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大劫起万死无生(四)
此情此景,落到苏幕遮的眼中,他忍不住悸动,他的全身都在颤抖,泥丸宫之中有混蒙道则不断的跳动。
生平第一次,苏幕遮连自己的气息都无法掌控。
恐怖的威压将整个悬月峰主殿笼罩,不少同境界老怪都人不住侧目,更有无生峰与殇剑峰几位新晋元婴长老,还未彻底稳固元婴境界根基,更不要说与苏幕遮这等自悟太古仙途的老怪物比较了。
他们在恐怖的威压之下颤抖,脸色都有些发白。
好在,这等变化只是一闪而逝,瞬息之间,苏幕遮已经清醒过来,将威压收敛,眉宇之中的道则波动也被平复。
但他心头的悸动却始终不曾消减。
岁月之力,来风之术。
这是苏幕遮千年以来始终不曾宣之于口的辛秘。
不管是昔年出身炼魂峰的经历,还是梦回三古的奇幻,都无法与外人分说,尤其是九天神明现世之后,更与白等几位神明有着莫大的因果关系。
他不想、不能、也不敢将这段辛秘的真相公之于众。
那缕名为岁月之力的祖,那道名为来风的神通,长久年月之中被苏幕遮所隐匿。
甚至不敢探寻这道祖背后的辛秘。
昔年灵蛮大山深处,七彩山上,曾经有伪神遮天蔽日,踏祭坛而来,要杀这一术的主人。
背后有着另一段辛秘,或许与量劫有关,或许是另一条不尽相同的路。
便是如今的苏幕遮,都不敢去探究,唯恐招致某种不测,被沉睡时间的辛秘与老怪盯上,引来不可名状的不祥。
这条岁月这路上,苏幕遮始终是孤独的行者,漫无目的,看不清前路。
如今,他竟亲眼所见,有人岁月之力可以笼罩大地,伸出手指,施展了相同的术。
道不孤,这是凡夫俗子永远无法理解的感动。
有那么一瞬,苏幕遮甚至想要瞬间冲进中州战场之中,与那老朽的不知名存在诉说些什么。
在场众修甚至来不及问询苏幕遮因何有这样变故,他们的注意力全部被中州战场上发生的一切所吸引。
……
那是无法被天地诸修所捕捉到的风。
来自岁月的风。
几乎所有修士的心头都涌现出这样的想法,若是这风可视,若是众人能亲眼看到这缕轻风,那么它的颜色一定是灰色的,如岁月一般,如岁月长河一般。
轻风拂过。
所有人的心神几乎都被摄入其中。
瞬息间,风消散不见,恍惚中等众人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引来大能喋血的擎天巨指,却仿佛从不曾出现过一般。
天地同寂。
所有人都凝视着人群中央,那位摘下腰间葫芦大口饮酒的老者。
须弥通道的另一端,那光怪陆离的世界之中,似是有一双眼眸,也隔空注视着一切。
“唉……”
缥缈无法追寻的声音自须弥通道的另一端传来,如煌煌仙音,与某段大道相合,只是一声叹息,便引来天地的共鸣。
很可怕的存在,这便是大能么?
“万古岁月,妖灵子左司,你还活着。”
枯瘦老者,那不知名存在口中的妖灵子左司,却低垂着眼帘,很邋遢的用袖口拭去嘴角的酒渍。
“难为你还记得我,你不死,我如何敢去踏无归路?”
“也对,总有人……总有人要继续活着,只是……万古岁月过去,举世轮回难寻,你掌岁月之力,如今还有几战之力?”
话音落,左司听闻那人的话终于有了反应,双眸中有凌厉神色一闪而过,死死的盯着须弥通道的深处。
另一端,那人的话却继续传来。
“洛尊升仙,国主疯了,云海化道,活尸终死……左司,你告诉我,若只你一人独活,这一世,又要如何阻我?”
最后一字传入众人耳中时,须弥通道之中,已有恐怖的道则波动传来,那是一缕透着混乱的不知名祖,凝聚成一遮天手印,朝着左司所在的方向狠狠印下。
“哈哈哈!”
妖灵子朗声大笑,迎着遮天手印,一步跨出。
有长河虚影,如九天银河一般贯穿天地之间,只是,这长河虚影逆流,源自不知名之地,湍流不息的冲向九霄之上的不知名之地。
长河之上,有一孤舟显化,妖灵子站在舟头,岁月之力环绕周身,便是众修施展无上瞳术,却都难看清灰之中左司的身形。
中气十足的沧桑声音自灰之中喊出。
“封岁月成妖!”
岁月祖冲霄而起,瞬息之间又与遮天手印同时消散在天地之间。
左司抚着船舷,似已有些力有不逮。
须弥通道另一端的诡谲存在,却好似还有余力一般。
“封灵术……便是石夷国主都已经疯了,他的术,阻不了我!”
须弥通道中,第三次,又有恐怖道则在凝聚了。
暗红色的煞源源不断的汇聚,另一端的诡谲存在已经动了杀心。
这是必杀的一击。
船头,左司的脸色有些难看。
没有人能够沉睡万古不付出丝毫的代价,他终归已非巅峰,昔年用了不得已的手段陷入沉睡之中,代价太大,空有一身手段,如今却显得难以为继。
砰!
北域,极北之地,大地皲裂,有一块血红色的陆地自亿万丈之下重现世间。
那是一片昔年战场,当年有人在此血战,先贤的血将大地染红,万古岁月都不曾消退半分颜色,又被极北之地的冰霜笼罩,封存于亿万丈大地之下。
如今,古战场中央的冰山破碎。
一尊散发着奇香的棺椁挣脱而出,划破虚空,降临中州战场!
“不!”
“不!”
中州战场,东域八百里火焰山深处,左司与洛青衣的反应相似,双眸含泪,痛苦的呼喊。
可是棺椁中的存在却没有丝毫的回应。
万古镇尸棺!
棺椁洞开,让众人看到了其中的存在。
那是一位蒙着面纱的不知名女子。
哪怕万古岁月逝去,这女子的肉身却依旧充盈,有澎湃的气血在体内流淌,其音如洪钟大吕,却蕴含肉身大道,气血之音响彻云霄,却又几乎不可听闻。
可是谁都能够看出,女子的躯壳之中,已经没有了丝毫魂灵存在的迹象。
一如古树的现状一般。
她的肉身还活着,但是人已经逝去了。
“活尸……”
连通道另一端的存在也在发出感怀的叹息。
这是昔年的对手,如今却已经不在人世了。
随着万古镇尸棺的洞开,这女子的肉身竟在众人的注视之中逐渐“融化”。
活尸的遗蜕化作了最为精纯的气血本源,甚至众人能够看到本源之中不断沉浮的肉身大道道则碎片。
气血本源化作一道流光,径直飞入左司体内。
这一瞬间,妖灵子甚至掌控着岁月之力,想要将气血光团阻拦在体外,最后却失败。
肉身大道的碎片将岁月之力排斥在外,最后还是沉入了左司的体内。
妖灵子扶着船舷悲恸落泪。
诸修看到此情此景,只是沉默。
没有人能够猜测到这样的存在昔年曾经的身份,也只能够凭着妖灵子的反应去猜测。
也许昔年是亲密的故友,可那活尸却陨落在了大劫之中,很多昔年故友也都陨落了,只有左司一人挣扎着活到了末法时代,可面对大劫重临,却终归无以为继。
活尸终归还是用这样的方式弥补了妖灵子昔年强行沉睡付出的代价。
却为此抹去了自身存于世间的最后一抹痕迹。
换而言之,即便是有一日左司接续长生路,证道长生,却也无法从岁月长河中找到半点属于活尸的痕迹,彻底失去了复活这位故友的可能。
剧烈的气血波动让左司的身躯颤抖。
干瘪而苍老的身躯逐渐变得充盈起来。
左司的双眸变得赤红。
他冷冷的看了眼须弥通道。
“国主的术,阻不了你,那么……洛仙的术呢?”
“横断诸天!”
“寂灭万古!”
怒吼声中,一杆漆黑幡旗的虚影自左司身后显化,那仿佛是末世的景象,有无算破碎的大界随着黑色幡旗沉浮,残缺的无算大界之中,横尸遍野,那是亿万生灵的残念在破碎的大界之中萦绕不散。
此情此景,众修皆缄默。
这便是末世景象么?若是无法扛过这末法大劫,这一界天地生灵,是否也会像黑色幡旗中的景象一般?
下一瞬,黑色幡旗化作漆黑流光,洞穿了须弥通道之中不断凝聚的诡异道则,划破虚空,闯入了那方光怪陆离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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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1章 大劫起万死无生(五)
战场上的变故让人目不暇接。
人群另一端,云卦师看着妖灵子横空出世,又与通道另一端的不知名大能斗法到这样的境地,眉宇之间却尽是困惑。
他与雨卦师等人,修行于远古年间,成道时已经远古末期,历经过远古、上古两次无量之劫,见证过太多不出世大能的陨落,本以为早看尽了世间英豪,却是第一次识得这名唤妖灵子的前辈。
“帝君,贫道远古末年初次历经量劫的时候,曾经听闻玲珑大罗道道主梦还真前辈之语,前辈自称乃孤魂野鬼,为太古最后一位大能……”
云卦师欲言又止,太一道人却听出了云卦师的弦外之音。
“你之猜测没错,这位妖灵子,便是本尊也要称一声前辈,昔年妖庭还未立下的时候,便已经成就大能尊位,你莫要惊讶,说起来,这一位辈分之高,怕要让你难相信。
昔年石夷国主以岁月之力封九灵为天地大妖,这位便是国主座下首徒,本体跟脚乃是石夷古国的祖河之灵,化形而出,名左司,号妖灵子。
这都是太古初年,太初之时的事情,谁都无法知晓当初发生了什么,等本尊成道,登临三十三天成妖族帝君的时候,也只知道当年石夷国主欲要行某种逆天之举,最后失败而疯,座下门徒皆随国主沉入了岁月长河之底,生死不知,唯有这位活了下来。
后来,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时候,本尊也只知依旧是太初时,这位行走人间五域,引洛尊踏上修行路,为洛尊护道者,连洛尊都要称他一声前辈,后来寿元将至,洛尊亲自找到本尊,我二人亲手护着这位的魂灵前往地府轮回。
再后来,洛尊在这位轮回之后,亲自将其渡化到门下,传授种种道法,却从不曾以师徒相称,后来,洛尊立下离恨魔宗之后千年,退魔宗掌教之位,走星空古路,云游大千,这位便是离恨魔宗第二代掌教。
最后,就是太古量劫降临,当时三十三天崩溃,大劫降临,诸天妖圣万死无生,贫道苦于应劫,许多事情已经难以顾上,等再见到洛尊时,他已经距离证道只差半步,却孑然一身,只告诉贫道,许多故人都死在大劫中,那一面之后不过百年,洛尊便飞升而去。
先前我见到青衣丫头的时候,还曾经相互印证过昔年的往事,当时我等都错以为妖灵子前辈也身陨在太古大劫当中,也是今日才知,这位竟活了下来,许是真说起来,这位更像是孤魂野鬼,他经历过太多,太古年间就已是孤魂野鬼了……”
太一道人将太古年间的辛秘娓娓道来,平淡的话语之中尽是岁月沧桑,与生死之间的悲凉。
寥寥数语,将昔年的波澜壮阔描述,可云卦师等人清楚,这些话语的背后,是一代又一代太古先贤的陨落。
十万大山十万妖,昔年的妖族何其鼎盛,却有太多的部族,在太古末年的第一次量劫之中,举族断送……
如今所称万妖,说来浩瀚壮阔,却再难及当年的鼎盛。
不过太一道人的话,倒也让云卦师等人轻轻松了一口气。
眼前斗法的不是甚寻常大能,这是真正历经了三古,活到末法时代的活化石,有他在,众修便有度过末法大劫的希望。
……
左司的手段引人侧目,这是洛仙的法,真正证道之人自大道之中参悟出的究极法,自究极法中参悟出的术。
这等景象,已经不再是悬孽镜中的镜花水月能够展现全部的了。
妖灵子的数次出手很是珍贵,这代表了昔年一位巅峰大能与一位得道仙人的术,是他们长生路的某种映射,更有左司这位存世不知多少年月的古老大能自身的长生路映照。
在场所有元婴修士,全部划破虚空,引来虚空乱流,自身藏于其中,施展各自瞳术来观看这几次出手,术中所能够映照出的道则碎片。
这是万古难寻的大机缘,某种程度上无异于是大能与仙人在用别样的方式讲道。
可是最后洛仙的术,终归还是让众人无法看得透彻。
漆黑的幡旗冲霄而起,伴随着天地之间一段段极古老的道则碎片共鸣。
有极其朦胧的异象在这些极古的道则碎片之中显化。
这些道则碎片,本来已经随着天地的演变,在某一段修真时代,在三古的某一时期,被天地自行舍弃,演化为另一种道则。
有些道则随之融入到全新的道则之中,有的则直接崩溃了,化作某种不知名的存在,如世间生灵一般,自行轮回,演化着另类的道,甚至有些直接被天地斩下,融入这一道则兴盛时代的古之瑰宝当中,注入无上气运。
很难说尽这些道则的变化,但们注定曾经烟消云散了,附着在其上的一切烙印都被抹去,岁月长河之中都难以寻见。
但如今,随着洛仙的术,这些碎片挣扎出来,朦胧的异象当中,有莽荒的异兽显化,有狰狞的兵刃浮现,有浅淡的身影相随。
道则碎片沉入幡旗之中,恐怖的异象伴随着这一术冲入须弥通道当中,要如昔年一般,随着洛仙征战!
这是很璀璨的变化,如一张惊世图卷,记录着昔年洛仙的某一个画面。
可这样的惊世图卷注定不是寻常修士可以得见全部的。
只是看了一眼,苏幕遮便觉得头晕脑胀,甚至自身所修行的道法都在恍惚的瞬间想要变幻,无限的朝着那图卷所展现的道则靠近。
变故刚生出,泥丸宫之内,幽渺泰宫之中,苏幕遮元婴所化龙君手擎白玉云卷,方才将苏幕遮惊醒,却也让他错失了图卷的剩余内容。
众修惊惧之中,洛仙的术似是已经奏效。
须弥通道的另一端,有闷哼之音传出。
那不可名状之人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渐渐虚弱了些。
“传吾法旨,即刻攻入荒古界!”
“败坏此界诸法统!”
“奴役此界诸灵物!”
“斩杀尔等所见一切拦路修士!”
“掠夺尔等所见一切天材地宝!”
“捣碎千山!”
“毁断万河!”
“兵锋所至,皆为吾疆!”
传过须弥通道的声音幽冷,如幽冥鬼蜮的阴魂呓语……
第332章 大劫起万死无生(六)
乱战只在须臾之间便爆发了。
幽冷呓语之中,有无法名状的人形生物蹈空步虚,穿过须弥通道而来。
璀璨的道则将须弥通道的晦暗光芒都遮掩过去,无算的人形生物,散发着种种高低不同的气息,却都尽数超越了苏幕遮等人的认知。
这是很绝望的事情,意味着这数以千万计的人形生物,每一位的修为,都高于化神道君的境界,挣脱了此界的长生残路,不是苏幕遮等人能够分辨清楚的。
好在洛仙的术终归还是发挥了作用,须弥通道另一端的诡谲存在无法出手,终归还是给了三古老怪们喘息的时机。
龙族残部祭出了一尊古老的遗蜕,那是昔年龙族鼎盛时的先祖,三十三天无上妖庭崩溃之后,曾经在远古初年立下龙庭,自称紫金龙皇,可惜终归妖族气运不再,这位无奈退位,任由人族立下天庭。
他终归逝去,却留给后世子孙一具蕴含着无上威能的遗蜕,龙族残余的宿老们,有的披着紫金衮龙袍,有的带着紫金平天冠,有的持着紫金亢龙锏,有的奉着紫金天龙圣旨,借助昔年紫金龙皇残存世间的部分道则碎片,挣脱了昔年虚火加身的影响。
他们终归非是寻常的道君修士,昔年在古寒界,他们亦是驰骋天地的妖族大圣!
如今,借助着先祖遗物,他们将虚火自体内逼迫而出,恐怖的大能气息弥漫在中州战场,摇晃着风雨飘摇,一往无前的冲向灰雾之中。
又有一面青色幡旗,在大地之山摇晃,昔年万妖归界之时,苏幕遮也曾远远的看过一眼。
这是一面疑似娲皇招妖幡的古之瑰宝,甚至更怀疑与昔年某位上界仙人有着莫大联系。
如今,一位面色阴翳的老妪,一手杵着白银蛇杖,一手摇晃着这面古之瑰宝,周身有莽荒虚像显化,那是不知名之时,有万妖朝拜幡旗,如今显化在世间,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的真意存于古宝之中,都足以肆虐世间。
老妪擎着幡旗闯入灰雾之中,大杀四方!
“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破陇头云。归来笑捻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
“一重山了一重云,行尽天涯转苦辛。蓦归来屋里坐,落花啼鸟一般春。”
人群之中,有沧桑歌谣传出,西域赶来的大和尚穿梭其中,慈眉善目,但挥手间却将诸多人形生物化作齑粉,行佛门怒目金刚之事。
云卦师、雨卦师亦在其中,他们成道年间久远,距大能境界也不过半步之遥,更是师出同门,有诸多合击秘法,便是同阶对手,稍有不慎染上两人道术神通,也要一命呜呼。
见过的,未见过的,古籍上闻说的,未曾闻说的,昔年三古存余世间的先贤尽数出手。
可四域诸宗,彼时却都极为默契的沉寂下来,便是南域诸宗,各圣地大教,也都按耐不动。
苏幕遮等人立在云头,只是看着中州的方向,却不再提先前所商议的援驰一事。
便是苏幕遮自己心中,看到此情此景,也先泄了半成心气。
这非是他们能够左右的战场,修道千年,左右南域气运无算,到头来量劫临头,他们反而成了看客。
如四域诸修一般,九重天阙之中,诸神君也似约定好了一般,冷眼旁观中州战事。
……
人群之中,妖灵子左司与太一道人不曾出手,看着诸修大杀四方,两人反而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帝君,如今我等为无根木,无源水,彼界之妖却似源源不断一般,终归……三古耗去了我等太多底蕴,长此以往,何以为继啊……”
左司扶着船舷,面露愁容。
太一帝君闻言,却只是冷冷一笑。
“昔年他毁了天外天,又布下虚天之阵,斩断长生路,使我荒古界万载末法,如今他的人入我界,便也要守规矩才是,说到底,他昔年自己搬起的石头,谁知到头来要砸的是谁的脚……”
帝君冷言说罢,头顶有璀璨华光闪烁,天书托着太一道人腾空而起,勾连着天地道则。
“虚天之阵!”
太一道人双眸之中有璀璨的彩色流光闪烁,光芒凝实,如流浆一般,环绕着眸眼深处的一缕灰色光芒。
这一瞬间,他仿佛被不知名的存在夺舍了一般,往昔万古岁月留在太一道人身上的沧桑悄然而逝。
无喜无悲,无情无欲。
灰雾之中,有太古年间古老的存在似有察觉,看向太一帝君这里,竟一时失神。
“帝君……”
他仿佛看到了昔年无上妖庭,奉天之命掌控三十三天群神的绝世帝君。
纵然失其位,太一道人终归是昔年妖孽,掌管天地一个大时代,参悟出太多秘法来,如今末法大劫降临,他竟然重新勾连起昔年太古时代的气运果位,在短暂的瞬间,重归天地帝君之神位。
那眼眸之中的冷漠,乃是大道之无情。
冰冷的帝君之言,乃是真的口含天宪,帝君勾连起虚天之阵。
漆黑的天幕之上,隐约闪烁起更为深邃的星辰光芒。
那非是太古星海,而是更为古怪的存在,如同非此界之物,却被不知名的存在以无上手段,强行镶嵌进此界大道之中,每一颗深邃散着乌光的星辰,竟皆是异界古之瑰宝!
星幕浩瀚,以千万计,引世人失神。
轰!
天幕垂下。
半悬空,浓重的灰雾之中,有虚无火焰灼灼燃烧!
直至今日,苏幕遮等人方才明悟,那昔年燃烧在万妖身上的虚无火焰的根源。
只是如今,这熊熊燃烧的虚无火焰,却丝丝缕缕渗入到闯入此界的人形生物的身上。
他们浩瀚的修为在逐渐的衰弱。
从不知名的境界,跌落至化神巅峰,跌落至元婴境界,更有甚者,尚在元婴之下。
“桀桀,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封!天地成妖!”
贯穿天地的虚幻长河之中,妖灵子左司朗声大笑。
石夷国主的术,伤不得那人,却足以将灰雾之中的人形生物葬送!
厚重的灰雾如忘川逆流一般,自妖灵子的指尖冲霄而起,这逆流波澜壮阔,闯入灰雾之中,将一众人形生物葬在河底。
灰雾渐次消散,只留下一条猩红血河,贯穿在天地之间。
……
九重天,观界台。
弈棋帝君轻轻抚着手中三古封神榜,冰冷的眼眸将中州的变故尽数看在眼中,而后将手中封神榜提起,如泄愤一般,狠狠的砸在自己的黄金祭坛之上!
鎏金神火灼灼燃烧,将封神榜包裹进其中。
古朴的幡旗渐渐染上了一缕金色神光,与此同时,九重天阙之中,各个神宫所在,昔年所封神明,皆如同被人施展了定身术一般,僵直的立在原地不动,只是双眸之中,皆有金色神芒流光,足下有青铜祭坛缓缓显化,一缕缕微弱的金黄神火在其上缓缓点绕。
“这不是属于你们的时代了,没有昔年气运加身的你们,阻得了一时,如何阻断一世?你们都错了,我……才是对的!”
……
灰雾之中,看着血河贯穿天地,正大肆屠戮人形生物的大夏龙雀忽的止住了身形。
他只是怔怔的看着,口中轻声呢喃。
“黑天、灰地、赤水……”
……
悬月魔宗,苏幕遮等人立在云头。
“不等了,机缘便在眼前,生死有命,各凭机缘罢!”
话音落,道道虹光自云头划破虚空,疾驰而去。
第333章 立天幕死战不休(一)
诸修蹈空步虚,横跨虚空而来,须臾之间,便闯入中州战场!
委实说来,当世不如三古,彼时手中握着经文书卷,眼前便是通衢大道,直抵长生尽头。
有那道德炼士,缥缈云霞山涧之中,只需餐霞饮露,便有长生可期。
那是令人神往的时代,而如今长生路断绝,万法凋敝,末法时代的修士,却在这样恶劣的情况下,生生走出了另一条路来,去天地大药,只吐纳四方灵气。
每一缕元,每一枚灵石,每一件宝物,都是他们用命夺出来的。
登仙十二步,一步一黄泉。
此代修士,早在修为微末的时候,就开始在生死之间挣命了。
末法修士,凶横更甚三古!
若是先前人形生物巅峰的时候,一切休提,如今虚无火焰焚烧四方,尽数渗入灰雾之中,渗入人形生物的体内,将他们磅礴惊世的修为气息渐渐压制到诸修可以感知的地步,迎接这些人形生物的,便是诸修已经高高举起的屠刀!
半悬空,有尸瘴弥漫开来,昔年玄龙观诸修之中,以血尸道人如今修为境界最为高深,已经走到元婴境界的极限,来日诸修中最有可能先跻身化神境界。
如今他出手了,尸瘴之中有七尸魄如鬼魅一般穿梭其中,暗合古阵法之道,又与尸瘴合和同源,血尸道人只是驾驭着尸瘴闯入灰雾之中,不多时便有凄厉惨叫之音传出,又有点点血雨洒落天穹。
云弥上人也出手了,昔年结丹境界的时候,云弥上人因道伤桎梏了战力,如今三道齐修,终于展现出他的峥嵘,出手之时,身旁有三尊幻身相随,与传说之中的色、法、相三身类似,更像是传说中的一种叫做“一化三清”的道术,很是莫测,便是遇到化神道君出手,也有着全身而退的机会。
昔年的伽蓝和尚,如今的血佛道人,也高喊着“弥陀佛”,一手持禅杖,一手提戒刀,闯入灰雾!
又有霓霞施展《罗天无情界》,月禅女尼脚踏佛云,一指伸出,化万佛梵音!
不远处,悬壶子祭起沧海元珠,云绾竹摇晃万魂幡,有惊世骨剑穿梭灰雾之中,十二尊魔煞神山似要镇压一切!更有白骨妖宫将人形生物震碎成齑粉,九幽阴风并玄冥重水聚阴阳太极之域,一缕香火辟无生仙乡。
苏幕遮这里声势最为浩大,手中串珠飞出,化十万道墟之兵,凝结道阵“太上八卦炉”,又祭起离恨幡,并三十三天锁神阵,一同封锁方圆千丈虚空,便是灰雾诡谲,却也难挣脱这须弥之界。
他没有在盲目的屠戮,而是基础斩灵剑,想要窥探这些人形生物所走的道路。
这无尽混蒙之中或许有万千世界,如古寒界,如荒古界,林林总总,各界修士各有不同,但归根结底,所走的不过都是长生路而已。
苏幕遮以斩灵剑斩出了数位人形生物的灵台,双眸有灰色雷霆闪烁,可惜,最后苏幕遮探寻的做法失败了。
不知是苏幕遮的手段不妥,还是这些人形生物的灵台中被人种下了道禁,苏幕遮施展阴虚雷瞳,也只看到了灵台上的万千灵禁,再仔细看时,那人形生物已经在凄厉的喊叫之中直接崩溃,化作齑粉。
面对这样的结果,苏幕遮也只是立在云头愣怔了半息时间,恍然间似是猜测到了什么,便再次闯入灰雾之中,挥洒十方魔火,释放八百魔佛,大肆屠戮!
……
万丈云霄,诸宗援驰中州战场的瞬间,已经很默契的各自划分起领域来。
悬月魔宗所属战场的不远处,倒都是些苏幕遮昔年相熟的宗门。
不远处有衍魔谷诸修,在赶尸杀人,仓促之中苏幕遮双眸环视而过,却不曾看见玉瑶的身影。
又有赵思妤,数百年前她立下五岳仙宗,如今已经开枝散叶,更是聚齐了五岳仙法,不知自身修为一日千里,更传下五位真传门徒,如今也跻身了元婴境界。
灰雾之中,有三千火鸦遮天蔽日,苏幕遮识得,这是昔年他送给赵思妤的法宝,万鸦火元壶,只是如今这三千火鸦的威势远超昔年苏幕遮的认识,想来赵思妤以传承秘法重新将此宝祭炼,如今火海之中飞腾的火鸦,便是苏幕遮对上,也需小心谨慎。
还有青霄雷阁,世间杀伐之术,以雷法为最,青霄子更是当世雷修之中的大成者,他的身旁,有一条天龙相随。
那是一位龙族的小字辈,出自青龙一脉,却传闻是青龙变种,青者,木也,甲木变种,雷也。
故而这一位也不算是叛出了龙族门庭,而是在宗门宿老的默认之中,拜入青霄子门下修行雷法,如今血脉异变更甚,以苏幕遮的眼光来看,再与古籍一一对照,倒是隐约在此龙身上看到了些太古雷龙的影子。
真要说起来,青霄子所传承的雷法根源,承云仙派历代先祖,本就与太古雷龙相交莫逆。
玄门密语之中,云字,有龙之意。
所谓风从虎,云从龙,亦源于此。
承云仙派,只宗派名讳,便可见上古端倪。
这是苏幕遮自古战场悟道之后,第一次见到太古仙途的同道者,只不过苏幕遮乃是真龙道,而这位雷龙,则是走的天龙道。
千百年后,若此子依旧存活,定然要走出不一样的风光来。
……
杀戮依旧在继续,苏幕遮数度出手,哪怕被禁锢的人形生物接连崩溃在苏幕遮的眼前,甚至有些被强行截留了部分肉身碎片,但气血之中蕴含的道则碎片却都尽数化作齑粉,无法被人探寻到丝毫端倪。
这是很无奈的结果。
以杀止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天知道须弥通道的背后是一个甚么样广袤的世界,万载岁月之中又孕育了多少的修士。
苏幕遮想要找寻到他们所走的道,所修行的长生路。
世间阴阳相逆,五行相克,即便是大能,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完美的存在,只要找到了道,苏幕遮便有信心逆推出更多的辛秘来。
砰!
斩灵剑再度斩在虚空之中,虚幻的灵台在苏幕遮的眼前瞬息乍现,迷蒙的光芒一闪而逝。
“咯咯咯咯!”
人形生物的声音嘶哑尖利,如金石摩擦一般,死亡之前的挣扎喊声如同野兽一般癫狂,最后砰地一声,在苏幕遮的眼前化作一团灰色齑粉。
苏幕遮叹息,挥手将齑粉散去,这灰色粉尘如同依旧存有诡谲灵性一般,渗入到灰雾之中。
一步跨出,苏幕遮眼神一亮,正要跨入灰雾之中,追寻这团规矩的灰粉,云霄之中,忽然有须弥道则剧烈的波动。
诸修皆有所察觉,诧异的抬头看去的时候。
九重天阙缓缓在中州战场的上空显化。
苏幕遮等人看着天阙层云之中隐约显现的仙宫楼阁,心中却忽的生出几分不安的情绪来。
仿佛是在印证苏幕遮所想。
下一瞬,灰雾遮天弥漫,腾空而起,浓稠如墨一般,染尽九重天阙!
七彩楼阁如同被岁月洗涤过万古岁月一般,染上了斑驳的灰色。
赤色霞云的光芒也渐渐暗淡,如同灰雾本体一般,将九重天阙缠绕在灰雾之中。
一切都变成了灰色。
有五千七百七十五神明之数,有六万神兵神将。
们脚踏灰尸祭坛,身披灰色神袍,双眸黯淡,偶有神光略过,但大都如牵线木偶一般呆滞。
祭坛上,昔年苏幕遮所见黄金神火亦被灰雾侵染,火光灰色,如蒙在雾中,让人看不真切。
一切变化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等众人惊醒的时候,只觉得冥冥之中,有九道枷锁被施加在天地之间,施加在长生路的尽头,施加在诸修的身上。
往昔,长生路只是截断,若有天地元复苏,便可接续长生路。
而近日,九重天阙化作了某种无法名状的枷锁,死死地锁在了长生路的断处,日后沧海桑田,天地翻覆,只要九重天阙存在,诸修便要永恒止步化神巅峰!
无名怒火涌上诸修心头。
悬壶子错愕的看着漫天林立的灰色神明。
“嘶!这……诸神明……”
苏幕遮蹈空步虚,大步跨出,杀气凛然。
“伪神!背弃吾界,祸乱天地,实为伪神!当诛!”
第334章 立天幕死战不休(二)
恐怖的威压在天地之间,云霄深处弥漫开来。
连狂风都被这恐怖的威压碾碎,一时间,偌大战场如鬼蜮般死寂。
无数双冰冷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九重天阙中缓缓走出的诸神明。
们着灰袍,踏灰色祭坛,燃灰色神火,双眸黯淡,隐于灰雾之中,庇护着已经隐约有溃散之意的人形生物。
这是昔年分封了四域山河的神明,们梳理天地元,镇压无上气运,乃是黄金大世的开端,曾经给无算修士隐约探明了前路,有了接续长生路的希望;甚至们的出身,本就是各宗弟子,是昔年的道子与天骄。
可如今,们只有一个统一的称呼。
伪神!
无尽的厮杀在电光石火之间迸发,晦暗的黑色天穹上,每时每刻都有着血雨淋下。
有宗门宿老手刃昔年的亲传弟子,也有那儿徒狞笑着将灰色的火焰灌涌进昔年宗门长辈的灵台上。
诡谲的变化之后,九天伪神的杀伐手段,似乎皆与灰色神火有关。
昔年梦回三古之时,苏幕遮曾经见识过黄金神火的可怕,仿佛某种无法驱逐的不祥,可以侵蚀修士百年长生路,生生将一个人的灵智抹去,在短短数息的时间之中演化成一尊新的伪神。
如白,如木介,皆是这般,昔年本是蛮修,但是在神明果的影响下,却可以背弃蛮文图腾,走上伪神之路。
如今的灰色神火,其侵蚀性,更甚昔年的黄金神火。
苏幕遮亲眼所见,一位北域前来的化神道君,施展无上杀伐术,挥手间将数位伪神轰杀成齑粉,却依旧无法逃脱身上灰色神火的侵蚀,此火甚至连道君的法袍都不曾焚烧丝毫,却如蛆附骨,哪怕道君斩断臂膀都无法祛除,直接灌涌进泥丸宫内,侵蚀灵台。
前后只两息的时间,一位全新的伪神现世,双眸晦暗,闪烁着灰芒,将屠刀挥向同门。
苏幕遮很是小心谨慎,他不曾去找那些伪神的麻烦,中州战场接二连三的变故已经超越了苏幕遮的想象,他更有意藏拙,只是摇晃着离恨幡,掌控十万道墟之兵,与神兵神将厮杀。
苏幕遮隐约有着某种预感,九重天阙的变故只是开始,弈棋老鬼蛰伏时间万古岁月,这是很缜密的谋划,甚至超越了一个时代的岁月,要一举将荒古界倾覆。
果不其然。
厮杀只过了数百息的时间,忽然有诡谲而熟悉的波动迸发。
一瞬间,苏幕遮浑身汗毛炸立,似是想到了什么,挥手间十万道墟之兵直接化作串珠,下一瞬已经施展遁法,欲远远的逃离中州战场。
云霄尽头,一十二枚古朴的神牌高悬在灰雾之中。
昔年覆灭玄阳宗的时候,苏幕遮就曾经见识过这神牌的诡谲。
这神牌的材质非金石非草木,其上篆刻着不可名状的画面,内中更似温养着可怖的神性物质,如同有活物寄存其中一般,其生机波动苍凉而莽荒,仿佛可以隔绝岁月侵蚀,随世亘古长存。
十二枚神牌高悬在天际尽头,隔绝了时空,如同自称一界,又在相互勾连。
呼呼呼!
仿佛有狂风在呼啸,这样的声音落到诸修的耳中,却带着某些令人心悸的力量,有那么一瞬间,苏幕遮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穹,却有种错觉,仿佛在与某一张遮天巨脸在对视。
那呼啸的狂风声音,更像是某种诡谲的生灵在沉睡中的呼吸!
唰!
苏幕遮狼狈的自遁光之中跌落出来。
他脸色很难看,这已经是中州战场的边缘,只需再跨出一步,苏幕遮便可以回归南域地界。
眼前空无一物,但苏幕遮明白,天地之间有一股须弥气息弥漫,将中州战场封禁,这一步,便是天堑。
苏幕遮再难回到南域了。
转过身来,苏幕遮冷眼,挥手间有阴阳鬼火涌现,将追赶着自身的一众神兵神将焚烧成齑粉,瞬息之间有化作一道赤色虹光,堪堪躲开了当头笼罩下来的神火。
接连的变故,让苏幕遮的处境有些狼狈,好在追至战场边缘的多是神兵神将,甚至少有元婴境界的伪神存在,苏幕遮也可分出一半心神来,仔细观察着中州战场的变故。
战场中央,十二枚神牌现世的瞬间,妖灵子左司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
他直接一步踏出,走到太一道人的身旁。
“格老子的,谁来给老夫说清楚,梦还真道主的本命道器,如何落到这群渣滓手中的!”
太一道人的脸色也不见得好看多少,他张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是缄默,好在一旁的云卦师苦笑着朝妖灵子这里拱了拱手。
“好教前辈知晓,梦道主当年遭逢的变故也很是诡谲,按照我等昔年的谋划,她应当与刀君同在无尽荒的,可也不知是谁走漏的消息,道主自南域,被数位大能境界的人形生物拦下,陷入苦战。
我等难以援驰,等赶到战场的时候,道主只留下了半卷阵旗残角,连遗蜕都不知所踪,更莫要说是本命道器,老妖猴也身赴重伤,不等我几人破开阵旗残界,便牵引着那方战场,沉入山川之下,陷入沉睡中。”
听到云卦师的说法,妖灵子只是沉默。
“我只知道主也踏上无归路了,却不曾想她昔年是这般的境遇,那样才情惊艳的人,却甚么都不曾留下……”
左司很感怀,同为太古年间成道的人物,还能将名讳流传到末法时代不曾被世人遗忘的已经少之又少。
“玲珑大罗道本就已经很麻烦了,尔等却有所不知,这一十二枚大罗惊仙牌的炼制法门,却是用洛仙的丹鼎仙焰炼制而成,昔年梦道主与洛仙弈棋对赌,最后却是梦道主胜了洛仙半子。
谁能想到,无敌于长生路的洛仙,也曾经有输的时候,是故洛仙送了一缕丹鼎仙焰的本源与梦道主,之后再三千年,梦还真重炼本命道器,再出世的时候,已经是大能巅峰。
我早该想到的,仙人一证永证,大罗惊仙牌终归与洛仙有莫大因果,便是梦道主入无归路,这一十二枚道牌也不该被毁掉的,只是如今落到这群渣滓的手中,老朽也看不透这万古的岁月,们用甚么样的法门侵蚀了这套道器,如今更平添半分诡谲,怕是更加麻烦了!”
“唉!天欲亡我荒古界么?为之奈何!”
太一道人很是颓唐,大罗惊仙牌现世,仿佛彻底带走了太一道人最后的希望。
他们也曾经蛰伏万古岁月,谋划过许多的后手,却不曾预料到这件道器的现世。
“我有舍命一法,或可撞碎阵法一角,却需向帝君借天书一用!”
太一道人身后忽有一喑哑声音传出,众人看去的时候,却见一尊活妖尸蹈空步虚而来。
他倒提着一柄古刀,身旁伴随着滔天血焰。
刀是古之瑰宝,乃是用他前世尸骨炼成,名唤“大夏龙雀”!
他借玉瑶所炼妖尸还魂。
今日,黑天,灰地,赤水!
妖尸晦暗的双眸此刻却前所未有的明亮。
云卦师脸色变了变。
“道兄,何苦……”
他脸上的笑意有些狰狞,紧握着古刀提了提。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活的久了总难免厌烦,今日舍命一搏,好教世人知晓!
老子是三古唯一的大夏龙雀!
天地间最后一位白鹄族人!
我……不是懦夫!白鹄部族,也不是荒古界叛徒!”
话音落时,大夏龙雀的眼角隐约有血泪划过。
第335章 立天幕死战不休(三)
大夏龙雀的戾气让人多老朽的存在侧目,不少昔年故人现身,想要劝阻他。
梦道主的大罗惊仙牌固然令人绝望,但很多人猜测,大地深处应当还有古之大能的后手,会反本溯源,毁掉大罗之阵。
可故人们苦劝无果,最后任谁都能够看出来,大夏龙雀已经萌生了死意。
最后还是云卦师问清楚了大夏龙雀,知晓了他心头的辛秘。
昔年风卦师曾经给大夏龙雀批命,言称黑天、灰地、赤水现世时,大夏龙雀将陨。
他们这一脉的师尊来历诡谲,也是那学究天人,昔年大能,远古年间收下四徒,风卦师不仅仅是大能首徒,更是师兄弟之中卦术绝巅之人。
昔年曾经以半步大能的修为,算出了某位大能的劫难。
也许正是因为才情惊艳,引天妒,远古末年的量劫之中,风卦师殒命。
但他留下的卦辞,却让诸多老朽的存在熄了劝阻的心思。
命中之劫,向来玄妙,非是人力可以左右的事情。
连太一道人缄默数息之后,依旧伸手将手中的天龙圣旨递到了大夏龙雀的身前。
“往昔残活至今日的人,多少总有那惊世道术,我且不去问你,昔年初次量劫,贫道本应抗下,行差就错,却终归误了芸芸众生,这是贫道之过,才有这万古岁月,贫道为量劫奔走,今日莫说你要这天书,便是要贫道的性命,便也一并送你。”
太一道人言辞恳切,大夏龙雀却笑道:“帝君庇护苍生何其多也,本尊不曾恨,若非昔年死过一次,损了半道祖,又失了五成气运,便是连着天书也用不到。”
话音正落的时候,远处忽有一道锐利流光划破灰雾。
一个沉默大汉,蹈空步虚,负刀而行,眨眼间落到大夏龙雀的身旁。
“诸位前辈不惜命,某家也来助妖君一臂之力!”
大夏龙雀乃是世间最后一位白鹄族人,可视之白鹄部族的族长,以古之称谓,妖族一部首领,当以妖君称谓,若跻身大能,方称妖圣。
来人虽口称“前辈”,但行走之间,有无算灾祸瘟伴随,更有一缕黑气环绕眉心之中。
不少人已经看出此人跟脚,亦是三古时代苟延残喘存活至今日的人物,甚至到如今,已显灯尽油枯之相,许是远古末年,又或者上古时代成道之人。
“小友如何称呼?”
大夏龙雀拱手相问,那大汉翻手将背后银白长刀握在手中,刀身篆刻古文,当中以雷篆书“十七”二字。
“昔年俗名不足称,某家诨号刀十七!”
大夏龙雀恍然:“原是刀君高徒,有小友助力,当曾三成胜算!”
话音刚落时,又一道香火烟气自须弥裂缝之中溢出,霞光闪烁之中,化一尊老道身形。
“老朽渊伯,愿助妖君一臂之力!”
这老者来的诡谲,直到开口之后,才被云卦师等人察觉,便是连太一道人也诧异的看着名为渊伯的老者,神识落到老道身上,却似陷入混蒙之中,不见天地,不闻道法。
唯有妖灵子左司,面容严肃,面对渊伯竟然执晚辈之礼。
“后学末进,崩坏山河,惊动古神沉睡,万望渊伯大神恕罪。”
此言一出,诸修心惊,万古以降,仙道凋零,而神道早已经寂灭。
当世犹存神道法,却难见真神。
这神,说的不是九重天阙的伪神。
这神,说的不是远古天庭的仙神。
这神,说的不是太古妖庭的妖神。
这神,说的是那开天辟地!说的是那太初莽荒!说的是那天地未出,岁月不存之前的道果!说的是那天地孕育,又在果位之外!说的是那先天地而生的古神!
又之谓先天大神,或唤天人、地君,于太初之初降生,于莽荒中造化沧桑,最后沉睡于天地之间。
有古老传闻,所谓仙山者,不过是昔年诸多先天大神的坟茔。
一座山,便代表了一尊先天大神的存在。
只是这类古神的存在,即便是在三古时代,都是很久远很飘渺的传说,相传他们在天地清明之后,便都已经逝去,肉身造化山河,只存一抹真灵,或者与道相合,或者轮回之后,携前世功德而登仙,又或者演化无上妙法,化仙乡神界,此法不断,则真灵居于仙乡神界,亘古不朽。
如悬月魔宗无生峰所修,便是无生老母这尊古神所传道法,而真空家乡,便是无生老母的归处。
而谁能想到,三古岁月逝去,末法之劫降临,这方残缺的世界,竟然尤有古神存活!
不曾被天地所收,也不曾造化仙乡神界。
老者着阴阳道袍,于无风处飘动,闻听左司之言,只是摆摆手。
“我等古神虽托天地而化生先天,但造化过山河之后,天地亦于我等古神无甚因果,尔等时好时坏,此界是兴是灭,已于老朽无关,说来我与那人倒有几分类似,天地于我为故乡,山河视我为过客;残存至今日,不过是为了几位不成器的后辈子孙。”
说罢,渊伯大神便闭口不言,恍若沉睡一般,任是诸修呼唤,却不再动弹。
唯有大夏龙雀这里,朝着渊伯大神拱手道:“不论前尘因果,今日这番局面,终归是运数使然,又或许是那昔年云端的大能落下的棋子罢了,也幸有前辈在,如今敢叫那群神落凡尘!”
话音落,也之间渊伯大神闭目颔首,又互见大神睁眼,朝着南方天际看去。
昔年古战场中,一道璀璨流光拔地而起!
剧烈的波动摇晃着山川大地,有一面残旗扶摇而起,被一位虚幻老者擎在手中,便是那须弥天幕也不曾阻拦老者,眨眼之间,便见一人一旗落入古战场中。
那人是昔年点化苏幕遮的虚影。
那旗是玲珑大罗一阵之界。
“原是玉山真灵当面,失敬。”
诸修见礼,那玉山真灵却只是点头道:“闲话休谈,我玲珑大罗道纵然不是仙天圣山,道主遗泽也不是这些伪神可以羞辱的!龙雀妖君,吾来助你!”
真灵言罢,冥冥之中有轻风涌起,那大夏龙雀自知相助之人已经到齐,朗声大笑,拍手道:
“善!善!善!时来天地皆同力!今日幸得诸修相助,我邀地火来换天!”
大夏龙雀、刀十七、渊伯大神、玉山真灵,四修冲天而起!
而出手之人,却还有着第五位。
东域,八百里火焰山中,洛青衣身披霞衣,于岩浆之中赤足而舞。
她的身上逐渐弥漫着古老的气息,如莽荒一般沧桑,身躯扭动之间,竟然勾连起世间最为古老的道则。
非仙非神,如巫似蛮。
有着古老的歌谣似乎穿透岁月长河,降临世间!
“若有人兮山之阿,被薜荔兮带女萝。
既含睇兮又宜笑,子慕予兮善窈窕。
乘赤豹兮从文狸,辛夷车兮结桂旗。
被石兰兮带杜衡,折芳馨兮遗所思。
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路险难兮独后来。
表独立兮山之上,云容容兮而在下。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於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
幽幽神音,自不知名之地传来,又在不知名之处戛然而止。
下一瞬,山岩洞开,豁然开来,天光洞见,有赤炎之柱冲霄而起,追寻着半悬空大夏龙雀的身影。
洛青衣则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凝视着大夏龙雀的背影,长长叹息。
“你是大夏龙雀,是白鹄族人,是世间第六凤,是火焰中的帝王!”
“有那真凤镇地脉万万年。”
“有那天凰引火焚三三天。”
呢喃声中,赤炎之柱追上大夏龙雀,地火加身,熊熊火焰炼去了大夏龙雀的妖尸之身,有鎏金火光灼灼绽放,如古之传说,补天浴日一般。
手中长刀扬起,那同样是大夏龙雀,是他的前世身,此刻附着地火,刀锋烈焰般赤红!
另一手,天龙圣旨飞出,昔年大帝业位现世,灼灼气运聚来,于云霄之中显化天龙之形!
“龙凤和鸣,引火焚天!”
灼灼光华,内中的景象已经非世人可闻可见,只有少数人惊鸿一瞥,看到了几分惊世景象。
苏幕遮的雷瞳之中,看到了龙凤虚影加身,一尊遮天龙雀冲霄而起,荡碎灰雾,所过之处,人形生物立地化作齑粉,那人当真如大日一般,使黑天变色!
九重天阙中,有人无法安坐,帝君踏神坛而出,似仍有神智。
有一轮残月高悬黑天之上,刀光闪过,残月如幻影散去,是那刀君高徒,力劈镜月童子!
有一艘孤舟驶在云海中,眼前却有高山拦路,青山断海,是那玉山真灵,强镇渔叟神君!
有一柄断剑现世,诸神帝欲借剑光而去,却忽坠大渊中,是那古神当关,要让万夫莫开!
唯有一道白芒破空而去,死死追着大夏龙雀的身影。
烈阳之中,有一清瘦身影显化在天幕大阵下,着花袍,戴羽冠,君子如玉,含笑看向那道追来的白芒。
“终归还是你来杀我,万古逝去,试看今朝,你我究竟是孰对孰错!”
第336章 立天幕死战不休(四)
残月眼前,刀十七目光幽冷,直视着镜月童子。
“刀十九、刀二十一、刀二十五……我有三位师弟昔年死在你的手中,当年的古剑修静岳道人,后世的伪神镜月童子,如今量劫之下的鬣狗!今日且提刀取你性命,来日好告慰诸师弟英灵!”
镜月童子面容沉寂,须发皆灰,脸上已难有表情,那灰雾之中的诡谲与不祥终归还是通过神火影响到了诸天伪神,他的目光依旧灵动,却有着灰影徘徊。
“刀君何等惊艳的人物,可谈后继无人,你杀不得我,今日且与你做过一场!”
挥手间,童子身后有残月高悬,径直将两人拉入镜中幻界。
……
云海深处,玉山之前。
有孤舟扬起千淘万浪,欲掀翻天穹;有残旗遮天蔽日,欲天倾覆地!
云海深处,玉山真灵擎阵旗而立,面前渔叟脸色难看。
“您是山灵,更是旗灵,亦是洞天之灵,一灵三身,寻常岁月难以加身,只是前辈这一出手,便要万古气运流逝大半了,何苦也!”
玉山真灵脸色肃穆,眉宇含煞。
“尔等伪神,邪祭大罗惊仙牌,冒犯道主威严,莫说半数气运,便是舍去老朽魂中真灵,今日也要将尔等斩灭九天!”
话音落时,那渔叟迟滞的双眸之中,忽有滔天恨意涌现。
“可笑!可笑!你只见我邪祭道器,却不见我昔年苦苦跪倒在洞天之外?谁又是生下来便想做这伪神的?昔年我亦向道,是你玲珑大罗道负我!是你这洞天之灵欺我!”
听闻渔叟之言,玉山真灵恍然,眸光深处有岁月沧桑一闪而逝,恍若追忆往昔,追溯岁月逆流,见到昔年天地的景象碎片。
“原来是你,昔年山门外的道人?你既昔年修道,便应知晓,道法不可轻传,你仙缘浅薄,这本就是你的命数,求不得法,便恼了我玲珑大罗道?这太古星海,万水千山,变都要顺着你的心意么?你言说可笑,我倒要说你可笑!昔年若传你法,今日也不过多一逆魔罢了!”
渔叟恼羞成怒,不待与玉山真灵多言,架起孤舟,便杀向玉山真灵这里!
“往事休谈,今日你且死来!”
……
大渊虚界,渊伯大神一人当关,拦住其余诸伪神去路。
弈棋道人负手而立,立于灰色祭坛之上,诸神帝之中,如今唯有弈棋道人神智最为清明,似是不曾受到灰雾的影响。
“弈剑……”
“古神,弈剑已逝去,今日的是弈棋。”
“弈剑也好,弈棋也罢,我且问你,缘何以一十二尊先天大神的性命邪祭大罗惊仙牌,你需给老夫一个说法。”
渊伯大神面容沉静,但是随着此言,大渊虚界有寂灭神雷化生,偌大虚界,一幅末世景象,似是弈棋道人说错一字,渊伯大神便要引诸伪神一同归于寂灭。
这是同归于尽的驾驶,弈棋道人也多了几份谨慎。
“敢教大神知晓,昔年东海法会,定鼎天地神道气运,是您那诸后辈,一十二尊先天古神联袂前来,与本尊以性命来赌,最后本尊赌赢一十二尊古神性命,至于邪祭之法,本尊只与这片天地结了因果,古神又缘何拦我去路?”
“好!好!好!好一个只与天地结因果!弈棋小儿!是你遣人化了河图洛书之阵,于东海法会之前遮去神道天机!是你引东海一十二仙山地龙翻身,惊醒那沉睡的古神!是你以五色土烧制一方阵界,镇压古神真灵!似你昔年所作所为,也敢说得这般冠冕堂皇?”
寂灭神雷炸响,引诸伪神心悸。
这里终归是大渊虚界,非是九重天阙,渊伯大神,便是这大渊虚界的天道之主!
面对渊伯大神的诘问与怒火,弈棋沉默不语,片刻后,忽的冷笑道:
“便如大神所言,昔年一切皆是本尊所作所为,今日又如何?斩去弈棋,又或者有弈阵、弈天、弈道化生?我得大能传法,我走的路,便是先天大神也不会懂的,但你若斩我,那一十二尊邪祭在大罗惊仙牌中的先天大神,却注定要与此界一同沉沦。”
弈棋的话,让渊伯大神沉默。
数息之后,那漫天令人激动的寂灭神雷渐渐消散。
“古神,你我各退一步,便在这虚渊之界中,静观天地沉沦,如何?”
虚界之界归于沉寂,良久之后,只余渊伯大神冰冷的神音。
“你若出手,我必斩你!”
……
天幕之下,白神女踏空而来。
如先前所见诸位神帝不同。
白神女的双眸之中,尽是灰色雾气朦胧,如牵线木偶一般,行为迟滞,恍若失魂。
大夏龙雀看向白神女,欲言又止,良久之后,只是叹了口气。
“你也终归非是你了,是今日不欲来么?是今日不欲杀我么?最后被灰雾抹去了神智?
可笑世事荒唐,我躲了你千万年,恨了你千万年,到头来只是这一眼,前尘恨意却尽都消散如烟了。
罢了,合该你我今日赴死,我本有许多话要说的,且留待无归路上,一一诉尽罢!”
话音落时,“白”已经挥剑而出,神剑锐利,刺穿了大夏龙雀的胸膛,震碎了他的心脉,无上剑气荡着灰芒,直冲大夏龙雀泥丸宫内,下一瞬,大夏龙雀灵台晦暗,
神剑入体的瞬间,有恐怖的灼热火焰自大夏龙雀的身躯之中迸发。
那是无法用凡俗言语去形容的苍白力量。
非火,非焰。
若非要说起来,那是灼热,是毁灭!
是世间最为接近寂灭的几种力量之一!
恐怖的地火浩瀚荡开,将大夏龙雀与白神女的身躯席卷入火海之中。
而后……神牌颤抖,天幕崩碎!
无法想象的浩瀚伟力在云霄的尽头凝聚,火浪之中,有一尊凤凰虚影显化。
恍若某种道则的本身,时隔万古岁月,将神话重现世间。
如苏幕遮所修《百鬼经纶》一般,昔年有一百零八鬼尊,子丑之时夜行天地,将自身鬼道永恒烙印在大道之中,是故虽然三古不再,百鬼消散,但是属于他们的道则,却随天地永恒不灭。
昔年凤凰引火焚天亦是这般,将某种烙印永恒的印证在大道当中。
今日的恐怖景象,与其说是大夏龙雀造成,不若说是他以自身性命为引,以龙凤气运为根,以地火为薪柴,将昔年凤凰焚天的烙印重新点燃!
焚毁天幕的不是大夏龙雀,而是昔年的一段烙印。
看着地火焚天,太一道人几乎失神,一旁左司也是长叹。
“引神话降临现世,若无量劫,大夏龙雀几可成仙!”
人群之中,赵思妤一手持火鸦壶,一手擎羽扇,引动滔天火海,此刻也失神看向天幕。
“朱雀焚南天……”
相同的神话留下的不同的传说,直至今日,却让后人照见真容。
一缕红霞自凤凰虚影之中飞出,化入赵思妤眉心。
是日,有真焱祖缓缓汇聚,五岳虚灵显化,朱雀吞红霞化形,赵思妤跨入化神道君境界!
……
天际尽头,大夏龙雀与白神女的虚幻魂影显化,两道虚影背对天地,背对众生,有传闻中的无归路显化,两人携手,共同走上无归路。
冥冥之中,有古老沧桑的祭歌响起。
“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
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
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
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
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
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
不惜歌者苦,但伤知音稀。
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至此,世间再无白鹄部族,再无大夏龙雀。
……
天幕崩碎,无形的须弥壁垒不存,苏幕遮却反而熄了回归南域的想法。
面前,有神佛拦路。
灰色的袈裟,灰色的念珠,灰色的眉须,灰色的祭坛,灰色的双眸。
苏幕遮沉默不语,静静的看着这位昔年的佛修,如今的伪神。
那神佛浑浊的双眸之中,渐渐有诡异的光芒闪烁起,很诡异,却也似曾相识。
“无量寿佛,汝,与我玄月禅宗,有大因果!”
玄月禅宗……
苏幕遮冷笑。
“借尸还魂,鬼鬼祟祟,尔是甚等样的人物,也敢来与贫道说因论果!”
话音落时,背后有十方魔土绽放,八百魔佛各持佛印,半似含笑,半丝含怒,无声而立!
第337章 悟辛秘心起杀机
这是很悲凉的事实。
伪神果位依旧存在,的神躯经历过灰雾的加持之后,更胜往昔,神异而诡谲,但是内中原本属于昔年某位佛修的魂灵,却被彻底抹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位不知名的人形生物。
向来只听世人说那借尸还魂李代桃僵的传奇,如今这样的事情却真切的发生在了苏幕遮眼前。
一切无言,半悬空之中,苏幕遮与这位玄月禅宗的诡谲佛修大打出手。
十方魔土绽放世间,那恐怖的气息让诸修侧目!
如今的苏幕遮已非往昔,他踏上了太古仙途,手中道法神通依旧,但内里已经悄然发生了恐怖的变化。
幽渺泰宫之内,那龙君法相以岁月之力为浮尘,又如钓竿,垂钓虚空,接引混沌之,重炼地火水风,不止是周身一百零八窍演化须弥世界,连带着如三十三天离恨幡,又或者十方魔土这类须弥之道,也大为得益。
可以说一日一进,愈岁愈强。
迷蒙灰雾之中,有一道凤影一闪而逝,惊鸿一瞥,看向凶焰滔天的十方魔土。
“太元子,坐忘生死中,衍十方魔界……如今须弥际会,只差半丝火候……望来日见时,你已是你……”
魔土洞开,漫天梵音响彻云霄,说的却是那离经叛道的佛音!
“我为魔时,于末法时代,当行波旬魔王之事,取彼袈裟,坏彼佛法,以证波旬之不能……”
“我为魔时,当立《诸魔龙象图》,凝十方魔地,聚魔佛众,以龙象护法……”
“我为魔时,当斩八百佛修,全魔佛金身,当聚八方龙象,庇护魔佛道场……”
“如是我闻……”
惊惧之中,那人形生物洞开玄月佛土的虚影。
说来,与玄月禅宗之道争锋,已经不是第一次,昔年封神之时,苏幕遮便曾经镇压月禅女尼。
但月禅女尼终归修行乃是残缺佛经,凭借的乃是那诡异的月禅菩萨的虚影,强行凝聚玄月佛土,终归非是正统。
如今浩瀚的玄月佛土洞开,倒让苏幕遮见证了这脉佛法传承的可怕。
这非是开辟体内一窍,演化一界净土的佛法,而是一身化界的法门!
昔年苏幕遮曾经误以为这是神佛之法,如今看,却是佛门的今生法,佛修今生,以丈六金身成道,背后的神异远超寻常修士可以想象。
而更让苏幕遮悸动的是,量劫降临至今,苏幕遮终于从这些诡谲的人形生物的身上,看到了道与法的痕迹!
这样的想法让苏幕遮不再留手。
八百魔佛齐出,将人形生物展开的玄月净土中诸法相镇压,十方魔焰升腾而起,侵染净土云霄之上高悬的玄月**,手中离恨幡扬起,银白锁链直接洞穿了人形生物的魂灵,紫阙阴灵现身,以神国镇压祭坛,种种后手齐出,不为杀伐,只为强行镇压此獠!
苏幕遮的身形罕见的颤抖,双眸璀璨的雷光几乎要崩溃四方虚空,他蹈空步虚,甚至将天命罗盘也拿了出来,将整个净土翻天覆地,不漏掉任何一缕道韵的存在。
最后的结果,让苏幕遮脊背发凉。
丈量山河,让苏幕遮发现了地龙灵脉,风水阴阳可供堪舆!
掀翻天幕,让苏幕遮看到了浩瀚星河,如斗列阵演化周天!
打破壁垒,让苏幕遮看到了混沌祖,地水火风滚滚而起!
……
苏幕遮身披白狼大氅,披头散发,脚踏遁光,游走在玄月净土之中,如孤魂野鬼一般诡谲。
他最后立在山巅,良久沉默,眼眸之中似有挣扎神色。
手中串珠飞出,十万道墟之兵凝结《太上八卦炉》道阵,虚无之中有熊熊道火燃烧,蕴含一缕昔年太上道火的真意,欲要将这方玄月净土焚烧成齑粉。
他要此界不存,要诡谲的人形生物灰飞烟灭!
净土半悬空中,那诡谲的人形生物凄声大笑,他周身都被银白锁链洞穿,动弹不得,有灰色的液体,说不清楚是神血还是佛血,自锁链洞穿的伤口中不断流出。
“哈哈哈!太元子!太元魔孽!你看到了!你看到了量劫的真相!你看到了岁月背后掩盖的辛秘!你怕了!你在恐惧!杀贫僧一人,便有玄月禅宗亿万佛修前来,找你索命,要看你引魔火焚身,自绝于量劫之中,随此界崩碎!随量劫沉沦!永世不得超生!”
话音落时,太上道火灼灼燃烧,一方玄月净土崩碎,诡谲的人形生物烟消云散,属于的灰色祭坛也随着弥漫开来的须弥风暴而寂灭,数息之后,苏幕遮眼前,只有一缕灰悄然而逝,仿佛从未存在。
霓霞最先察觉到了苏幕遮的不妥。
她摇晃着罗天无情界,须弥一界之中,有一道鬼魅的血影穿梭其中,将围困在罗天无情界中的神兵神将性命取走,生啖神魂,吞噬神肉,这是很诡谲的血光,连那灰色神火都无法侵蚀。
这道血影便是罗天无情界的界魂,更是昔年壶天道宗道子博贤的魂魄真灵。
只数息之间,罗天无情界中再无伪神存在,霓霞摇晃着人皮幡旗,落下云端,站在苏幕遮面前,面露担忧神色。
她往昔所见的苏幕遮,鹰视狼顾,龙行虎步,有吞山饮海的气魄,从未有一日,如眼前这般,步履沉重,恍若有万钧之力紧紧的压在苏幕遮的眉心。
“太元道兄?”
苏幕遮拄着离恨幡,披头散发,依旧有些狼狈,听闻霓霞的话语,苏幕遮抬头看看混乱的战场,又看看在逐渐崩溃的天幕,最后将目光落到九重天阙外,大渊虚界之中。
“我杀了一伪神,却看到了不该看到的东西,如今心有余悸,想擒来一尊伪神帝,将个中辛秘问个清楚。”
正说着,一旁元悠子也从云端落下,他倒提杀生剑,眉宇之中,有一道杀气萦绕不散。
“我来助你,昔年得杀生剑传承,也与那弈棋老儿结了因果,今日便提剑到他当面,毁了那雨部六字仙剑诀!”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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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8章 三世身弈棋化劫
天幕依旧在崩溃,这是很惨烈的景象,赤红色的地火在焚烧天穹,虚无的凤凰之灵在其中翱翔。
神牌在剧烈的颤抖,这套昔年梦道主的本命道器在发生很诡谲的变化。
大罗惊仙牌曾经得丹鼎仙焰炼制而成,跟脚非凡,后又被诸天伪神用不知名手段邪祭,内中强行熔炼了一十二尊先天大神的道果,如今落入地火中央,在历经第三次炼化。
大罗惊仙牌上进行着不可逆的演化。
有那么一瞬,诸修感受到了仙牌内浓郁的寂灭之力迸发,那不知名的一十二尊先天大神似乎彻底陨落在其中了。
但下一瞬,这仙牌恍若在走阴极生阳的古路,浓郁的生机爆发的瞬间,竟将蕴含毁灭气息的凤凰地火转化为生机之焱,阴阳生生不息,恍若在大罗惊仙牌内进行惊世的造化。
到最后,大罗惊仙牌中的演化,已经远非诸修可以理解了,超越了世人所能够认知的道,若以长生路来看,这是一条前无古人也注定后无来者的道路,世人难以琢磨,这条演化的道路也注定无法复制。
但好在引火焚天的举动终归已经奏效。
遮天之幕,大罗惊仙牌布下的阵法在烈火之中崩溃。
破碎的天幕大阵演化成肉眼可见的道则碎片,如巨碗倒扣中州战场,支撑在天地之间,恍若彩霞纱帐。
随着天幕的崩溃,第九重天阙的界壁,也随之崩塌!
天倾西南。
但随之而来的,却是世人都不曾想到的场景。
熊熊的灰色天火降世。
有人躲避不及,被灰色天火沾染。
凄厉的惨叫声音之中,这些灰色火焰之中扭曲挣扎的身影上演化出诡谲的气息。
他们仿佛在化道。
不曾有人如苏幕遮一般挥出斩灵剑,但这些人的灵台虚影依旧演化在他们的脚下。
灵台上昔年无算日月苦修炼出的道纹在被灰色火焰一点点抹去。
有一瞬,他们仿佛在灰色火焰中寂灭了,下一瞬,他们却迸发出了新生,足下灵台虚影化作灰石祭坛,曾经焚烧他们身躯的火焰,在祭坛上静静燃烧。
一尊新的灰雾伪神诞生了。
有似是而非的道则在他们的身上诞生,他们挥舞起曾经的本命法器,施展出诡谲的杀生法,冲向天地之间,衮衮诸修!
……
一切,仿佛是大世落幕的绝唱,凄凉且悲壮。
这样的背景之中,苏幕遮等人脚踏遁光,扶摇而起,伴随着滔天杀机,冲入大渊虚界之中!
似是早已经注视到苏幕遮的举动,渊伯大神不曾以虚界壁垒阻拦苏幕遮的道路。
三人凶焰滔天,闯入内中。
深邃的大渊深处,蕴含毁灭之力的雷霆越发狂涌。
弈棋道人冷静的转过身来,看向苏幕遮这里。
“太古仙途……太元子……我早该……”
“贫道不与你闲谈,且做过一场,有些话,还是等你半只脚踏上无归路的时候再说罢!”
苏幕遮冷言说罢,滔天魔便自袖袍之中狂涌而出。
风云激荡之中,弈棋道人的身上有诡谲的变化发生。
苏幕遮双眸灌注雷霆,却看得真切,弈棋道人哪怕身为伪神,一身神道道则,却依旧源于此界,源于此方天地之间,虽是极其古老的神道,却不曾变离根本。
之所以让苏幕遮感到诡谲,实则是因为弈棋道人所施展的法与术。
那是与诡谲的人形生物所一脉相承的法与术。
谁又能够知晓,三古至今,数次量劫降临,这些伪神在其中又扮演了甚么样的角色,末法量劫的推动,这弈棋道人又出了多大的力,以至于……可以得到哪些人形生物,赐下完整的传承!
一念至此,苏幕遮的目光越发冰冷。
弈棋道人挥手之间,荡开眼前十方魔焰,脚下祭坛有汹涌神火暴涌,也将道墟之兵凝练出的太上之火挡在身外。
他有些狼狈。
哪怕昔年身为伪神,有着媲美大能的权柄,可以行走世间,可虚天之阵也同样压制了弈棋道人的神道境界,这是与天地同寿所必然造成的代价。
走上太古仙途的苏幕遮,已经可以让弈棋道人视之为对手,很棘手的对手。
更让弈棋道人惊惧的则是苏幕遮法力之中所蕴含的一抹幽冥真意,一百零八尊鬼皇冥君坐镇须弥大界之中,苏幕遮体内元法力之浩瀚,更让弈棋道人瞠目结舌。
有那么一瞬间,弈棋道人觉得眼前的煞星更像是神明一样,掌控着某种天地权柄,苏幕遮所挥洒的浩瀚元,仿佛有天地之力冥冥之中助力一般。
激烈的厮杀之中,弈棋道人手中虚幻的神界棋盘被苏幕遮摇晃着离恨幡,以三十三道银白锁链洞穿。
弈棋道人喘着粗气,蹈空步虚,拉开与苏幕遮的剧烈,冰冷的神眸之中,有着一抹金色神血狂涌!
的神躯在苏幕遮的面前撕裂。
血肉神骨都在苏幕遮的眼前崩溃。
滔天血雨之中,身上的道则逐渐凝聚,汇聚成一具道则之躯,神躯作童子相,蕴含着昔年弈棋道人自此界所体悟一切道则,童子手握如意,其上书古篆“云灵”,眉心有阴阳道印。
身上残存的黄金神血也逐渐凝聚,汇聚成一道血肉之躯,神躯作老者相,蕴含着昔年弈棋道人身为伪神所凝练的神道之力,老者手提宝剑,其上书古篆“雨仙”,眉心有剑形道印。
最后,那团迷蒙的灰雾,混合着神火,以祭坛为根基,虚空造物,聚成一具诡谲之躯,身躯作中年相,苏幕遮自内中之感受到了属于人形生物的道、法、术,中年手握浮尘,其上书古篆“弈棋”,眉心有灰光道印。
“太元子!贫道昔年,出身中州云灵仙宗,或许你更熟悉另一个名字七日飞升宗!贫道为此宗最后一位真传,更为此宗人劫,之后,云灵仙宗覆灭在九劫十八难中,贫道立地成神!此化身,为贫道第一世,蕴含昔年仙道道果!
而后,贫道以孱弱身躯,夺先天古神雨伯造化,以雷霆霹雳霜雪六字雨部仙剑诀纵横世间,世称弈剑神君,掌昔年雨部神劫!此化身,为贫道第二世,蕴含昔年神道道果!
今日,贫道衍道炼法,聚今世之身,借你离恨幡之威,斩去前身,今后只有弈棋道人!太元子,你之所见,你之所猜测,分毫不差!你心中所想,便是量劫真相!
或者说,世上本无量劫!煌煌诸天,三千大界!是大能盯上了此界!是故万古岁月,量劫数次临尘!你们都是错的!洛尊错了!石夷国主错了!刀君错了!梦道主错了!左司也错了!
只有我!只有我是对的!因为我真切的看到了!看到了那鼎盛的一界!看到了那辉煌的道法!看到了通衢的长生仙路!看到了那夺目骄阳!纵有三古大能无算后手,纵有老怪苟延残喘,又能如何!
以荒古残界这群老弱病残,如何抵挡那鼎盛一界!那亿万仙修!
至于你……太元子!你便是看到了,又如何?
吾修了他的道,习了他的法,炼了他的术,吾已经是这场量劫的本身!
吾有三世身,三世掌劫,这偌大荒古界,可还有你容身之地?
通衢仙路便在眼前,今日云开雾散,当杀你为祭!”
话音落时,弈棋道人含恨出手!
第339章 斩神通明立虚天(上)
仙宗人劫、雨部神劫、无量量劫!
这是很悠远苍莽的历程,历经三世不死,且三世掌劫,诡谲的经历让弈棋道人悟出了惊世的道法。
这已经非是术的范畴了,技近乎道,浩荡开来的强烈波动中,苏幕遮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一丝本源道则的气息。
与世间少有的几种祖类似。
这是世间永恒的根本,道则与天地亘古永恒,任沧海桑田,修行文明潮起潮落,却始终盘桓于大道之中,看月升日落,不曾变化。
万古岁月,如长河流水,一段段璀璨的修行文明当中,少有涉及到这类祖道法的传承,但所有此类的传承,无独有偶,皆会被冠以“太古仙途”的称呼!
此太古,非太古时代的意思,而是代表着天地初开,道则本源的意思。
太古者,大道源流也!
苏幕遮的太古仙途亦如是,这是一脉关于幽冥祖的道法传承,古语中,曾经借九幽、青冥代指天地本源,亦代指清浊二道,这是很浩瀚的道路,涉及到的本源大道不止一条,古往今来,曾经走在这条道路上的修士不知几凡,每人走出的长生之路也不尽相同。
而如今的苏幕遮,也不过刚刚踏上这条叫做幽冥的道路百年岁月,他是初行者,前路飘摇,连苏幕遮自己也说不清楚,这条路走到尽头,将会是怎样的光景。
至于弈棋道人,他的法非是太古仙途,但化三世身,掌三世劫,这与三古旁门大能走的路类似,欲以另类法门证道,而那一缕劫,虽不入祖之中,却也相差不多。
劫当头,诸修汗毛炸立。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一缕劫,竟有让诸修直面大恐怖的意境蕴含其中。
便是渊伯大神都有着片刻的恍惚,身为古神,纵然托天地而生,但天地之劫,却代表着古神末路,这几乎可以说是世间最为克制古神的法门。
数息之后,渊伯大神心有余悸的看了眼半悬空的弈棋道人,消去了暗中出手的心思。
身后,元悠子与霓霞蹈空步虚而来,迎上了弈棋道人的两尊前世身。
两柄古剑自天穹交汇,电光石火之间,漫天煞气云涌而来。
“生死斗法,你也敢失神!”
弈棋道人怒喝,将苏幕遮看向一旁交锋的目光镇散。
苏幕遮的视线重新落到眼前近乎疯癫的弈棋道人身上。
他只是冷笑道:“你以妖言惑众,说那一界的鼎盛辉煌,贫道却只知一点如那凡夫俗子,身上缺了一骨,少了块肉,纵然是残躯,却也能安然过那一生,可贫道却从未见有哪一根骨头,哪一块肉,离了本体,还可长生久视的存在!
你也是天生地养的人物,却甘愿做那一界某个人脚下的鬣狗?说来,怕是连鬣狗都不配!或许只是那人取来喂养鬣狗的一根骨?一块肉?吾修魔道,往昔岁月杀人如麻,心中却也知晓天地孕养的恩情,却也知灵山秀水的珍贵,也知若无天地,则无吾等诸修的道理。
你只言古之诸大能皆错了,可如何看洛尊登仙?贵宗祖师七日飞升?还有那无算学究天人的大贤?他们不曾如你这般作为,便自有他们的道理,再者说来,三古悠悠,那人已经化身量劫临尘三次,却皆被挡下,谁人给你的胆气,让你笃定,此次量劫,便是吾等末路?
你看到的,我只道是虚妄。
你所作为,我只道是儿戏。
你之三世,我只道是空活。”
苏幕遮声音喑哑如金石摩擦,幽冷的声音恍若自九幽冥域中传出,更蕴含着魔道手段,若魔音灌耳,扰乱弈棋道人的神智。
他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劫的力量很是诡异,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非是某一个人的可以掌控的权柄,这已经超脱了神道与仙道本身,这是只有天与地,道与则可以掌控的权柄。
劫归天,则天地不仁,万物以为刍狗,万物生灵方有生而平等,方有善恶之别,方有阴阳,方有轮回,方有种种……
这绝非是弈棋道人可以掌控的道则,世间也绝无任何一脉法门,可以将这道则炼化。
所谓三世身,三世劫,也不过是弈棋道人口中的笑话!
他这是窃天地之力为己用!
遭天妒者为妖!
窃天权者为贼!
弈棋道人在挣扎出三世身来的瞬间,便已经遭到了天地果报,那一缕劫,已经在无形之中洞破了弈棋道人的道境心湖。
是故弈棋道人状若癫狂,口中言说多为昔年执念。
此为心魔滋生之状。
苏幕遮以魔道立世,本身亦是此道大家,最善掌控他人心中诸魔念。
此刻寥寥数语,便让弈棋道人心湖激起千层涛浪。
他面容凶狠之色,手中诡谲灰雾层叠而出,轰向苏幕遮这里,不欲再让苏幕遮多言。
看着弈棋道人的反应,苏幕遮心中便已经知晓,道人此刻乱了方寸。
眼看灰雾迎面而来,苏幕遮朗声大笑,身上白狼大氅猎猎作响,手中离恨幡如长枪掷出,其上有三十三道须弥之光闪烁不定,更有湮龙针化周天之数,穿梭其中如周天星斗,虚幻一界之中,有紫阙阴灵坐镇周天星阵之中,开辟地上佛国,万灵诵念神号……种种阵法、异象,此刻皆化作虚影,伴随着离恨幡冲霄而起。
此法与先前妖灵子左司施展的手段类似,恍若洛仙的术,黑色幡旗的周围,有残界沉浮,古老而苍莽的虚幻之灵伴随一面幡旗,似要征战诸天。
苏幕遮观此术,心有体悟,本欲日后细细推演,以期悟出此术之中更多的道韵。
如今斗法,却像是福至心灵一般,挥手间施展出与往昔截然不同的手段。
轰!
轰鸣声之中,轰然间有须弥风暴绽放在天穹之上。
远处的渊伯大神苦笑,似两人的手段,险些将大渊虚界的壁垒轰碎,无奈之中,古神挥手,磅礴的神力自苍老的身躯之中迸发,维护着大渊虚界的四方壁垒。
几乎在须弥风暴绽放的瞬间,苏幕遮便直接闪身,闯入了其中。
他手中捏诀,双手间有道法弥漫,恍若大道之古,万法源流一般的气息弥漫开来。
这是幽渺的意境,一枚铜印悬浮在苏幕遮的双手间,其上雕刻九龙戏珠相,铜印上书古篆四字天地交泰!
风暴中心,有离恨幡沉浮其中,弈棋道人额头染血,步履蹒跚,跌跌撞撞的自风暴之中刚一挣脱出来,还未等有所反应,便见苏幕遮手中铜印当头砸来!
砰!
血雨绽放,灰雾自神躯之中弥漫散逸开来,却被三十三天锁神阵封锁其中。
有一道灰色灵光欲要划破虚空而走,那是弈棋道人的后手,亦是他的真灵所在,一时间,苏幕遮要阻拦已经有所不及,却见虚空处有一道雷霆绽放,将灰色真灵镇压。
终归,渊伯古神还是出手了。
远处,一道惊世杀念自元悠子眉心绽放,随杀生剑出,绽放一处无生剑界,六道雨仙古剑幻影崩溃,大界之中,两柄古剑争锋,这是昔年无法明确的因果,于今日了结。
雨仙古剑崩碎。
冥冥中,有古老道则附着到杀生剑身之上。
这是属于杀生剑昔年主人留下的果报,横隔岁月长河,为杀生剑洗去岁月尘埃,那缕被元悠子孕养无算岁月的惊世杀念也逐渐与杀生剑熔炼为一体。
这是属于杀生剑的造化,今日之后,此剑为古之瑰宝!
另一处,罗天无情界中,血灵生啖弈棋道人前世身,这是一脉仙宗的昔年道果,连苏幕遮都说不清楚,这背后蕴含着怎样惊世的造化与滔天因果。
他只能感受到那血灵身上凶焰狂涌,连带着霓霞的气息飞涨,她已跨入元婴境界许久年月,如今百尺竿头,终归更进一步。
最后,霓霞施展秘法,将剧烈的修为波动强行压下。
即便如此,霓霞此时的修为境界,也已经到了元婴巅峰!
……
生死斗法向来如此,往往只在一念之间,便判立阴阳。
看着眼前被一道雷霆镇压的灰色真灵,苏幕遮朝着渊伯古神拱手道谢。
古神只是摆摆手。
“无妨,莫说此獠,余下这众伪神,老朽也要将他们镇压在大渊深处,任岁月更迭,往后这些人,便一同陪老朽沉睡罢!倒是这一道真灵,便交由小友处置,尔等皆是应劫之修,若能再从此人口中敲出一二辛秘,也算是件好事。”
环视远处已经被古神镇压的诸伪神,苏幕遮点点头。
身为古神,当世已经是此界过客,不宜频繁出手,有太多桎梏。
挥手间,苏幕遮翻出一块仙铜,手中阴阳法焰灼灼燃烧,只片刻之间,苏幕遮便铸就一盏青铜灯,这是悬月魔宗一脉的秘法,便是寻常弟子也多晓得。
燃一盏魂灯,可让手中残魂存一缕真灵不灭,却要经历或者数千年,或者上万年的折磨。
如此酷刑,已经不亚于幽冥鬼蜮的手段。
挥手间,苏幕遮拘禁来弈棋道人的真灵,掷入这青铜灯盏之中,灯芯出有一缕黄豆大小的灯火燃起,仔细听时,仿佛有人在凄厉惨叫。
“叨扰古神,若无事,晚辈等人便退去此界了。”
苏幕遮收起青铜灯盏,便要朝着渊伯古神道别,正欲离去的时候,却忽然被渊伯古神唤住。
“前辈?”
“说来我心中还有一事,若不完成,就此沉睡,多少心有不甘。我观你那幡旗之中,有一尊紫阙香火凝聚的后天阴灵?”
“正是。”
“太元小友可愿让这紫阙阴灵伴随老朽百年岁月?他虽是后天阴神,却无先天古神的桎梏,我欲将法统传给他,也算是给他一场造化,全我心中执念。”
苏幕遮闻言大喜,哪有不依的道理,挥手间,便将紫阙阴灵放出。
“善!如此,有劳古神!”
第340章 斩神通明立虚天(下)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中州战场,一十二道大罗惊仙牌布成的天幕大阵在逐渐的崩溃。
这本应该是让诸修欣喜的事情,但是随着凤凰真灵现世,大道烙印化作地火焚烧天穹,九重天阙层层崩溃,那曾经璀璨的天阙界壁在烈火之中融化,恍若在追本溯源,化作为本初的灰色火焰,作火雨状,洒落人间。
无妨想象的惨烈局面。
无算原本来援驰中州战场的四域修士,却有许多不慎被灰色火雨淋上。
恍若古老的瘟疫重现世间,将他们的肉身侵蚀,元神腐化!
诡谲而不可名状的变故在他们的身上演化着。
肉身依旧存在,但内中元神,却已经悄然逝去,被隐匿在九重天阙中的人形生物侵占。
大地之上,太一道人近乎失神。
“这……这当真是三古未曾见过的变化!”
他历经三古诸界,本以为自己已经看遍量劫变化,却不曾想会面对这样的变故。
挥手之间,天龙圣旨自天穹落下,回归太一道人的手中。
失去天书的气运支撑,凤凰烙印逐渐消失,属于地火焚天的道韵逐渐消散,但是这场惨剧却依旧在继续。
诸修的损失很为惨重,许多天骄道子都在灰色火雨中进行了不可逆的演化,被抹去了真灵,昔年苦修而出的道躯,也被人形生物侵占。
九重天阙坍塌大半,虽然地火已经逐渐消失,但是崩溃的趋势却已经无法遏制,越来越密集的灰色火雨洒落尘世。
“妖灵子前辈,如此境遇,当如何破局?”
太一道人彻底失了方寸,只好向左司问道,老者凝视天穹,引动了某种很古老的道术,与天视地听类似,可以遍观云霄尘土,他沉吟良久,才开口道:
“为今之计,灰色火雨已成定局,但切不可令天幕大阵的崩溃波及四域,只中州战场,至少波及的只有在场诸修,若火雨降世,万物生灵皆演化伪神,彼时才是末世景象……”
沉吟之中,左司挥手,那条贯穿天地的长河虚影再度显化在九霄层云之中。
左司立在船头,挥手间破开虚空壁垒。
他翻手间捏出四枚古老的符篆。
左司与太一道人的举动引起了诸修的注视,不少人施展瞳术,看得真切。
那是四枚极其古老的符篆,已被岁月涤荡万古,更有甚者,瞳术施展到极致,已经看得真切,那符篆的本体,早已经消散在岁月之中,化作尘埃,如今还能够维持符篆本体,不过是内中那抹道韵化灵光而万古不散。
这是很高明的符道。
其上所书更非寻常世人所知的篆字,却贴合大道,乃是古之密篆。
太一道人看着左司手中的澄黄符篆,也很是感怀。
“太古年间,符道以玉皇仙宗最为,未曾想,今日还能得见玉皇道的符篆。”
“说来也是缘法,到如今,老朽手中也只剩了这四枚御界符。”
说话间,左司已经将手探入虚空乱流之中。
磅礴的元汇聚,凝聚成一双遮天巨掌,诸修皆因此而震惊。
他们真切的感受到了大能的伟力。
无序的虚空乱流,竟然被这双巨掌分开。
不是粗暴的崩碎,而是如同剥茧抽丝一般的分离。
电光石火之间,左司将手中四枚御界符拍出。
昔年玉皇道的符篆彻底崩碎,化作尘埃消散在虚空当中,独留四道不灭流光,顺着巨掌分开的乱流,沉入不知名之地,转眼之间,忽有须弥之弥漫开来。
“起!”
须弥风暴之中,左司像是抓住了什么,一声怒喝之后,双手自虚空中抽出,掌心处,却有着四团须弥精华在其中沉浮。
寻常修士尚不觉有什么神异,不少化神道君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非是寻常的须弥精华这样简单,而是四方洞天世界!
三古岁月悠悠,一个修行时代如岁月长河之中的朵朵浪花沉浮。
曾经的无算圣地大教,昔年鼎盛辉煌的洞天福地,在香火断绝之中,往往脱离天地,坠入虚空乱流之中,无法被世人探查。
而今,左司竟然凭借着四枚符篆,自虚空乱流之中剥茧抽丝,强行拘禁来了四方古老的洞天福地!
若是内中有奇珍……有已经断绝的天材地宝……有曾经的无上传承……
浮想联翩之中,不少道君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许多。
可左司这里,却不曾理会这些人的想法。
将四方洞天捏在手中,左司径直腾空而起。
他在做与太一道人类似的事情。
磅礴的神念自眉心绽放,与天地相勾连。
“虚天之阵!”
沧桑的声音恍若神明一般滚滚传开,这是那个人留在此界的手段,勾连着天地大道,斩断了诸修长生前路,此刻大阵如太古星河一般展现在世人眼前,恍若永夜之中的极星在闪烁。
正此时,云海尽头,一座玉山的虚影显化。
玉山之前,有一孤舟破碎,其上横躺着渔叟的残躯。
玉山真灵扛着一面残旗现世。
“善!大善!左司宗主,吾来助你!”
话音落时,玉山真灵摇晃着手中残旗,有一张画卷自残旗中飞出。
画卷自天地之间徐徐展开,内中景象朦胧,只可约莫看到一个女子静立的身影。
这是昔年玲珑大罗道的道主,梦还真!
随着画像显化,一十二道大罗惊仙牌织就的天幕大阵不再崩溃。
“聚!”
玉山真灵手捏法印,凭借梦道主的画像,勾连着昔年道主本命道器。
天幕大阵在玉山真灵的掌控下逐渐凝实,托起残缺的九重天阙,阻断了大半灰色血雨的落下。
一十二道大罗惊仙牌,竟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入虚天之阵中!
左司与玉山真灵联手,一人掌控虚天之阵,一人掌控大罗惊仙牌,竟然在将两座古老的大阵一点点融合为一!
正此时,刀十七提着镜月童子的头颅现世。
“前辈,吾来助你!”
话音落时,刀十七提刀,朝着四方虚空各狠狠的劈开一刀。
几乎同时,左司手中四道须弥精华化作流光飞出。
中州战场的四方渐渐有壁垒凝实。
壁垒之中,有四道刀痕破开巨口,四方古老的洞天撑开天地,时隔万古岁月,显化在世间!
“诸修听命!退守四方洞天!洞天不破,四域不损分毫!洞天破时,世间再无荒古界!”
第341章 千古悠悠诸道昌
窗外日光弹指过,
席前花影座间移。
行见落花红满地,
霎时黄菊绽东篱。
自那日,地火焚天,九天坍塌,火雨降世,而后有妖灵子出手,勾连虚天之阵,凝练四方壁垒护卫四域万物生灵,又开辟四方洞天,为诸修休憩处。
再到如今,转眼之间,已经是千载岁月逝去。
悠悠岁月之中,曾经开辟的中州战场早已经在四域诸修与无算伪神的互相攻伐之下,彻底崩碎。
当日,中州陆沉,引天地道则陪葬,震撼虚天之阵,长生路上,又一刀狠狠斩下,诸修之中,无算化神道君巅峰的老怪,就此跌落境界。
于化神一境,巅峰层次不复存在,被天地抹去,被岁月遮掩。
而后,有三古沉睡老怪出手,伴随着滔天死,强行吊着最后一口气,在云霄深处化道,牵引着数千伪神一同踏上无归路。
遂天地翻转,元蓬勃而起,道则温养中,有无算中州古战场重现天地,可惜昔年沉睡其中的先贤早已经故去,然数片战场聚在一处,偌大中州,已有万里之疆域。
昔年三古时残存的尸山血海,如今再引着无算后辈,前赴后继于此。
好在,随着古战场现世,三古传承接连重见天日,又有古老的道将天地补全。
化神巅峰境界重现世间,诸修殷切期盼的黄金大世,却在最为意想不到的时刻,于量劫中降临世间。
……
中州战场,连绵骨山中。
灰色的遁光一闪而逝,有古朴的祭坛崩碎,灰色的神火如雨一般洒下,却被尽数遮挡在一道白色的身影之外。
苏幕遮身披白狼大氅,立在山巅,挥手间熔铜铸灯,将一人形生物的魂灵封在其中。
整整千载,不曾停止过的厮杀,无法计算的生死斗法。
太古仙途让苏幕遮的容颜永驻,甚至随着修为的精进,更有还童之相,但这些却无法遮掩他眼眸中深深的疲惫。
他轻轻举起手中的青铜灯盏,放在耳边,似是听着内中魂灵凄厉的惨叫声音,脸上露出病态般的享受,而后反手将灯盏收起,鹰视狼顾,黑色的天穹尽头,似有十余道灰色的遁光朝着自己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玄月禅宗……”
苏幕遮尤记得千载之前,量劫初始时,他所杀一人形生物的死前“诅咒”
“哈哈哈!太元子!太元魔孽!你看到了!你看到了量劫的真相!你看到了岁月背后掩盖的辛秘!你怕了!你在恐惧!杀贫僧一人,便有玄月禅宗亿万佛修前来,找你索命,要看你引魔火焚身,自绝于量劫之中,随此界崩碎!随量劫沉沦!永世不得超生!”
当日苏幕遮只当是败者的狂吠,如今看来,却更像是梦魇一般,如蛆附骨,如影随行。
千载之中,凡苏幕遮所到之处,必有玄月禅宗所属人形生物杀至,或一二人,或十余人,有元婴老怪,更有化神道君!
伸手揉了揉眉心,苏幕遮将脚边的一枚储物袋捡起,再起身时,恍若有轻风拂过,再一瞬,诸伪神降临骨山此地,却独不见了苏幕遮的身影。
千年的追杀,倒让苏幕遮的遁术神通更进一步,当真到了鬼神莫测的地步。
……
昔年被妖灵子左司所拘禁的四方洞天福地,已经彻底与虚天之阵,与天幕大阵相融合。
又因承载着四域存亡之气运,冥冥之中有天地诸道加持于洞天之中,更有三古先贤搬运须弥精华,熔炼进四方洞天之中。
千年以降,这四方世界,早已经超脱了寻常须弥洞天的范畴。
故世人以“洲”为名,又以四方相区别。
遂称之曰东胜神洲、南瞻部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
太一道人引昔年紫微帝星之气运,掌北俱芦洲。
刀十七昔年出身东域,故掌东胜神洲,又有云、雨二卦师相助。
玉山真灵扶梦道主残旗,掌西牛贺洲,准备尝试以真灵之法,唤醒几位佛门沉寂的古宝。
又因离恨魔宗于南域之南,无尽荒之中,故妖灵子掌南瞻部洲。
四洲内,有层峦叠嶂,仙山林立,诸修多以门派群居,各占山头,隐约看去,竟然与四域光景无甚区别。
唯有洞天穹顶之上,各有一处仙阁高悬。
时常有诸修出入其中,或面露喜意,或表情黯然,若众生百态,各不相同。
……
南瞻部洲,有一仙山,崖壁上有铁画银钩,书古篆二字太元。
苏幕遮盘膝卧在洞府云床之上,手中轻轻把玩着青铜灯盏,双眸有灰色雷霆闪烁,似要堪透内中真灵的根本。
静室四壁,各有铁架立起,如苏幕遮手中的青铜灯盏,已有数千之多。
其中大半,依旧有魂火点燃,有凄厉的魂音自静室中环绕。
还有小半,内中魂火已经熄灭,真灵崩溃于其中。
端详良久,苏幕遮挥手,有虚幻的袖珍灵台显现在灯盏的上空。
苏幕遮挥起斩灵剑,如庖丁解牛一般,将密布在灵台上的无算禁制一点点斩开。
类似的举动,他已经做了有千年。
数十息之后,苏幕遮一剑还是落到了错处。
砰!
伴随着凄厉的魂音,灯盏中的魂火忽然暴起,灼灼燃烧有数丈高,数息后又骤然熄灭。
如那小半的灯盏一般,内中的真灵已经彻底崩溃。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苏幕遮起身,将这灯盏放在铁架上。
霓霞径自走进苏幕遮的静室中。
“道兄这是又失败了?”
“嗯,这诸伪神身上,虽有吾等道法的痕迹,但终归是似是而非的道,有时差一分,便是云泥之别,那禁制更是大能的手段,千载岁月,贫道也只看出了些皮毛。”
“要我说,也是道兄自讨苦吃,若将这些真灵送去穹顶仙殿,不知道能换出多少三古道法奇珍来。”
听闻此言,苏幕遮自是摇头。
“千般术法,万般大道,我已有自己的路,这般看来,倒是堪透量劫辛秘更重要些。”
“可这禁制如雷霆密布,道兄若想堪透,可有甚的良计?”
面对霓霞的疑问,苏幕遮只是沉默片刻。
“没记错的话,今日当是宗门后辈赶赴南瞻部洲的日子。”
“是,有九位后辈分到道兄门下,可是如往日一样,将他们送到元悠子道兄那里?”
“不了,让他们进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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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2章 太元养蛊传九徒
“道子之争,百年一起,尔等皆为天骄,都有着争夺道子之位的可能,但必然……必然有那么一位才情惊艳的天骄,脱颖而出,以血为路,以骨为座,成为道子。
而你们,则是这场道子之争的失败者,天骄的无敌路被你们亲手葬送,你们只能够躲避在沟壑阴渠之中,如同蛆虫,如同蚁鼠一般,躲避着那位道子如骄阳一样的光芒。
那位道子可以稳居在宗门之中,开辟仙府,得诸天材地宝,得悠闲岁月,因为他是一道法脉的全部未来,他注定是一个宗门未来千百年的气运所在,是未来的宗门巨擘,是扛鼎之人。
你们却只能被送到南瞻部洲来,迎接你们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厮杀,永远不会终结的生死斗法,最后……你们或者死于伪神之手,或者葬于寿元大限。”
道宫内,苏幕遮高坐在煞玉铸就的法坛之上,双眸冰冷的看着远处跪倒的九位门派后辈。
这是不知道苏幕遮多少代之后的徒孙辈弟子,他们昔年以天骄的姿态脱颖而出,最后却败于道子之争,是故,迎接他们的命运,便是被遣送至南瞻部洲,归于此地宗门老怪麾下,与伪神厮杀。
千年以来,诸宗皆如是。
“本尊没有知晓你们称呼的兴趣,千年以来,这也是本尊第一次接引宗门后辈,别人会怎么做,本尊也不想去问,但在本尊这里,有一道缘法赠与你们。”
说话间,苏幕遮反手取出九枚玉简。
“这玉简中,记载的是一部无上经文,为《冥河仙君元说血海归元真经》,是三古血魔一脉无上古道法,尔等身为玄龙峰弟子,炼龙血证长生,得此经文,虽改经换脉,其间种种难免伴随噬心痛苦,但却可以让尔等更上一层楼。当然,玉简中所记载的经文不全,依凭残经,可让尔等修行到结丹巅峰。”
又一翻手,苏幕遮的手中有九团灰色火焰显化。
“这是本尊昔年所得一种奇珍灵焰,今日便一分为九,送与尔等,改修功法时,需将灵焰一同炼化,化作本命法焰,一来可缓解噬心之痛,二来可淬炼一身龙血,洗去斑驳杂质,只存真元。”
苏幕遮真切的感受到,面前跪服的九人,一瞬间呼吸粗重起来,连带着周身气血也不受控制的狂涌。
这等机缘,几乎已经让众人感觉,长生大道就在眼前!
就在那枚脆弱的玉简之中,就在那一团灵焰当中!
“自即日起,尔等九人,无姓无名,无门无派,又因《归元经》之故,遂以血魔相称,尔等名号,以血一、血二依次称呼。
但一切种种,本尊皆要有言在先,本尊也不是甚慈眉善目的人物,这太元山更不是本尊开的善堂,九之数,吾甚为不喜,太过圆满反而不美,倒是一之数,颇合吾意,大道争先,古往今来不过一代一人罢了。
尔等皆为血魔,但彼此更是长生之敌,希望日后,有一人可将九道灵焰聚齐归一,再站到本尊面前。
彼时,汝有姓有名,有门有派。
彼时,可得《归元经》真传。
彼时,本尊当收你为徒。
彼时,可奉吾法旨归山,斩道子,全心境。
彼时,大道通衢,元婴可望!”
话音落时,眼前九人再难遏制心中激动,皆双眸闪烁猩红光芒,抬头看一眼高悬的玉简与灵焰,又再度跪服山呼:
“吾等血魔,谨奉太元师祖法旨!”
苏幕遮将手轻抬,玉简与灵焰便化作流光,飞到九人面前。
“退下吧,给尔等百日时间,于太元山中开辟洞府,改修功法,百日之后,随本尊赶赴中州战场,屠伪神,各炼尔等血道法宝!”
九人不再言语,一步一拜,退出道宫大殿。
高台上,苏幕遮看着九人离去的身影,沉默不语,一旁阴影中,霓霞走出。
“你似心有感怀?”
苏幕遮轻声开口问道,一旁的霓霞先是沉默,片刻后才开口道:
“此情此景,倒是让我想起当年,你也是这般行事,不曾斗法,只凭着那句句如梦魇鬼魔一般的话语,便让我逆修功法,改换门庭。”
闻言,苏幕遮却摇头道:“你与他们不同。”
“自是不同,在我眼中,这不过是九个已死之人。”
苏幕遮脸上渐渐浮起笑意,“在我眼中,却是九条鲜活……且有趣的蛊虫。”
话音落时,苏幕遮近乎慵懒的斜倚在座位上,整个人裹着白狼大氅,似是融化进阴影当中。
……
百日后,中州战场,一处枯木山林当中。
有一伪神落下云端,面若少年,但眼眸之中的沧桑与锐利,却昭示着此人无法捉摸的经历。
或许在那光怪陆离的一界,成为伪神之前的人形生物,是积年大修,可搬山填海,摘星拿月的人物,或许他的长生路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他的境界也已经超越了此界诸修的认知。
但随着他进入此界,化为伪神,受到了虚天之阵的影响,昔年磅礴的修为,此刻却被死死的压制在结丹境界。
唰!
不远处,有须弥之力忽然暴涌而起,伪神惊惧看去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一个少年自其中窜出,又有一道白色的身影一闪而逝。
风声呼啸之中,只留下一道嘶哑晦暗的声音:
“血一,他是你的了。”
等伪神再看去的时候,那自须弥风暴之中窜出的少年血一忽的狞笑,在伪神不敢置信的目光当中,肉身径直溃散,化作一团血雾,呼啸着冲向自己。
这伪神不敢怠慢,脚踏虹光而起,蹈空步虚,欲避开血雾的侵蚀。
似乎对于血魔道法有着很熟悉的认知,血雾中蕴含着诡谲的煞气,至阴至秽,最能污秽宝物。
人形生物带来此界的诸多法宝此刻也不敢祭出斗法,稍显狼狈之中,这人形生物挥手间有灰色的神火扬起。
可是昔日里无往不利的灰色神火却不曾奏效。
血一化作的血雾沾染上了神火,却不曾受到神火中诡谲物质的影响。
在伪神不敢置信的目光之中,血一自灼灼神火中缓步走出,有气血涌出,化作赤红长剑,刺进伪神绛宫心脉之中。
少年的脸色教先前有着病态的苍白,步履也稍显踉跄。
他面露喜意,翻手间,有灰色灵焰涌现在掌心。
血一将掌心火焰印在伪神的眉心处。
“引冥河真焱,灼灼炼红尘。
吾居血海中,诸生苦沉沦。
今奉血海法旨,炼蹈海归真骨杖,地煞听命,六欲七情来聚,疾!”
血一轻声呢喃,熊熊火焰将伪神血肉焚烧,有驳杂之散逸开来,只有最为精纯的气血不断被血一炼入骸骨当中,又数息之后,血一不断的将种种法印打入白骨中。
渐渐地,白骨如玉,更有无穷煞自四方聚来,炼入其中。
再数十息,玉骨融化,玉液裹着诸多道则法印,将伪神脊柱大龙的缝隙一点点填充。
偌大的神躯,最后只剩脊骨为柱,上顶头骨,如玉,寒冷而圣洁。
挥手间,将蹈海归真骨杖温养在丹田之中。
血一转过身去,看着不远处渐渐熄灭的灰色神火,双眸浑浊,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343章 野狐禅太元泄愤(上)
将血魔九徒安置在中州战场各处之后,苏幕遮便撒手不管。
养蛊不是养花,他们注定要在血雨骨山之中走出属于自己的路来,至于是否有人会因此而身陨,则不再苏幕遮的考虑范畴之内。
世人修行,皆有各自的缘法,若是不幸殒命,苏幕遮也只当是他们的运术使然。
大不了……死了这一批,百年之后,还会有九人拜倒在苏幕遮的面前。
他已经等了千年,不介意继续等下去。
甩开身后尾随而至的玄月禅宗的伪神,苏幕遮化作遁光,重返南瞻部洲。
遁光落下的时候,却见悬月魔宗的诸魔修此刻皆在,相聚在太元仙山,似是在等待自己。
无言沉默当中,气氛很是萧索。
“怎么了?可是有甚么事?令诸道友相聚在此?”
沉默之中,只见血尸道人走到苏幕遮近前来,手中捧着半道残缺的法袍。
“贫道行至中州骨山深处,看到暮云子道友身陨。”
法袍染血,苏幕遮依稀能够感受到其上蕴含的诸多奇珍与道则紧密的交织在一起。
这是很瑰丽的宝物,甚至在苏幕遮的灰色法袍之上。
要知道,苏幕遮的灰色法袍可是用昔年无垢天衣的残角织就而成,蕴含天地造化之韵,更有无限未来。
这便是妖族如今的底蕴,他们昔年远走他乡,在古寒界休养生息,万古岁月中,见证了太多的风景,也曾经将世间诸修所无法想象的奇珍炼化,凝铸宝物。
这法袍显然也是属于昔年古寒界的至宝,品级甚至更在化神道君的本命法宝之上。
如今却残缺了,只存一半,澄黄的佛光与嫣红的鲜血清晰可见。
恍然间,苏幕遮像是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你是说……身陨?”
诸修征战中州千年岁月,怕的不是殒命,左右不过碗大的疤痕。
他们真正怕的,是被那诡谲的灰色神火侵染身躯,被抹去灵智,被人形生物侵染灵台,如傀儡一般,挥舞着昔年的法宝,将屠刀挥向同门、道侣、后辈……
千年以来,真正身陨的诸修罕见,化作伪神者却难记其数。
血尸道人凝重的点点头道:“是一妖佛,吾看他时,不过元婴境界,步履蹒跚,筋松骨软,眉宇间有死缠绕,似那时日无多之人,可出手时却邪异的很。
那是吾看不透的法门,与佛法极像,却似是而非,实在是闻所未闻,暮云道友的手段,吾昔年也曾经见识过,实话说,不该不敌这妖佛。
吾现身时,暮云子尚有最后一缕生机存身,本欲出手将他救下,那妖佛却使了诡谲的法子,有昏云遮灵台,等吾劈开囹圄再出手的时候,暮云子道友却已身陨。
浑身血肉被汲去了菁华,玉骨灰败,三息化作沙尘,泥丸宫晦暗,灵台被污血腐蚀,魂魄真灵亦被妖佛拘禁而走,吾再出手,欲留下这人,却同样被他走脱。
那妖佛说,他奉了玄月禅宗一位大能的法旨,亲身降临此界,了结经年因果,又说玄月禅宗、悬月魔宗,名讳似是而非,是我们犯了忌讳,要斩灭魔宗诸修,暮云子便因为是宗门护法,才遭了此难……”
听闻血尸道人之言,苏幕遮只是沉默。
要知道,血尸道人已经跻身化神道君境界千年的光景,《天尸正道经》更是赶尸一脉的无上古道法,如今他的修为道境苏幕遮已经看之不透。
更何况,千年之中,四域高悬穹顶仙阁,诸多存世的三古老怪也都下了血本,将昔年收藏的天地奇珍,又或者是三古无上道法寄存在仙阁之中。
更效法诸圣地大教,颁布种种任务,交由诸修完成,可得功德无法计数。
又或者,孤身一人闯入战场中,屠戮伪神,也可换取功德。
血尸道人纵横中州战场无算年月,屠戮伪神不可计数,更是从穹顶仙阁处换取了诸多三古魔道经文,有赶尸一脉先贤手札,又或者是血道、魂道的无上法。
连苏幕遮手中的《血海归元真经》也是来自血尸道人所赠。
他已经走出了属于自己的道路,与天尸道法历代先贤不同,这是截然不同的道路,玄之又玄。
而能够让血尸道人都无计可施的诡谲妖僧,苏幕遮不吝以最为夸张的可能去猜测。
况且,那须弥通道的背后是一处煌煌大界,若昔年弈棋道人所言不虚,那样鼎盛的一界,也不是随随便便一位寻常修士,就可以有奉大能法旨的资格。
苏幕遮挥手,自法袍上截取一缕佛光气息藏于袖间,再看向诸修。
“散了吧,烦请血尸道兄带着这件法袍,去部族走一趟,分说因果,若部族应诺,便再带着法袍回来,吾在太元仙山上,为暮云道兄立衣冠冢,若不许……便随他们去罢。
至于这妖僧……吾去会他一会!”
……
南域之南,无尽荒。
有巍峨群山,幽寂万古,山中有仙阁林立。
这是昔年离恨魔宗的山门所在。
群山前,有一道深渊划破大地,相传,这是刀君昔年与量劫厮杀所致,是深渊,亦是刀痕。
离恨魔宗昔年第二代掌教,妖灵子左司,此刻便站在深渊之前,双眸凝视着远处群山,不知再想些什么。
片刻后。
深渊之中忽然有雷霆炸响。
可怖且狰狞的灰色物质似要此深渊中挣扎而出。
“哼!”
随着左司一声冷哼,岁月之力扶摇而出,将灰色物质再度镇压在深渊中。
尘埃扬起,渊伯大神扶着臂膀染血的刀十七,狼狈的自深渊逃出。
左司快步走向两人,挥洒着灵光,为刀十七疗伤。
“怎么样了?”
“小十九死前所言是对的,我已一一印证,但是这条路太可怕了,当真是一步一黄泉,莫说你我,便是师尊他老人家在世,只怕也再难做出第二次。”
说话间,刀十七心有余悸的看向一旁深渊,恍若凝视着荒古邪兽一般,口中所言更是含糊其辞。
左司面露喜意。
“无妨,只要知道是对的就好,万古岁月都等过来了,无妨再等千万年!”
刀十七却很颓然了摇了摇头。
“前辈,莫要说某家丧气,只怕……我等当真等不到。”
一旁渊伯大神也是如此点头道:
“左道友,好教你知晓,你我等人,皆非昔年鼎盛春秋的时候了,山河日下,你我也在缓缓的落幕,这世间可见千古的老不死,却终归难见当代的大能。”
左司沉默良久,复又抬头凝视着漆黑的天穹。
“走,去东域,见一见青衣丫头。”
第344章 野狐禅太元泄愤(下)
中州战场,连绵骨山之中。
苏幕遮蹈空步虚,看着乌色的天穹,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不曾遮掩自己的气息,按照以往的推算,稍后十余息的时间,便会有玄月禅宗所属伪神佛杀至。
这些年,折损在苏幕遮手中的伪神,多为此宗神佛。
昔年所说的因果越滚越大,如今已难分难解。
唰!
有流光一闪而逝。
伴随而来的则是粗重如风箱破锣一样的喘息声音。
苏幕遮寻声望去。
那是一位极苍老的老和尚,佝偻着背,双手拄着一杆禅杖,哪怕只是站在那里,身躯都在不断的打着摆子,颤颤巍巍,眉宇间的死已经无法遮掩。
甚至苏幕遮都有一种错觉,哪怕是自己不出手,只一阵清风吹过,都能够带走老和尚的性命。
而他也明白为何血尸道人称呼这老和尚“妖佛”了。
苏幕遮真切的感受到了老和尚那精纯的佛法之下,所蕴含的磅礴妖元。
这是一尊迟暮的妖修。
两人谁都没有出手,剧烈的喘息片刻之后,老和尚才理顺了气息,浑浊的眸子盯着苏幕遮的身形,言语之中满是羡慕。
“老了,不中用了,也不知何时便要奉诏魂归冥府,不如尔等小辈,春秋鼎盛,气血鲜活。”
苏幕遮闻言,也是笑道:“敢教前辈知晓,终于有一神佛当面,开口的第一句不是甚的魔孽,甚的了结因果了。”
老僧笑骂道:“狗屁的因果,骗鬼的魔孽,老头子当年也是生吃佛修的人物,如今不也披了袈裟,捧了佛经,奉了那秃驴的法旨,长生逍遥!”
苏幕遮大感诧异:“前辈非玄月禅宗门人?”
老僧摇头道:“不算门徒,至多度过几篇佛经罢了,老朽修野狐禅,只是禅宗客卿。”
苏幕遮大笑:“贫道昔年也自忖行事如魔波旬在世,如今见了前辈,也只好自叹不如,穿汝的袈裟,持汝的僧宝,败坏汝之教义,前辈当真魔波旬矣!”
那老僧闻言,却板着脸道:
“黄口小儿莫要污蔑老朽,吾行事何如魔波旬!”苍老的声音戛然而止,浑浊的双眸中有锐利的光芒如利剑般刺向苏幕遮这里,苏幕遮只是面带笑意,半晌后,老僧讪笑,“到底是老了,一时不察,竟被你套了话去。”
苏幕遮不答,只是大笑。
那魔波旬,早已经不知是三古何代的人物,传闻乃是某位禅宗佛陀所降服的天魔,渡化佛门之后,亦有典故流传,有经文随世。
这是属于荒古界的先贤!
属于荒古界的佛经!
属于荒古界诸修才有可能知晓的事情!
今日苏幕遮却从老妖僧的口中,听到了魔波旬的名讳。
这是很珍贵的认知,苏幕遮在剥茧抽丝,一点点认知量劫背后辛秘的全貌。
有些真相已经被天地所遮掩,便是三古残存的老怪也不敢轻易开口宣之于众。
面对大笑的苏幕遮,老妖僧脸上的笑意却一点点收敛起来。
“你是个了不得的后生,可惜生在了此界,不然万年之内,诸界定然有你一席之地,可惜了,今日要折损在老朽之手。”
苏幕遮道:“前辈妖耶?僧耶?定要杀我?”
妖僧佝偻的脊背渐渐挺直了,有凶悍的气息散逸开来。
“老头子自然是妖,可总归披了他的袈裟,一来二去总要为他奔波些杂事,再者说来,后辈不争气,老朽临死之前,总也要给子孙挣命。
吾说过了,你是个大才,身上有着八百旁门的气运,若斩了你,说不得贫道能看见通往大能的路,这弥足珍贵,不杀你,便是阻了我的道。
于公于私,老朽今日只得杀你,说来是我对你不住,却有……嗯……却有因果缠身,听闻你号太元子,不知俗名为何?你死之后,老朽会给亲儿改名,日后便让他继你的香火,如何?”
苏幕遮的眼中渐渐有冰冷涌现,又似遗憾一般摇了摇头,叹息道:
“倒是高看了你一眼,似这般言语,非为魔波旬。”
“既如此,后生且出手罢,让吾见一见你的道,你的法,你的八百旁门!”
话音落时,两人几乎同时,闪电般出手!
妖僧苍老的身躯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恐怖道韵!
迷蒙的佛界幻影在妖僧身后高悬,似是而非的梵音在齐声诵念一段苏幕遮闻所未闻的经忏。
狂风暴涌之中,苏幕遮的目光冰冷,挥手间,身后有十方魔土显化。
八百魔佛现身,魔火滔天!
自昔年冥冥中以宏愿开辟道图,至今日,这都是苏幕遮手中的无上杀伐术,最为克制禅宗佛门的法!
诸魔龙象的笼罩之下,昔日所见一切禅修,都当在其中沉沦。
可是,无往不利的诸魔龙象,却在妖僧的面前铩羽而归。
诡谲的道韵笼罩下,妖僧苍老的声音响彻在天地之间,那是很古老的语言,超脱了苏幕遮的认知,但道则的共鸣之下,却让苏幕遮听出了那诡谲道音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梵音如雷霆一般炸响,又如煌煌大日当头笼罩下来。
十方魔土之中,魔焰黯淡,近乎熄灭,大半魔土皲裂,退去了魔煞之,恍若这方天地都在溯本归源,重新演化着这方虚幻世界的“道”,有鎏金色的霞光将皲裂的天地弥补。
偌大虚幻世界,一半如沉沦地狱,一半如圣佛灵山。
砰!
诸魔龙象的道境彻底崩溃,八百魔佛喋血,身形崩溃,只余黯淡的不灭魂光,重归幽渺泰宫之内。
苏幕遮脸色一白,嫣红鲜血自嘴角溢出。
那八字梵音背后的道则只恐怖,已经远超苏幕遮的想象。
这是超越元婴,甚至是超越化神道君的术与法,已经超脱了此界诸修的认知。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因果之间有大恐怖。
时隔千余年岁月,苏幕遮重新认识到了这句话。
妖僧似是失望,看着苏幕遮摇了摇头。
“若只有这等道,这等法,那旁门气运,老朽就却之不恭了。”
话音落时,苏幕遮只觉有无形中的诡谲之手扼住了自己的喉咙,窒息与心悸之中,苏幕遮已然明白,若是不再拼命,下一瞬的斗法,便是自己身殒道消之时。
他艰难的抬起手,幽渺泰宫之内,龙君手中的灰色浮尘脱手而出。
暌违千年,这一术,终于自苏幕遮手中施展出来。
“来风!”
……
东域,八百里火焰山中。
有镜花水月之术高悬在众人眼前,其中的景象,正是苏幕遮与妖僧之斗法。
看着那熟悉的灰色光芒,左司似呢喃,似叹息。
“来风曰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