是银色头发。

    “雪?雪…”毛菊花听到曾拈雪的名字,又开始犯迷糊。龙宝发火道:“胡旺财,你可打住吧,不准再提这个名字!菊花听了要犯病,知道吗?”

第六十九章 旧江山浑是新愁

    龙临暂别陈行邈父子,向龙渊大陆南部奔去。他已经年满十六岁,如果他的龙女生母还活着,应该会到盘龙谷赴约,带着那个真正的洛青崖,来交换自己。

    临别他把阴阳剑交还给陈钺天,对方却不肯接纳,说此剑已经融合阴阳木,不再是原来的阴阳剑,没有归还这一说了。龙临深为感激,留下了崔如铁和雪沾衣,以及炼器所需的一些天材地宝,嘱咐他们务必炼出堪与阴阳剑媲美的仙器来作为补偿和感谢。

    近乡情怯,往事一幕一幕地在他眼前划过。他对那个龙女生母无从想象,在他的意识里,母亲依然是那个眉蹙远山、眼含愁色的养母幽若兰。龙临想,如果那个真正的洛青崖还活着,他又如何能接受因为这种强行置换,他的父母兄弟、阖宗上下都已经死去的结果?

    他走在当年随洛丹峰他们一起逃生的山道上,不时有修士踩着飞剑类飞行器从头顶飞过。没有人留意过这个踟蹰山间的“凡人”少年。山风清冽,阳光金黄,凋零的木叶在风中蝴蝶般飘飞,满山秋色斑斓。山外一条蓝色玉带般迤逦流过的大河里,凡间的渔者划着舟楫在唱:

    “芦叶满汀洲,寒沙带浅流。

    二十年、重过南楼。

    柳下系舟犹未稳,能几日,又中秋。

    黄鹤断矶头,故人今在否?

    旧江山、浑是新愁。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这首曲词龙临也曾读到过,但从未有过此时入耳的伤感,“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他喃喃自语,拿出一坛百花酒,对着苍茫蒹葭,霜冷长河,喝了一大口。

    到了李雍移山掩住盘龙谷大阵的破口处,他大为意外地发现,这个一向人迹罕至的地方竟然有修士出没。那座小山丘不知何时被凿穿了一个洞,洞口被一个浮皮潦草的禁制掩住,洞口上居然有一行字:“盘龙谷探险之地入口处”,禁制外站着几个穿着蓝白两色道袍的筑基和一个金丹修士,正在有说有笑的比划着什么。

    龙临又好笑又好气,继而悲从中来。没想到养父母和兄弟姊妹们被杀戮之后,还被翻尸盗骨,不得安宁!

    那几个修士见他突然出现,也有些诧异,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居然是个凡人少年,其中一个就呵斥道:“滚开!这哪是你一个凡人能来的地方?”

    龙临面无表情地问:“你们是谁?为什么在这里?谷里还有多少人?”

    那个筑基正待喝骂,另一个却拦住他说,“喂,少年,你想进去吗?一百块中品灵石!”说着朝其他人一挤眼睛,修士们哈哈大笑起来。

    正笑着,一个脚踩一段红霞般的

    飞帛的红衣女修从天而降,在龙临身后闪出,扔给他们十块中品灵石,那个懒洋洋的金丹修士打了几个法诀,禁制就开了,女修一闪身就匆匆入内,未发一言。

    他们居然在此地卖起了门票。

    龙临皱眉问:“怎么她只要十块?”说着,一抹储物镯,一个高达十多米,金光闪闪、浑身缭绕着若断若续的灰色烟雾的蚁妖两只前螯各托着五十块上品灵石突然出现在修士们面前。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这灵石就是你们的了。”龙临虽然恼怒,但并不想在故地大开杀戒,也没有要愚弄他们的意思。

    几个修士被完全定格,那是一百块乳白色的、流转着冷月般蓝晕的亮莹莹的上品灵石!横财动人心,他们几乎完全忽略了眼前这个诡异的七阶蚁妖,眼珠红涨得要沁出血丝,暗自互相沟通心念,准备一拥而上,把这超大号蚂蚁连带这个大喇喇不知死活的凡人少年一并杀了,发财!

    “少年,方才进去的可是金丹真人啊…”一个筑基修士龇牙一笑,突然暴起发难,对准易大铲的头脸腰腹就是一大把发着绿光的“毒蜂蜇”。只见这些细如牛毛的毒针没有挨到易大铲就被那些灰烟裹在一起,嗤嗤嗤数声迸出绿焰,烧得一干二净。龙临不耐烦地皱眉挥手,收回灵石,对易大铲说:“归你了!”

    易大铲挥动金黄色的巨螯,犹如一台无坚不摧的死亡收割机,挥动之处身首分离,血肉狂溅,完全无视那些法器灵器的轰击围攻。她十分熟练地一开始就放出灰烟制住那个金丹,令他识海中毒,僵硬呆立,待解决了那些筑基后,她才前螯暴长,分别拍在对方气海两端,只听“噗”的一声,一个明晃晃的金丹爆裂出来,被易大铲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放进她那个铲形巨嘴里。

    巫影魔人没有金丹和元婴,他们的肉,易大铲早就吃腻了。

    龙临放出曹恒立,问他,能否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布置一个飞轮杀阵,把洞口彻底封住?他实在不想进去一一清理那些在里面疯狂翻掘宝物的修士们。

    曹恒立表示可以一试后,龙临一拂手,扯破一个蛛网似的把原来的禁制毁去。曹恒立立即开始安插阵旗,并让易大铲带着她的部分子孙将所需用料从小世界取出,其中包括一段血枫木和数根取自仙骨库的仙人腿骨。

    这个阵法虽然耗费时间,但是偶有里面的修士试图闯出,就会被毛菊花挥起项圈,砸得半死不活,只能退缩回谷中。为应对金属性的高阶灵宝法宝的攻击,曹恒立还让龙临在阵眼中加了金心紫焰。一遇到金属性的灵宝法宝的强行突破,金心紫焰就会蓦然暴涨,瞬间将之销融。

    这个飞轮杀阵最后被炼制好的

    建木树皮所隐蔽,完全看不出痕迹,龙临就任由里面的修士往外硬闯,往往只听到一声惨叫,就被绞成一蓬粉红色血雾,被杀阵吸取后,就恢复平静;无论金丹还是元婴,都无法遁逃;而且这个杀阵一旦饱饮修士精血,就会一轮比一轮峻烈。

    之后的两三个月里,龙临和曹恒立就在盘龙谷上空俯瞰那些修士们如何突围脱困。飞轮杀连续开始了数十次之后,终于安静了下来,修士们似乎绝了这个念想,开始往上攻打原来的大阵。

    龙临和曹恒立站立虚空,看到盘龙谷上方的隐形大阵上不断闪出各种颜色光点,显然攻打甚烈。但是大阵却毫无损伤,甚至连变形的痕迹也没有。曹恒立目眩神驰,称颂这个护宗大阵的高明程度,岂止超过天阵宗的百倍。

    龙临暗赞生母龙女手段之高,竟然在短短三日内布置了这样一个玄妙又坚固的大阵,连云水曦和曹恒立都叹为观止。然而这样的大阵,六年前也被强行攻破了一个大洞…他呆立空中,不知要等多久,生母才会出现在他面前。

    阵幕上的彩色光点如烟花盛开,从繁密到稀疏,最后越来越零星…曹恒立说:“主人,里面恐有数千人,差不多都…那个了。”

    龙临等了半年多,一直等到第二年早春,始终没见到那个养母所说的穿着白色宫装女子的出现。他不得不怅然离去。

    临走,他抹去了“盘龙谷探险之地入口处”那行字,写上“不得入内,违者杀无赦”。曹恒立见他双掌翻飞,似乎并不如何快速,但却完全看不清具体的手势;一点点的朱雀之火和一滴滴的玄冰之寒间隔交错,将那行字填补充满之后,龙临又一点眉心,飞出一颗本命精血,落在那行字正中间,没入冰火之中。他内心仍然希望生母会出现于此地,感应到他的精血气息,自然会找到他。

    他不想引人注目地飞行,也不想重走那条山道,干脆偷得浮生数日闲,找了一条船,从水路往圣莲宗的方向走。艄公是个五十多岁的凡人,带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孙女,见他身背大刀,脚尖轻轻一点就飘落到船头,料想也是一名修士,笑问:“仙人可是到盘龙谷探宝归来?”

    “老丈也知道盘龙谷的事?”龙临问道。

    “我是本地人,知道一点。六年前有个晚上,这附近闹腾都很厉害,山都崩碎了好几座呢!大家都说是仙人打架,但是之后又什么也没看见,也没有一个尸首啊啥的…最近两三年到这里的真人越来越多,好像听说那个盘龙谷有宝贝,大家都想去碰碰运气。不过用我们凡人的眼睛,连那个什么盘龙谷都找不到,看不见,真是奇了!…”老人收了龙临一个黄金锞子,满心喜悦,一路絮叨不停。

第七十章 江上有女名悦兮

    龙临站坐船头,似听非听。澄江如练,两岸银白的苇花起伏如雪浪。那个艄公的孙女悄悄地走到他身后,伸出细嫩小手摸了摸他的银色头发。他回头一看,这个小女孩长着一张尖尖的小脸,又圆又大、水光潋滟的双眸有点像龙宝,只是头发黄稀,面带病容,显得有点先天气血不足的模样。他微笑着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有点害羞地微笑着,也不说话,倒是那个艄公替她回答:“我孙女叫林悦兮。”

    “嗯,你也姓林。”龙临想起了一个故人:林若绾。她若是已经托生,应该也有这么大了。心中一阵伤感。

    艄公笑道,“仙人见笑了。这孩子命苦,一出世,父母就全没了;出娘胎就没养好,让我带在身边淋雨吹风的,成了个病秧子,不爱说话,平常也不爱笑…我不识字,这名字还是央一个好心的女仙人取的,好像是希望她高兴爱笑的意思。难得今日见到仙人就笑,真是有仙缘呐…”

    龙临把小女孩抱在自己腿上,摸了摸她的手腕,感觉并无灵根,微感诧异;想了想之后,他让龙宝装了一葫芦仙望湖湖水,还有一些温补气血的丹药,装在一个玉净瓶里,都交给了艄公,只说可以治病,告诉他如何给林悦兮服用。艄公千恩万谢地收下了。

    上岸之前,龙临还小女孩的脖子上挂了一颗八角形的紫魔石,用龙涎丝穿就,上面有他一丝神念。女孩的大眼睛里充满了灵慧,不言不语的,似乎什么都能够领会,这让他再一次想起林若绾那白衣如雪、灵逸绝尘的身影,还有她散功逝去的情景。

    看他起身欲行,小女孩拉住了他的衣襟,仰脸望着他,不肯放手。龙临温言安抚道:“等你病好了,苏醒了灵根,就会有人来找你。我们还会见面的。”

    小女孩好像听懂了,放开了双手。龙临凌空飘起,在空中轻轻一个转身,看了她一眼,就回身向河岸飞去,瞬间消失在这对爷孙的视野里。

    龙临顺利地到了圣莲宗的地界。此处山水迷,云雾重重,水中随处可见各色莲花,大如车轮,光华隐隐,风姿绰约,虽然不及仙药门的雨过天青色莲花给人的神异感,却也是凡间见不到的良种仙品。随一名女修穿过几间风亭水榭,走过一条曲曲折折的水上长桥,就到了云水曦所在的内舍。据那个女修说,她的性子和前任圣女卓

    文君不同,疏离好静,无事都在内舍修炼,很少接见外人。

    见到龙临,云水曦也颇为惊喜,命人上了莲蕊灵茶,就信手打了禁制,问起龙临这些年的经历。

    龙临见她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衣,头带莲花形白玉冠,浑身仿佛笼罩在一层清清泠泠的月光之中,不可逼视,美丽圣洁得有些不真实,不知是否和她所修习的功法有关。

    龙临简述了幽籍暗地的大致经历,当然没有提及去那里的真实目的,只说是为了历练;之后说起此次重返盘龙谷的所见所闻。云水曦点头喟叹,“你也不用灰心,想必你的母亲有事羁绊,无法赴约。将来机缘到来,总会有相聚的那一天。”

    听龙临说,打算“暂离”灵犀宗继续寻找母亲下落,云水曦也表示了理解。迟疑了片刻,她轻轻问:“不知…他近来如何?”

    龙临知道她是关切李雍,心想感情一事,真是难以言说;他和其他人一样,觉得李雍无论怎么看,和云水曦也不甚匹配,哪里值得她如此念念不忘?他含混反问:“云…前辈不是差遣东陵师妹去求取过丹药了吗?”

    云水曦微微苦笑,轻轻挥手,羊脂美玉般的手掌中就出现了一瓶丹药。让龙临目瞪口呆的是,她一弹玉瓶,将几枚丹药握在掌心,捏成粉末,再一挥手掌,那粉末就化为五色丹华,散逸无迹,只留着一室氛氲丹香,沁人心脾。

    “我哪里还用得着他的丹药…”云水曦黯然道。

    原来她只是找个由头,探知一下李雍的近况。

    龙临表示这几年他都在幽籍暗地历险,宗门内的事,很少有了解。云水曦问起他头发转白的缘故,他自然不愿解释,只是说可能在殇雪山脉受了寒毒所致,并说起甄若绫的不幸遭遇,云水曦也惋惜感慨,疑惑这事的前因后果。不过,她证明许无华等化神境长老并未外出,一直在圣莲宗闭关,似乎没有和龙临所描述的魔族人修相符的可疑人物。

    谈到甄若绫,龙临又提起另一个和他相关的圣莲宗弟子:林若绾。说起她的遗言,关于圣莲宗内有冥影族奸细的话题,云水曦的黛眉越颦越紧,陷入沉思。她天性淡漠好静,对于掌教圣女这样事务繁琐冗杂的职位,实在是兴趣缺缺,但是骄傲的内心又阻止了她向龙临解释离开灵犀宗的原因…一时心绪纷乱,不禁叹了口气,对龙临

    说:“临儿,你可愿意成为我圣莲宗的记名弟子?”

    龙临吃了一惊,不知云水曦何以冒出这样的念头。见他愣神,对方解释,“圣莲宗并不是只收女弟子,男弟子禀赋卓绝的,也不是不可以入宗。你知道,我秉性愚钝,自己的事都料理不清,这个大宗里的杂务太多,委实令我心烦。临儿,等你找到生母,愿不愿意到圣莲宗帮我呢?”

    龙临迟疑了一下,只好说,“圣女前辈但需驱驰,龙临敢不效命?只是,记名弟子这事,还须禀明李宗主…”

    云水曦也不勉强,按下不提。龙临拿出那件“宫绦”,请她转交东陵若缬师妹。云水曦神色微微有异,细细端详了这件精美绝伦的灵宝,赞叹:“好漂亮!虽是小物件,却真是花了大心思的。”龙临见她若有所思,绝口不问他和东陵若缬有什么特殊交集,内心也有点诧异不解。

    踌躇片刻,龙临还是问起灵犀宗的炎冰峰下有魔神封印的事。云水曦大吃一惊,嘴唇都微微泛白,翕动了良久,才缓缓说,“一百多年前,我无意中发现炎冰峰下有一个规模极其宏大的封印,应该是上古魔神的手笔,不知底下究竟封镇了什么…后来的事,你大约也知道,我魂台破碎,调养了近百年才重新凝实了身体…”她的声音低弱下去,显然不愿回忆那段往昔,“灵犀宗内种种隐秘,也无从获知了。”

    龙临感觉云水曦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料想再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答案,只能起身告辞。临别,他说起江上遇见的小女孩林悦兮,并赠送仙望湖之水的事;他恳求,若是林悦兮能苏醒灵根,还请云圣女能够将她收入圣莲宗。云水曦美目一闪,说:“说来真是巧,这孩子我知道,林悦兮这名字,就是我取的。”她说两年前在高阳江上无意遇到那个小女孩,大有灵性。她祖父说她一出生就父母双亡,邻里皆以为不祥;加上她“先天聋哑”,也从不开颜发笑,是以大受族人嫌恶,只能将她带在船上生活。云水曦怜其不幸,所以给她取了悦兮这个名字。

    她让龙临放心,只要林悦兮苏醒灵根,无论资质好坏,她都会把对方带入圣莲宗。

    龙临致谢后道别。云水曦忽然说,“临儿,东陵若缬去了神遗之地,要一年之后才能返回。这宫绦…还要留在我处吗?”

    龙临笑道,“有劳圣女转交。”

第七十一章 玄黄宗

    云水曦将龙临送出圣莲宗,走出好长一段路,两人各怀心思,默然不语。最后,龙临忽然发问:“圣女前辈,你看林若绾林师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云水曦神色抑郁地答,“若绾为人外柔而内刚,颖悟灵澈,既有机变,又善决断,是圣莲宗掌教圣女的最好人选,可惜…”

    龙临问,“难道前辈一点也不想追查她的死因吗?”

    云水曦放出神识扫视四周后,才低声说,“临儿,你还小,不知道世间因果往往不是它表面看起来那样,能不能最终获知真相,其实并不重要…现在的龙渊大陆,人魔混杂,暗流涌动,还需步步谨慎,切勿…”她顿了一下,“轻易卷入争斗之中。”

    言毕,低头从一串莲苞状储物手串中抹出那支龙临曾亲眼见过抹灭过那几个追杀自己的杀手的凤形翡翠步摇:诛仙赤。她把步摇递给龙临说:“临儿,这支诛仙赤是上古仙器,是我大瀛海老祖云在天的道侣南宫紫凰的遗留。诛仙赤与我的功法不相宜,在我手中,威力只能发挥一成而已。他日你有心爱的女子,不妨作为聘礼…”

    龙临大为感动,这是一个母亲才会有的心思。在云水曦的眼中,自己已经是她的孩子了。

    拜别云水曦后,龙临决定去一趟玄黄宗,寻找椒图宫的另一枚钥匙的下落。他接到穆天秩在幽籍暗地的一些消息,并提到最近宗主周天成开始闭死关,各长老闭关的闭关,外出的外出,几乎都不在宗门里,只剩一个周碧城看家守宗。

    他在盘龙谷外等待生母时炼了一些丹药,其中有几颗就是以陈行邈提供的古方炼制的转妍丹,可以治愈毛菊花的“毒猫爪”之伤。他有的是天材地宝,又有了各类上古仙方,缺的只是掌控工序火候的经验而已。经过半年多的练习,基本掌握炼丹要诀。就丹药的品质而论,已经远远超过李雍炼制的水准。

    周碧城正百无聊赖,得知有个“美貌少年”求见自己,忍不住好奇,到宗门口一望,果然见到了一个锦衣貂裘、长身玉立的绝色少年,唇红齿白,双眸流碧,撑着一支淡黄色的油纸伞,在落花微雨中含笑独立,那朱红伞柄衬得他的那只手掌莹白如脂玉;那油纸伞面上,夕阳沉醉于远山,丹枫飘零于古渡…

    一见望裁(旺财)误终生。

    周碧城流口水了。虽然他上次因为招惹龙临龙宝而被毛菊花毁容,但是对男色的喜爱还是

    丝毫不改。胡旺财这样的“美色”,委实让他心驰魂夺,哪管三七二十一还是二十八,急忙殷勤地请对方进入宗门,直接带到自己的内门大院里去了。

    周碧城居住的院子占地足有数百亩,数间巍峨的垂花门楼,四面抄手游廊,抱厦精雅;处处奇石玲珑,园圃中仙葩沁芳,杜若凝翠,还有一道溪流缭绕而过,水色透明而微黑…胡旺财被这种人间富贵气象惊倒,暗想,一个修真之人这样奢靡享福真的好吗?

    龙临和龙宝原来想让胡旺财对付周碧城,自己躲在临水夕照伞中进入玄黄宗内四处查看一番,但是周碧城的好色无耻还是超乎他们的想象,眼看他把胡旺财拉进内室开始上下其手大吃豆腐,龙临和龙宝不得不突然现身以阻止犯罪,把周碧城吓得几乎栽倒在他的雕花金星檀木床上。

    他当然认识毁掉他面容的元凶之一,龙宝;但是龙临长成了一个修长挺拔的少年,让他不免有片刻愣神。只见那个锦衣美少年整整衣服,退到一边说:“大老爷,二老爷,这位是周少宗主…”竟然是个灵犀宗的奴仆。

    龙临微笑拱手:“久违了,少宗主。”

    说明来意后,周碧城自然又惊又喜。龙临取出两粒转妍丹,一粒内服,另一粒用一盏仙望湖湖水化开以后外敷。

    只见周碧城脸上那些毒蜈蚣般纵横交错的狰狞抓伤活转了似的抽搐、扭动、翻滚、收缩起来,只一盏茶功夫,就消褪无痕,而且新生的肌肤一无异状,整张脸肤光晶莹,比原先未受伤前还润泽了许多…胡旺财暗怨“大老爷干吗给这该死的登徒子治得这么好”,口中却称颂着,还拿了一面铜镜,让周碧城自己照看。周碧城看到镜中的自己容颜胜昔,欣喜若狂,哈哈大笑起来。

    喜获新生的周碧城让下人布置了一大席晚宴,招呼龙临三个入座畅饮。胡旺财不敢就坐,站在龙临龙宝身后奉酒侍候。周碧城起初怎么也看不明白,胡旺财这样“美貌妖娆”高阶妖修怎么会奉两个毛孩子为主,不过,他渐渐觉得龙临这个穿着寻常青布长衫的少年不只是长得清秀而已,一举一动仿佛带着天生的超然贵气,尤其那张棱角分明的嘴,唇角有一对弧勾,似乎总是微微含笑,又似乎噙着某种倨傲不屑…虽然他一向自负出生高贵,也不禁自惭形秽,同时心生爱慕,想象有一天,如果能得到这样的伴侣,哪怕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去,也是心甘情愿,甘之若饴的…

    龙临自然不知道对方居然在转着这番龌龊心思,只是关心玄黄宗的历史掌故。经过几番巧妙的试探后,他发现,周碧城完全不知道椒图宫钥匙的事。这也不奇怪,知子莫若父,周天成不会把这样的宗门第一秘密,泄露给这个还很不靠谱、又有断袖之癖的儿子的。

    从进入玄黄宗开始,他就感应到血天晶心的隐隐搏动,时断时续,若有若无。在周碧城的陪同下在宗内“游玩”的时候,龙临暗暗取出晶心,握在手里,笼在衣袖中。他相信,这四枚钥匙既然是四大魔神合力制作,彼此之间定然有某种微妙的联系。

    玄黄宗的内部和灵犀宗、盘龙谷都大为不同,满宗只有周碧城的院子软红柔翠,风格大异,其余都是黄墙黑水,布局雄浑有力,一道巨大的影壁上写着“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个大字,大有龙蟠凤翥、汪洋闳肆之相,不知出自谁人手笔。龙临赞叹:“这笔字既沉着痛快如阵云风雷,又秀丽清和如美人簪花,真是难得至极!”

    “大老爷真好学问!”胡旺财恭维道。他是典型的绣花枕头一包草,只怕还不及周碧城这个花花公子。龙宝识字有限,也端详不出好坏,就问,“这八个字谁写的?”

    “这是我宗开宗老祖玉昆仑手笔。”周碧城面带恭敬地回答。

    “贵宗老祖现在何处?”

    “老祖现为中央仙帝汪庆平殿下的仙君。”周碧城得意地扬起脸。

    “哦…”龙临龙宝和胡旺财同时应了一声,龙临淡定,龙宝惊讶,胡旺财则是仰慕。

    但周碧城却并不知道当年神界考核的事,而且据他说,玉昆仑上界后,再也不曾返回过玄黄宗,不过宗门神庙里有他的玉像供奉,如果真有十万火急的灭宗之危,还是可以请他的神念下界的。…龙临想起曹恒立说过赫连曾发现冷灵犀的玉像被毁坏,心里一沉,想到,冷灵犀是否已经陨落?否则,宗门之人怎么会有如此大胆?

    靠近这道影壁之后,龙临感觉手心里的血天心脏的搏动变得明显起来,甚至有些微微发热。他暗想,难道玄黄宗的这枚钥匙就在影壁之中,还是之下?这样一想,他就觉得这道影壁无论位置、大小、格局都显得有些奇怪和突兀。寻常影壁不是一字型就是八字形,要么就是山形,而它却是圆弧状,像一把无弦的巨弓,弓身与院落大门反背,影壁后的厢房犹如一支退守在后的长箭。

第七十二章 息壤

    见龙临一直在“欣赏”玉昆仑的墨宝,失学儿童龙宝第一个扛不住了,他拉起胡旺财,招呼了周碧城,到别处去去玩耍了。

    等他们离开,龙临拿出那面无名古镜,照了照这道影壁,令他意外的是,影壁里什么也没有,只在中间部分有淡淡的一个方形土痕,深浅和别处不一致;往下一照,居然有两条河流在地底交叉而过,而这道影壁,正在地下河的交汇之处。

    他放出易大铲,让她进入地底打探。不多时,易大铲就回来了,告诉他下面确有两条河流,水色发黑,却无毒,不过看起来很像玄武之水…“为何要引流这两支玄武之水?”龙临问。

    “不知道,大老爷。”易大铲说,“但是我感觉这道墙壁中有息壤的气息。”

    “息壤!”龙临震惊了,这东西如果能放进小世界,就不愁土地贫瘠了,它会绵延不绝,生出无垠沃野。

    易大铲又说,“大老爷是否听说过,息壤能化于玄武之水中,使玄武化水为石?”

    龙临还真不知道,这种设置是什么意思呢?一旦有人发现端倪,打破这堵墙,那块息壤就直接掉进河里,化为乌有?不过,他发现这堵墙上下四周都没有设过禁制,这种毫无防范的姿态本身就是最好的掩护。如果没有古镜,估计谁也看不出里面有这样的名堂。

    玄黄宗的“玄黄”二字,原来是玄武之水和息壤之土的寓意。

    一时拿不定主意,龙临回身找到正在周碧城的院子里钓鱼的龙宝。这条溪水虽然略作淡黑,但是灵力很弱,显然不能与玄武之水相提并论。龙临心念一动,对准一个水池喷出一口朱雀之火,一下子烤干了一池水,一片一片墨黑的玄武之精,粘在池底的黄色鹅卵石上,龙临拿起其中一片,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它并非纯黑,有一些淡淡的白色半透明细纹,类似于他在幽籍暗地看到的夏台狱的困阵。

    不过嘲风陷入沉睡,辟尘又有点蠢头蠢脑,他无处可问,也拿不准他毁掉那道影壁后,能否拿到那枚息壤中的钥匙。

    周碧城见龙临的朱雀之火如此猛烈,大为惊叹,含情脉脉地凝睇着龙临的身影,对龙宝说:“宝弟,临哥的真火好厉害,他是火系的灵根吧?”

    “少见多怪!临哥什么系都有,统统都很厉害!见过么?”龙宝嗤之以鼻地说,“要换做你们,炼个水啊土的功法都费老鼻子劲了,能一样吗?”

    周碧城含愧无语。其实他也是水性单灵根,禀赋和甄若绫一样绝顶,筑基和结丹都比较顺利,并不像龙宝说的那么垃圾。玄黄宗内的修士十有**都

    修习水土系的功法,譬如穆天秩就以土系为主,相对来说在火属性攻击方面比较弱一点是真的。

    龙临心念一转,就有了计较,对龙宝说,“龙宝,天外有天,千万不能瞧不起人。玄黄宗也是万年大宗,可不比灵犀宗差什么,不信,你让旺财和周少宗主切磋一下试试…”

    虽然不知道龙临打什么主意,但只要有架可打,有热闹可看,龙宝总是欢欣鼓舞的。他们立即听从龙临的意见,在那道影壁之前的空阔处,让胡旺财和周碧城对垒。

    周碧城自是兴致勃勃。他的灵器是一把碧水剑,剑身碧绿,通体粼粼闪动,仿佛水波流动,细看却是无数符文在上下涌动,颇为神异。胡旺财没有用他的虎眼斧,而是想试一试临水夕照伞对敌的威力如何。

    周碧城见他握着那把伞凝立不动,就微笑着一点头,催动碧水剑,但见碧浪滔天,无数乳白、淡青、浅蓝的大小水剑付出各种锐不可当的清鸣,在虚空里划出一道道笔直的剑影,朝胡旺财攻去。

    突然,周碧城眼前一花,那些水剑翻卷着倒退而回,暴雨般冲击在周碧城仓促打开的灵力罩上,一个陌生的黄昏古渡凄凉而温静地出现在面前。胡旺财站在临水的柳树下,含笑远眺那一叶叶的不系之舟,手里的那把油纸伞不知何时打开了。

    临水夕照伞原本是魔伞,虽然经过崔如铁的精心改造,但还是保留了魇人神识的作用,在胡旺财这个妖修的催动下,更增加了妖邪魅惑的气息。此刻周碧城眼中的胡旺财比任何时候都美,都动人,只见他在万丈霞光里伸出五枚花蕊般的手指,轻轻拈起满天落枫中的一片,对周碧城说,“你看,今秋的枫叶与往年不同,红得令人心碎…这是杜鹃啼血的殷红,”他随手弹开这片枫叶,又换了一片,“这是少女羞色的酡颜,”五指闪动,又接住另一片,“这是沉醉夕阳的落霞…”

    周碧城瞬间变得有点痴痴茫茫,虽然他意念中还想凝水为冰,发出玄黄宗的独门密功神识针反攻为守,但是他的识海被无穷无尽的诡异而凄美的夕照丹枫的意境所控制,再也无力发起攻击,任凭那些枫叶闪出无数金色的碎芒,穿过他的水系灵力罩,弹落在他脸上,登时烧起数个血洞,周碧城这才苏醒过来似的,凄厉地捂脸惨叫起来。

    “擦,这么不经打,旺财才刚刚转了一下伞柄而已啊!”龙宝失望地噘嘴说。龙临却毫不意外,夕照伞上炼化有三个金、火、水系的元婴,岂是区区一个金丹初期可以抵御的?光是里面幻化出来的魔境,周碧城已经捱不住。

    龙临在

    胡旺财和龙宝身后双手挥动,打起一个隔绝外界的灵力大罩,以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周碧城狂舞碧水剑,催发灵水诀冲洗自己的脸,奈何这枫叶的火性奇异,竟如附骨之疽般死死钻在脸上,痛得他神识模糊,一头往影壁撞去,听得一声巨响,黄尘滚滚,整道墙壁就崩塌了,掉落下来一块色作淡黄的方形小土块,若不事先有数,根本不能察觉这土块有什么不同;骤然开裂的地面出现两条交错的黑色河水,在周碧城落水那一刹那,龙临挥起一个“大风式”,狂飙而出的大风一分为二,一缕卷起那块土块,另一缕将周碧城噗通一声压入水中,那些枫火这才熄灭了。

    此时的龙临的大风诀已经完全都够收发随心、分合如意了。他把淡黄土块收入小世界,这才把浑身黑水的周碧城捞了出来,这两件事前后只差半息,连胡旺财都没有发觉,更别说神志不清、精神委顿的周碧城了。

    龙临给了胡旺财两粒转妍丹,让他把周碧城背回那个院子调养,他自己则默念法诀,让土墙重新砌回原样;此处原本没有任何阵法禁制,要恢复倒也容易,剩下的清理现场的事,他就交给了易大铲。

    他找了一处园中僻静之地,进入小世界之中。那块淡黄色的方形土块发出微光,只有两指厚薄,一尺见方,貌似一捻即碎,叩之无声,其实坚不可摧。龙临用古镜细细照视,却没有丝毫显示其中有异物,也没有什么夹层之类的中空,不禁大为困惑。

    用朱雀火烧了一下,除了表面发红之后发黑,并无异状;用小世界里的神望湖湖水泡了一个时辰,也毫无动静…龙临想,有没有可能这块息壤本身就是钥匙呢?经过曹恒立的细心观察,这块息壤表面并没有什么特殊的隐形禁制,但它呈现出来的特性,似乎并不符合古书的记载,倒像一块毫无灵气的死物。

    龙临大费踌躇,拿出阴阳剑,正想干脆劈开看个究竟,却猛然感受到放在胸前衣襟里的血天晶心剧烈地搏动起来,这种突如其来的兴奋让龙临很震惊,他小心地拿出晶心,慢慢地贴近那块息壤…怪异的事发生了,那块息壤中间突然缓缓浮凸出一个长条的形状,类似一根圆圆的树枝,这“树枝”随着晶心的贴近,奋力外挣,铮的一声,竟然和晶心合在一起!

    在龙临和曹恒立大睁的四目中,晶心变得扁平,那根翠绿的树枝竖直贯穿整个晶心,形成一个类“甲”字形,像一枚经过修剪的银杏叶子。

    “主人,这就是椒图宫钥匙?”曹恒立问。

    “据说是有四枚。”龙临自语,“这算是其中的两枚,还是一枚呢?”

第七十三章 卖丹

    龙临把钥匙交给返回的易大铲收好,他独自坐在神望湖边,端详那块恢复原状的息壤,发现自己的神识完全不能探入内部。

    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种探察比较耗费精神,他觉得眉心隐隐生痛,有点突突的跳动,不由地拿起息壤,往眉心上轻轻一磕,突然,“注”的一声,整块息壤都隐没了!

    他不禁张口结舌,过了好几息,才展开内视法,看了看身体里出现的异状:一切还是那么广阔而熟悉,只是那颗土黄色微带紫光的星球旁边,多了一道黄色的光芒,亮度和蓝、绿两色的光芒不相上下。他不知是忧是喜,吁了口气,退了出来。

    回到周碧城那个花红柳绿的院落,他发现了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有一个气势很强,竟然已臻化神境…看来这场打斗还是惊动了不少人。

    周碧城哼哼唧唧地躺在床上,脸伤已愈。不知是感到郁闷还是很享受胡旺财的“侍候”,他显得很痛苦的样子,直到龙临踏进房间,他才装模作样地“挣扎”起来说,“临哥,我境界低微,见笑了…多谢你救了我。”然后向他介绍了那个化神境的修士,是宗门长老之一,许天厚。

    许天厚沉默稳重,见周碧城并无大碍,且是切磋时过了一招就输给了龙临的奴仆,心内颇为不满,“哼”了一声,也没有一个字安抚,拿起脚就走,其余修士也就告辞散去了。

    龙宝见龙临面色微微发黄,似乎得了什么病,不由得关心是不是被周碧城的饭菜“吃坏了肚子”,胡旺财更是慌忙扔下周碧城,扶住看上去摇摇欲倒的大老爷。

    龙临感到身体的不适越来越厉害,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抽搐,不得不盘腿坐下,运功调息。如果他此时展开内视法,他就会发现自己的身体内部刮起了狂暴无比的黄色“沙尘暴”,遮天蔽日,移山断水,仿佛即将覆灭一切,只有三道星芒还在浓雾中隐隐闪烁,越来越弱,但始终没有被完全湮没。

    龙宝一看不对劲,立即挥开一个龙云罩,将自己和龙临罩在其中。龙临浑身瑟瑟抖动,口鼻耳朵中都冒出淡淡黄雾,渐渐整个龙云罩里烟尘弥漫,幸好龙宝早已不用和凡人一般呼吸,不然定会被呛到。也不知过了多久,龙临才停止了颤抖,慢慢恢复平静,他的身下一圈都落满了极细的黄色尘埃,闪着柔和纯净的光华。

    “唉,好险…”龙临开口说话,神色疲倦地把那圈细尘小心地收起,纳入小世界。息壤之精终于被他成功吸纳,分离出的息壤“肉身”同样纯净之极,无渣无滓,想必也是好东西。

    才收好息壤肉,就听见到处轰然作响,似乎遭到了数万张高阶雷殛符的狂轰滥炸,连周碧城的紫檀大床都吱嘎

    乱响,黄土簌簌而落,把他惊得大叫一声,掀开锦被就跳下床,四顾惶惶,不知发生了什么祸事。

    龙临急忙将胡旺财抄进小世界,和龙宝跃出房间,跳到半空往下一看,并没有外宗的大举入侵,只见宗内所有的黄色土墙都在无缘无故地崩塌,剧烈的坍塌震坏了那些阵法,压毁了阵眼,一张张黄黑两色的阵幕之网被迅速扯裂,又带动了楼台亭阁的毁坏崩塌…一时间竟如同有无数只隐形的大手,以摧枯拉朽之势把这个百年大宗揉得稀烂,捣成一盆碎齑!

    “尼玛的…怎么回事?护宗大阵玩自爆啊?”龙宝吃惊地猛揪他的小耳朵。

    龙临暗叫不好,猜想是取走那块息壤导致的整个阵法的连锁毁坏反应。他一拉龙宝,急忙往外飞逃,身后烟尘满天里数道强悍之极的神识在四处扫描,几次掠过龙临的后背…几个大能都被震出来了!

    幸好整个大宗乱成了一锅粥,到处狼奔豕突,误打误撞的,也没有人格外地注意他们,正准备急速窜逃,身后一个熟悉的嗓子亮起来:“临哥,宝弟,请等一下…”阴魂不散的周碧城大喊大叫地追上前来。

    龙宝早就受够了这个死基佬,一转身递出一个拳头,送到周碧城的鼻子跟前:“这是什么?”

    周碧城妩媚地一笑,眼波流转含情地说:“这是你的…粉嫩粉嫩的小拳头呗…”

    “粉你麻痹…!”龙宝差点喷出大前年吃的冰奚鼠肉来,恶狠狠地一拳过去,直把周碧城送出数十丈远,轰隆隆地撞翻了数道原本已经东歪西倒的土墙,半边脸的骨骼尽碎,凹了进去,那些尘土弥漫的碎土残垣都压在他身上,也不知死了没有。

    多日的盘桓玩耍过程中,龙宝早已把里面的情况搞得一清二楚,轻车熟路地带着龙临逃了出去。

    闯了这么大的祸,他们可不敢再到处乱跑,直接逃回了仙药门。

    小世界里的易大铲终于能够化形了,变成了一个淡金肤色、眼大嘴大的青年女子,表情严肃,细腰高挑,该丰满的地方都很丰满。龙宝对这个另类的长相感到难以评价,胡旺财却认为易大铲的样貌还是颇有魅力的,尤其身材比较…“惹火”。

    “惹火是啥意思?”龙宝问,他以为是惹人抓狂的意思。

    胡旺财咳嗽了一声,答不出来。

    易大铲是个顶级工作狂,自从有了息壤,小世界的神树仙花被她培育得更加丰茂葱茏,仙灵之气浓郁而清新,令人耳目清明,心旷神怡。除了种植,她似乎对制作符纸也有很大的兴趣,平日修剪仙株收集下来的赘枝残叶都被她细心地捣成浆,倒在曹恒立给她制作的符模里,流到一块平滑的火晶石制成的符

    板上,一张张淡绿色、薄羊皮般柔韧而厚实的符膜瞬间就被烘干定型,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草木清芬,符纸就做好了。

    龙临看了易大铲制作的符纸,发现有几种不同的风格,有些带着均匀的银白色星点,有些是流云状玉色暗纹,有些隐隐有桃花瓣似的淡粉色团,数量最少的是一种青中带紫的符纸,被龙宝无意取出来做成风筝玩的时候,意外发现它有吸纳雷电的作用,是制作雷殛符的最好材料。

    发现易大铲能制作市面上极其稀有的高阶符纸,龙宝满意地表扬:“虽然大铲是个吃货,长得也…不咋地,但是也很能干啊!”

    龙临想到玄黄宗很快就会发现息壤丢失的事,早晚要被他们大举围攻,所谓一拳难敌四手,还是要尽早贮备一些攻击和逃匿用的符篆为好。他在这方面毫无基础,就和龙宝改变了形貌,到仙药门比较邻近的一个集市上,买了制符所需的朱砂液、绿岫油、紫玉膏等材料,买了一些不同功能的符笔,和几张制作高阶符篆说明的玉碟;为了练手,他还买了好几千份普通符纸。共计十万四千六百块中品灵石。

    店小二从未遇见过这么大笔的交易,惊骇之下,把掌柜喊出来了,是一个肥胖的金丹真人,脸上挂着恒久不变的殷勤笑容。龙临表示他的中品灵石不多,可否以十粒蕴灵丹交换?说着,放出五个羊脂玉小瓶,每瓶中都有两颗他自己炼制的蕴灵丹。他正想让内行的人考评一下自己的炼丹水准。

    那个掌柜小心地打开一个小瓶,只见一缕五色分明的轻烟逸出瓶口,纯净馨凉的丹香溢满整个小店…掌柜脸上的肥肉明显抽搐了一下,左手心运力,徐徐催升出一粒丹药,接入右掌心,只见那颗圆柔无比的蕴灵丹仿佛一颗超大版的珍珠,五彩光晕流转不定,无半点瑕疵,也没有丝毫顿滞痕迹…掌柜紧张地把丹药重新纳入瓶中收好,才擦拭着额汗说:“难道这是陈行邈的新制?”

    “你怎知是陈行邈的丹药,而不是李雍的呢?”龙临笑问。

    金丹掌柜倒是见多识广,略一迟疑答,“陈宗主的蕴灵丹,我在一百多年前见过,和近年多见的李宗主的所制不同。虽然都是好丹药,只是陈宗主的胜在气息更为醇厚清美,李宗主的…似乎稍带浊气。”

    “为何你觉得这是陈宗主新制呢?”

    “这丹药和以往所见的陈宗主的又有不同,”掌柜沉吟道,“此丹胜在水火相济,离火无燥,坎水去寒,且取材极为精纯,无一丝苟且。更难得的是,转动之时,似有龙影悠游之相。这是陈宗主的旧制所不及的。”

    龙临大为佩服,这丹药里确实添加了龙宝的龙涎。这个金丹真人倒真是识货。

第七十四章 制符

    金丹掌柜心中有数,这种仙级品阶的丹药根本是有市无价,万年难遇,估价多少都不过分,所以他不但痛快答应了交换,而且还附赠了两管符笔,雪狼毫笔,希望能给这个超级客户一个好印象,能有回头生意。这种符笔适合绘制冰水系的符篆,不算特别珍贵,但是很适合入门者使用。在掌柜的详细解说后,龙临收起那些制符用品,拱手一笑而去。

    到了仙药门,发现陈行邈已经闭关修炼。毕竟被囚禁一百多年,境界衰退了不少,抓紧修炼自然是第一要务。龙临向陈钺天要了一处清净院子,开始学习制符。

    绘制符篆这个事也只有龙临这种性子冷静淡定的人可以尝试,龙宝太急躁,胡旺财太优柔,毛菊花太懒散…都不合适。

    龙临发现玉碟里的说明其实都是最简单的入门要求,至于真正的制作步骤则完全靠个人的参悟,就和凡间的兵法书一样,谈论的都是概要性主根主干,至于能否开枝散叶就看个人的领悟和实践了。

    头一天下来,他就损失了几百张普通符纸,成功率为零。很多都是中途突起自燃,或者一声爆鸣,炸成数百块,要么干脆就是一张死符,无论怎么催动都毫无反应…龙宝过来张望一下,说,“这事太难了…临哥,我和钺天哥哥在韶华台打架玩,成功了喊我一声。”

    “好的。”龙临头也不抬地答。龙宝哪天不打架,就不是龙宝了。虽然落在陈钺天手里,他永远是个输,但是他丝毫也不气馁,屡败屡战,这股子泼皮狠劲从何处来,龙临都觉得难以想象。

    第二天重新开始,龙临拿起符笔,开始细细回想昨日制符的整个过程,把每一个步骤都梳理了一遍。从线条的转折变化,到砂液的厚薄,还有灵力的输出大小,都在识海里过了一遍,然后才重新运笔,绘制一张新的火弹符。他凝神敛息,有意改变灵力的收放和顺逆的变化,笔力的轻重各有分别,和之前的依样画葫芦的盲目描绘完全不同。

    不过情景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乐观,刚刚画到一半,符纸表面红光一闪,整片灵力图路顿时变得扭曲紊乱,只听一声爆响,符纸在空中炸裂,烧成一堆细灰。

    龙临再次搁笔沉思,并和玉碟中上所画的符篆图案细加印证。那些图案线条粗细不均,让凡人看来,仿佛是一个刚刚开蒙的孩童拿起毛笔歪歪扭扭地写就,但龙临领悟到这些粗细不一的起承转合,必然大有深意,必须十分忠实地再现它们。

    于是再次提笔,验证心中所想。

    这次竟然出乎意料地顺利,龙临灵力灌注,铁画银钩笔走龙蛇,符笔在符纸笺上流畅而微妙地划过,线条变

    得顺滑而灵动,灵力的运用也不再有滞涩、迟疑之感,符笔上的灵力光芒明明灭灭,一张符线繁复的“火球符”渐渐成形,令人深感巧夺造化的神奇。

    龙宝尝试了这张火球符,威力中等偏下,能烧死十几个小筑基,对金丹以上杀伤力不大。但毕竟第一次成功,大家一片欢呼,只有雪沾衣不高兴地说:“大爸爸干吗要捣鼓这个,这种火球太差了!”

    “就你能!”龙宝呵斥,“你那火不冲着敌人去,净特么没事添乱,搞破坏!”一想起上次雪沾衣放火烧了仙药门半个花圃的事,龙宝就十分火大。

    雪沾衣低下头,抽抽搭搭地哭了。

    崔如铁向龙临汇报说,这阵子他给陈少宗主炼制了几把极品飞剑,但因为有阴阳剑珠玉在前,无论他多么殚精竭虑,也因为水平有限,难以匹敌一二…陈钺天在一边微微一笑,说:“无妨。”

    龙临心中不安,更坚定了要归还阴阳剑的决心,哪知他刚取出阴阳剑,还未开口,陈钺天就一摆手说:“临弟不必如此。我一向也并不喜用剑,也不信什么‘一剑破万宝’之说。若有强敌,我的本命真宝足够。”说着张口一吐,一把小小的紫色雕花斧钺悠然飞出,材质非金非玉,不在五行之中;小钺在空中几个翻滚后,瞬间变得数尺之阔,柄长二尺,凌空悬浮,紫雾缭绕,雄奇瑰丽;尤其沿着那半月形的刃部,闪耀着青、赤、白、蓝、白四点星芒,璀璨夺目,虽然斧钺在虚空静凝不动,却仿佛有君临万古星域、生杀予夺我决之的气象。神威凛冽,不可逼视。

    待紫钺收回,众人还在目眩神驰之中,龙临道:“怪不得的名字中有个钺字呢...这个本命真宝有名字吗?”

    陈钺天微笑道:“此斧名开天。”

    “开天啊,啧啧啧...”龙宝叹慕不已。

    “就像小爸爸名字里有个宝字,然后他就有好多宝贝!”雪沾衣讨好地插嘴。大家听了,都笑起来。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验,龙临开始昼夜不停地制作符篆,成功率也越来越高。用易大铲制作的符纸,效果比普通符纸强太多。龙临对她精益求精的工作态度真是十分满意。

    他对制作雷殛符最有兴趣。这种符篆杀伤力极强,高阶的雷殛符可以灭杀化神境以下、重伤炼虚境以下的修士。由于威力强大,一般的制符修士都不敢轻易制作,以免稍有不慎,就被炸得魂飞神陨。另外还有一个原因是,无意被引爆的雷殛符半成品可以被天一重水所弹压止爆,但一般的修士无从获得天一重水,也就不敢舍命尝试。龙临正好在巫影魔宗的地宫矿洞里收集了一小部分,可谓万事俱备。

    经过数

    百次的反复试验,龙临发现雷殛符的符眼用昂贵无比的火晶石磨成的细粉混合紫玉膏的效果最好,这其中的比例他也调试了数十次,最后确定为三比七。

    他和龙宝飞出仙药门,找了一处十分荒僻的所在,确定方圆数百里无人烟之后,引爆了其中一张雷殛符,然后火速逃到安全距离之处回望,令他们不安的是,并没有立马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只见远处虚空突然出现一条又一条银色的横线,像一个女人身上皱起的衣褶,竟然很是美丽,然后闪出一个让人眼盲的银色云团,头大脚细,疯狂地窜到高空,之后才传来震耳欲聋的霹雳之声,火光浓雾遮天蔽日,紫电白光织成的大网覆盖一切…一番骇人的肆虐之后,龙临和龙宝才发现一座山不见了,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黑糊糊的地坑,被打乱河道的流水晕头转向地奔向地坑而去,形成许多哗哗作响的巨大瀑布。

    “耶,好厉害!”龙宝大喜,在云头上雀跃鼓掌。

    龙临也满意极了,这雷殛符能够炸裂虚空,这威力委实超出想象,制作的成本也是高得令人心惊肉跳。整个龙渊大陆,也就大燕国的仙符宗以制符为主,并且价格高得让一般的修士望而却步。看来今后自己有能力打破这个垄断。

    龙宝感到沮丧的是,无论他和陈钺天比试多少次,对方从来没有用过任何灵器法器,更不要说那个本命法宝了,但他始终赢不了对方。龙临却说,“拉倒吧,二老爷,人家已经是化神境了,而且我相信,化神境巅峰的也难当他那一斧头!你就别想去挨劈了。”

    龙宝咕哝着,“我真想不通,他为什么就那么厉害?周碧城那个人妖就那么不经打?不都是人族吗?”

    “我看不一定,”毛菊花说,“也许陈钺天也是神族,和我们大老爷一样。不然,哪有人族是我们二老爷打不过的?”

    “言之有理啊菊花。”龙宝高兴了。

    毛菊花又补充,“听说他生下来,眉心就有一把紫色的斧子样的胎记,哪有人族会有这种胎记呢?我看多半是…神族投胎!”

    龙临也惊讶地想了想,问:“为什么这么说?”

    毛菊花不假思索地答:“因为神族的神格就在眉心,没有封神之前,也会有家族的印记,譬如百花神朱雨春家族的眉心都是五色花形的印记。”

    “你怎么知道的?”龙临问,心中一震,“菊花,你是不是记起了以前的事?”

    毛菊花的脸上又浮现出困惑和迷惘的神色。

    “好啦,临哥,不要问菊花了。”龙宝阻扰说,“她失忆啦…”他总觉得毛菊花失忆是件好事:一个人脑子里装满了不幸的往事又有什么好处?

第七十五章 大战

    对陈钺天的身世起了好奇之心后,龙临问起对方的生母,陈钺天为难地回答:“我不知生母是谁,只知道父亲在幽籍暗地遇到她。后来,他将我带回仙药门。不知何故,父亲从来不提关于我母亲的事。”

    龙宝私下猜测陈钺天的母亲或许是雪山大妖王手下的妖修,陈行邈大概觉得这事没面子,所以不肯提吧…胡旺财却摇头道,“陈少宗主身上绝无妖修气息,他的母亲不可能是妖族。”

    这方面作为妖族的胡旺财最有发言权。

    龙宝又说,“难道是魔族?”

    “不会的,难道陈宗主会那么…饥不择食?”胡旺财想起他那个未过门的“妻子”流花赛罕的造型,就不由自主地一激灵。

    毛菊花也说,“我看不像。如果他母亲是魔人,他怎么可能长得那么体面?”然后她又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你看你那未婚妻流花流汗什么的,还有你那对便宜丈人丈母娘,都长成什么要命模样?”

    胡旺财俊脸一红,又羞又恼。

    正嘀咕着八卦,突然听到外面轰然作响,仙药门的护宗大阵发出各色奇光,他们抬头一看,那些光线清晰地勾勒出了护宗大阵整个穹面的构型,就像无数张大小不一、色彩各异的树叶,互有交叠,彼此穿插,既严丝合缝又瑰丽无比。大家都没想到一个护宗阵法会有如此神奇又好看的构设。高阶阵法师曹恒立都看呆了。

    “不好,玄黄宗来了!”龙临眉心一跳,抓起一些攻击性符篆分发给大家,说明用法,然后身形一晃,跃出大阵之门。

    果然,两千多名清一色黄袍黑带的玄黄宗修士踩着飞剑一类的飞行器,浩浩荡荡地横排在仙药门对面上空,好像突然涌出了一堵数里长的黄色巨墙;领头的三个化神境都脚踩三层魂台,模样阴沉可怖之极;中间那个中年修士,也是黑袍黄带,只是黄色的腰带上缀着龙形紫色玉佩,与他人有别,面貌和周碧城很相似,想必就是玄黄宗宗主周天成了。

    他们一到仙药门附近就开始攻击防护大阵,所以陈钺天早已站在外面对峙,身后只跟随着十几名元婴修士。仙药门虽然也有两千多人,但大部分是从事种植等杂役的灵根浑浊的低阶弟子,甚至有少部分凡人,和玄黄宗这样有事就可以出动大把的金丹、元婴的大宗门,还是无法相比的。

    周天成脸上冷得结冰,言辞对这个封仙榜第一人还是相当客气,就是索要龙临龙宝,其余人概不追究;他表示,虽然他早已获知这对杀子仇人躲在仙药门,但顾虑到两宗素来交好,也不

    便于“妄动干戈”,他愿意给仙药门三天时间考虑云云。

    天空里飘过龙宝带着奶味的童音:“怎么?那个不男不女的人妖周碧城死了?他怎么那么不经打呀…”两千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些人的嘴角憋不住扯出一丝笑意。

    龙临知道周天成主要还是为了椒图宫的钥匙。他正想把这些人从仙药门引开,然后大打一场,只见陈钺天对他一摆手,对着周天成说:“龙临龙宝对家父有救命之恩,请恕晚辈不能从命,得罪了!”

    周天成冰冷的目光锁定了龙临,一挥手,身后的两千多名修士发出惊人的呐喊声,手中各种法器灵器如同瓢泼大雨般向龙临等人杀去,发出各种恐怖的怪啸声,把空气划割得颤抖不定;同时为防止龙临逃逸,天空中竖起一道道土黄色、布满黑色刀刃的灵力墙,形成一个个巨大的圆弧,向龙临等人合拢。

    “来得好!”龙临一抹眉心,一张深绿的大弓蓦然出现,闪着蓝绿黄三色星光,弓身两头各开着一朵桃花。若非此弓大气磅礴,杀势滔天,这鲜嫩的桃花会让人觉得这是女仙人使用的仙弓;各种法器灵器砰砰蓬蓬地落在他的灵力罩上,若有人从他侧位看,会发现他的灵力罩也是蓝绿黄三层,流光溢彩,那些上品法器灵器的攻击没有留下一点轻微的划痕。

    他不慌不忙地将黑白剑搭上大弓,对准周天成徐徐拉满,周天成突然有一种遭逢杀神临世的恐怖感,大喊一声“收阵!”手中的法诀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飞快打出,口中大喝“化玄”,一道金黄色的光幕忽然转为墨黑的波纹闪动的“水墙”,仙药门人发出的一些法器一触到水墙立即融化无踪,连龙宝挥出的疏影汇都没入一截,急忙撤出…几乎同时,黑白剑发出分乾裂坤的锐啸,一分为二,周天成身后来不及聚合变阵的几道灵土墙被黑箭一剑射穿,数十名元婴和四五百名金丹血溅碧空,丹液横飞,碎成拳头大小的尸块洒落如雨;白剑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万丈寒光,飞旋着插入黑水墙中,水墙失去控制地跟着白剑扭转起来,在空中犹如一棵白干墨叶狂舞着的巨树,诡异到极点,只听到“蓬”的一声闷响,震得空中的两千多修士气海狂涌甚至炸裂,霜风扫秋叶般纷纷扬扬地栽下来七八百人,死伤狼藉;破碎成无数黑布般飘飞的玄武之水被化身为百丈神龙的龙宝盘旋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水球,张口一吸,尽数吸入口中。周天成被巨大的反噬之力所伤,身子晃了一晃,喷出一口老血,颇为狼狈。

    与此同时,陈钺天与两个化身境的玄黄宗长老斗在一起。

    毛菊花、胡旺财和崔如铁等人则将落地受伤的玄黄宗修士杀死。

    龙临一收阴阳剑,往那个被黑白箭轰开的阵法大洞中急速掠走。他的目的就是要把多数玄黄宗的人引开,果然,除了那对化神境的长老被陈钺天困住无法脱身外,周天成带着剩余的一千多修士疯狂地开始追赶他。

    龙临自主研发的星门遁符十分神验,不但那些脚踩飞剑的修士追不上,连脚踩三层魂台的周天成也甩开太多,他不得不停下来,站在一个最显眼的高山之巅的塔尖上,青衫飘飘,静候他们的到来。

    周天成见他孤身一人,竟然如此托大,不禁一怔。龙临的那张仙弓如此狠恶绝伦,所谓的龙角马妖龙宝竟然是一条神龙…这让他大为意外和心惊;因其他门人尚未赶到,他开门见山地请龙临归还椒图宫钥匙,表示愿意既往不咎,不报杀子之仇,并承诺不再索要将镇宗之宝息壤…龙临听他的口气,对椒图宫钥匙所知甚少,甚至不知道在没有和其他钥匙合体之前,该钥匙必须保存在息壤之中。

    龙临一言不发,面无表情,左手虽然持弓,右手却空无一物。周天成见他似乎并无战意,心中一喜,继续劝说并威胁,“…若不然,待我延请中界仙君、玄黄宗开宗老祖玉昆仑下界,届时龙老弟再想交出钥匙,也是难逃一死,仙药门满门必将为君陪葬,却又何必?”

    龙临点了点头。周天成见他意动,急忙说,“那好,快交给我吧!”椒图宫钥匙这个秘密,阖宗只有他一人清楚(他不知道穆天秩也知道),若是被窃的事一扩散,那些居心叵测的长老们趁机闹事,他这个宗主也做到头了…龙临始终若有所思,最后微微一笑,说:“到了!”

    “什么?”周天成一愣神,这才感觉身后的一千多门下修士已经赶到,但见龙临像一支利箭般往上穿云飞起,还没等周天成完全反应过来,数百张雷殛符把周天成暗暗展开的一千里范围的神境空间彻底炸毁,成了一个真正的修罗场!

    断肢,碎肉,骨片,被粉碎的各种法器灵器,在峻烈的震荡冲击波中被扬到空中又轰落地面…死神挥舞着无数紫电形的的刀镰,轻松而熟练地收割着修士们的生命。

    大音希声,大象无形。一切都在雷殛符里死去,剧烈的多次连续与合并的爆炸甚至造成了部分空间塌陷,数百名修士的破碎尸骨凭空消失,爆炸的亮光突然变得扭曲,出现一片鱼鳞般密集的阴阳叠影。由于亮度太高,导致龙临的眼睛都有一息的短暂性失明…这让遁出很远回望的龙临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第七十六章 神斧名开天

    回到仙药门前,发现龙宝的锁神枷已经困住一个玄黄宗的化神境长老,另一个化神境巅峰的正和陈钺天斗在一起。

    事实上,这只是龙临的猜想,他并没有看到陈钺天,所有的人,除了被枷住的玄黄宗长老,全都消失了。在高处俯瞰,只有一个不知有几千里之广的黄土“宫殿”,黄沙弥漫,扑面而来,只要他继续降落,就会被这个域境卷入;黄土世界覆盖着黑色的符纹,密布流转,仿佛亿万条交织的冥界河流,死寂无声,却吞没一切…这个化神境巅峰展开的神境空间比穆天秩的强大太多,就像是宇宙的洪荒时代突然降临,没有金乌玉兔诸天星辰,更没有具有灵智的生物,只有无数混沌中的渐渐成形的异兽,汹涌起伏的身形如万里恶涛,不断发出开裂沆茫鸿蒙的嘶吼…一个粗豪的声音在放声大笑:“封仙榜第一人,今日死于老夫之手!哈哈哈哈哈…”

    龙临大急,抽出了摇光刀。虽然瞬间有用雷殛符去炸毁这个域境的念头,但他还是无论如何不敢冒这个险。他判断,不止陈钺天,还有龙宝和毛菊花等人都困在这个神境空间之中。

    蓦然一声丘峦崩摧的裂缺霹雳之声,龙临的眼中出现了一抹亮绿的闪电,绽破于一角,并以难以置信的速度开枝散叶,飞一般地笼罩和缠绕了这个浩荡的黄土世界;界面上那些黑色的符纹被这条巨大的绿藤所携带的丹凤之火燎烧后,开始出现一个个溃散和焦缩的坑洞;翩飞攀援的藤木如万千盘桓呼应的绿羽凤凰,乘雷驾云,不断汲取混沌之力,瓦解和干涸着黑水,黄土宫渐渐出现越来越深密的皲裂,混沌异兽的狂吼声更加激扬**鼓荡八荒…凌空远瞰的龙临都感到心脉被震,识海掀起阵阵热浪。

    不过他知道,玄黄宗的那个长老已经是强弩之末了,不由得暗暗赞叹,都说木属性长于防守而不利于攻击,此时看来都是无知笑谈:以有生破无生,再坚韧宏阔的域境,也能由外而内地击溃!

    一声清吟嘹亮天际:“开辟鸿蒙谁之始?天清地浊我为尊!”只听一声天崩地裂之声,一把紫色的斧钺清晰无比地漂浮于混沌之间,紫云萦绕,星辉万丈,明亮的斧刃划裂虚空,发出一道混合着龙吟与凤呖的奇异长啸…令龙临万分诧异的是,沿着斧刃的星星并非之前看到的四颗,而是九颗!只是其他五颗虽有形状,却黯淡无华,如果不是此时紫钺呈现出阔逾百里之相,还真难以发现。

    开天!

    紫钺訇然劈落,一个巨大的黄

    黑两色的魂台被一分两半,散出许多向外震荡的金色光波,时空有瞬间的凝固和缩小,犹如将死之人急剧收缩的瞳孔,继而粼粼散开,溶释于寂灭…最终化为一地气息呛人的腥浊泥水。

    所有的尘土都消失殆尽后,依旧天高地厚,阳光和煦。

    “特么的,好臭!”龙宝捏着鼻子喊,另一只手还拿着短了一截的疏影汇;胡旺财和崔如铁被震伤,毛菊花尚好,陈钺天则气定神闲地负手而立,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仙药门损了两个元婴,还算幸运。

    龙临急忙降落,与他们互相说明了战斗经过。听说那一千左右修士包括周天成都被雷殛符干掉,龙宝大喜。

    这场大战后,陈行邈毕竟爱子心切,也出关了。他倒是并不担心玄黄宗的开山老祖玉昆仑下界来算账,毕竟,仙君下界也不容易,最多就是一道神魂而已;他对自己的护宗大阵非常自信,却不说此阵由谁布设,只说只要他们“老老实实”地呆在仙药门,可保太平无虞。

    龙临也因为此番战斗消耗了绝大部分雷殛符,所以也准备在仙药门里多待一阵子,重新绘制一批雷殛符。龙宝的疏影汇被周天成的玄武之水化去一截,而崔如铁又受了伤,所以一时也难以修复,不免有些闷闷不乐。

    幸好他的锁神枷很争气,竟然牢牢锁住了一个化神初期。血枫树的神异之处也在这次显现出来:它能够慢慢吸收被困者的本命精华;随着精气的流逝,那个化神境的长老竟然慢慢跌落为元婴大圆满。虽然这个自称王天琢的玄黄宗长老百般告饶,龙宝却不打算释放他,想观察一下这个锁神枷能把他的本命精华榨取到什么程度。

    心细的胡旺财特意审问了王天琢一番,据王天琢说,此次兴师动众,宗门长老会意见颇不一致,有不少人(也包括他)认为不值得为一个不争气的少宗主和仙药门彻底翻脸,应该先摸清情况再从长计议…然而一向沉稳的周天成这次一反常态,急吼吼地拍板,几乎要侵阖宗之力来捉拿龙临龙宝;并且承诺,一旦攻下仙药门,一切所得他概不过问,这才打动了他和那个化神境巅峰的徐天巍诸人…他说,徐天巍已经卡在化神境巅峰的瓶颈很久,若再不能冲击炼虚境成功,年寿也将耗尽,所以也想到仙药门“寻找机缘”…

    “寻你妈个机缘!”龙宝恼火地骂着,“打劫就打劫,还说得这么好听!”

    “是是是…”王天琢唯唯,哭丧着脸说,“周天成父子愚昧

    无知恣意妄为,才导致这场灭宗大祸!不曾想陈少宗主固然名下无虚,两位龙姓小爷也是那个…神威盖世!唉,自取其辱,自取其辱啊…”

    龙宝满意地笑了,“老王,不得不说你还是有些见识的!”他大眼珠子一转,又说,“现在摆在你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被困在这个‘九天血枫无敌锁神发财枷’里被滋儿滋儿地把一身精血抽个干净,变成一根人肉干条,还有一条是,趁你的肉还新鲜让易大铲把你嚼了吃,另外一条出路…”

    毛菊花拉了拉龙宝的衣襟低声提醒:“二老爷,这都有三条了…”

    龙宝满不在乎地说,“再给你第三条出路,那就是:让大老爷给你打上奴印,放你回去。以后要怎么做,心里有数了吧?”

    王天琢心里一凉,但是想到能够活命,又不由得一喜,慌忙要求走第三条路,并发誓甘愿永生为奴,绝无贰心。

    龙临如龙宝所愿,给王天琢打了奴印,就把他放了。

    云水曦给龙临发来了讯息,一是林悦兮已经苏醒灵根,居然是水性单灵根,这让整个圣莲宗都惊喜不已,现已被她收为亲传弟子;只是林悦兮的性情缄默如故,也从不开颜发笑,想来是天性如此。二是许无华师姐因为年寿耗竭,自然坐化了。

    “什么?她死了?”龙临自语,捏碎了那片青鸟传递而来的冰羽信,心里半信半疑。

    龙临一直牵挂那枚神望湖底的紫色莲子。几次进入小世界去探查,都没有发现它有任何动静。他和龙宝商量了一下,决定请陈行邈进去看个究竟。

    陈行邈从小世界出来之后,神情非常特异,长久地沉默不语,似乎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喟然长叹:“不想还能再见到紫色绝尘莲子!”

    他回忆,当年孤身前往幽籍暗地,在殇雪山脉附近被妖族所擒,本以为必死无疑,不料雪山大妖王得知他医术高明,却立即答应绝不伤他半根毫毛,只请他“救活”一个神女。

    “什么?神女!”龙临惊呆了。

    “是的。”陈行邈点点头说。

    他随雪山大妖王穷奇进入了一个奇寒无比的地宫,里面到处是一个个正方形的透明“冰棺”,里面冻着一个个坐立的妖族、魔族或者人族,都是年轻女子的样貌,服饰不一,他也不敢细看,心中十分恐惧。

    一向胆大包天的龙宝听到这里都打了个寒噤,“好险,没准菊花也差一点被那个老丑八怪冻到里面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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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军临之凡界卷介绍:
天地为棋盘,谁可谓棋子?入凡入仙一念间,成魔成神不由天。我是谁,我从何处来,我到何处去....少年蜕凡之路的春秋问答。破军临之凡界卷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破军临之凡界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破军临之凡界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