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青石室里的莲花灯
“爱玛---!”昆仑奴对着那个背影又大叫了一声。
“你疯了!”胡旺财火速掩住他的嘴,把他拽到龙临身后。忍无可忍的曹恒立也伸指点了他数下,暂时不再让他发声。
默不作声地候着她把那段漫长的偈语念完后,龙宝笑着问:“二姐,你在念什么呢?往生咒么?”他在凡间见过为逝者做法事。
柳近漪淡淡一笑,“这是圣月宗代代相传的安魂诵而已。”
她显得心事已了的样子,眉眼松弛了一些,略述了几句,问了神化晶矿脉的事,就告辞而去。
大家见她蓦地身影一糊,就原地原地消失不见了。
龙宝确认她真的走了之后,气恼地拍了昆仑奴一记:“昆仑,你疯疯颠颠的到底要搞哪样?干吗老是喊她爱玛?莫非你想当老子的二姐夫?”
大家,连龙临在内都笑了。
向来沉默寡言的崔如铁却突然说:“昆仑的直觉或者并没有错?难道熙月就没有可能是爱玛?”
“老崔,你别胡扯!”龙宝不耐烦地说。
崔如铁却很认真地说,“若二者无关,熙月皇太后为何从不问‘爱玛是谁’?事出反常即为妖,她那个态度,很不正常!”
龙宝不禁口角抽搐,“你想证明什么?...柳老二突然当厌了皇太后,跑到左库尔部大草原上去咬了正在放牛牧马的昆仑一大口?”情情爱爱方面的讨论是龙宝最厌烦的。
“二老爷说的是,这不合情理呀。”胡旺财忙附和一句。
昆仑奴也茫然地挠了挠头,不明白自己为何看到柳近漪的背影就会有那么强烈的感觉。
雪粒流霰夹杂在冰雨中,又密集起来;凛冽刻骨的寒风在山谷间呼啸,似有无数怨灵的泣告,在詈骂...那座碎冰凌堆砌而成的巨墓很快变成了纯白色。
“唉,在这鬼地方修炼心情还能有个好?”龙宝没头没脑地感慨了一句。
“走吧。”龙临招呼一声。大家以为要回阴阳宗,没想到看他的身影往悬崖下的那些洞窟飘去。
这些大小不一的洞窟的阵法都已打开,不是从外部破入,且内部并无打斗痕迹;应该是阴阳宗的人在洞窟外寻衅叫嚣,把她们引出去的。
这个发现让龙临有些惊奇,因为貌似那五个丧家之犬不是为了偷袭和劫夺万年冰魄,倒像是为了引起整个圣月宗的围攻而惊动柳近漪,自寻死路来着。
这些洞窟大同小异,灵气都非常淡弱,只有少数几个洞窟有中品灵石布置的小聚灵阵;从一些洞窟里残留的一些灵力耗尽的废灵石看,寻常弟子也只能定时限量领用下品灵石...让龙临不禁感慨圣月宗修炼之艰难。对比阴阳宗内部的情况,柳近漪对宗门的照拂可以说微乎其微---按照她的骇人境界来说,她若是有这个心,肯定不至于让宗门如此困窘
“真没想到阴阳宗的人会吃错药了,来洗劫这么精穷的宗门...”龙宝失望地说。
“二老爷,他们是为了抢劫万年冰魄...”胡旺财小心翼翼地说,“可奴才就是想不明白,这么贵重要紧的东西肯定是掌教圣女保管,或者在太后手里,他们为何要往这里跑,还费那么大劲把两千多人杀得干干净净?”
“或者他们以为冰魄藏在洞窟里?”曹恒立猜测,“还是冰魄对于他们修炼的魔功有什么益处?阴阳宗已灭,他们成了落魄散修,忘尘笑更无处可得,所以狗急跳墙了?”
一路议论纷纷。
有一处洞窟比别处幽深许多,大家不禁精神一振,觉得可能有点意外收获。一条可容四五个人并行的笔直而漫长的通道终于到了一对厚重的青石大门前,门上突起的门钉的排布形状和两个神兽图案让龙临蓦然感到眼熟:和柳近漪那个“老银扳指”打开后显露的大门的图形完全一致。
门口并无阵法禁制,不像是藏着什么重要的物事。但这石门似乎和整座山相连一般,拉不开,推不进。
小心地来回折腾一通后无果,龙宝有些焦躁了,晚起袖子说,“反正圣月宗已经被灭宗了,无主的东西,一拳打进去算了!”
龙临摆了摆手---前后两任圣女都活得好好的呢,也不能说“无主”---继续察看这青石大门,发现门上还有一些不规则分布的小孔,约小指粗细;尤其两个衔环神兽头雕像之间的中点位置有个比较深的圆孔吸引了他的注意,试着用一枚冰魄缓缓放入后,大门骤然发出古怪顿滞的咯咕咯咕声,犹如一头远古的洪荒猛兽在门后迟钝地磨着牙。
“波”的一声,那枚冰魄被喷了出来。石门中间出现了一个直径半尺的圆洞,一缕缕熟悉的异香喷薄而出,“咦,这香气怎么和柳...二姐宫里用的熏香一样?”龙宝说。
龙临带头飘进门内。
这是一个远比他们想象的宽敞高轩的大殿,前圆后方,石柱巍峨,大殿尽头是略成圆弧形的又长又高的青石壁,打磨得明亮光洁,石壁上悬挂着历代圣女像,皆有真人一般高大,着色鲜妍,线条臻丽,俱有衣带当风、飘然出尘之态。与凡间画作不同,这些画像都绘在冰晶一样的底板上,人物的眼瞳肌肤都微微生光,极具清旷仙逸之气。
原来是个祭祀之所。
除了柳近漪的画像,其他圣女影像前都有一张莹润皎洁、式样简雅的白玉供案,案上都有一件款型奇古的墨色礼器,状如三足铜,与供案黑白分明,显得高洁肃穆,异香就是由此物散发。
但它们空无一物,也并非灵器法器,大约本身就是香料制成。龙临将易心柳和紫休从小世界释出,易心柳现身大殿就惊奇地说:“这就是两位爷从大量皇宫里染回来的异香!”她细加辨别,肯定成份完全一致,
是同一种复合的香料。紫休则震惊地注视那些画像。在修炼之前,他也是喜好笔墨丹青的;待见到这样的“神仙笔法”,他不禁羞愧自己的画技何其拙劣可笑。
令龙宝感到失望的是,整个大殿空空荡荡,除了这批怪里怪气的“三足”,没有任何值得一看的东西。他对香料可没兴趣,倒是对柳近漪的画像认真地欣赏了一番,“嘿,这谁画的,画得和大活人一个样,真是绝了!”
画中的柳近漪神色清冷,右手低垂,握着冰剑,左掌竖起,掌心向外。易心柳好奇地伸出右掌,和画中的左掌贴在一起。
“轰隆”一声,把所有人吓了一大跳,柳近漪的画像突然向内翻进去,就像一道门,露出后面一间小小的石室。
在门外谨慎地用神识探察了石室,发现并无异状后,龙临才带着大家入内。
这个方形石室只有一丈见方,四壁地面皆是青石,显然是破开山腹中的岩石而建;普普通通,没有夹层、密道之类,室内只有一个青石矮几和一个旧蒲团,看上去是个静修之室;矮几上有一盏无色透明、冰雕般的莲花形灯,灯芯不知何物所制,飘摇着五色火焰,在这间简陋阴沉的石室里显得分外奇诡。
修士不需要点灯。
尤其这石室在柳近漪的画像后,应该是她当年为自己开辟的清修之所;以她的功法境界,根本不需要照明。
从石室内的积尘看,不知多少年不曾有人进入过,但这盏灯却始终亮着,不知作何用处。
“这是什么怪玩意儿?”龙宝愕然问。
“像是五色焰。”崔如铁端详后说,“奴才曾在书中读过,有古仙人采集各具五行性质的五种离恨草,与幽冥海人鱼油熬出的香膏混融炼制成灯芯,点燃后焰生五色,长明不灭。不过奴才也不曾见过,也不知这到底是不是...”
“五色焰有什么用?”龙临问。他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样的灯焰。
“大约是召唤、凝聚亡者的游离魂魄用的。”
“这术法管用吗?”龙宝问。
崔如铁摇了摇头:“奴才所知不详。”
龙宝对那个边缘略微残破的灰扑扑的蒲团有些感触,想起自己离开灵犀宗时带走的唯一家当就是那个陪伴了自己五百年的旧蒲团...不过也亏得自己当时决断英明,那个蒲团中竟然藏了一枚魔神族的椒图宫钥匙!...他拎起那个柳近漪留下的蒲团用神识反复探看内部,最终发现:
---它还是一个破蒲团!
他失望地把它扔在一边。
“咦,这块石头好像有些不一样...”胡旺财发现蒲团下的青石和周围的色泽略有不同,微微泛白,似乎并非一体,倒像一个圆形的盖子。
第一百六十九 愿得郎归采桑时
龙临凌空一掌,将那个青石“盖子”击碎,掌风将碎石拨开,发现它确实只有两寸厚,与地面并非一体。
一个圆圆的冰镜般的半透明物事露了出来,中间有个金属“镜钮”般的东西,钮座呈花瓣形,镜钮中穿着一个黄澄澄的拉环。
石室中的温度遽然下降,四壁地面都结起了一层霜花。紫休被冻得浑身颤抖,但他执意要看个明白。
离得最近的龙宝眉毛头发都白了,“冰魄!好大一块万年冰魄!”他惊喜地一抹脸上的冰霜,把小手伸进那个拉环,运起神龙力朝上一扯!
纹丝不动。
龙临有点诧异,他深知龙宝的神龙力有多大,当初就靠他撼动了插在大瀛海底云在天的头颅上的那根巨大的黑戮梃,他才能够把它拔出来...“我来试试。”他也把手放进那个拉环,感受了一下那瞬间浸透识海般的恐怖寒气,运劲往上一提!
还是纹丝不动。
诸人面面相觑。不夸张地说,龙临这一提之下,即使是一座小山那么重的东西,也该被提起来了。
“靠,我还真不信了!”龙宝又发蛮试了几次,甚至昆仑奴也好奇地试了一把...那面“冰镜”还是岿然不动。
这才明白为何这个石室门口并无阵法禁制阻隔,这东西大约除了柳近漪本人,估计凤岐大陆还没有第二个人有本事取出来。
“大...老、老爷,二、二老爷...”被冻得直哆嗦一说话就忍不住牙齿打磕的紫休结结巴巴地建议,“不如让、让...让雪沾、衣来...试试,把这冰...魄的边缘...烧、烧化一部分,就...松、松动...了...”
“有道理。”龙临说,把雪沾衣召出小世界。
冰魄是水性灵物,略带土性,正被雪沾衣的木精之火所克,应该比龙临的朱雀火更合适。
雪沾衣一听这个情况后就兴奋地说,“看我的!”她一跺脚,凌空飞起数尺,一支凝炼纯净的碧绿火焰犹如一杆细长的翡翠笔,精确地围绕“冰镜”画了一个圈。
没动静。雪沾衣皱了皱眉,在空中恢复单足奇方鸟的本体,继续耐心的一圈一圈地描画...第七圈后,“轰隆”一声,凭空骤然涌出半室高的奇寒透骨的冰水。龙宝个头小,猝不及防地没了顶,一阵手忙脚乱地扑腾,虽然无碍,也颇为狼狈。
龙临忍住笑,把他拎出来放在身形高大的昆仑奴的肩头。
曹恒立也把挣头鸭子似的紫休捞出来,让他伏在自己后背。唯有昆仑奴,竟似已经适应了冰魄的奇寒,一动不动地站在没腰的冰水中,只是瞪大眼睛盯着水下那面“冰镜”。
龙临再次把手套进淹没在冰水里的金属环中,暴喝一声“起
!”
只听一声暗哑的长吟声,一条冰魄的大圆柱从地面被拔了出来!冰柱正中冻着一个完整的男婴,不知死了多久。
冰柱下端依然深嵌地下,不知究竟有多长。
“呃...”龙宝惊诧地差点从昆仑奴肩上一头栽下去:原以为这么大块的冰魄里必然藏着什么惊天大宝贝,竟然只是冻着一个死孩子?
所有人张口结舌,都没注意半室高的冰水正在徐徐降低,最后在地面结了一层一指厚的冰。
冰柱中的那个婴儿低头曲腿,松松地握着一对小拳头,身体微弯,还保留着在母体的状态,仿佛正在酣睡中;和寻常婴儿不同的是,他的上半张脸是坏的,黑蓝白金四色糅杂,扭曲混乱,完全无法分辨眉眼颧鼻,和意缺儿面纱遮盖的下半张脸的“画风”完全一致!
胡旺财嘴唇哆嗦了一下,突然说,“怎么和意缺儿圣女的脸一样?莫非他们是一对...龙凤胎?”
“一个坏了上半张,一个坏了下半张!卧槽!到底什么情况?”龙宝震惊地狂揪自己的小耳朵,“龙...凤胎是什么鬼?”
龙临发现这冰魄柱可以隔绝神识,无法向内探察婴儿的死因和体内基本状况。孩子有一头乌黑的卷发,微微闪着金光;肤白胜雪,嘴唇和下颌的线条生得极美,若非有这样可怕的残疾,定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宝宝。
“柳近漪撒谎...”龙临对自己说。意缺儿多半不是孤儿,而是和这个男婴一样,是柳近漪的孩子。否则,她不会把这个死去的男婴如此郑重地安置在冰魄中,还点上五色焰灯试图招魂...柳近漪对圣月宗阖宗的惨死显得并不如何在意,但对意缺儿的爱护显然发自真诚,决非矫饰。如果说这是出于母性本能,那就说得通。
当然这是他的猜测,或许她冰冻着这个孩子有什么他意想不到的用处也未可知。他和柳近漪之间的实力差距很大,有很多东西还是无从想象的。
沉吟着,龙临把冰柱摁了回去,运起大风诀将那些青石“盖子”残片收拢,在空中固定在一起,然后用朱雀之火烧熔,重新凝结成一整个,然后小心地覆盖回去。
复原后石室里寒意稍减,但不明显,龙临猜想是因为“盖子”下面附着的隔绝寒气的阵法被自己打碎了。
虽然知道冰魄珍贵至极,龙宝也不想去取,因为里面睡着一个夭折的娃娃...应该是他的母亲为他点了一盏五色焰的长明灯,期待他有朝一日还能复活。
龙宝突然开始想象自己出世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会栖身于一枚方形的龙蛋之中?他的亲生父母都还活着吗?
石室中大家各怀心事,在飘忽不定的五色焰光中陷入静默。直到那枚灯芯上突然结了
一个五色云朵状的灯花,发出一声清脆而低弱的爆鸣,诸人才醒过神来。
龙临在室内转了转,发现四壁原本都有雕刻痕迹,大致是一风景人物的阴刻,还有一些词句,可惜都被不明硬物胡乱划伤损毁,只留下许多纵横交错的笔直线条;只有一行龙渊大陆的古体字勉强可以辨认:云水苍茫兰远,愿得郎归采桑时。
像是凡间的相思之词。
“采桑?采哪门子的桑?这鬼地方一根草都没有!”龙宝诧异说,“柳...老二还是会写神族的文字?还写诗?...倒是能文能武的!”他记得在大量皇宫那间暖阁中见到的裁纸刀的刀柄上的那两句诗也是一样的字体,应该都是出自柳近漪之手。
胡旺财忙凑趣道,“若论文武双全,鸿福齐天,普天下哪还有强过两位爷的?”
崔如铁和曹恒立等虽然心里鄙夷了一句“马屁精”,口中自是连连附和。
龙宝得意地笑了。
离开石室后,龙临不厌其烦地把其他洞窟都实地查看了一遍。让他感到有点震撼的是,柳近漪跺脚之处附近的一些洞窟---包括祭祀殿和石室---受损迹象很轻,甚至完全没有,反而远处对面悬崖下的洞窟群基本被震塌,或损毁严重...想必是她有意为之。
龙宝不禁也感叹柳老二那一跺(脚)之威,而且对力量操控如此随心所欲,实在让自己望尘莫及。
龙临不厌其烦地把所有的洞窟都仔细查看了一遍,连那些坍塌堵塞的也没有漏过。最后他和易心柳都确定并没有魔修出入过的气息。柳近漪明显又在说谎,不知是何缘故?就阴阳宗的人跑到圣月宗地盘上杀人这一条就已经足够该死,还要额外按上一个盗窃罪名不成?他不禁陷入沉吟。
从少年人的单纯心性出发,他不愿对任何人事有恶意的揣测,但这个柳近漪,他们的二姐,还是让他感到某种不寒而栗。
姬玄英竟然能让柳近漪这个境界和性情都高深莫测的女人听话,他觉得不会是龙宝说的打一架定输赢那么简单...而且,他有一种被人暗中俯视甚至排布、操控的感觉,这让他很不舒服。
只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谁又能真正摆脱被设置、被操控的命运呢?
想到向晚钟对三枚椒图宫钥匙的志在必得,龙临不由得暗暗忧惧。
他在那座巨大的冰凌堆成的坟茔上方缓缓地绕了一圈又一圈。除了坟下被填埋的冰湖没法看个究竟外,一切都已证明“落青崖”这个地方除了发音巧合,和他并没有什么关系。
失去冰凌遮蔽的山崖绝壁露出了原本的青灰色,岩壁上不规则分布的大小洞窟犹如一条环状的星河。龙临心中一动,将它们的排列拓入识海。
第一百七十章 归来的“诛仙赤”
返回阴阳宗后,发现他们离开后的那段日子并没有其他修士进入过的残留气息。这个宗派范围实在太大,不然为安全起见,还是得构筑一个临时性的大阵才好。
易心柳把矿道里的李砺接了出来。这次他只是咳嗽了两声,就哗哗地吐出一大堆的神化晶来,足有两尺高,外层石皮都已经消融干净,莹莹生辉,把龙宝开心得合不拢嘴。
听李砺说他把下面矿道的小蚁妖们都组织起来找矿挖矿了,不然单靠他一个就这几天功夫挖不了这么多。还有部分粗矿石留在洞中,集中在一处,专门安排了三个蚁妖看守。龙宝对他的“敬业爱岗”极为满意,大大地褒奖了一番,给了他一堆蓝魔石。
李砺眼睛一亮,也不推辞客套,就认认真真地一把接一把地吃起来。李多寿也算是看到了他的价值,不再反感他给多少吃多少、半点都不留的“实在”劲儿。
管库猴子袁白见到龙临龙宝回来,急忙从库房搬出两把晶石椅子,让他们坐下,然后他和胡旺财---一对时刻准备着竞争上岗的马屁精---分别给龙临扇着风,给龙宝捶着背。
龙临坐在椅子上,将那堆神化晶晶片虚托到身前数尺之高,用朱雀火将它们熔融,再以玄冰冰意冷却后,挥掌将它们切成两寸长一寸宽一寸厚、大小一致的晶砖,居然有三十六块,龙宝拿起一块翻来覆去地看,爱不释手,喜得浑身发痒,忙命胡旺财给自己背上捏两把。
昆仑奴一回小世界就去找嘲风。龙临见他们在神望湖对岸缓缓行走,昆仑奴神色沮丧,嘲风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
忽然,雪沾衣大喊大叫着跑过来,小手指着小世界的天,“不好了!大爸爸小爸爸,天破了!”
大家惊奇地抬眼一看,小世界的天幕上出现了一个外绿内红的光晕,一闪一闪的,像多了一只妖异的眼睛;光晕渐渐扩大,又骤然缩小,凝聚成一只清晰可见的碧幽幽的凤凰,绿羽翩然,向龙临的位置飞来,口中衔着一颗朝阳般灿烂通红的珠子...
诛仙赤!
龙临愕然伸手,接它接在掌心:毛菊花的诛仙赤。不知是否因为迢迢数千万里的飞行,重新化为碧玉凤簪的诛仙赤通体滚烫,散发着难以置信的热力,似乎体内封印着正剧烈沸腾的火山岩浆;龙临和龙宝的各一道神识藏匿在凤体内,这就是小世界容许它进入的原因。
这两道神识是毛菊花临去龙渊大陆,龙临龙宝打入这支凤簪中的,以防万一有意外,可以用作“定位”。没想到这支簪子竟然能够横贯大瀛海,从龙渊大陆飞到凤岐大陆,准确无误地找到小世界。
“菊花出事了!”龙宝惊跳起来,大声嚷嚷。
“老崔!...老曹!...大铲!...一腿!....旺财!
...昆仑!...”小世界里弥漫着龙宝声嘶力竭的呼喊。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神化晶,急吼吼地让易心柳安排了数千名蚁妖随李砺回矿道,每个领队蚁妖配给了防御性的上品灵宝和其他必需品,留下了一堆李砺爱吃的黑魔石、蓝魔石和少量的紫魔石,略作吩咐,就性急火燎地准备离开凤岐大陆。
因为路途太过遥远,急速飞行极耗法力,小世界里唯一的破空燕又被毛菊花乘坐走了,龙宝变身为本体---一条近四十丈的金黄色神龙,让龙临乘坐着,腾起无数紫云,顷刻间已经飞出数千里。
眼看就要飞离大量皇朝时,龙宝发现前方出现了一微微发亮的小圆点,这个圆点迅捷无比地逼近,带着隆隆的清雷般的嘶响,“那是什么?”刚问了一句,发现那个圆点其实是个虚空通道的开口,急忙控制住身形以免一头扎进去。
“二姐!”站立在龙宝的龙脊上的龙临向遽然出现的白色身影招呼。
柳近漪一袭宫装,似乎连更换衣服都来不及,脸上不无惶惑,“三弟四弟,将欲何往?”她对龙宝的神龙真身明显并不意外。
龙临简略地说明了情由。柳近漪似乎有些将信将疑,待听说是诛仙赤报讯后,她释然说:“诛仙赤原本是神界赏赐给南宫紫凰仙君的坐骑:绿弋凤。后被魔神击杀,南宫紫皇取了它的凤珠,炼制成仙器‘诛仙赤’。”
“原来如此。”龙临点头,忍不住好奇问一句:“南宫紫凰是否已经陨落?”
柳近漪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听说他们打算先去龙渊大陆的仙药门,柳近漪双臂微微一翻,就已经托着圣女意缺儿沉睡模样的身躯,“还请两位弟弟把缺儿带到仙药门,恳请陈老爷子施治!缺儿的储物戒中,有给陈老爷子的诊治费。”
也不管龙临龙宝答不答应,就将意缺儿平推到龙临身前,龙临无奈地接着了。
不等二人开口,柳近漪又说,“我已经给她用了冰魄,若需施以针刀,她不会觉得疼痛...”语音怆然,眼圈也微微一红,似乎又要落泪。只见她伸指一弹,一点冰寒落入龙临眉心,遁入识海:是揭开和覆回意缺儿脸上的面纱的咒语和指法。
龙临有些讶异地看了看手臂上的意缺儿,发现她的皮肤确实有淡淡的霜意,但明显肌肉柔软,关节自如,和被寻常冰雪冻得通体僵硬的感觉截然不同。龙临本想问她为何不亲自登门求治,但又不欲磨蹭下去,就将意缺儿收入小世界,向她拱手道别。
龙宝却并没有急着飞离。突然对柳近漪大声说:“二姐,等我们返回凤岐,我一定要见到小皇帝莫多拉!无论如何,你也要护他周全!”
柳近漪似乎大吃一惊,眼中射出两道惊怒的亮芒,但随即敛去;龙临也不懂龙宝为何突然提及小皇帝,而且警告之意
明显,但龙宝并不等柳近漪有什么回话,一闪龙尾,涌起金鳞万点,龙身已经在千里之外。
龙临忍不住给龙宝传音:“龙宝,你那话是何意?”
在云间穿行的龙宝默了默,回答:“我也不说不清,反正,看到冰魄柱子里的那个死孩子,我就想到了那个叫‘礼天隆运定统建极英睿神武钦文孝德至仁开元宏功大量皇朝高皇帝’的小皇帝。他的真名叫‘莫多拉’。”
他的眼前好像又出现了那张痛哭的小脸,那双满是泪水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某种无法言说的恐惧。
“你在怀疑什么?”龙临问。他认为小皇帝毕竟只是世俗权力的象征,柳近漪似乎没必要去为难他;若真有什么歹意,一个没什么修炼根骨的小孩子应该也感觉不到什么。
龙宝微微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好...总之,我们那个老二,哼,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不是好人。这就是龙宝对那个才貌无伦、境界高深的结拜姐姐柳近漪的基本界定。
此后再无阻隔,一路畅通,终于飞出苍苍茫茫的凤岐大陆,进入大瀛海海域。数十天夜以继日的飞行令龙宝疲惫不堪,于是降落在一个荒凉小岛上恢复和调息。龙临把自己亲自炼制的蕴灵丹掏出一把来给龙宝。这批丹药无论取材用料和手法火候都讲究之极,出丹量一向很低,龙临都是留给龙宝一个人吃的。
龙宝接过手一看,这批新制蕴灵丹比以前的又更胜一筹,离开丹瓶的丹丸宝光流转,通身弥散着七彩丹雾,如虹似霓,纷纷缕缕缭绕不绝,隐隐形成游龙状,清凉醇和的异香直沁识海...不禁大赞一声“好东西!”忍不住一口吞下,然后坐着施法催化。
看着沧海茫茫,想起云水曦殒命于此,两个人都不禁怅然出神。龙宝感慨“也不知云水寒那老棺材瓤子...”一语未了,“轰隆”一声巨震伴着巨响,屁股下的小岛竟然如狂风中的小船一样猛烈摇摆起来,远处一条方圆约近万里的青灰色“水龙”自海面拔起,直冲长空;几乎同时,天黑如墨,一棵倒挂巨树形的亮紫色劫雷顷刻延展着数不清的燃烧着天火的电弧“分枝”,猎猎作响,与水龙在高空对撞。
水与火在空中交换着澎湃至极的能量,被瞬间蒸发的海水翻滚成无数云团,将天与水衔接在一起,混沌难分。海中不知多少生灵瞬间被碾压、震杀为粉末,将那横贯万里之阔的大水柱染成淡红,血腥气弥漫天地间。
“卧槽!什么情况?”龙宝惊跳起来。
“像是有人破境渡劫了。”龙临凝神远眺,“看这阵势,应该是...云水寒吧。”
“云水寒?那老棺材瓤子不是被你打伤还抽取了虚空冰火焰了吗?”龙宝气愤地嚷嚷,“这么快又破境了?这就炼虚境了?靠,这...还有天理吗?”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云水寒破境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云水寒破境
“水龙”中显现出一个天神般高大的身影,正是云水寒。他光着身子,双臂张开,眉心有一点星光,微卷的长发飞舞,浑身被一层蛋清般莹亮的、水火难辨的东西流淌着覆盖着,像一层软甲,无数流动往复的透明符文在“软甲”上幻变、旋转、跳跃、修补,加固...抗住了数百次雷暴的轰击和电弧的强行穿刺。龙临想,这是他体内的罡气炼虚为实,外溢体表凝聚成的“护甲”。
“快快快,快把这失心疯的老棺材瓤子劈死...劈死他劈死他劈死他...”龙宝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呐喊着。
好像是为了响应龙宝的号召,那闪电巨树蓦然暴涨数倍,几乎将整个天穹铺满,每一支分枝上都射出一道道狞厉的电弧,蓝白金紫数色,散发着令所有生灵魂飞胆丧的磅礴而冷酷的气息;笼罩着“水龙”的电弧互相勾连,骤然变密,裹挟着灭世殛雷,犹如抖出一张神辉夺目的巨网,要将这条被围困的巨龙绞碎、震裂。
“围住了围住了!”龙宝顾不上自己调息,一瞬不瞬地盯着。
或许是“水龙”体内的灵力过于浑厚,这些霹雳不断急闪,竟然无法切入深处。云水蒸腾,能见度越来越低,连原本亮到刺目生疼的闪电也朦胧了几分;淡青色的水汽越升越高,灰黑的雨云越压越低,犀利又粗大的电弧如愤怒的神灵手中挥舞的金色荆棘,拼命抽打着这令人窒息的混沌而腥臭的世界...整个大瀛海水高天低,呈现出吞吐日月、颠倒乾坤的气势。
云水寒不见了身影,整条“水龙”在由内而外地剧烈旋转,在变矮,变大,像一个漂浮在海边的灰茫茫的“巨鼓”,鼓身急剧扩张,终于将电网挣破,发出一声奇异的闷响:嘭---!
“哎呦...”龙宝有些痛苦地下意识地捂了捂耳朵。
“神族血胤,果然不凡...”龙临惊异地喃喃。虽然遥遥观望,密雨般夹带着殛雷气息和血腥味的水珠激射到他脸上,居然还是**辣的颇为疼痛。龙临忙劝龙宝进小世界暂避,龙宝却不愿意,说:“临哥,不如趁他病要他命,给他一箭?”
龙临笑着摇了摇头。他对云水寒的观感很复杂,但没有杀他的强烈意愿...而且,他也并没有把握。云水寒展示出来的气势,似乎远比迈入炼虚境不知多少年的赵朝歌更强大。
无计可施的殛雷似乎被彻底激怒了,电弧“巨树”倏忽间收回大部分“枝桠”,“树干”骤然粗了一倍有余,恶狠狠地劈下来,将那正在重新往上凝聚的巨大水柱劈开了。
“好哇---”龙宝开心得欢呼起来,“那老棺材瓤子肯定被劈成两半了吧?----回头让大铲给他打一口好棺木。”想到曾被他困在“云水无间”里差点活活耗死,这对狗男女夫
妻还把毛菊花打伤,龙宝对这天打雷劈的“老棺材瓤子”可谓深恶痛绝。没想到能够亲眼目睹这老东西的灭亡,真让他心花怒放。
被劈成两半的水龙翻身入海,突然涌起一圈厚厚的水幕,水幕中生出青色的莲花,每朵硕大如小山,花中都有宝座般的莲蓬,每个莲蓬上端坐着一个白衣女子,背朝外,面向里作俯首瞑目朝拜状;白衣女子不少于五百个,从气势和气息上看,基本上都是化神境初期的妖修,也有少数人族修士,错落在这些妖修之间。
“那不是绝尘莲吗?”龙临对仙药门的绝尘莲印象深刻。不过仙药门的绝尘莲清淡如水,不染尘浊,这海上巨莲却弥散着阴沉、凶厉、狠绝的杀伐气,莲瓣如银灰色的鱼鳞,闪着慑人的微微泛青的寒芒。
青莲环绕的海面上又升起一条水龙,只是比之前细了很多;上升的速度也比巨莲们略微慢一些,很快被迅速蔓延的莲叶莲花覆盖。劫雷似乎被这见所未见的奇景所迷惑,发出沉闷而忿恼的咕哝声,闪电巨树也频频变形,半隐在稠厚的云团之后;云团被雷电驱使,就像牧神鞭子下的群羊,瞬间在天上集结成一个类圆形。
“五百个化神境!”龙宝看清了之后震惊不已,虽然没有见到云水寒的身影,但也知道他肯定没死,不禁失望地吁了口气。
随之而来的情景让他瞠目结舌:五百名白衣女子手执长剑向天,齐齐升起,身形与剑合化为一,身下拉出长而直的青影,似乎将巨莲的精气强行拖曳而出,刹那间所有的莲花莲叶变得模糊起来,天地却倏忽间岚开雾散,清清朗朗,出现许多横斜不一的交错的明亮细纹,就像有一把无形的大刀,将天与水切割成许多晶莹的琉璃片,折射着天光、日影、水色、电芒,**八荒为之错乱...女子们的剑尖笔直向上,与云圈里射下的雷电相触的那一刹那,每个白色的身影遽然放大数百倍,就像半空盛开的白莲花,仅仅是一瞬,连接在一起的“白莲”犹如一条被击溃的玉龙,无数惨白如雪的败鳞残甲,继而崩解为尘粒,飞散在天海之间。
大瀛海上登时悲风怒号,似有万千怨灵在泣诉和哀告,下起了一场突如其来、不可思议的暴雪,天地茫茫,云冻海凝,数不清的海妖海兽的尸体浮现,密密麻麻地半嵌在白茫茫的海面。
“这...到底是什么邪术?...”龙宝的“术”字还没出口,就被龙临收进了小世界。五百个化神境域境的同时溃破,会产生难以想象的叠加性的冲击,龙临担心他会受伤。
意缺儿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曾经到过的陌生又美丽的世界,躺在同一间灵石砌成的小屋里,同一张灵石床上;一个曾见过的漂亮孩子,把小手摁在自己额头,正好奇地看着她,“我叫龙宝,你醒了吧?”
意缺儿的眼睛眨了
眨,原来对方也知道控御冰魄之法:“龙...四叔?”
靠!好好的龙老二,一路走低成了龙四爷!龙宝面颊有点抽搐,干笑着说:“还是叫我二老爷算了!”
“二老爷...您会控御冰魄?”
“会啊,二姐教我们的。就是不知道一枚冰魄可以管多久?”龙宝问。
“那是因修士的功法体质而异,一般一百年到一百五十年,假如反复被唤醒,会缩短在百年之内。”
龙宝想,不论意缺儿的脸能否治好,等陈行邈施治完毕,就要替她祛除冰魄的效力了...柳近漪还真是舍得啊。
胡旺财小心翼翼地挪进来,有点怯生生地瞟了她一眼,忽然还有点不适应和她相处,不知该不该看着她的脸:“圣女姑娘...醒啦?”
意缺儿凝视了他片刻,眼中有苦涩之意,“我已经不再是圣女了,胡兄叫我缺儿就好。”
“嗯...缺儿姑娘,是这样的,熙月皇太后托两位爷带你去龙渊大陆仙药门找陈老爷子给你...治那个...脸,”他嗦嗦地解释了毛菊花有难,他们必须先急后缓、得先找到对方才能带她去医治的情由。
意缺儿耐心地听他说完,温柔而直截地答:“没关系,谢谢你们。”
龙宝心不在焉地坐在灵石床边,发现小世界有轻微的晃动,而且龙临居然又把小世界给封禁了...急得他抓耳挠腮。
得知遇到云水寒的破境到炼虚,整个大瀛海被他的巨大气机引发的劫雷封锁,龙临独自在外观望后,意缺儿温婉地说:“我观龙...大老爷神弓无敌,恐怕炼虚境巅峰也能难当他一箭,应该不会有事。”
想到那个前任圣女、便宜二姐柳近漪的骇人境界,龙宝相信被她一手带大的意缺儿的眼界可不会低,眼光自然也不会差,龙宝有些释然地笑了。
龙宝有些惦记那个小皇帝莫多拉,向意缺儿问起。据意缺儿说,熙月皇太后并无所出,小皇帝是一个低阶嫔妃生的;在他两岁时,老皇帝驾崩,小皇帝即位前,他的生母突然被罚去帝陵为先帝守灵,没多久就一病而亡...
“难道老皇帝就他一个孩子?”龙宝问,他不明白为何让一个懵懵懂懂的幼儿当皇帝,把他拘管整治得“不成人样”。
意缺儿道,倒是有那么几十个的儿子的,但是陆陆续续地都不明不白地死了,死因各不相同,就剩下莫多拉那条独苗,所以也没得选。
龙宝瞥了眼意缺儿和柳近漪颇有几分相似的眉眼想,哼,什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十有**就是被你妈弄死了...当然这想法无凭无据,他是不会宣诸于口的;他也不理解柳近漪为何要专注俗世政事,居然不嫌繁冗,一门心思垂帘听政起来,这是要搞哪样?
第一百七十二章 莫多拉的星灵根
龙宝想不通柳近漪为何要“留下”莫多拉,是看中了他有什么特别的吗?他和小皇帝接触时,没有感觉对方有修炼根骨...当然世事无绝对,龙临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任谁看他都是一个凡人的体魄,也许小皇帝也是一个例外。
“莫多拉可以修炼吗?”龙宝问,“他说他不想当皇帝,他想跟着我修炼当神仙呢。”
意缺儿并不迟疑,微微摇头说:“莫多拉不能修炼,他只有一条‘星灵根’。”
“啥?星灵根是什么玩意儿?”龙宝愕然,“你看我们小世界灵气浓郁纯净,上品灵石圣级丹药多多,就算是紫休那样狗皮倒灶的‘天灵根’也修炼到炼气后期了,莫多拉难道就不行?”
意缺儿又摇了摇头,“天灵根是五行杂灵根,确实资质很差;但星灵根是最差的,有九条灵根,千辛万苦凝炼起来的灵气收进这样的灵根往往如泥牛入海;就算资源足够充裕,要修炼到炼气后期也非常艰难,因为耗时太久,人族年寿有限。倒不如修习凡间武术,尚能强身健体,用时也不多。”
“九条!”龙宝吃惊地揪了揪耳朵,“为什么叫星灵根?”
“我也不清楚,大约是神界紫微帝星的神格有九道星芒,修真界对这种资质的人的一种嘲讽吧?”意缺儿叹了口气。
“难道就毫无办法了?”龙宝不甘心地追问。
意缺儿犹豫了一下,说:“有的。把他带到神界,请合适的星君将神灵力对他强行灌体。”
龙宝:“...”
带一个凡人去神界灌体,这是开玩笑吗?
龙宝怏怏地揉了揉鼻子,“只有星灵根可以接受灌体吗?”
“是的,因为其他灵根无法容纳那么海量又强悍的神灵力,很快会爆体而亡。”
“少灌点不行?”
“神灵力终究是外源的灵力,和仙人们自身修炼凝聚的仙灵力不一样,会有很多难以逆料的冲突,若非万不得已我想没有人会这么做。”她没有谈论凡人的情况,因为凡人无法穿越仙界到神界去接受灌体,这种机缘实在太渺茫了。
“那就是说还没有过神灵力给人族灌注后成功的实例?”
“我只知道这在理论上可行,实例确实不曾听说过。”
龙宝默了默,眼前有浮现莫多拉那张痛哭流涕的小脸,还有那双紧紧扯住自己前襟的小手,莫名感到有点揪心,自言自语:“特么的,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突然眼睛一亮,“对了,临哥,大老爷也有神灵力!”
意缺儿惊异地说:“确定吗?”
龙宝嗫嚅了一下,他真的不确定,而且很担心那样做会给龙临带来什么意外的伤害...毕竟,龙临并非神族,这已经可以肯定了。
意缺儿
不明白他为何这样在意小皇帝能否修炼,龙宝挠了挠头,笑了一声说:“我看莫多拉那孩子可怜...柳老二那人,我觉得就是不怀好意...”
意缺儿清澈的眼眸流露出震惊的神色,近乎语无伦次地说:“不会的,不会的,太后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她是...最好的女人...最好的...”反复念叨了好几个“最好的”,唯恐龙宝不信。
龙宝鼓了鼓腮帮,不予置评。凭直觉,他认为意缺儿是个单纯的人,不太可能知道柳近漪的什么秘辛;不过他还是好奇,很想问问意缺儿知不知道那间青石小室里的故事,但见她皮肤上霜意渐起,眼神开始钝滞,知道冰魄的效力又开始了,只好算了。
小世界外的龙临立足的小岛被暴雪瞬间释出的恐怖的冲击力冲毁,他顺势往后疾如神矢般地飞退了数百里,才算没被这宏大肃杀的气机轰伤。数不清的岛礁被轰成碎片,或沉入海底,或岛尖被齐齐削去...整个大瀛海海域愁云惨雾,戴孝似的一片白茫茫。
五百名化神境初期的修士,就这样化为虚无;要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有这样疯狂可怕的渡劫方式。如此数量的化神境就为了成全一个炼虚境,真是匪夷所思。不知云水寒用了什么方法操控了那五百名女子,竟让她们甘心赴死。
暴雪狂舞,很快将他覆盖成一个大雪人。
大约劫雷感觉结果已经令它满意,它在厚厚的云层中隆隆地冷笑数声,盘桓了一番,终于收势远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狂风暴雪中弥散着云水寒的大笑声,有无限喜悦,无限张扬,还有那种欲与天公试比高的无限豪迈。
若龙宝在场,肯定要鄙视咒骂一番,龙临只是敛去所有气息,静静地遥望这个大瀛海真正的主人:王者云水寒!
他心中默念:来日再战吧。
“恭祝父亲破境成功!”云飞扬的声音突然响起,拖曳着微微的雷音,在云间隆隆作响。龙临有点意外,听起来这个曾被他砍掉脑袋的家伙居然也已经化神初期,真的好快!
云水寒大笑应答:“我儿护法辛苦!”
随后各种恭贺之声犹如洪波涌起,皆是从远处的云家群岛而来。居然还有人踩在一朵五色祥云上,身着彩衣,高声诵读一批其他宗派事先准备好的贺辞,基本上是一些龙临闻所未闻的修真门派,只有一个是他熟悉的:圣莲宗。
难道伊如缨用圣莲宗秘法和云水寒交换大瀛海的支持?想起那硕大如山的诡异的青莲和那些白衣女修的气息,还有她们被击溃时法身崩散如雪片的情景,龙临很难不产生这样的联想。
龙临识海中浮起那个红衣如火的身影,没想到心气那么刚强的女子也学会了谀词如潮,真是不
可思议。
很快雪收云开,天青海蓝,若非到处漂着海妖海兽浮尸和死去的鱼虾蟹龟等等,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过。被一圈乌泱泱的叩拜者环绕的云水寒悬空而立,不知何时穿了一身明晃晃的金甲,黑色的长卷发尚未束起,在风中飞扬,犹如天神临凡一般;他面带微笑,偶尔颔首,似乎对那些冗长华丽的贺辞辞藻极为满意。每念完一个宗派的贺辞,那些大瀛海修士们就欢呼、称颂,好一通折腾。
龙临皱了皱眉,不知这数十万人准备把这称颂会开到什么时候。他吞服了一粒隐形丹,催化运转丹药之后拔地而起,直上云霄,然后朝龙渊大陆全速飞去。
“嗯?”云水寒很快感知到高空的气机变幻,仰脸一看,却不见异常;他眉心的竖纹蓦然扩开,露出一只发射着金色光线的金瞳蓝眼,向那气机异常的云间望去,只见一道笔直无色的浅淡划痕,将一路重重叠叠的云朵剖为两半,像一颗隐匿的流星,往龙渊方向飒然而去,速度快得令他都有几分心惊。
龙临清晰地感应到,云水寒的天眼较之前的更强大了数十倍。
一些境界较高的修士们看到云水寒的神色,正欲追赶,云水寒却面色沉郁地打了一个制止的手势;他感到自己破境之初,境界尚未稳定,没必要生事。
绝大多数修士们都是第一次见到云水寒打开天眼,个个满面骇异和崇敬。
云水寒若有所思地收回金色的视线,缓缓闭合天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阴沉得仿佛要滴下水来。众人噤若寒蝉,那个高声诵读的修士也停了下来,惶恐不安地望向他,等待指示。
云水寒显得意兴阑珊,挥手说了一句“罢了,都散了吧”,就化为一道金光,往宗门所在的群岛而去。
尚未近岛,忽见三条灰色的人影迎面而来,速度也是奇快,几个呼吸就到了他面前数丈之处:是他的妻子念秋黎和两个舅爷念冬幕和念春午。
见到三个人毫无喜色,甚至有点如丧考妣的模样,云水寒不禁心生恚意,冷着脸问:“何事?”
念秋黎眼圈一红,说:“夫君,阴阳宗...被灭宗了!”
云水寒双眉挑起,“谁干的?”
“听说是一个少年和一个孩子,他们有帮手,还有一个叫柳近漪的女人,杀了掌门...”念秋黎一脸凄惶。虽然她离开阴阳宗之前也大闹了一场,很不愉快,但阴阳宗历代宗主都出自念家,念恒一就是她的族叔,待她一直还算亲厚,她和兄长离开时,念恒一并未出面阻拦...想到从此再无强势娘家可倚仗,念秋黎震惊之余大感悲恸,又兼惶恐沮丧,心情真的败坏到极点。云水寒破境的威势也没有给她什么宽慰:跨入炼虚境又如何?念恒一还是炼虚境大圆满呢...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与虎谋皮
少年?小孩?女人?
前二者让云水寒立即想到了龙临龙宝,目光骤冷,“那个女人什么情况?”
念秋黎有些羞惭地摇摇头。她对柳近漪真的一无所知。五六十个侥幸逃出生天的阴阳宗弟子不知通过什么途径找到了她,告诉她掌门念恒一被一个叫柳近漪的女子所杀---事实上他们也没有亲见,只听掌门怒吼过她的名字,叫她“失心疯的老婆子”,所以知道对方是个女人。
“此人如此境界,当初破境渡劫的声势会大到什么程度?你是土生土长的凤岐人,竟然没有听说过有那么一号人物?”云水寒说着,瞟了一眼愁眉不展的念冬暮和念春午,心中冷笑,念家的人只知埋头修炼,脑子都缺根筋,“好端端的,那个柳什么的至于发起疯来要灭掉一个宗?”
念秋黎低头不语。她确实对柳近漪一无所知,当年阴阳宗抢占圣月宗的地盘时,柳近漪只是一个内门弟子;此后圣月宗一直蛰伏在贫瘠不堪的落青山脉,与阴阳宗几无交集,偶有几次小冲突也都是对方吃亏退让告终...在念秋黎眼里,圣月宗是个毫无存在感的破落户小门派,不值一哂。倒是念冬暮老老实实地解释了为炼制尸阴丹毒杀百姓的事。
云水寒面色一沉,说:“那就是了!随意干预凡间事务是修真大忌,何况是如此荼毒百姓?如此丧心病狂,简直是上干天和!”
念秋黎心中暗骂:上干天和的事你这老挨刀的还干少了?换做以前,她肯定翻脸对骂起来;奈何如今形势比人强,只能忍耐不语。
念春午说起圣月宗圣女曾出面干预的事,他判断柳近漪就是圣月宗前任圣女,也就是大量皇朝的掌政皇太后熙月。念秋黎对他的这个说法显得颇不以为然。
“熙月?皇太后?”云水寒眼中异光闪闪,“无论她是谁,既然她能杀了念恒一,就不是你我惹得起的存在...诸位找我,可有什么打算?”
念秋黎看向她的大哥念冬暮。
念冬暮向云水寒拱手道:“云宗主,亡宗灭族之恨莫敢忘,我们兄妹三人势单力薄,只能厚颜向宗主求助...”
以往念家兄妹仗着星云殿的背景和境界较云水寒更高,一贯眼高于顶,对云水寒毫无敬意;夫妻间但有龃龉,绝对帮亲不帮理,动辄野蛮助拳,从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过。云水寒颇感适意,又带着三分警惕道:“但说无妨。”
念冬暮拐弯抹角、吭哧吭哧地把兄妹三人商量好的事说了,原来他们三人打算带着那五六十个弟子潜回凤岐大陆看看具体情形,再做打算;虑及那柳近漪境界太高,所以临行前想向云水寒借三颗“海魄珠”,另外因为那五六十个修士基本上是金丹期,元婴都少,不堪大用,想向云水寒借几个化神境修士作
“随行”。
一听到“海魄珠”三个字,云水寒就瞪了念秋黎一眼。念秋黎心虚地低下头去,不敢与他目光相接。“海魄珠”是鲛人王何罗留在云家的,一共也就三颗。此珠有掩盖修士所有功法气息的作用,将它含在口中,即便大乘境也会误以为对方是个凡人;而且如果施用者境界较高,可以随心所欲地化形变身,尤其擅于化为水,霜,雪,冰一类水系之物,甚至可以顷刻变成一滴自然流淌的汗珠...实为逃命偷袭、隐身潜伏之必备。
云水寒眸光泛冷,缓缓开口:“你知道,这是谁的东西。论理,我也无权处置它们...何况,飞扬也大了。”
念秋黎并不知道何罗的近况。何罗所在的囚笼在海底极深处,她要下潜到底也极耗法力,所以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去查看,而且她也绝不担心对方有能力脱困。之前和兄长透露这个海魄珠的事时,她也知道云水寒定会拒绝,直到念冬暮提出用神化晶作“租金”,她和念春午这才知道宗门之下竟有这样一条矿脉,只有炼虚境以上的高层才知道...大瀛海应有尽有,除了神化晶,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可以打动云水寒。
果然,一听到“神化晶”三个字,云水寒的眼睛蓦地大亮起来,但这亮光一闪即灭,他当然猜得到柳近漪他们如此大动干戈就是冲着这条矿脉来的,怎么还能再让这三条漏网之鱼接近?只怕他们一到凤岐大陆就被对方捏臭虫一样捏死了...而且海魄珠对大乘真仙管不管用,他也不确定。
念秋黎一咬嘴唇,左右手拉起两位兄长,就在云层上给云水寒跪下了,“夫君!念在结发一场,请无论如何帮我们这一次。神化晶的事眼下我们也不能保证,一切等我们去了凤岐探明情况向魔神大人申诉后再论;夫君若是不放心我们带走海魄珠,就请抽走我们的本命元神!”说着三人齐齐地磕下头去。
云水寒眼瞳一缩,大感意外。修士只有化神境以上才能凝成本命元神,抽走本命元神,意味着他们的小命从此就攥在他的手中,只要他一动念,哪怕他们以后的境界比他高,也一样瞬间灰飞烟灭;而且被抽走本命元神的修士最多只能修炼到炼虚境巅峰,再也无法踏入大乘境。念秋黎与他夫妻多年,虽然一贯性情跋扈,却从未在他面前提过魔神半个字,此时要让他抽取元神却说了出来,这算哪门子诚意?说威胁还差不多。他冷笑着想,那个姓柳的十有**是和魔神做了什么交易,或者是魔神有什么自顾不暇的紧要关头,这三个白痴还想用魔神来压他!
他收敛嘴角冷笑,换上一副庄严又恳切的神色说:“唉,阿黎,你这真是令我为难哪...但凡我自己的东西,你要什么自可取去,但这个海魄珠...你们拿了飞扬娘亲的东西,我不能不对他
有个交代!”看到念秋黎愕然抬起的脸,他心里有某种残忍的快意,“毕竟,这大瀛海日后还是他的!”
说着,他双手虚按,竟然同时将三个人的本命元神抽了出来。
三缕人形黑色“烟雾”从他们头顶艰难地浮出,念秋离和念春午的稍淡而念冬暮的深浓,人形烟雾的面目都与本人酷肖。
兄妹三人发出痛苦万分的厉叫,全身肌肉抽搐,面部迅速干瘪、苍老下去,显得眼球、牙床和颧骨骤然暴突,仿佛瞬间老了数千年,模样极其人;虽然身体近乎无意识地挣扎,却并不运功抵御,显然事先商议已定。
看到这番惨状,云水寒倒有些嗟叹,虽然与念秋黎夫妻之情淡漠,当年娶她也是出于某种不得已,但无论如何,她终究是自己的枕边人呢...收了他们的本命元神之后,待他们恢复片刻后,就将三颗海魄珠抛给了他们,并告知会拨给他们四名化神境修士,到凤岐大陆与他们汇合。
三人接过珠子,神情萎顿地道了谢,身下出现了一条银白色的飞行器阴阳宗独有的“流云梭”。只见念春暮嘴唇蠕动,念念有词,流云梭涌出银灰色的云团,将三人裹起,一声长长的清啸,瞬间远去。
银云中的三人很快恢复了正常的容颜,只是面青唇白,气息有些强弱不定。念秋黎心绪纷乱,有些泫然欲泣,“没想到云水寒那个老杀才这般凉薄无情,简直是与虎谋皮,连累两位兄长...”
念秋暮微微一笑,显得并不以为意:“意料中事,三妹不必过于自责...幸亏三妹谨慎,在大瀛海修炼‘阴阳离乱诀’多年,从未被那厮发现这功法的秘密。”
念秋黎苦笑:“这老杀才自负得紧,从来不屑于窥视我阴阳宗的功法的。”想到数千年苦修,容貌毁坏羞于见人,也是夫妻失和的根源之一,不禁黯然神伤。
兄妹三人中念春午境界最低,化神境初期,被抽取本命元神后最感痛苦,他虚弱地问:“大哥,虽然我们都已凝聚魔丹,但如果云水寒有一天下手抹杀我们的本命元神,真的会无碍吗?”
念秋黎也默默地看着大哥。这个兄长虽然罕言寡语,神情木讷,但其实从小就极有成算,不会做没把握的事,但对于寻常人族修士来说,本命元神真的太重要了,她不能不毫无忧虑。
念冬暮慢悠悠地说:“会受些伤,但不会致命。我知道有一个人,曾被人杀灭本命元神,而依然魔丹大成的。相信我们这次冒险,为将来计,必然是值得的。”说着,微笑着将海魄珠抛进口中。
“谁呀?”念秋黎和念春午同时问。
“星河殿,穆青瑶。”
两人吓了一大跳,顿时缄口。
第一百七十四章 蓝色的彼岸花
被星河殿控制了那么多年,念秋黎和念春午早已习惯了无条件地顺从,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念冬暮早就做好了脱离星河殿摆布的打算,在欢乐谷负责总值守时,他就陆续盗取了大量的帝休花;为了掩盖这个事,他还制造了一场混乱,一把火烧了账册,还让十一名“肇事”苦役逃脱了。他不惜挨星河殿一百炼魂鞭、境界直接从炼虚境初期跌落到化神境巅峰也要破解“忘尘笑”对他们的控制之谜,这份狠劲让他的两个弟妹听得心惊肉跳,虽然念冬暮是传音的,他们还是下意识地惊慌地四下一看。
念冬暮微微含笑,继续说,他在龙渊大陆某处受刑后并未直接返回凤岐大陆,而是折到了大秦国的灵犀宗,确定了对方宗门大阵的位置后,在附近潜伏了数月,终于抓住了灵犀宗宗主李雍。
“李雍?!”念春午和念秋黎同时惊呼一声。李雍这个圣级炼丹师的名头着实响亮,他们也是了解的,而且知道他和魔神大人颇有些首尾,没想到大哥竟敢去打他的主意。
念冬暮又说,他用宗门秘法折磨了李雍,给了他一颗“忘尘笑”,逼他破解它的成份及含量以及有什么特殊的炼制之法。李雍屈服了,将丹方写在一张灵碟里给了他;本来打算杀他灭口,但李雍说,魔神给他种了“魔心焰”,只要他一死,魔神马上就能感应到,哪怕把他挫骨扬灰也没有用...他说他既然背叛了魔神,泄露了丹方,肯定也不会自取灭亡透露此事,希望念冬暮放过他,大家一别两宽,他只当这事完全没有发生过。
念冬暮想知道魔心焰是怎么回事,李雍苦笑着让他把神识放入自己的心脏,让他探察。
念冬暮想反正对方已经被制住,捣不了什么鬼,就谨慎地放出一缕神识,缓缓探入李雍的心脏。感觉“轰”地一声,到了一个似乎完全独立存在的空间,无数不同颜色的粗大搏动的血脉犹如一条条嘶吼的怒龙,被一朵静静悬浮、形态玲珑的乌黑火焰释放出的极细极亮的“黑线”牵拉着,血脉的每一丝异常搏动似乎都会被它敏感地捕捉和把控。念冬暮第一次见到这样纯黑的火焰,冥狱般的无边黑暗,感觉不到任何火炎力,甚至可以说弥散着长夜未央的安详和死寂。
他小心翼翼但让神识接近它,试图近距离观察它,避开碰触那些狰狞的黑色长线。
突然,那朵焰苗猛地变大,但只是一瞬,眼前所有的景象就不复存在,似乎整个世界都被烧成一片恐怖的银亮,无以复加的亮度,除了空茫茫的极度明亮,什么也没有...他的那缕神识被瞬间烧毁,完全来不及溃退撤回。
神魂被焚伤的极度痛苦让他抱头惨叫。李雍却“呼”地一声,飞剑般穿入虚空中一个荡漾着深浅不一的红色的多重纹圈中,遁入宗门大阵。
念秋黎和念春午不禁听呆了,想到兄长如此涉险,都是为
了让自己可以摆脱星河殿的奴役,不禁感念万分,念秋黎更是红了眼眶。
念冬暮又说,他受了伤之后并没有停留,而是日夜兼程赶回了阴阳宗,以免在外滞留过久惹人怀疑。宗门见他被伤成那样,倒有几分怜悯;逃了十来个苦役,本来也不算多大事,看他情状凄惨,连境界都大跌,都有点物伤其类的意思。掌门念恒一也召见了他,赐了疗伤丹药,命他闭关疗伤,暂时不用打理宗门中事。
“那个给大哥行刑的家伙是谁?”念秋黎愤然问。宗门里挨过炼魂鞭的高位者并不止念秋暮一个,但那些人似乎都未被伤及根本;对于高阶修士来说,皮肉骨骼的伤害再吓人也不算严重,而念冬暮是被打伤了魔丹,对方显然是有意为之。
“罢了罢了,”念冬暮苦笑着摆摆手,“千万不要妄起报复之念,那可是星河殿第一凶神:周醒河!”
这名字果然有震慑力,愤愤不平的念秋黎噤了一下,咕哝道,“我见过他的兄弟周梦川。”这才把“周梦川”到欢乐谷巡视发生的怪事说了一遍。她没有追上那个功法诡异的妖修,返回后发现整个欢乐谷都被烧成了白地,“周梦川行走”也消失了,真把她吓得不轻...回到阴阳宗她一口咬定是周梦川处置的,宗门自然也不敢去核实;因她的“云水寒夫人”身份比较特殊,宗门也没有拿她怎么样...最令她忐忑的是,星河殿始终没有使者过来讯问她,只是突然断供“忘尘笑”。
“大哥,你把忘尘笑...试炼成功了?”念春午有点磕巴地问。
念春暮面有得色地点点头:“这个丹药的配方里最难得的是主料帝休花,还有微量的魔神血!”
“魔神血!”兄妹俩异口同声地惊叫了一声。
“帝休花我早就囤积了一大批,而且我知道,念云宗的地宫下封存着一大批魔神血,只是一直没法取到手。...不过为兄始终盯着这个地宫不放,竟然发现一个少年不知是不是误打误撞,闯进了地宫。我猜想一定是他取走了魔神血,但此子看不出境界,有些高深莫测,不知来路,境界应该在我之上...不得已,我说服了一枯一荣这对老笨蛋,让他们帮忙去杀了那小子和他那个弟弟,我答应取回魔神血后,会为他们无偿炼制忘尘笑,我只要抽取其中三成丹药。”
“他们真的答应了?”念秋黎惊愕得合不上嘴,这才知道一枯一荣的死与大哥直接相关。
“为何不答应?这对老东西年寿将尽,如果有足够的忘尘笑,不愁不能突破延寿,他们当然愿意赌一把。”念秋暮笑道,继而又转为悻悻然之色,“没想到那对老笨蛋如此不济事,竟被那两个娃娃杀了!我也只能放弃这一头,另想办法。”
“还有别的办法?”念春午问。
念秋暮点了点头:“你们可去过黑魔谷?”
念秋黎摇摇头。念春午答:“黑魔谷的那些毒瘴其实应该是魔云,我们修习了阴阳离乱诀的人是不会像其他宗派的人那么害怕的;只是听掌门叔叔说,魔神大人给宗门下过严令,不得靠近黑魔谷半步,否则杀无赦!”
“我去过。”念冬暮微笑着看着两个弟妹突然大睁的眼睛,“当年我只是经过数次,遥望过那片山谷,感觉那边宝蓝色的彼岸花高大得出奇,蓝艳得古怪,所以留意了一下。...那日我逼着李雍分解那颗忘尘笑时,里面释出的一缕蓝烟凝如实质,还有微不可辨的金芒,那颜色和气息,马上令我想起那片彼岸花花海。”
“大哥真是聪睿之极...有什么关联?”念秋黎钦佩地问。虽然她是个女子,但素来对花花草草的毫无兴趣,更不会像兄长那么事事有心。
“如我所料,这些蓝色的彼岸花,含有大量的魔神血!”念冬暮的眼睛兴奋地闪闪发光,“因为那里死过一个魔神,他死前流淌的魔神血被这些彼岸花吸收,所以长成了那般模样!”
“啊?”念秋黎和念春午真的被震撼了。
“不过为兄也差点回不来!”念冬暮心有余悸地说,“在我收割了大片外围的彼岸花后,果然望见了一具高大的尸骨,约一丈多长,骨骼莹白如玉,布满金色符文般的‘花纹’,不知死了多久,依然散发出令人心悸胆裂的强大气息,断非人族;更怪异的是,这尸骸旁边还盘坐着一个身材高壮的年轻女子,没有穿衣服,身上只裹着一些彼岸花叶,肤色如雪,乌亮的长发一直垂到身后的地上。她似乎完全不畏惧那尸骸的气息,显然正在修炼。尽管我自认为敛去了所有的气息,还是被她感应到了,猛地一回头...那是一张朝霞一样的脸,一对黑葡萄一样的大眼睛,唇若涂朱,面颊绯红,看着青春又可爱。”
他见到的,正是留在黑魔谷修炼的紫息。
念秋黎暗忖,莫非大哥看上了那娇艳健美的姑娘,想把她掳走?
不料念冬暮说:“感知她境界不高,我马上就想把她杀了,不然日后要采收彼岸花,还是不免惊动她,总是一个隐患。”
念秋黎的眼神又转为敬畏之色,不愧是大哥,何等的杀伐决断!
“大哥,你方才说差点回不来是什么意思?”念春午问。
“咳,我输了!那女孩和我一对视,就知道我要杀她,一个旋身而起,凌空向我打出一拳。直到此时,我都无法形容那一拳给我的感觉!...那排山倒海傲横凌世的劲气直冲面门,让我甚至来不及打开域境,来不及抵御,只看到一双赤红色眼睛,非人非妖,没有瞳孔的眼珠,对上一眼,就像跌进了无边的血海...我的识海顷刻就被染红,整个人就像一只四肢被钉死在墙上的蜥蜴,浑身气血胡乱翻涌,只等被断头裂尸...”他干咽了一口唾沫。
第一百七十五章 大瀛阴阳宗
“血魔宗?”念春午叫了一声。当年他和兄长、妹妹都去幽籍恶地历练过,见识过血魔宗的功法,还吃过一点亏,所以并不陌生。
“血魔功哪有那般凌厉?”念冬暮苦笑着否决,“万分危急时我咬破舌尖,识海稍明,运起移形换位之法,堪堪躲到最近的一座山后,只听到山崩地裂之声,我被炸裂的山石撞击到前胸,飞出几千丈远,碎了数根肋骨,喷了一大口血...幸好那些彼岸花都已收纳妥当,那女凶魔也并不追出黑魔谷,这才侥幸逃了一命。”
“一拳打崩一座山!”念春午惊叫,“这是什么妖孽?”
念秋黎咬了咬嘴唇,目露凶焰说:“那定是大哥伤了神魂,一时不察,才会被那可恶的丫头所趁...日后我们兄妹三人联手,必定能杀了她!”
念冬暮不置可否,不知在想些什么。
念春午脸色有些发白:“那魔女如此厉害,恐怕不能明着来,等好好合计一个偷袭之法才是。”
修习“不周法”略有小成的紫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一拳击退了一个化神境巅峰,虽然有对方轻视大意的原因,但也足够骇人。“不周法”功法并不繁复,但却只有她这样先天血脉异常强悍又心思极为单纯、且有修真根基的魔人才可以修炼。龙临为她选的这部功法,真是无比地适合她。
其实紫息也很意外,她没想到还有人可以深入黑魔谷而不死,难道此人和大老爷一样厉害?
她想起龙临临走前对她说的话:“紫息,你不知道人心险恶,也缺少战斗经验...如果有厉害的强敌进入谷中想杀你,千万别和他废话,别给他起势的时间,一定要在他张嘴之前,就使劲揍他!张嘴之前!记住了吗?”
“记住了...”紫息对着一片死寂的蓝色花海,喃喃地说。她盘腿坐下,继续修炼,那一刻她又想起了哥哥紫休,不知他怎么样了?还有斗鸡眼的炼器师父崔如铁,绿眼狐狸胡旺财,易心柳姐姐,雪沾衣妹妹,美丽的鲛人姐姐,那个经常突然出现又眨眼消失的阵师曹恒立,甚至想起了那个总是唠叨不休、嫌弃她吃得太多的李老头...突然感觉无限的孤独袭来,忍不住抹了两把泪,把一瓣蓝色彼岸花花瓣放进嘴里。她发现,这些花瓣可以吃,而且味道非常香甜奇特,比龙临留给她的丹药和妖兽肉干等等都美味多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这些花,紫息发觉自己一直在长高长胖,这让她有些忧心忡忡。因为李多寿之前总叫她“野驴子”,等回到小世界,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给这个绰号加上“大胖”两个字。
大胖野驴子。这名号想想都可怕!
念冬暮控制的流云梭并没有往凤岐大陆而去,而是
去了一个大瀛海的孤岛上。此岛面积不小,周围有一圈零落分布的小岛礁,距离凤岐大陆和云水寒的宗门差不多远,孤悬海上,曾经是一个叫“尸阴宗”的宗门所在地。这个尸阴宗当年也在大瀛海上横绝一时,后来云家崛起,在争夺对大瀛海的终极控制权中落败,被云家屠灭,只逃脱了一名姓念的弟子,就是凤岐阴阳宗的开宗老祖。这也是阴阳宗懂得炼制尸阴丹的原因。尸阴宗本身的功法并不如何高明,但足以在凤岐大陆立足;阴阳宗真正的“发达”自然是有星河殿的大力扶持之后,当然也是付出了深重的代价:自由。
“这就是幽逻岛。”念冬暮收起流云梭说,并让弟妹和他一起将云水寒给他们联络用的“讯玉”抛入海中。念春午不假思索地信手一扔。念秋黎拿出那块青白色讯玉,怅然想,这一抛下,自己与云水寒的夫妻之缘,大概就此永绝了...想到对方把自己的本命元神抽走时的狠厉无情,不禁怨怒难当,运力将讯玉捏得粉碎,摊开手掌,任海风将玉石粉末吹散。
念秋黎和念春午多少是知道这个幽逻岛的,不过也是第一次登岛;他们曾听闻此地因数千年不断地炼尸、埋尸形成一层厚厚的特殊毒瘴,鸟雀飞过都会被毒杀,寻常修士根本无法登陆,所以是个适合藏匿的地方。
那五十九名修士,五十二名男修,七名女修,就被念冬暮安顿在这个岛上修炼。他们已经将残留的可用房屋清理了出来,这些房屋都是礁岩砌成,本身相当坚固,一番洗刷后,乌黑发亮,显得很是洁净。
念冬暮一见到这批修士就给每人分发了五颗“忘尘笑”,这让修士们惊喜万分。他们的“忘尘笑”断用已久,全靠尸阴丹这种鸡肋丹药勉强支撑修炼,每个人都已经出现了很多难以忍受的问题,包括经脉拘挛剧痛、四肢甚至脸部开始溃烂见骨...这“忘尘笑”对他们来说实在太珍贵了。
念冬暮向他们宣布,尽可安心修炼,“忘尘笑”一定可以保障供给。修士们劫后余生,又得到这样的承诺,真是感激涕零,不禁齐刷刷地拜伏在地,“念宗主万岁”的高呼声此起彼伏。
见此情景,一贯心硬如铁的念秋黎也不禁眼眶湿润了。第一次见到这批狼狈透顶的修士,她还很是不屑,觉得他们无非是贪生畏战腿长跑得快罢了,但是念冬暮却好言安抚,将他们收留下来,暗中安置在这个孤岛。此刻这些手足残破的修士们,还有这个阴阳宗的起源地,突然让她看到了重振念家门阀的希望。
念冬暮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然后用低沉有力的声音说:“各位同门,没错,一个戴着沉重枷锁的凤岐阴阳宗灭亡了,但一个自由、新生的阴阳宗诞生了!今天,它有了一个名字,叫:大瀛阴
阳宗!自古福祸相倚,否极泰来,相信我们六十二人卧薪尝胆同仇敌忾,发奋修炼,定能勘破天地大道,复仇雪耻,光大宗门,直至...修仙封神!”此时他自然当仁不让,扛起了“掌门”的身份。
面对那些热泪盈眶的眼睛,念秋黎和念春午也心潮澎湃,捏紧了拳头。
简短的掌门训辞之后,念冬暮选了三个元婴期修士,分别负责督促指导修炼、岛屿安全守卫和修炼资源管理及分派。其中后者是一个修为最高的元婴中期。念冬暮的安排大有深意,因为可能要面对日后修炼资源紧缺的情况,没有高境界者的弹压,很容易引发内讧;而自己兄妹三人还有很多事要做,在岛上的时间不会很多。
念冬暮拿出三块黑的不知什么妖兽兽骨打磨而成的牌子,形状如一面半个巴掌大的小盾,一面有“大瀛阴阳宗”五个小字,另一面空白;他让三个元婴修士分别滴入一滴本命精血,在背面刻上自己的名字,并教他们运用之法。只见一个水土属性的修士运功催动之后,黑骨牌正面的“大瀛阴阳宗”下出现了他的面部影像,纤毫毕现;继续催发,众人耳中都听到一阵惊涛拍岸声,但见那个修士的虚影如一团淡黑云雾从牌中逸出,带着淡淡的水土气息,双目如电,炯炯而视...众修士大感新奇。
念秋黎深感钦佩,兄长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默不作声地做了那么多准备,连自己亲弟妹都瞒得滴水不漏。
念冬暮还拿出了大批上品灵石和一些灵器法宝,还有数量惊人的妖丹---都是他在大瀛海期间捕杀海妖所获---都交给了那个叫王左营的元婴中期,由他保管分配。念秋黎和念春午犹豫了一下,也拿出了绝大部分私房。虽然他们进入化神境后,对灵石的依赖已经很低,但是行走修真界,没有灵石等于身无分文,总是不方便。念秋黎早年也没少干杀人夺宝的事,后来嫁给云水寒,自矜身份,当然不好再去拦路抢劫,加上打理家业的是那个妖艳贱货何罗,所以她虽然表面风光,其实一直用度不丰...何罗被囚镇海底之后,云水寒对她疑忌更深,一度令她很是窘迫,时不时地还要向两个哥哥伸手...
念冬暮把念秋黎拿出的灵石还给了她:“三妹,你自己留着。”念春午也如是说,她才含愧收回。
念氏兄妹在岛上忙碌十多日,在岛上的核心部位外围布置了一个防御性的阵法。他们本不擅长此道,加上材料捉襟见肘,所以颇为潦草。念冬暮反复叮嘱修士们,一旦预感要破境,必须事先远离幽逻岛,并要有至少两名同门随行护法;必须要保证幽逻岛的绝对安全,若惊动云水寒那个“大魔头”,则万事休矣。
修士们纷纷表示会谨记掌门教诲。
第一百七十六章 探幽
念冬暮是深知念秋黎这个妹子的,凡事都有几分迟钝,唯有修炼一途天赋出众,且心志坚毅;她本来很有希望突破到炼虚境,但是因破境后三千年甚至更久的时间里脸部半枯半荣,恐惧自己更被云水寒嫌恶,竟然强行压制境界不再突破...也是可怜可叹。他认为早一点和云水寒了断,对于妹妹也是一桩幸事。
他们到了凤岐大陆,按约定地点汇合了那四名大瀛海的化神初境修士,出其不意地将他们制住,也不多和他们废话,直接就给他们灌下了“忘尘笑”,运功催化之后,四个人都心神恍惚地表示臣服,只有一名修炼火属性功法的苗姓修士眼中流露出隐约的怨毒不忿,被念冬暮捕捉到后,给他又灌服了一倍的“忘尘笑”,然后坐视其药性发作。
这四人原本都算是云水寒的心腹,境界又高,等闲毒打折磨根本不可能使他们屈服,但是当亲眼看到那个毒发的修士整个身体因为极度痛苦而拘挛、扭曲到各种不可以思议的形状,狂吼着将自己全身的皮肉一片片撕扯下来吞吃下去,一个大活人不多时就变成一副血沥沥的骨架,可以清楚地看到五脏六腑...最后竟把自己的眼珠子都活活抠了出来,放进口中,嚼成粉渣,那三个修士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其中一名女修士更是直接昏了过去。
一名叫王桢的男修壮起胆子,哀求念氏兄妹给对方一个痛快。毕竟是化神期修士,恐怕把自己的心肝脾肾都嚼烂了,一时半刻也不得死,他实在不忍同门如此痛苦。念冬暮长叹一声,说:“罢了,我这人最看不得别人遭罪...”这话一出,连念春午都有些讪讪然,倒是念秋黎面不改色,反正唯长兄马首是瞻。
只见念冬暮伸出右掌,释出一团团幽冥之火,状如淡黑色的枫叶,将那副被鲜血染成赤红的骨架围住,一种凄凉、哀痛、惶恐的复杂气息就将他笼罩了。那修士没有过多的挣扎,只是全身骨骼本能地释出一层纯红色火焰,抵御“黑枫叶”的逼近;一座已经被“忘尘笑”的毒素染成微紫的魂台也艰难地释了出来,似乎想夺路而逃,然而它的移动极为僵硬滞缓,被一片片的“黑枫叶”团团围困;魂台放射的万道红光无法穿透这些貌似黯淡无光、单薄柔软的幽冥之火,反而被不断地吞噬,魂台上很快密布魂力塌陷后形成的孔洞,就像一个阴诡的大蜂巢。
“蜂巢”迅速萎缩成一个干瘪莲蓬状,和整副骨架一起凋萎成一堆灰败的粉末,“轰”地一声堆落一地,被念冬暮掌风一扬,消泯无痕。
念秋黎和念春午瞪大了眼睛,第一次知道“忘尘笑”竟有这样的用处,震撼不已。
被吸尽魂力而死的苗姓修士没有引发任何天地气机异
动,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消散了。三个化身初期的修士心惊胆寒地表示了彻底的臣服后,念冬暮也给了他们每人一块“大瀛阴阳宗”的牌子,命他们去幽逻岛充当“护法”,无命不得擅离,同时把云水寒给他们的讯玉捏成碎末,随手抛撒。
三人领命而去。
“王桢,司马旬空,郑娴若...嘿嘿,不错。”念冬暮把他们的名字念叨了一遍,想到从此可以彻底摆脱魔神控制,并转而可以控制其他修士,不禁得意地笑了笑。
小世界中的易心柳蓦地心血涌动,感应到留在阴阳宗矿脉中的小蚁妖们都已死去,急忙向龙宝禀报。龙宝吓了一跳,倒是没感应到李砺怎么样,想必是在那些蚁妖的掩护下逃走了。在地底复杂的坑道中,他要逃命应该不难。
“特么的,难道又是阴阳宗余孽?”他倒是不怀疑是魔神干的,因为魔神出手的话,李砺那么差劲的“挖土兽”怎么都跑不了;而且估计魔神还不屑于为了那点矿晶亲自去对付那些小蚁妖们。他没有告诉龙临,因为知道对方正在全速飞行。比起毛菊花的安危来,他只能将神化晶矿扔在一边。
念秋黎在那座火山岛上见过同样面目的蚁妖,便将当初在大瀛海上和龙临龙宝两次交手的事向两个兄长说了一遍,认为他们就是和柳近漪联手将阴阳宗灭宗之人,也是杀死一枯一荣的凶手,只是不解他们为何留下这批“凶悍又弱智”的蚁妖,匆匆离去。念冬暮诧异道,“哪里冒出来这么厉害的一对小兔崽子?”
念秋黎答:“是龙渊大陆灵犀宗的,那个叫龙临的,是李雍的亲传弟子。”
“李雍?他有那么大本事?”念冬暮深表怀疑。
念秋黎又说了他们和大燕国惊澜公主姬玄英是结拜姐弟。
“姬玄英!”念冬暮和念春午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这个名字真的把他们震到了。阴阳宗高层都知道,此女和魔神,以及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慈阁阁主西门听雪,并称为龙渊大陆的最强者,无人清楚她的真实境界;而且素闻此女极度憎恶魔族,只要是魔人,无论善恶老幼,让她遇到不由分说一概立毙之。龙渊大陆有此人在,魔人难以踏出幽籍暗地一步。
兄妹三人潜入落青山脉的圣月宗,震惊地发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冰湖上多了一座巨大的“冰坟茔”,用神识探察,墓中圣月宗修士的尸体不下两千具。三人不禁面面相觑。
在一处附近的山谷,他们找到了六具阴阳宗服饰的尸体,都被剜去了元婴,高高挂在同一棵大树上,身体覆着一层冰,就像被套在了透明的人形棺木中。
“阿罗离!怀有余!...”
“..
.钟楚酉!扬念!...王益殊!...”
“赵...斟?”
兄妹三人惊呼出六个同门的名字。
“莫非,圣月宗的人都是他们杀死的?然后他们被那个皇太后杀了?”念春午讷讷地问。
“罢么,别人也还罢了,我才不信赵斟、怀有余这两个贪生怕死的鼠辈敢做这样的事!”念秋黎轻蔑地说。而且要把这么多圣莲宗修士统统赶到冰湖上杀光,她自问都没有把握,何况眼前这些孬种。
念冬暮也费解地摇了摇头。
出了落青崖,他们口含海魄珠,在浓黑的夜色中潜入大量皇宫。宫中没有任何禁制和护阵,他们杀了几个太监宫女搜魂后,顺利地找到了熙月皇太后栖身之处:昭和殿中的无名暖阁。他们从御花园中缓缓靠近那扇透着红光的白琉璃大窗,往里一望,看到了一个似乎只有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女的侧影,一身银色丝绣的白衣,低垂着长而微卷的睫毛,正端坐在一张宽大的紫檀大案后,手执朱笔在批阅奏章。烛火煌煌之下,少女的面容娇美得有些不真实。
暖阁中并无其他人,显然这个少女就是熙月皇太后。念秋黎凝视着她的专注的面容,心生妒恨:好一个祸水!竟比起那个死了的云水曦还美上三分。念冬暮和念春午也很意外。没想到这个皇太后面容如此稚嫩。
而她看起来就是一个凡人。
突然,白衣少女疑惑地“嗯”了一声,转脸看上琉璃窗,把三人登时吓得不敢动弹:幸而他们早已化成了三滴露水,挂在窗沿的暗影中。
更让他们魂不附体的事发生了:白衣少女突然出现在窗外御花园中,准确无误地用食指指尖挑起一滴“露水”(念春午),蹙眉端详了一番,将露珠往不远处一座假山上一弹,念春午腾云驾雾地飞到假山上,四肢百骸都仿佛碎得无法聚拢。他强忍剧痛,竭力以水的形态沁入绿茸茸的苔藓中。
白衣少女并没有放过两颗“露珠”,也将它们一一弹到假山上的“探幽”两个字上。其中一滴(念冬暮)在“探”字上像一道泪水一样滑了下去,另一滴(念秋黎)则凝而不动:她已经吓破了苦胆。
他们这才意识到,当初想要隐身偷袭她的想法有多荒唐可笑。
白衣少女在月华中静静地站立了一阵,才开口轻声说:“别再来了。再来的话,就别再走了。”
声音温存而清澈,好言相劝的语气,似乎毫无恶意,但是三人听在耳中,却恨不得自己立即蒸发,消失在万里之外。
第一百七十七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逃出大量皇宫的念氏三兄妹狼狈万分,一口气奔逃到大晋皇朝,这才把高悬的心放回原处。
念春午受伤颇重,服了丹药后需要休养。念冬暮在皇城升仙城里僻静处租了一个荒凉的大院子,打了一个取水诀,将住处清洗干净后,安顿了下来。
大晋皇朝历来穷兵黩武,国家虽然贫困,但疆域辽阔,历史上一直对大量皇朝的版图鲸吞蚕食,和相邻的大安皇朝也是争斗不休,战火连连。念冬暮了解到,自从三年前大量皇朝的小皇帝登基后,大晋对大量的征伐就没有成功过,不是因为大量突然武备强大,而是每次交战前大晋的统兵将领就会莫名其妙地死去;临阵易将也不行,易一个死一个...民间传说,大量皇朝的小皇帝乃是“天佑之人”。
“天佑之人...呵呵。”念冬暮心知肚明,嗤笑了一声。不过一想到凤岐大陆竟然有熙月皇太后这般可怕的修士存在,他就心中一沉。原本以为缩回凤岐可以潜心修炼,突破到炼虚境中后期再谋大举,此时不禁感到芒刺在背:境界如此恐怖,又不知对方所图为何,那才是真正的可畏。
在长达一个多月的疾速飞行后,龙临终于看到了龙渊大陆在云雾苍茫中的轮廓,他的血角犀牌也开始不停地叮叮作响,都是魏大利发给他的讯息。他这才知道圣月宗并未收复失地,反而被冥影族和幽籍恶地的魔人联手再次赶出了宗门老地盘。伊如缨不得不向“修真联盟”下设的风满楼申请援助。据说,风满楼去年开始由星云宗执掌,坐镇者就是金北辰,他已答应派出联盟军出战。魏大利还说,金北辰已经突破到化神境。
龙临还是第一次听说龙渊大陆修真联盟和风满楼,沟通了小世界的龙宝,龙宝倒是听说过,只知道是个古老的松散的修真门派之间的联盟,受中界五大仙国的约束;魔神大战后渐渐名存实亡,各大门派往往连每年一千块上品灵石的会费都懒得交。
龙临对金北辰印象很深,此人是水火双灵根。这样相克的灵根修炼起来可谓凶险万分,也不知星云宗有什么高绝的功法,竟然使他年岁不大就进入化神期。理论上这样的双灵根只能作为单灵根来修炼,就是选择其中相对更旺相的灵根,通过丹药和功法让另一条缓缓凋萎。但龙临从金北辰的气息上感受,他应该是水火兼修的。不过想到星云宗曾经出过被海神选中作为候选仙帝之一的大乘真仙穆九羿,龙临也就不感到惊奇了。
龙临问了风满楼所在地,魏大利也解释不清,因为他也只是听说过一个大概,从未去过;他说应该靠近龙渊极北的斩情海,据闻是当年中界仙君和真仙们下凡通道的第一个落脚处;后来魔神大战中那里的空间法则被扭曲崩坏,通道不复存在,所以虽然还是作为修真联盟的办事处,但实际荒废已久,甚至轮值的宗门也绝少
会派人过去值守,因为那边的怪风猛恶异常,一年到头无休无止,需要消耗修为去抵御,灵气又很稀薄,时间久了可不好受。
龙临落脚的地方在龙渊大陆西北的不知名高山山顶,因为长时间高速飞行导致神灵力几近耗竭,他隐形后取出两块归一石补充灵力,果然时不时地感受到云霄高处气机变动,有大批修士飞越往来的迹象,甚至见到一道火烧云般的赤红色飞辇,向北部的斩情海方向而去。从气息上感知,似乎是大燕国的定涛王子。当年在长白台上冒充石补天和云飞扬对阵时,定涛王子坐在高处观战,丰神如玉,气息强大,火属性单灵根,虽然只是遥遥一望,却令他印象深刻。
龙临恢复完毕,直奔仙药门而去。
进入仙药门大阵后,龙临才让龙宝出了小世界。
很让他们意外的是,陈钺天不在宗内,只有陈行邈在闭关炼丹,正在紧要关头,他和龙宝只能耐住性子等着。
五日后陈行邈终于出关,得知他们寻找毛菊花也很意外,他说毛菊花将那两位女修交给他之后,略呆了两日就走了。他认为不必过于担心,因为他仔细观察过毛菊花,认为她具有极其强悍的古妖神族血脉,虽然不知她经历过什么样的厄难导致功法记忆缺失,但他认为在龙渊大陆,能奈何她的人并不会太多。
“古妖神血脉?”龙临龙宝都惊愕地喃喃了一句。他们也怀疑过毛菊花就是曾拈雪那只猫宠,但真没想到她会有那么厉害的血脉天赋。
“那两个女人呢?”龙宝问。
“她们似乎中了一种丹毒,但好在服用的量少,我替她们清除余毒后就让她们离开了。”
龙临把无穷碧匣中的那颗“忘尘笑”给陈行邈看,大略和他说了凤岐阴阳宗的见闻和熙月皇太后的托付。陈行邈用和龙临类似的手法察看了“忘尘笑”的成份后,脸上的表情震惊而沉郁:“帝休花?...魔神血?”
龙临将沉睡中的意缺儿从小世界释出,平放在室内一张矮塌上;他试着探察了意缺儿的储物戒,发现里面的神识早已被抹去,有一大堆码得整整齐齐的上品灵石,每百块一扎,略一清点不下百万;另有一个熟悉的盒子---也是仙界召雪石所制,取出一看,满满一匣冰魄,竟比给龙临龙宝的还多。
三人都被熙月皇太后如此丰厚的“诊费”惊呆了。尤其是龙临龙宝,因为之前见识过圣月宗的“贫困”,感觉格外震撼。龙宝以为陈行邈不识冰魄的贵重,还向他描述了一番。龙临也不隐瞒,把结识熙月皇太后、圣月宗圣女包括被迫与柳近漪结拜的事简述了一遍。
陈行邈的表情很怪异,“产自凤岐大陆落青山脉?...据我所知,冰魄只有幽籍恶地的殇雪山脉深处才有。冰魄原本就不是我们凡界这个位面的东西。而且
没有召雪石的空间盒,它们也无法保存。”
“那您在殇雪山脉多年,可曾见过这个?”龙临并不怀疑的陈行邈的见识,只是好奇柳近漪如何获得这么多的冰魄,而陈行邈的神情又为何那么古怪。
陈行邈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冰魄在殇雪山脉万丈之下,非我有能力挖取。”
“那,雪山大妖王手里可有?”龙临又问。
陈行邈还是摇头。
“合着她把几千年的家当都省下来给圣女看病了啊...”龙宝咕哝了一句。
当龙临将意缺儿的面纱取开后,陈行邈的眼睛蓦然大睁,久久注视,一言不发,眼中有抑制不住的惊恐,怜悯,厌恶,疑虑...诸多复杂之色。
“您看,她这脸...?”龙宝小心翼翼地问,“...还有救吗?”
陈行邈闭了闭眼,似乎在压制某种心绪,良久才谨慎地传音说:“难...只有勉力为之,试试看吧。...两位怀疑那位境界莫测的皇太后柳近漪就是这位圣女的母亲?”
“我看眉眼很像...”龙宝抢着答,“而且除了亲娘,谁会舍得花这么多钱给她治脸?”
陈行邈凝视着意缺儿那张近乎狰狞的恐怖的脸,微微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您看她这脸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龙临想起青石小室地下的那个死去的男婴,不过他没提。
“这是娘胎里的病...”陈行邈继续谨慎地传音,“论理,我收了熙月皇太后这般丰厚的诊金,不该对你们谈论太多...然而,两位龙兄弟于我有救命之恩,有些话又不得不说;两位的那位结拜姐姐,恐怕来历不寻常,不知有何用心?还望细察!”
龙临默了默,问起陈钺天去了何处,是否也应召去了风满楼?
陈行邈有些不自然地说:“不,犬子去了神遗之地,暂时不会回来。”
“神遗之地!”龙临惊愕地重复了一遍,以陈钺天的修行天赋和境界,还需要去神遗之地历练吗?而且他曾听东陵若缬说过,进入神遗之地后境界会被压制在金丹期之下,这恐怕会有难以想象的凶险,“神遗之地又要开启了?”他记得上次东陵若缬去过,不过是七八年前的事。
陈行邈沉默了片刻,才说:“我儿体质殊于常人,可以随时进入。”
说到魔人突然与冥影族勾结,盘踞圣莲宗的宗门所在地,惊动了整个龙渊大陆修行界,陈行邈不禁感叹:“山雨欲来风满楼!唯恐龙渊从此不太平。”龙临想,他也许是有意让陈钺天避祸去了...陈钺天既然可以随时进入神遗之地,恐怕和他传说中的有神族血统有关。神遗之地原本是神族的墓地“杌苑”,神族本身在其中应该不会受到境界压制。如果是这样,那他应该是安全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金黄与宝蓝
陈行邈再次在龙临面前催动了他独有的“紫殿刀”,一条青莲紫色的光流切入意缺人下半张脸的几个部位,约在承浆、迎香、素等穴位上。紫光在散发着冰魄寒意的切口停留的时间长短不一,最后,素穴微微有液体渗出,陈行邈收回光流,指尖轻抹之后示意龙临伸出手掌,他的食指和中指指尖划过龙临的掌心,留下一条双色的血痕:金黄与宝蓝。
这两种血液几乎互不混融,各自带着完全不同属性的气息,一样的强大,一样的傲横...这或许就是意缺儿的面部呈现出的这般可怖模样的原因。
陈行邈向他们传音:“此女应是神族和魔神族之后。”
“额...”龙宝震惊地猛揪自己的小耳朵。龙临则比较平静,貌似并不意外。
陈行邈表示,意缺儿的脸不是他有能力施治的,他只能设法给她覆上半张假面,平时可以看不出端倪,但在一些特殊情况下,这假面有可能崩碎失效。计止此耳,无法可想。
龙临说:“听熙月皇太后说过,神界的木神星所产的‘初心草’可以治愈这种面部怪疾,可是真的?”
“初心草?”陈行邈惊异地看了他一样,忽然正色问,“两位可知,神界严禁神族与魔神族通婚,犯此者,与谋逆等罪,是要处以极刑的!纵然初心草对症,神界也不去为难这位姑娘,又有谁敢给她施治?”
“极刑?砍头吗?还是千刀万剐的凌迟?”龙宝问。
“类似凌迟吧...我曾听端木神女说起,神界极刑并非大辟,而是一种叫‘飞鸟尽’的酷刑,据闻是将罪神剜去神格,用天辰地戌网控住使之无法挣扎后,在神律山山顶由一千只神鹰日夜不停地啄食神体...刑期长达一万年,受刑者始终神识清醒,痛苦万状...”
龙宝也被吓住了,小脸惨白:“卧槽...!这么狠...”
“原来如此!”龙临心中豁然大亮,终于明白柳近漪眼中的惊惧之色究竟是为什么。她,就是那位落入凡界的医神星医官。所以她有仁心石和圣月光。意缺儿应该就是她与那位魔神的孩子。她蛰伏凡间深宫,想必就是为了躲避神界搜寻追捕。而她会听从姬玄英的指令,多半也是因为姬玄英掌握了她的秘密,她不得不受对方要挟...
想起无极山大战前,向晚钟曾说:我想看看那孩子。而柳近漪愤怒地回应:你别碰ta!当时龙临以为他们在谈论自己,此时想来,他们应该是在谈论意缺儿。
而柳近漪冒着不惜泄露意缺儿真实身世的危险让自己带着她,其实也是为了让向晚钟那个做父亲的投鼠忌器,不对自己下狠手。不知姬玄英对她说了什么,竟让她对自己能够带着意缺儿去神界求治一事如此深信不疑,
龙临不禁苦笑了一下。
出了陈行邈的小室,龙临和龙宝信步走到绝尘莲莲池,再次欣赏到那些天青色莲花的无限清美。龙临用传音和龙宝说了他的看法,龙宝倒也不很意外,只是嘀咕:“难怪她看上去就是一个凡人,又神神叨叨的...我看那个圣莲宗,根本就是被她自己灭的宗---谁让她们都是看着意缺儿长大的?还有阴阳宗的念恒一他们,恐怕也是知道她和魔神那些破事的,杀光了最干净。我们不会漏了这个结拜姐姐的底,陈行邈肯定也不会对外人乱说...此后柳老二倒是太平了。只是这个女人,心也忒狠!”
龙宝真的很难想象自己会为了保命或者其他原因将“双龙神教”的人杀绝。
龙临迟疑了一下说,“她可能是被吓坏了:神界黑兀司派龙女下界,难道就是为了找她?”
龙临想起柳近漪用圣月光给自己疗伤时,惊动过栖身在本源珠里的器灵甄凝儿。他曾清晰地感受到曾凝儿那丝惊怒的情绪。也许柳近漪用不为他所知的方式警告了她,所以曾凝儿没有对他提起过,对方是她的神界故人。
她们,都有不为人知的过往。
龙临龙宝进入小世界,找到嘲风和辟尘,问起关于“飞鸟尽”的事。嘲风脸色变了数变,只推说不知,因为他只是战场厮杀汉,从不关心律法之类的事务。
龙临算是明白了他的性情,凡是有损神界“形象”的事,他就一概不解释。倒是辟尘天性活络而好奇,没什么忌讳,说起此酷刑上古就有,初时只针对谋逆大罪,到了神国大明五万四千多年时,才加上了与魔神族苟合这一条。
“因为紫微帝君...”辟尘紧张兮兮地四下一看,才把声音压得低低地说,“他恨透了魔神族...”
“因为魔神搞死了他的爹娘?”龙宝不明白他那个鬼祟样子是何道理。
辟尘大摇其头,眼睛因为马上要爆料最高等级八卦而兴奋得异光闪闪:“嘿,说起来两位爷做梦也想不到,是因为紫微帝君的一个最心爱的妃子,被一个俊俏至极的魔神勾搭走了!三界至高无上的帝君,被...绿了!你说惨不惨?”
“绿...了?”龙宝愕然,并不觉得这有多惨,“那个妃子也和魔神生了一对小宝宝?”
“那倒没有。”辟尘不明白龙宝为何这么问,“神族和魔神族体质不同,那是很难诞下后代的。”
龙临大略了解了一下,得知神界倒不禁止普通神族人和中界的人仙和妖仙通婚,但也不鼓励;神人族除了同族内通婚,也可以和神龙族结为姻亲,即便是星尊以上也可以。他想,龙宝的血是紫色的,应该父母都是神龙族;自己的血液红中带金,也有微紫,那自己的生父,到底是神族还
是人族?
他看了看掌心的双色血痕,还在,散发着让他沉迷又微感畏惧的气息。
“那个妃子就是被‘飞鸟尽’处死的?”龙宝还在好奇那酷刑。
“是啊。这要是在神国,谁也不敢提这事!...惨呦,被活活折磨了一万年才被彻底泯灭神魂而死。唉...”
嘲风终于在边上冷哼了一声:“自作孽,不可活!”
“没那么严重吧?至于吗?”龙宝眨着毛乎乎的大眼睛纳闷道,“我和临哥在幽籍恶地遇到两个古魔神,也是犯了...那个‘恋爱罪’,勾搭神族还是干吗...对了!那个大泼妇女魔神度瑶姬还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喜欢破军星主独孤阖哩!结果他们也就戴了魔神枷蹲大狱而已。”
辟尘笑了笑,觉得很难对一个毛孩子解释爱情这样“复杂”的东西。
嘲风问:“可有毛菊花姑娘的消息?”
龙宝沮丧地表示完全没有感应对方在什么地方。这么大的龙渊大陆,大海捞针似的去哪里找?难道菊花也去了神遗之地?
龙临问起风满楼,结果嘲风和辟尘倒是都听说过,因为风满楼最早就是神界让仙界在龙渊大陆设立的修真界管理中心。辟尘甚至知道,风满楼曾经有规模很大的秘密情报组织,像大树的须根一样遍布整个大陆;这些修士的真实身份是这个大陆的最高机密且代代相传。他以为,如果要恢复风满楼的作用,必须启动那张沉睡很久、传递了数十代甚至数百代的情报网。当年他随海神下界,就接触过风满楼当时的情报组织的负责人:穆九羿。
他建议龙临龙宝可以去风满楼寻求帮助。
风满楼。
龙渊大陆的最高峰,独去峰峰顶。这里来自斩情海的罡风日夜无休,能斩断所有石木结构的屋脊房梁,所以这座山顶的黑色的小楼是神界的一种陨铁所建,比龙临想象的低矮一些,风格简易,从高处看,就是一只四四方方的黑铁匣,紧紧镶嵌在山顶的皑皑冰雪之中。
一个中等身量的年轻人背着双手,站在山顶边上,面对着北来的浩烈罡风。他穿着一件宽大的深黑色衣袍,襟袖镶白边,白边上有黑色的回字连纹,若断若续隐隐生辉,十分醒目,像是一种特殊的符阵。
龙临望着他的背影,想:他就是金北辰吧?
独去峰残留的古老大阵依然十分强大,风满楼之外的修士无法在此地飞行,只能一步一步地走上山。待至山顶,龙临龙宝的外衣都被罡风割成了碎布条,看上去分外狼狈。
第一百七十九章 来自斩情海的风
到最后一级石阶处,一道白的光忽然将他们的足尖挡住,再也无法踏入半分。
山崖边上的男子转过身来,紫棠面皮,容貌平平,一双修长的龙目,眼神锐利而深沉,气质老成而模样颇为年轻,虽然隔着不明的白光,还是可以认出,这男子正是金北辰。
龙临龙宝和金北辰在大燕国的都城大蓟城有一面之缘,只是当时龙临化形为一个毫无特征的白发老叟,是以金北辰并不认识他,不过他见过龙宝,自然也猜到了龙宝身边的少年是谁。
他打了一连串复杂的手诀,那道光幕消失,山顶的风光在龙临龙宝眼中豁然开朗,清晰无比地呈现出来:乌黑的小殿和万年不化的积雪,几株粗矮耐寒的铅灰色铁脊树所有的枝丫都向南方猛烈倾斜低伏,状若逃命,或是在乞讨微薄稀缺的阳光;独立的黑袍男子,以及山顶之上压得很低很低的黑灰白三色交错的浓云,就像一条盘旋着傲然俯瞰尘世的巨龙,层层叠叠的鳞甲紧密而怪异地布满天穹,给人深深的压抑感,又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凄厉强劲的罡风昼夜无歇地呼啸,却无法吹散这满天顽云。
龙临发现他背倚着一块黝黑的“山石”,与小殿的质地似乎相同;定睛一看,竟然是一座未打开的大铡刀,刀背上盘绕着上古凶龙“睚眦”的造型。虽然未见染血,却能感受到它散发出来的浓烈的、甚至可以说颇为新鲜的血腥气。可知此铡刀最近大开过杀戒。
一踏上山顶,一种特殊的压制差点让龙临龙宝打了个趔趄,感觉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但见金北辰却轻松自若地走来,显然这个压制不会针对这个镇守此处的掌殿使。
“两位贤弟远道而来,有何指教?”金北辰微笑着先开口,在龙临还在纠结要不要喊他“大姐夫”之前。
龙宝抢先说:“金大哥,我们大姐还好吗?”
“公主在斩情海。”金北辰望着他说。
“为何?”龙临龙宝同时问。
金北辰没有回答,只是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让他们移步进入殿内。大门上方没有匾额之类,只有不知用什么仙器刻的“风满楼”三个大字。三个字笔致宏阔峻烈,弥散着洞穿识海般的威严气息,令人不敢久视。
风满楼是一座真正的楼,共有五层,内部结构复杂如蛛网,既有宽大到惊人的厅堂,也有许多不知作何用处的偏间小室,与简约矮小的外观形成极大的反差。时不时见到一些黑袍人来来去去,神色冷峻,见到金北辰也就匆匆一稽首,显得非常忙碌。
金北辰请他们进了一个书房模样的大房间,里面和煦如阳春,那种强烈的压制感也轻了很多。一个
俊俏的绿衫使女上来奉上灵茶后袅袅而去,消失在墙上一轴叫“仙人烹茶图”的挂画中。这挂画的材质似乎是一种凡间不曾见过的丝帛,微微泛出褐黄,不知存世多少年了。
龙宝有些惊奇地咧嘴一笑,喝了一口青碧莹澈的灵茶,清香馥郁直沁心脾,虽然感觉稍不及神望湖边上的仙植“玉垒”所制的茶,也算是顶尖儿的了。
金北辰得知他们的来意后,又问了毛菊花的本体和容貌特征,看了龙临给他的“诛仙赤”后,神情变幻不定,好像终于下了什么决心,直截地说:“她应该也在斩情海。因为,她被一个魔神劫持了。”
“乌云遮?!”龙临龙宝同时喊道,瞬间失色。
金北辰愕然,他没想到他们会知道魔神的名字;事实上,他自己也是不久前才获知。他似乎有些不知道从何说起,斟酌了一下,才问:“两位可知,上古时期的龙渊大陆有五条通往仙界的空间通道包括风满楼上方的一条也叫‘登仙梯’的?”
龙临摇头,龙宝迟疑着点点头,都不知这和毛菊花有什么关系。
“后来魔神大战爆发,战争愈演愈烈,一些破碎的位面落入龙渊,天崩地陷,五条空间通道有四条被彻底破坏而坍塌、消失不见,只有圣莲宗宗内的一条只是破损严重而扭曲变形,并没有完全崩坏。”
“不是还有仙界接引牌吗?”龙宝问。
“仙界接引牌接引的空间通道是仙界聚合五方仙力,临时开辟而成,是无法持久存在的。”
“难道魔人汇合冥影族不惜代价抢占圣莲宗地界,就是为了圣莲宗内的空间通道?”龙临心中突地一跳,脱口而出,“他们想把魔神乌云遮送到仙界去!”
“不。”金北辰毫不犹豫地否定,“去年我宗开始执掌风满楼,我就立即着手恢复风满楼当年的情报网。虽然还只是恢复了三四成,当已经颇见成效。据汇集过来的情报显示,他们不是想把魔神送上去,而是要把仙界的其他魔神,一个,数个,还是一群...接引下来!”
“啊?...”龙临龙宝都惊得仿佛头顶骤响了一个焦雷:一群魔神!...简直无法想象;若是成为现实的话,整个龙渊大陆的人族都将成为引颈就戮的两脚羊。
“他们....下来,干啥?”龙宝有点磕巴地问,即纳闷又胆寒,一直听说仙界灵气纯净浓郁,不知是凡界的几百倍,真搞不懂好好的仙界这些挨千刀的魔神为什么不肯呆,竟然千方百计地要到凡界来,“大姐知道能答应啊?应该赶紧把那些魔人和冥影人杀光,把圣莲宗抢回来!”
“一个月前,风满楼急召各修真门派来此议事,
为不至于人心崩溃,没有透露空间通道的事,只说为击退幽籍恶地的魔人大举入侵。但也有不少宗派拒不奉召,甚至没有派人前来赴会,譬如大韩国的烈火宗,大楚国的云雾宗,唐仙门,大魏国的优昙门...等等三十七家。来议事的宗派也有很大部分各怀私心,百般推拒不肯出兵的;不得已,只能拿‘非花铡’铡了一批。”
龙临皱眉,一个铡刀怎么取这样一个轻飘飘的名字?金北辰似乎看懂他的念头,解释说,“此铡刀为仙界炼器仙师李非花所制,故名‘非花’。”
“哦...”,虽然金北辰说得轻描淡写,但龙临可以想象当时的局面是何等的惊心动魄。
没等龙临龙宝继续发问,金北辰继续说:“我也不知道魔神为什么要掳走菊花姑娘。但他肯定是刻意为之。公主原本打算亲往圣莲宗,得知此事后竟然极为焦虑,立即追赶魔神到斩情海之上...我境界低微,帮不上忙,加上战事紧张,奏报不断,只能在此地偶尔遥望而已。”说着苦笑了一下,显得很是无奈。
龙临心里一沉:魔神到底知道些什么?竟然可以用这样的手段将姬玄英引开?为什么偏偏在斩情海?如果斩情海上还有其他魔神设伏,姬玄英危矣!
知道姬玄英对毛菊花的特殊爱重的,只有龙临和龙宝;虽然姬玄英曾在大瀛海上教训了云水寒夫妇,替毛菊花夺回“诛仙赤”和铁项圈,但龙临认为念秋黎心智迟钝,云水寒自命不凡,不会对那件事有太多的思考以及对外人提及...那魔神究竟是如何知道的呢?
“可知中界的魔神因何要下界?”龙临问。
金北辰眉头深蹙着摇了摇头,显然也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头疼很久。龙临这才留意到对方的眼白上布满暗红的血丝,可以想象这个已经步入化神境的人已经多久不曾休息,这种忧心如焚的焦灼状态已经持续了多久。他有些感动,也明白了姬玄英为何选择了这个禀赋外貌都不很出奇的男人。
“斩情海是个什么情况,大哥可以和我们说说吗?”龙临问。他瞬间打定了主意,要进入斩情海寻找毛菊花;如果可能,最好能够协助姬玄英斩杀乌云遮。毕竟,这终究是他和龙宝的事,无法回避。
“请看。”金北辰伸手虚拂,对面墙上就荧光闪闪,无数彩色斑点飞快地凝聚起一幅清晰又立体的龙渊大陆地图,准确地说,是地形图,江河湖海,历历在目,只是龙临凝神看去,与现在的龙渊大陆又有很大的不同,果然听金北辰说,这是风满楼建成之后的仙界遗留制作,展示的是约十万年前的龙渊大陆概貌。
龙临不禁感慨物换星移之力,确实可以令沧海变桑田。
第一百八十章 杨晦如
“斩情海在上古时期是一片广袤的冰原,气候酷寒,不宜人居,只有一些冰属性妖兽;因为龙渊极北,故名‘北冰原’。如今的斩情海是约两万多年前形成的。”
“是因为落下了一块神界的特殊位面碎片吗?”龙临猜测。此地无休止的罡风太不可思议了,应该是原有的天地规则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扭曲和持续干扰而形成。
金北辰说:“不确定是什么。据记载,当时的轰击非常厉害,整个龙渊大陆包括最南端都有强烈的震感,生灵死伤无数。后来传言斩情海有冰魄莲蕊可用于炼制九转灵幻丹,能治愈神魂重伤,对胶着很久无法突破的人破境也有很大的助益。有不少人涉险到斩情海碰碰运气,不过,他们的运气都不好...据我目前掌握的信息所知,只有圣莲宗的一名高人活着返回了。”
“...郑无毓。”龙临想起了这个名字。她是伊如缨的师父。不过,她冒死舍命地为爱徒采撷的两枚冰魄莲蕊都被李雍以“炼制(九转灵幻丹)失败”为由吞没了至少龙宝就是这么认定。
金北辰点点头,“郑无毓归来不多时即伤重难愈而神陨,我宗还来不及去请教她在那边经历了什么,深以为憾...”
“大姐也不曾去过吗?”龙宝问。
金北辰默然不语,片刻才说,“...不曾。”
“郑无毓当时什么境界?”龙临问。他感觉金北辰在隐瞒着什么,但也无可奈何。
“化神境巅峰。”
“斩情海上到底有什么情况,竟然令郑无毓那样的化神境巅峰都重创而归?”龙临又问,“此海为何名之为‘斩情’?”
“据传闻,此海有极为特殊的风浪场,类似一个永远休止的渡劫大雷区,气机变化与外界迥异且毫无规律,不过,它的风浪大小疏密和进入者的情绪思虑有关,狂暴、急切、焦躁、悲愤、怨怒、惊惧等等不宁心绪者,无论境界高低都很容易陨落。郑无毓能够活着返回,据我猜测,应该和她修习的圣莲宗功法走的是清心见性、淡泊凝神的路子有关。”
“所以叫...斩情?”龙临和龙宝对望了一眼。龙临思忖,龙宝喜怒恣意,断不能让他涉足斩情海了。
龙宝明白龙临的心意,也深知他性情淡定不易有心澜起伏,确实比自己更适合。他想了想,把天辰索取了下来交给龙临。
龙临默然接受,想了想说:“龙宝,你的御灵哨也借给我。”
龙宝把御灵哨放在龙临掌心,传输了完整的御灵诀给他,向他传音:“临哥,你莫担心!那个乌云遮不是差点被你的天枢弓射死吗?我就不信他不怕!大大不了再射死他一次!”
“那是贪狼星主薛惊鸿的天枢弓...”龙临微微苦笑着纠正。
“临哥,能不能请那个器灵甄凝儿...”龙宝继续传音。
龙临微微摇头。在路上他已经和甄凝儿沟通过了,无果。对方始终毫无反应,不予理睬。
龙宝大眼含怒,粉团儿似的小脸憋得通红,在心里大骂甄凝儿:认主就好好认主,一天到晚装死到底啥毛病?!...不过他也不敢发作,唯恐那个惹不起的天枢弓器灵在龙临的本源珠里发起飙来,遭殃的可是龙临。
他唉声叹气地想:女人啊,要么麻烦得很,要么根本没法招惹...当然也不全是这样,菊花就是凡事都干干脆脆,一点毛病也没有!
确定龙临要去斩情海后,金北辰取出一件黑袍让他穿上。这黑袍款式纹饰和金北辰身上的那件完全一样,只是宽长好些,显示原来的主人身形很高大。
龙临那袭青衫早已褴褛不堪,他运功将衣衫化为粉末后,才穿上黑袍。
黑袍甫一上身,就骤然一紧,密密的刺痛遍布全身,似乎衣服里子上有无数细不可察的钩爪攥住了他的周身肌肤。龙临很惊奇,因为不理解它怎么能够隔着里面的“云雾衣”附着在自己皮肤上。他默念金北辰传授的法诀,黑袍却毫无变化。
金北辰似乎第一次遇到这个情况,怔了怔才说:“龙兄请将一滴精血涂抹于衣襟上的‘风满楼’三字上试试。”
龙临这才留意前襟上果然有三个龙渊大陆的古体字,也就是神族文字:风满楼。三个字不知用什么黑丝线绣成,刚好形似风满楼的外观,很不显眼。
他运功从指间挤出一滴血抹在三个字上之后,黑衣骤然变硬变凉,噼啪作响,形成一身乌黑的软甲,严丝合缝地包裹着他的四肢躯干头脸,犹如长了一层新皮肤,极其熨帖,只露出一对眼睛,很快眼睛之外也覆上了一对透明的膜状物。龙宝惊讶地发现他已经看不到龙临的眼瞳了,也感应不到对方的任何气息;龙临就像突然变成了一具冰冷的不明金属人,不言不动,也弥散着近乎残忍的杀戮之气。他抬起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在意念的催动下,指掌也尽被那层乌黑所覆,但触觉灵敏依旧,不禁在心中暗赞一声。
金北辰眼中流露出欣赏和缅怀的神色,“这是我宗老祖穆九羿遗留的护甲,来自中界,号‘无遮’。”
“穆老前辈...今在何处?”龙临问。一个大乘真仙留下来的仙甲,让他有些震动,尤其是在细细感受那种贴合度之后。
金北辰默然摇头,表示不知。他也发觉龙临的皮肤很不寻常,但还是希望他穿着这套护体仙甲去斩情海,会多一份活命的保障。他也没指望龙临能够帮得上姬玄英,但如果龙临可以将毛菊花解救出来,姬玄英也就不需要留在斩情海涉险。
“好,好,好!”一个青年男子鼓着掌出现,竟不知他如何进来的,也穿着形制类似的黑袍,“这位小兄弟厉害,第一次见到有人和无遮仙甲匹配得这么完美的。”
龙临一看,
竟是尊贤学宫的杨晦如。他的影像也曾经挂在疏影宫外的影壁上,面如冠玉气质儒雅,龙临见过,此时看到真人,还是被对方出众又出尘的长相气度“惊艳”到,方知影像的风采尚不足本尊的一成。
龙宝有几分嫉妒地想:哼,这娘娘腔竟然长得比临哥还好看!
金北辰忙向龙临龙宝介绍,杨晦如是尊贤学宫近千年来最天才的学子,修习空间术法,已是化神中期。
因为龙渊大陆的天地规则残破不全,修习空间术法且境界如此之高的人族修士非常罕见,是真正的凤毛鳞角。龙临不禁有些肃然起敬。
杨晦如显然也在风满楼任职。金北辰命他将龙临平安带到斩情海海岸,他微笑着一拱手,对龙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龙临踌躇了一下,还是把龙宝收进了小世界。杨晦如惊异地瞥了一眼他的左手腕,金北辰眼中也有讶色掠过,但都没有说什么。
穿上黑袍后,独去峰的压制就消失了。杨晦如在非花铡附近的山崖边起了一串快到完全模糊的手诀,一个两头尖、中间大的透明空间蓦然将他和龙临裹在其间,向斩情海飞去。
这个空间是一个八个尖锐三角形形成的棱锥,但它并不固定,会不断地折变,时而打开时而交叠或半交叠,非常奇异。
龙临终于发现,它并不是什么高阶飞行器,而是被不断撕扯变形的部分虚空,所以他们并非在“破空”飞行,倒是更像穿行在无数刮骨罡风的间隙中。杨晦如也不再言笑晏晏,一脸严肃地不断在打着复杂的手诀,润泽如玉的面庞渐渐失去光彩,变得异常苍白。
在独去峰上感觉斩情海并不遥远,但这段飞行却出乎意料地耗时,可以想见是途中的线路多次改向回转所致。离斩情海越近,罡风就越劲疾惨烈。
龙临眼前一花,数十条凌乱的黑线划过,那个“八棱锥”骤然消失,白茫茫的斩情海就在眼前,罡风怒号,仿佛无数看不见的洪荒猛兽在海上嘶吼,似欲撕毁天地间一切有形和无形的存在;数不清的比桌面还大、数尺之厚的冰块在风中狂舞,又瞬间被罡风的风刃切碎。杨晦如还来不及重新开辟小空间闪避,就被数百枚碎冰击中,俊美的面容因剧痛而扭曲变形。
龙临知道这是他灵力消耗过大所致,若是他的境界在化神以下,且没有那身黑袍,恐怕已经被这些碎冰洞穿、被罡风剐去一身皮肉了。
龙临想试一试在没有运起灵力罩的情况下,无遮仙甲是否可以完全承受这亿万无形神鞭般的罡风的轰击和抽打。他以最快速度运转刑天诀,忍受着密集的入骨入髓般的疼痛的震颤,看到风刃在黑甲上留下了一条条淡淡的灰白痕,消失又出现,如同密雨抽打在干涸的土地上,如此反复,但无遮仙甲并无溃散迹象,不禁微微点头:尽管他不能对它灌注仙力,但它明显还是能扛一阵子的。
第一百八十一章 半月轮
龙临运起大风诀,在呼啸而来的罡风间隙里拉过一块半丈见宽的大冰块,挡在杨晦如身前,运功向独去峰方向推送:“去吧...”
冰块只是抵挡了两三息,就被狂暴的罡风轰击、撕扯成数万碎片。但这两三息也够了,龙临看到这层冰壁后的白茫茫的空间清亮了一瞬,杨晦如的身影就消失了。
置身于斩情海上,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恶地”。这里原本只是酷寒死寂的冰原,被打破规则后,冰与水日夜不宁,不断地在某种源源不断的浩瀚力量中颤栗、转换、重组。水是奇寒的,又是沸腾的;冰是坚实的,又是飘忽的,会让人在瞬息之间见到壮丽到裂心、纯净到可怖、诡谲到窒息的各种虚影幻象。在这片苍茫、混乱、酷寒又压抑的海上,龙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感觉自己卑微如蝼蚁,渺小如尘沙...境界不够的人在此地会被顷刻冻僵碎裂,然后被无休止地分解到无数水滴冰屑中,可以说是真正的尸骨无存。
在斩情海上看不到永久固态的东西,没有冰川,没有砂石,没有生灵...在极寒与罡风不分彼此的通力合作下,连死寂的感觉都被摧毁了,风的怪啸声充斥耳膜,彻底的混沌与极端的清晰就像一个吸收了天地间所有光影的巨大的猫瞳,忽明忽暗,骤圆骤细。时间和空间仿佛都是错乱的,导致神识无法正常伸展,只能勉强扫视约一百里的区域,而这不过是金丹期的感应范围而已;龙临尝试着强行延伸神识,顿觉似乎有无数罡风顺着神识返流入识海,掀起狂涛海浪,整个识海犹如即将胀裂,惊得他急忙收回神识。
比起幼年时经历的被本源珠无数次改造、重组体内筋骨血肉时寸磔般的痛苦相比,罡风风芒对身体切割和撞击的疼痛于他而言并不是多么难忍,只是他不知深入斩情海后会遇到什么情况,有些迟疑;而且他感觉得到,这些罡风是有一个源头的,很可能越往深处去,遇到的罡风就越峻厉难当。
进入识海的冰寒罡风似乎惊动了他的本源珠,他清晰地感应到本源珠微微一震,好像传递出某种怒意,登时红芒大盛,那些风刃就像落入沸腾的岩浆大湖中的雪片,倏忽不见。龙临第一次在内视中比以前都接近了这颗珠子,不再是朦朦胧胧遥不可及,而是看到了它的真面目一个表面盘旋、环绕着许许多多超高浓度能量的五色风暴眼,似乎孕育着难以想象、凌绝一切的狂暴力量的星球。星球周身还缭绕着淡淡的青色气雾,像一条条宽窄不一的丝带。这青雾让他感到陌生,有点怔忡。
本源珠周围的五道长长的光芒,变得有些缩短和暗弱,像是被珠子本体攫取了部分。随着本源珠的“变大”,他的识海也在微微扩张;龙临意识到在斩情海上延伸神识,对强韧神识、开拓识海都有益处。
果然,经过数百万次对神识的反复投放和回收之后,龙临看到了近十万里的海域的概况;但这就是极限了,继续如此,神识就会骤然消失,类似被某个强悍之极的绞杀阵切碎后吞噬...剧烈的头痛让龙临差点跌入忽白忽蓝的海涛中。但是那些破碎的神识还是让他感应到,海中有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下也许就是这古怪浩大的力量的发源处。
他体内的刑天诀运转到最快的程度,眉心放出五道星芒,将自己全身护在五色光罩中,一伸五指,指尖涌出五条利刃状的金心紫焰,“嗤啦”一声,将虚空连烧带撕扯破一块短暂的孔洞,身形一晃,如一缕轻细的风,往海中央遁去。
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巨大的漩涡。它时而逆,时而顺,没有任何规律地旋转,散发出的极度荒凉而疯狂、磅礴而寂灭的气息,似乎可以吞吐日月,绞碎时空;海水被它随意摆弄,忽而森森然如亿万剑戟直冲天际,忽而又成扑杀一切的水幕,忽而又是万千瑰丽而高峻的冰川在急速飞旋...转换之快,令人目眩神迷,以为都是自己濒死前看到的各种幻境。龙临感应到了某种熟悉的气息,毛菊花的一丝气息,非常微弱,若断若续,淡弱到近似一种臆想。但是他强大了近千倍的神识还是让他肯定了一件事:毛菊花就在此处。
但他还是低估了漩涡的强大吞吐力量。在靠近它的某一刹,他的身体一片狂风刀雨中的枯叶,顷刻被切碎了: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全身的骨骼在崩坏飘飞的护甲下密集如爆豆般的断裂声,看到自己的手臂面条般地瘫软下去... 他的周身皮肤瞬间红了起来,因为内脏和血管的碎裂;几道淡淡的青气从他的七窍中散出,截住了那些急欲喷射而出的鲜血。
像一个表面碳化开裂、裹满细碎骨渣的柔软得不可思议的粉色水囊,龙临跌进了漩涡中心。
也许是因为他带着一个沉重的小世界,他并没有和其他的短暂存在的固体浮游物一样被来回吞没和吐出,而是翻滚着沉入海底。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召唤出了摇光刀。因为即便是这样生平未有过的极致痛苦中,他也感受到了摇光刀的愤怒准确地说,是摇光器灵澹台兰陵的愤怒那种似乎可以撕裂星河的怒意,让整个在极寒中沸腾的斩情海都遽然噤了一噤,有片刻的宁凝。
为什么一直到我即将死去时,我才感受到他的神力?龙临惘然地想,冰寒的海水冻住了他的身躯四肢,他变成一颗僵硬的石头,落在冥狱般黑暗无边却并不静谧的海底。
在阖上眼睛之前那一瞬,他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半月 ”月轮,发着白的
微光,圆底朝下,平面朝上,平面光滑,在低处看是一条无可挑剔的长直线;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被一劈两半的月亮,其中一半落入了北冰原,将此地化为永不安宁的斩情海。源源不断的恢弘力量正是从这个“半月”中释放而出。
同时在一片发暗的金光里他看到一张一闪即灭的少年的脸 。这张脸,俊秀得超过所有人类的想象,而且极为特殊:脸上的肤色一半是大病初愈似的惨白,一半是心如槁木般的灰黑,左右脸截然不同,他的右半边脸犹如永远被沉沉夜色笼罩着。
而且尽管如此诡异的肤色,却丝毫无损他的美貌,似乎本该这般半白半黑,才可能让一张脸美得如此登峰造极。他在金光中微微眯了眯眼,好像有某种不适应的嫌恶和鄙夷。金光就倏然敛去,敛得极细极短,犹如天穹上的一道伤口。
这张脸于龙临完全是陌生的,又感觉异常熟悉。在失去意识前,“澹台兰陵 ”四个字,还是掠过了他的识海。
龙临第一次彻底地失去对摇光刀的掌控。
他好像进入一个漫长的梦魇中,艰难地在一条黑暗而压抑至极的通道中奋力往前游着。他不知道这通道会通向哪里,也不知何时是尽头,只知道他必须往前,也只能往前,一刻都不能停留...不知过了多久,他看到了一点暗金色的星光,隐隐约约,闪烁不定。
他想,那一定是尽头的出口吧?
“轰隆!...”一声似乎足以改天换地的巨震伴随着巨响,龙临突然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山川上,这是一个春色无边的新世界,生机无限,每一片叶子都和初生婴儿的眼眸一样清亮,每一座高山都和雨中新笋一样挺拔;大河欢快地奔流,无牵无绊,蓝琉璃一般的水色绝尘绝滓,倒映着云影天光和水岸的花树、修竹、蒹葭... 一抬头,他看到了那颗变大了的星球,它也是新的:多了一道金色的光芒。
这就是我的身体?他惊喜而迷惘地想,有些无措地面对着这个丰饶、广袤、完美的世界,小心翼翼地拈起一颗细砂,发现这颗砂晶纯莹无比,转动之际,也同样映照着葱茏春山,潋滟河川。
在这一粒细砂里,他好像看到了某种天地大道。
第一百八十二章 重逢姬玄英
我的手能动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一点,随即感到难忍的剧痛闪电般撕裂全身,整个人无法自控地抽搐起来。
睁开眼,他发现自己依然身在斩情海,躺在大“竹筏”般的摇光刀上。除了变得长大,它和从前一样黑沉冷穆,金光微闪,并没有器灵苏醒的迹象。
一个身形妙曼的女子身着烟紫色软甲,背对着他坐在前面,正是姬玄英。她发髻散开,下端被斜削去一截,秀发只剩下一尺多长;右肩下也有一条斜斜的伤痕,划破了软甲,深可见骨。不知为何以她的境界竟不能愈合。龙临感应到她气息有些紊乱,显然受的内伤非常不轻,远不止他看到的。
“大姐...”他一开口,语音就被罡风吹散,于是改成传音,“是你救了我吗?” 他感觉斩情海上虽然酷寒依旧,罡风却似乎弱了很多,不知是否仅仅因为自己重塑筋骨、再生灵络的缘故。
“是摇光刀救了你,也救了我。”姬玄英没有回头,同样传音说,“它劈开了海底的半月轮,让它内部的魔灵力剧烈外释,不足半年衰减过半...感觉到了吗,这海上的风已经‘柔和’多了呢。”说着轻轻一笑。
龙临发现自己身上的云雾衣早已不知去向,整个人和新生儿一样赤条条的,不着片缕,难怪姬玄英始终不肯回头;他尴尬地慢慢坐起,曲起双腿挡住胸腹部位。虽然小世界里有多套衣服可以取用,但是估计还是很快会被罡风撕碎尽管它已经减弱,不如出了斩情海再说,“魔灵力?半月轮究竟是何物?为何会出现在斩情海底?”他真想知道半月轮被劈开后,姬玄英究竟是如何度过这难以想象的可怕的半年。
“‘半月轮’是我给它取的名字。它应该来自神界,是魔神国的杀器‘大蚩尤轮’的阵枢。大蚩尤轮能伤害甚至碎裂神族的神格,曾杀死神兵无数...后来,它被破军星主一刀斩断阵枢,其中一部分跌落龙渊大陆,破坏了此处的天地规则,这就是斩情海的来由。”
“您很了解神界吗?”龙临有些激动,接连发问,“这阵枢究竟是何物所制,只是一爿碎片就能这么厉害?”
姬玄英沉默了一下,说:“道听途说罢了。具体的,我也不知道。”
“是乌云遮伤了您?”
“是。我也伤了他。”姬玄英答,一边用神念驱动摇光刀往独去峰方向漂游,“此处的规则对他有利,这是他将我引到此处的原因。不过,他没想到你的摇光器灵竟能突然苏醒,不仅劈开了半月轮,也直接击溃了他的领域。”
“为何他认为此处对您不利?因为您是...神族?”龙临敏感地问。
姬玄英微微侧了侧左脸,黑色的发丝在风中狂卷,脸上
并没有什么表情,“我不是神族。”顿了顿又说,“乌云遮曾被贪狼星主薛惊鸿一箭射穿颅脑,跌落到凤岐大陆,竟然未死,还被那个蹩脚炼丹师刘雨笙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保住了性命。他应该在斩情海上修炼多年,原本破碎的魔神格也基本凝聚了。他很熟悉这里,也很善于运用这一片天地的特殊规则。很幸运,这半月轮还没有被他彻底炼化,就被你的摇光刀再次劈断,不然...不过你不用担心,这次重创了他,百年内他很难再掀什么大风浪了。”
提起刘雨笙时,姬玄英的语气里充满蔑意。
难怪见到那个向晚钟时,感觉到他身上仿佛有沧海涌动的气息。龙临想。
“您见到了器灵澹台兰陵?”
姬玄英静默了片刻,才答:“见到了。”
她似乎不愿谈起,龙临只好不再问,唯恐耽误她修炼疗愈。此时他们都很虚弱,一个金丹期修士也能轻而易举地杀了他们,更不用说星河殿那些大能们。
他们在海上各自默默运转功法疗伤。数十日后,摇光刀漂游到海边时,龙临感觉姬玄英气息趋于平稳,显然伤势已经被基本控制住,自己也恢复如常,就取出一件青衫穿上,对姬玄英说:“大姐,你回风满楼吧。我...还得返回去找菊花。”
“不必。她在我这里。”姬玄英终于转过身来,龙临不禁大骇,她那张原本美丽绝伦的脸上有一道恐怖的伤痕,从额中斜划到右脸,几乎将右眼挑出;不知被何种杀器所伤,伤口皮肉外翻,白骨隐现,涸血中散布着某种极细的墨蓝色不明“星屑”,微微闪亮,竟然这么久了还不能愈合。
“大姐!”龙临心中一痛,又生出怒恨,顿感身后的罡风发狂般地厉啸起来,把他刚穿上的衣衫撕扯成千万缕,甚至没有留意她说菊花在她那里。
看他急忙取出各种丹药,姬玄英摇头微笑道:“临弟的皮肤真不寻常...我被乌云遮的‘蓝侵月’所伤,等闲丹药是没有用的,只能回疏影宫闭关。二十年后再见吧。”
听说她的伤势只需二十年即可痊愈,龙临大感安慰。
姬玄英舒开左手心,露出一枚水晶小莲苞模样的东西,不足一寸长,气息特异,似乎不在五行中;里面隐隐有一个白色的身影,看不真切,神念也无法渗入。
“这就是冰魄莲蕊。它是界晶的一种,往往存在于不同虚空界面的交汇处。其实就是此地的混乱界面反复挤压、错位而来的赘生之物。”姬玄英说着,手心缓缓催动,“莲苞”徐徐开放,形成五瓣,长短不一。与其说它像莲花,不如说它像一只透明的婴儿手掌,掌心里卧着一只独耳白猫:毛菊花。
感应不到对方的任何生机
,龙临胸口一窒。
姬玄英手指微拢,和冰魄莲蕊的“五指”一一对应,手心逸出层层七彩光晕,光晕渗入冰魄莲蕊中,隐约可见莲蕊的五指中有玄奥难明的白色道纹正在松解、离析,凝缩为一粒粒大小不同的冰珠般的圆点,继而化为丝丝寒雾,沁入毛菊花的身体。
冰魄莲蕊彻底散入毛菊花体内后,她的本体恢复正常大小,似乎有了微弱之极的灵力波动。龙临从姬玄英手中接过她,唯恐她再被罡风割伤,急忙移送进了小世界。
小世界里传出龙宝悲恸惊惶的呼声:“菊花!”
姬玄英将另一枚形制奇特的储物戒给了龙临,龙临用神识扫了一下,里面竟有一堆冰魄莲蕊,不下五六千枚,还有一些龙渊大陆难得一见的高阶灵草;同时将九转灵幻丹的丹方也输给了他,并面色凝重地说:“你要有心理准备,菊花姑娘被乌云遮制住之后,恐怕被多次搜魂,神魂严重受损,很可能永远也不会再醒来,或者醒来之后记忆全失,连你和宝弟都不认识...九转灵幻丹只能作为尝试,我不能确信是否有效。你和宝弟的秘密,或者已经被他掌握了。前面那枚冰魄莲蕊,应该是乌云遮的,因为只有此物可以在斩情海长久存形。她被抛入大漩涡,落在半月轮的圆底附近的海底。”
龙临的脸色因为极度愤怒而变得惨白,嘴角牵出一丝的嘲讽的微笑:菊花并不知道椒图宫的钥匙藏匿在何处;至于他自己,他究竟是谁?他的父母是谁?他从哪里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满身秘密,又可以说没有秘密,因为他所有的秘密都还是谜。
“您能感应到菊花的气息?”
“能...”姬玄英拿出了毛菊花的那个黑色绞丝项圈,眼中再度流露出追忆的神色,她的右手食指和中指轻轻在项圈上滑动,项圈就慢慢打开了,变成一柄黑色的细长的剑,“这把剑尚未认主,所以无法护佑她周全,她也只能发挥不足其中万分之一的威力。...我把剑诀给你,待她苏醒后,有劳转授。”说着一伸食指,点在龙临眉心,龙临感到识海被一团星云轰开般炸响,“墨骨剑诀”四个暗金色的神族文字弥散着壮阔无垠的高古神圣的气息,挟带着流星雨般的繁密玄奥的字符,落入他的识海,凝结成一颗山川起伏的黝黑发亮的小星球,敛聚着冰寒至极的杀戮之意。
在这一瞬,龙临几乎认定姬玄英就是曾拈雪,否则,她无法抹去墨骨剑中原有的神念烙印,也不可能拥有墨骨剑诀。龙临一直在揣摩、修习“破军临”上呈现出来的三招刀法,对神族功法并非毫无概念,他可以肯定这是神族的功法无疑。
但她却矢口否认自己是神族,当然更不会承认自己是曾拈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