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三魂七魄斩纯阳
血尸道人身乍现出赤红色光芒的瞬间,虚空之中,一个老叟就变了脸色。
这是纯阳宗的宿老,更是裕兴和黄岚子的祖父。
这当真是纯阳宗显赫的世家传承,祖父贵为元婴老怪,坐享数千年寿元,门下两个孙儿,也都晋升到了结丹境界,更有一位是天骄道子,未来成就甚至可以超过自己。
可是谁能够想到,封神大势刚刚起来不过百年,裕兴便已经陨落,更是让纯阳宗蒙羞。
如今函霞关,自己的另一个孙儿也下场斗法,身为祖父,老叟心中不放心,横渡虚空,前来观战。
老叟元婴境界的眼力,只在毫光绽放的瞬间,就已经察觉到了不妥。
下意识的,老叟身有法力波动一闪而逝,想要下杀手,一是救起自己的孙儿,二是将血尸道人强行斩落!
即便是此举坏了规矩,自己贵为纯阳宗长老,总不会难为自己太多。
这念头刚刚升起,老叟还未来得及出手,虚空之中,忽然有一道神识,死死的锁定住了老叟这里。
“前……前辈?”
有神明自虚空深处走来。
他的身不带丝毫烟火气息,行走虚空之中,即便是虚空乱流,都仿佛在躲避此人一般。
“莫要坏了规矩,他们死了,还可以封神榜,你若刚刚出手了,是要挫骨扬灰,魂飞魄散的。”
老叟吸了口气,不敢再说话,那道神识依旧缠绕在自己的身,分明是孱弱的意思神念,却仿佛能够在瞬息之间左右自己的生死一般。
晋升元婴境界已有千年,老叟分明已经站在了南域的顶峰,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是这么的无力。
神明走到老叟的身旁,眉心有着一道暗灰色的神纹,仿佛一枚竖眼一般。
“好好看,任何人,都不许影响封神……任何人。”
神明呢喃,似是与老叟说话,似是自言自语。
……
这只是虚空之中的插曲,函霞关前,前军阵中,血尸道人身赤红色光芒几乎将整个人包裹。
这是极其诡谲的手段,连苏幕遮都看得心中疑惑。
他似是在施展血祭,但是这等手段,气血外涌,以神秘手段祭炼之后,却又回流到自己的体内。
仿佛……自己在血祭自己?
很诡异,甚至手段在自相矛盾。
苏幕遮本还在疑惑着,却看到,忽然有一道光芒,从血尸道人满是鲜血的身躯之中冲出。
光芒消散,于半空之中显化出一个清瘦道人的形象,手握一杆白骨幡旗,朝着血尸道人这里打了一个稽首。
“见过道友,贫道尸狗道人。”
话音刚落,又有光芒自血尸道人身躯之中冲出。
这次是一位又矮又丑的道人,留着鼠须,手中捧着一尊人形魇魅,恍若巫毒娃娃一般,有数枚银针,扎在魇魅身。
“道友安好,贫道伏矢道人。”
之后,接连又有五道光芒齐齐显化,皆是道人打扮,高矮胖瘦各不相同,或者手握命数,或者拿纸钱、玉珠、头骨等等形状诡异的偏门法宝。
“道友,吾等来助你,贫道雀阴!”
“贫道吞贼道人!”
“道友无量寿,贫道非毒道人。”
“道友无量福,贫道除秽道人。”
“道友无量光,贫道臭肺道人。”
看到这等震撼的场面,即便是苏幕遮都露出了笑容。
显然在苏幕遮看来,这一阵已经是自己这一方要胜了。
虚空之中,神明目光之中流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来,老叟那里却如丧考妣。
这七位道人,分明应当是分身、身外化身之类的存在,但是灵智之高,却超越了老叟的想象。
恍若是七尊真正分离出来,各自为主的修士一般。
更重要的,则是这七人的修为。
结丹巅峰!
真正的巅峰,在这一境界,已经圆融合一。
真正恐怖的修为,甚至还超越了血尸道人的修为境界。
**开天阵之中,纯阳六子皆都变了脸色。
黄岚子脸色凝重,大喝一声:
“剑出纯阳!”
其余五人应和,手中法剑腾空而起。
六剑合一。
有纯阳虚影自虚空显化。
这是神通,却也是一柄蕴含纯阳真炁的恐怖法剑。
面对这等恢弘一剑,血尸道人周身血迹渐渐消散,露出狰狞一笑。
“各位道友,烦请出手助我。”
七位道人也是回礼一笑。
“道友客气了。”
“合当如此。”
血尸道人一人当先,手中赤尸炼飞舞,再度闯入**开天阵之中。
身后七人,以北斗站位,鱼贯而去,皆猖狂大笑,恍若不是在斗法,而是在闲谈春游一般。
甚至有人朗声以古音高唱,乃是一首古老的歌诀,被其余众人应和。
“左道妖魔事更偏,咒诅魇魅古今传。”
“伤人不用飞神剑,索魄何须取命笺。”
“多少英雄皆充世,任他豪杰尽归来。”
“谁知天意俱前定,一脉游魂去复连。”
大局已定。
若是三月之前的血尸道人,哪怕是曾经的道子,只怕也无法在纯阳六子的联手之中,取胜。
但是如今不同了,血尸道人曾经得到阴煞元珠,他将此物炼化入了自身的尸魄之中。
苏幕遮曾经在阴兵营之中见过血尸道人的尸魄,远不如今日看来这般强盛。
有阴煞元珠在,尸魄更进一步,更是被血尸道人炼制成了身外化身之物。
细细想来,倒是有些类似道门传闻之中的一门无神通。
一炁化三清。
只不过这门神通颇为玄妙,便是在正道之中,也只有传闻,而不曾见人真正施展过。
但这尸魄的手段,却真切的展现在苏幕遮的面前,这是如今苏幕遮都不曾涉及的手段,若是细细说来,或许唯有九龙驾车,可以与之想抗衡。
只是十余息的时间,恐怖的法力风暴在天穹之席卷,包裹了阵法,让人无法看清其中的真正战况。
片刻之后,纯阳法剑崩碎。
法阵之中传出悲鸣声音来。
这是剑鸣之音,恍若失去了主人一般的悲凉。
虚空之中,有诡谲的规则,包裹着三尊魂魄,划破虚空,封神榜。
风暴消散,七尊尸魄重归血尸道人体内,他仍旧在狞笑,**开天阵却彻底崩溃,黄楽子、黄铭子扶着重伤的黄岚子化作虹光,仓皇逃离。
是日,黄云子、黄燮子、黄关子身陨,魂魄封神榜,纯阳六子,不复存在。阐齐大军破函霞关,长驱直入,侵染十六城,兵锋直指荼燕国陪都宁安城。
第177章 踏宁安云弥卫道
宁安城外,苏幕遮遇到了此行最为棘手的对手。
云弥上人。
十五万大军围困宁安城,两军交战互有损伤,但是在修士的层面,阐齐古国,却损伤惨重。
这是真正的高手,佛道兼修,刚柔并济,而且修为高深,距离元婴境界只有半步之遥。
第一阵交手的时候,玄龙观下品客卿飞云道人,便是一个不察,被云弥上人手中浮尘魅了心神,还未挣扎清醒过来,云弥上人直接一掌蕴含佛法金刚之力,震碎了飞云道人心脉。
封神至今,这是阐齐古国第一位上榜的修士。
苏幕遮震怒。
但是面对云弥上人的强大,众人却无计可施。
咏泉散人与伽蓝和尚多次出手,却都无果,黄泉道被云弥上人的道法压制,血元之道,也被佛法克制。
接连三阵败落。
一死两伤。
苏幕遮心中震怒的同时,却也有些显得无计可施。
在这一境界,云弥上人已经无敌。
或许严格来说,云弥上人的修为,已经无法称之为结丹巅峰,而应当是半步元婴。
哪怕是自己亲自下场,出战,甚至都不见得会是此人的对手,且极有可能,最后的结果是苏幕遮身受重伤败退,若是道伤,涉及修为根本的伤势,只怕要有数十年甚至近百年的时间,苏幕遮都无法再插手封神之事。
私下里,苏幕遮甚至与血尸道人商议过此事,两人都是道子之姿,有非凡天赋,可越阶而战。
可即便是血尸道人,都坦言表示,自己与云弥上人,至多战成平手,除非自己的《天尸正道法》能够更进一步,将尸魄炼制成元胎,孕育真正的尸道造化,蕴含不凡,可以短时间三魂七魄归位,战胜云弥上人。
但是这一步太难太难,不亚于直接晋升元婴境界。
商谈良久,最后得出来的结果却不甚美好。
翌日,宁安城上,云弥上人忽然现身。
苏幕遮也罕见的走出了中军大帐,立于阵前,两人对视。
“道子,贫道不过山野散人,这般开罪道子实为不智,今日有一言,若道子依我,云弥即刻退去,不再管这封神之事,若道子不依我,那便做过一场,胜过了云弥再说。”
云弥一番话,苏幕遮越发苦笑起来。
“上人,何苦为难本座?”
“道子为封神大势而驱驰,贫道却是为了偿还往日因果,不得不亲自跑这一趟。”
世间因果最难偿还。
苏幕遮这里沉默了几息,最后缓缓开口道:“不知上人此番是为了什么?说来听听,说不得本尊就依了你。”
这是无奈之举,面对这样的对手,苏幕遮不想彻底开罪,在自己也没有万全把握的时候,不得不低头退步。
“听闻道子有一护道者,名为霓霞,此女乃是壶天道宗叛徒,云弥身为道宗客卿,要为壶天道宗除魔卫道,此女交到云弥手中,贫道即刻退去。”
苏幕遮沉默下去了,他未曾想到,云弥上人手段这般狠毒。
这是诛心之言。
若是苏幕遮交出了霓霞,即便是过了这一阵,却也彻底失了人心,连自己的护道者都可以成为商议的筹码,还有什么是苏幕遮不肯出卖的?
哪怕是在宗门,只怕都要产生不小的嫌隙。
况且苏幕遮也不可能交出霓霞。
从当初的衍魔谷战场,苏幕遮以阳谋让霓霞逆道而成魔后,不管是在悬月魔宗,还是在弥陀部洲征战佛土,霓霞都帮助了自己良多。
苏幕遮是有自知之明的,前生怯懦而让自己走上了绝路,故而重生之后,苏幕遮心性凉薄,无所不用其极,手段狠辣,但是至少有一点,苏幕遮对得起自己人。
他是魔道修士,是魔头,但不是畜生。
整个战场都安静了下来。
苏幕遮目光显得冰冷了许多。
不知道为何,这一瞬间,云弥上人,却忽然觉得眼前的苏幕遮,有些看之不透了。
“上人非要如此不可?”
“非要如此。”
“不能再商议了?”
“不能。”
“我若不依你,便只能做过一场?”
“对。”
苏幕遮的声音越来越冷,一旁军阵之中,霓霞看向苏幕遮的目光之中,却多了几抹截然不同的神色。
“那么……便做过一场吧。”
苏幕遮声音冷清,身后却忽然有一道身影冲天而起,仿佛先前藏匿在苏幕遮的影子之中一般。
平淡无奇的面容,甚至周身气息都显得异常晦涩,背负铁棺,踏空而行。
但是唯有苏幕遮知道,这道身影,这张面容,才是自己的真容!
长久以来,苏幕遮也不过是以假面容,假称呼宣之于众罢了。
真真假假,到了今日的境地反过头来看,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军阵之中的血尸道人挑了挑眉毛,显然对着忽然显现的身影颇感兴趣。
……
三月的时间之中,苏幕遮以羊脂玉精炼制骨骸,更是暗中抽取八十一道生灵魂魄,取其本源,为阴煞元珠开启灵智,凝炼七魄,又斩下自身三缕神魂本源,化作元珠三魂,将此物炼化入羊脂白玉凝炼出的骨骸头颅之中,封存在泥丸宫内。
又从已经覆灭的东平国,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了五帝钱。
所谓五帝钱者,乃是五位东平国帝王在位期间的铜钱通宝,这五位帝王,属相生辰分别属金、水、木、火、土。
此物暗合五行,且五帝在位共一百八十年,风水堪舆之中,以六十年一甲子为一元,又以二十年为一运,此乃太古星辰运转之道,故而五帝钱共一百八十年,乃是三元九运的星辰运势,暗合天道。苏幕遮收集的五帝钱也是不凡,乃是在东平国的皇城内铸币局所得,乃是当年铸币时用的母版。
苏幕遮取这五枚五帝钱,按照五脏属性划分,暗中炼化,辅以气血之物,化作五脏。
取下如今扎根在孤山山顶上的地龙果树上的一枚果实,化作周身血液。
又借助霓霞之手,在丹田之中刻画下壶天月地的神通。
无他,为这道身外化身丹田处开芥子须弥之道,日后,这身外化身不仅仅可以施展壶天月地的神通,丹田更是广阔超越众人想象,甚至与寻常天骄一般,这是可以在丹田自成一界的存在。
芥子须弥之境洞开的瞬间,泥丸宫之内,阴煞元珠便忽然颤抖,其内封存了万古岁月的阴煞之炁,瞬间恍若化作精纯的法力,朝着丹田的须弥之境灌注进来。
只是一具身外化身,苏幕遮便炼制了七七四十九天,自己的阴阳丹火,更是熊熊燃烧,将整具身躯的每一丝每一毫都彻底糅合,不再是单一的天材地宝的拼凑,而是一具真正蕴含生机,蕴含大造化的道躯。
……
众目睽睽之中,苏幕遮的这道化身身着灰袍,肆无忌惮的散发出结丹巅峰的气息。
“贫道元悠子,与道友做过一场!”
第178章 战云弥五行化煞
一般而言,世间大多身外化身之法,皆有其局限。
局限于凝练化身的天材地宝的品质,局限于化身本尊的天赋高低,局限于化身凝练之法的玄妙与否。
极少有化身的天赋超越本尊,又或者是修为超越本尊。
以血尸道人为例,《天尸正道法》已经是古道法传承,七尊尸魄涉及神魂之中的根本辛秘,属于身外化身之中较为高明的手段,但是七尊尸魄的玄妙,却终归不曾超越血尸道人这位本尊。
哪怕是炼化了阴煞元珠,却终归只是无限接近,却终归有一丝差距。
这便是化身的不圆满之处,哪怕并非有缺,却在诞生之初,就存在了桎梏。
而苏幕遮所炼化的这尊身外化身,实则说来,有些取巧。
这尊元悠子,说来一半是苏幕遮的身外化身,另一半,更像是阴煞元珠化形。
以八十一道生灵魂魄,用魔道手法,生生为阴煞元珠开启灵智,诞生了七魄,却又被苏幕遮自身三缕神魂本源占据三魂之位。
故而这元悠子与苏幕遮心魂契合,却又不曾被苏幕遮的天赋局限。
准确而言,元悠子的天赋,乃是阴煞元珠的天赋!
这可是魔道无上至宝,更何况,此物曾经存于阴兵营地,或许与酆都鬼蜮有关,乃是世间除却幽冥之外,阴煞之炁最重的地方,甚至来说,那里已经非是人间界,而是生死往复循环的冥界。
这枚阴煞元珠,曾经在这样的地方,存世万古岁月。
这是天生地养的宝珠,天赋这可怕,已然超越苏幕遮这个后天道体,非是天骄能够形容,或许与妖孽类似,但是暗合天道,非但不受天妒,反而受天地孕养。
想来也是这般,这具化身明明炼制而成不过三月的时间,甚至苏幕遮都未曾来得及为他找寻适合阴煞之炁的功法,单单是自身灵韵,阴煞元珠之中散逸出来的阴煞之炁,就硬生生让这尊化身攀升到了结丹巅峰的境界。
这也是苏幕遮今日最大的底牌,敢和云弥上人彻底翻脸的底牌。
虽不敢说完胜,至少元悠子现身,可保不败。
……
苏幕遮这化身之法炼制的隐晦诡谲,除却曾经一同得到阴煞元珠的几人隐约猜测,其余等人,都不曾猜到这位元悠子会是苏幕遮的化身。
即便是云弥上人这里,都不曾察觉出端倪。
只当是苏幕遮暗中招揽的散修之类。
只不过,这位散修强的有些过分了。
虚空之中,那自始至终淡定如常的神明,却忽然顿了顿身子,看向忽然出现的元悠子,目光深处,似乎有一抹疑惑的光芒。
……
宁安城上,云弥上人也是腾空而起。
上人一身装束看起来颇有几分诡谲。
法袍似道非道,似佛非佛,手中握着一柄浮尘,脖间却挂着一串佛珠,背后绣着太极,袖口却写着“卍”字。
半步元婴的恐怖修为同样散发开来,两人恐怖的气息在半空之中肆虐,甚至连周围的须弥之力都异常紊乱,时常有黑色裂缝洞开,虚空波动一闪而逝。
这已经是极其恐怖的境界了,两人都有着割裂虚空的手段,这本应该是元婴老怪才有的杀伐之力。
两人渊渟岳峙,良久时间都不曾出手。
到了这样的境界,已经不再是你挥我一掌,我斩你一剑那么来来去去的了。
或许只是方寸之间的辗转腾挪,便是一场斗法的胜负。
依旧没有人出手,反而是云弥上人这里,双眸中有金光一闪而逝,而后开口笑道:
“道友非是赶尸一脉修士,五尊铜皮炼尸或许恐怖,却非是贫道对手。”
元悠子一张脸似乎永远不会拥有第二种表情一样。
冷冷的看了云弥上人一眼,元悠子这里反而径直往前跨出一步。
“我有一剑,但你见不到。”
元悠子声音冷清,竟有了几分神韵一般,恍若三十三天中走出的神灵。
云弥上人脸色变了,元悠子这句话,便已经表明,元悠子最强的,乃是剑法,但是以云弥上人的手段,却无法看到了。
“竖子……”
云弥上人刚要怒斥元悠子,但是元悠子话音刚落,便直接化作了虹光,灰色的虹光恍若将虚空都划破一般,朝着云弥上人这里疾驰冲来。
须弥之力呼啸着散逸开来。
虚空洞口一道弯月般的裂缝,悬于两人头顶。
有青色的洞界光芒一闪而逝。
“壶天月地。”
这一式,在元悠子的手中,已经展现出了截然不同的光景。
连军阵之中的霓霞都变了脸色。
虹光消散,元悠子几乎已经站在了云弥上人面前,手中捏着一尊灰色的玉壶,其内似是吞吐月华,仿佛氤氲着什么玉液琼浆。
这是壶天道宗的神通,但是在元悠子的手中,却走出了不同的道路。
这非是《壶天须弥道》的传承,这是元悠子自己的路。
华丽的玉壶,却让云弥上人都感受到了心悸的须弥之力。
这一式施展出来,至少以须弥之道的造诣来说,元悠子走在了霓霞和何雅晴的前面,甚至走在了苏幕遮的前面。
冠绝此代道子!
玉壶光转,月华混着须弥之力,化作万千光剑,划破虚空,朝着云弥上人袭杀而来。
不敢怠慢了,元悠子逼出了云弥上人的真正实力与手段。
手中浮尘挥洒。
万千银丝迎风暴涨,恍若龙筋一般,与光剑相抗。
这一式曾经无往不利,咏泉散人与伽蓝和尚都重伤在这一式之下。
“胸中藏剑意,月下铸琴心。”
“但识壶中趣,何劳弦上音?”
元悠子声音清冷,一身灰袍伴着狂风猎猎作响,手中灰色玉壶抛出。
砰。
银**乍破水浆迸。
元悠子指尖流过醇厚月华,恐怖的须弥之力散逸开来。
面前两人,分明还站在众人面前,却有一种已不属于这一界的感觉。
背后铁棺不知何时已经被打开了。
元悠子背后五具炼尸腾空而起。
有着恐怖的煞气朝着元悠子的身周凝聚,这是尸煞之炁,成五色。
元悠子的目光之中,罕见的露出了回忆的神色。
“贫道以往曾用过这一式,他们因五色煞气,而称呼贫道五煞魔头,今日,贫道以五色尸煞,凝此神通,你有幸,乃是第一位见到的修士。”
“此神通,名曰:五行化煞。”
言毕,元悠子一掌印向云弥上人。
第179章 败云弥剑斩裕茗
半空之中,五色尸煞横空凝结成虚幻的遮天手印。
更重要的是,其内蕴含的五行尸煞,当真有了生生不息的意境。
云弥人亲眼所见,遮天大手印凝聚出来不过是一息的时间,便已经凝实了一分,变大了一分。
也许这等生生不息终归有极限,但是云弥人有自知之明,只怕多几息的时间,这煞气凝聚的手印,便足够将自己直接镇杀。
况且云弥人此刻已经被壶天月地神通包裹,须弥之力笼罩周身,饶是他浮尘几次挥洒,却不曾挣脱出须弥桎梏来。
元悠子对于须弥之力的理解,冠绝此代道子!
手印摊开了。
遮天蔽日的煞气手掌,掌纹中有龟纹密布,远远看去,恍若五枚铜钱罗列一般,天圆地方,内蕴古之星辰道。
这是极其糅杂的一世神通,不只蕴含一道,甚至连尸煞之炁都只是载体,而非是精髓。
天色都阴沉了下来,当真有诸天星斗绽放出璀璨光芒,映照掌纹之中的五帝钱纹路。
这是至强的一击,远远超越了结丹境界的范畴。
即便是苏幕遮本尊,扪心自问,面对这样一击,都不见得能够接下来。
五色煞气成了天穹之唯一的颜色。
星光暗淡,风云呼啸。
法眼都是去了视线,无法看得真切。
三息之后,煞气风暴之中,传出了一声苍凉悲怆的声音。
“无量寿佛!”
有金色佛光伴随着散逸而出。
烟尘消散,再度显化出两人的身影来。
……
与此同时,虚空之中,那位不知名的神明,却忽的转身,看向虚空的深处。
有人身穿素袍,踏过虚空而来。
白沵神女。
“道子相争,这是弈棋道人和镜月童子的事情,紫云神尊,你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
神女开口,声音冷清,道破了这位神明的身份。
紫云神尊面容不变,反问道:“那,为何神女也现身此地?”
说话间,神女已经站在了紫云神尊的身旁,双眸透过虚空,看了一眼苏幕遮,又看了一眼元悠子,目光在元悠子的面容长久的停留,最后,将目光落在那五尊炼尸的身。
“这非是寻常尸煞,我想你应当也看出来了。”
紫云神尊点点头。
“我的确看出些许端倪,但却不敢确定,你应当知晓的,古至今,我与大夏龙雀都不是相熟。”
白沵神女点了点头,“是大夏龙雀的尸煞之炁,成就了这五尊炼尸,但是他的生机之炁不在此地,我们反倒被他骗了,这是声东击西之计,想来他的真身已经隐匿。”
紫云神尊皱起了眉头,“没想到,万古岁月过去了,他也活了下来,只是不知道,当年的大夏龙雀,如今还留有几分实力?若是对封神有碍……”
白沵神女摇了摇头,“无妨,当年我杀他,大不了,如今再杀一次就是了。”
神女声音冷清,似乎口中所说,非是她的堂弟,也非是她的对手,而是什么不相识的蝼蚁一般。
……
尘烟散去了。
元悠子负手而立,背后铁棺已经合,仿佛刚才那一式惊天动地的五行化煞,非是他施展出来的一般。
云弥人这里却说不出的狼狈。
一身法袍如同褴褛一般披在自己的身,周身有佛光绽放,将肉身映衬成鎏金之色,恍若佛门传闻之中的“金刚不坏之身”,浮尘的银须也稀疏了很多,原本黝黑的长发,三息之间,已经变得花白。
在场之人都无法堪透虚妄,不知晓先前烟尘之中发生了什么。
唯有出手的两人知晓,那一瞬间,面对五行化煞凝聚而成的掌印,云弥人不得不损耗自身生机本源,施展了佛门的禁法。
无量寿佛。
这是禁法,本是元婴佛修的手段,云弥人以寿元为代价,强行施展出来。
三息时间,损一百二十年寿元。
是故鬓发皆白。
“咳咳!”
云弥人落下云端,手抚在城墙之,大口咳血。
元悠子欲要继续出手了,苏幕遮这里却忽然朗声开口。
“道友,这一场,你败了,你为因果而来,如今因果了结,道友,你该离去了。”
元悠子身形在半空停顿,不曾继续出手,赶尽杀绝。
事实,苏幕遮自认此事出手,很大可能无法了断云弥人。
此人可以施展禁法,抗下元悠子必杀的一击,自然也可以施展禁法,爆发出恐怖的杀伐之力。
这是苏幕遮不想看到的局面。
两败俱伤,两伤皆输。
平白为那青鱼子,为那裕茗做嫁衣。
故而此刻苏幕遮开口相劝。
云弥人脸色变化了一阵,清白不定,良久之后,才长长的缓了一口气。
“世间皆传闻道子手段阴毒,不为人子,但今日,云弥倒觉得道子有几分磊落在,不杀之恩铭记在心,这场闹剧,贫道不掺和了!”
朝着苏幕遮这里抱了抱拳,又深深的看了灰袍元悠子一眼,云弥人径直转身,捂着胸口,化虹而去。
苏幕遮忌惮他的杀招,他又何尝不忌惮元悠子那没有展现的剑道?
长生路漫漫,高低不再朝夕之争,那一掌已经损了他一百多年的寿元,他不想陨落在此地。
主将都已经败逃了,宁安城的守军更是溃不成兵,转眼功夫,阐齐大军已经破城而入。
倒是一众修士未曾动身,这非是他们的战场。
天穹之,元悠子看着云弥人的虹光彻底消散在天际,这才转过身来,看了苏幕遮一眼。
“我有机会杀他的。”
苏幕遮不以为忤,淡定的开口,“他亦有机会杀你。”
元悠子摇摇头,“世间斗法,本就没有谁注定杀了谁的道理。”
苏幕遮忽的笑了:“可我笃定,你可以杀了他。”
仿佛打哑谜一样,元悠子竟然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是了,杀他倒是板钉钉的事情。”
话音刚落,天穹之的元悠子,就忽然出手了!
非是五行尸煞,一柄墨剑显化在元悠子手中,这是惊艳的一剑!
剑光当真将虚空搅碎,元悠子以结丹境界冲进了虚空之中!
只是一剑,有人包裹在一张竹筏,从虚空裂缝内狼狈的倒退而出。
竹筏青翠,蕴含须弥之力,竹筏,裕茗狼狈的挥剑,招架住了元悠子的这一剑。
“看了这么久的戏,贫道不是戏子,也不是猴子,你准备受死吧。”
第180章 飞仙舟裕茗化龙
杀生剑。
这是苏幕遮的底牌之中,最为顶尖的杀伐术。
古剑法传承,乃是此道的巅峰剑法,可惜苏幕遮受制于自身道子的身份,断然不可能封神之初便下场与人斗法。
这等杀招,一时间也被束之高阁。
好在有元悠子在。
裕茗驾驭竹筏,脸色异常难看。
先前自己不过是借助这竹筏的些许玄妙,隐匿在虚空之中观战,谁知早已经被苏幕遮与元悠子察觉。
这样反过头看来,却也说不清楚,到底谁是戏子,谁被当做猴子一样戏耍了。
第一剑刺出,裕茗已经极其狼狈了。
丹田金丹疯狂震动,一身法力已经被他运转到了极限。
仓促之下,甚至裕茗舍弃了一枚护身法宝,方才堪堪抵住这一剑。
噗!
口中已有鲜血喷洒。
元悠子这里去势不变,继而便是第二剑斩下。
“天外飞仙!”
裕茗含血怒吼。
竹筏之上绽放出清濛的华光。
苏幕遮都无法淡然了,倏忽起身,惊诧的看着青翠竹筏之上绽放的光芒。
先天宝物。
世间大多法宝,皆是修士自行炼制,以天材地宝为根基,辅以法力凝聚内中禁制,有一法宝之中的禁制多寡,划分极、上、中、下四品品阶。
但是这类法宝,却皆是后天法宝,顾名思义,后天炼制而成者。
这等法宝,脱胎于人力,而人力终有穷尽之时。
后天法宝亦有极限桎梏,除非修士可以用极其珍贵的几种天材地宝,令其脱胎换骨。
而时间,除却这后天法宝,亦有数量极其稀少的一类法宝,乃是先天法宝。
所谓先天法宝者,一般生于元气浓郁之地,甚至时孕育在地脉之中,灵石山间。
宝物浑然天成,天生地养,甚至连内种的禁制,都是受天地道则影响,自行凝聚而成。
此等宝物,往往有玄妙用处。
可惜,修行长久岁月,苏幕遮也未尝见过先天法宝,即便是手中的杀生剑,看起巧夺天工,却终归只是传承万古岁月的后天法宝。
没有想到,今日倒在这裕茗的手中,见到一尊先天法宝。
……
清濛华光绽放的瞬间,便有须弥之力荡漾而出。
这是极其玄妙的意境波动。
恍若流水一般,让人施展不开,抽剑却不可断。
裕茗分明还在元悠子的眼前,但是元悠子这必杀的一剑,却刺空了。
他恍若已经不在此界一般。
元悠子的面容上终于有了些许的郑重。
“我欲杀你,非是一件法宝可以阻挡。”
壶天月地。
元悠子再度施展此法,玉壶光转,裕茗彻底变了脸色。
如今此法,与元悠子斗法云弥上人的时候还有不同。
灰色的玉壶之中,散逸出来的,非是氤氲烟气,而是锐利的剑气!
这剑气锐利,甚至光芒凝集成实质,恍若庚金至宝。
这已经不仅仅是芥子须弥之壶了,湖中有日月一界,界中有剑阵肆虐!
《和光同尘古剑图》
苏幕遮当年得此剑图,便曾经想过将剑阵之术的杀伐之力发挥到最大,没有想到,苏幕遮没有做到的事情,如今反而依仗阴煞元珠化形的恐怖天赋,与壶天月地相合。
壶中有日月,日月皆剑辉!
玉壶崩碎,须弥之力恍若琼浆滑落元悠子的指尖。
一百零八道剑气与须弥之力同时肆虐而起。
“咫尺天涯!”
裕茗不甘心,怒吼声之中,清濛色的竹筏恍若要荡开虚空,穿梭时空乱流逃逸。
他成功了,但也失败了。
青翠竹筏载着他遁入虚空乱流之中,但是下一瞬间,元悠子手中的须弥之力,直接蔓延到虚空之中,将裕茗连带着竹筏强行自虚空之中拉扯了出来。
万千剑芒绽放。
“我为纯阳!”
裕茗也拼命了。
但世间的强弱与胜负,远远不是一个人拼命与否便可以决定的。
诚然,裕茗是纯阳宗的道子,但道子终归只是一个称谓,并不是谁站在这个位置上,便能够瞬间举世无敌。
没有这样的道理。
若是一头猪成了道子,终归还是一头猪而已。
裕茗的天资,终归距离顶尖的天骄道子差了一丝。
这一丝的差距,如今看来,便是致命的。
裕茗手中纯阳法剑绽放出了最后的璀璨光芒。
两种截然不同的剑光交汇的瞬间,纯阳法剑便崩碎了。
这本是炎阳赤玉祭炼而成的法剑,内蕴纯阳真炁,更有亘古传承法,其内烙印了三十六道禁制。
这应当是强盛的法宝,甚至可以日后完整承载纯阳大道的法剑。
甚至若是裕茗借助道子之位,合纵连横,在封神大势之中作出什么辉煌的功绩,这柄法剑也当有辉煌名声。
出师未捷身先死。
这是悲凉的结果。
只是依稀的瞬间,炎阳赤玉彻底崩溃,被剑气搅碎成残玉,甚至在剑气的消磨之中,很多细密的碎玉,更是进一步被磨碎成了湮粉。
裕茗大口咳血,双眸赤红,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泛起潮红,血色渐渐成乌黑色,甚至伴随着内脏碎片。
连带着原本散发玄妙光芒的翠绿竹筏,此刻也不复清濛光芒,色泽黯淡,悬浮在半空中,被元悠子的须弥之力拘禁。
墨色长剑扬起,元悠子的目光之中有杀念一闪而逝。
“唉……”
长长的叹息声音在天边响起。
声音还未彻底落下,便已有青袍道人,背负长剑,以身化虹而来。
太玄宗,十二道子之一,青鱼子。
这是个面色温润的少年。
这也是夙怨的两宗道子的第一次见面。
该怎么形容面前之人呢?
苏幕遮的心中有万千心思略过,良久之后,脑海之中却只剩下了一个词。
君子如玉。
青鱼子远远的站在云端,慎重的看了元悠子一眼,而后朝着苏幕遮这里一拱手。
“寐丹道友,众生修行不易,败过这一阵,贫道也没有妨碍的意思,确实是输了,但还请道友高抬贵手,饶纯阳宗道子一条性命,说不得,日后也是大好因果。”
面对此言,苏幕遮却报以冷笑。
“青鱼子道友,不知尊师哪位?”
青鱼子的脸色终归变得难看了一些。
“家师景安子。”
四下里都冷清了下来。
当年,正邪之战,上任玄龙峰掌尊,楚涵之师,拘禁六位正道天骄,斩太玄宗景安子坐骑青蛟,以心头血做灵引,使六天骄化蛟。
这便是玄龙峰至宝镇龙窟的来历。
后来,楚涵之师晚年,死于景安子剑下。
这便是两宗最初的夙仇。
苏幕遮的目光微微冷厉了一些,这是他身为玄龙峰道子,必须做出的姿态。
“家师玄龙峰掌尊墨漓子。”
说罢,苏幕遮的目光之中忽然爆发出疯狂的神色,转而朝着元悠子轻声开口。
“元悠道友,今日给青鱼道子一份薄面,我们……不杀他!”
话音刚落,裕茗的脸上也露出些许的释然神色。
道子也是人,也怕死。
连青鱼子这里,心弦也松了下来。
道子一言九鼎,苏幕遮说不杀,就肯定不会杀。
元悠子的杀神剑似是要落下,倏忽之间,却又是一剑荡出!
唰!
青鱼子变了脸色,却已经来不出手,裕茗这里更是毫无防备。
长剑刺入了裕茗绛宫心脏。
这等伤,还不至于要了结丹修士的性命。
元悠子欺身而上。
手中似有一物,闪烁着玄色血芒。
元悠子一掌印出,将此物拍进了裕茗胸膛上的伤口。
“嘶——!”
裕茗变了脸色,青鱼子更是暴怒。
“寐丹子,汝欺人太甚!”
温润少年也不见了淡定,苏幕遮却依旧嘴角含笑。
“不杀他,看他天赋尚可,便留下来为我拉车罢。”
那玄色血芒,正是以玄龙精血凝练而成的灵引。
元悠一掌下去,欲要让裕茗化龙!
“吼!!!”
嘶哑的声音,裕茗的双眸已经变的猩红,张嘴怒吼也已经不似人声。
抬起头,脖颈之上,更是有逆鳞显化。
苏幕遮嘴角勾起笑来。
此情此景,青鱼子也不得不下场了。
第181章 钓青鱼待价而沽
苏幕遮如此举动,恍若当年玄龙峰前任掌尊所做之事的重演。
只不过,当年出手之人,皆是元婴老怪,如今苏幕遮与青鱼子,却只是宗门道子。
但不论修为高低,苏幕遮这是一巴掌狠狠的抽在了景安子的脸上,甚至是抽在了太玄宗的颜面之上!
于情于理,青鱼子身为景安子的弟子,势必替师尊出手,挽回颜面。
说来说去,苏幕遮早已经遏制住了正道宗门的咽喉关隘。
很多时候正道玄门拼死拼活,争来争去,说到底,却只不过是两个字——颜面。
纯阳宗前赴后继折了两个道子、三位结丹在苏幕遮手上,正是因为要挽回颜面。
如今青鱼子不得不出手,也是这般。
……
裕茗这里化龙的变故已经彻底无法阻拦。
虚空之中,纯阳宗的宿老暴走。
恐怖的气息在虚空深处肆虐,恍若要随时出手一般,内心之中有万千暴怒。
这是奇耻大辱!
甚至超越了先前的道子陨落。
堂堂纯阳宗道子,竟然化作为旁人拉车的畜生。
苏幕遮与纯阳宗之间的关系,俨然已经走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良久之后,在紫云神尊与白沵神女冰冷的目光之中,宿老将周身气息收敛,远走虚空深处,似是要去谋划什么后手去了。
元悠子以恐怖的阴煞法力镇压裕茗,甚至暗中以神魂之力,牵引着裕茗体内的灵引运转周天。
吼!!!
龙吟之声响彻九霄。
这非是蕴含龙族血脉的蛟蛇之类,这是真正的玄龙。
根基之雄厚,超越了世人想象,日后或许真的能够演化成腾云驾雾,翻云覆雨的神兽。
但如今,却也不过是为苏幕遮驾车的畜生。
青铜车架显化在世间了。
有粗重的乌色锁链,其上密密麻麻的烙印着古老的符篆。
《御兽阴符三十六篆》
此法已经彻底与青铜车架融合为一,冰冷的锁链洞穿了裕茗所化玄龙的逆鳞。
殷红龙血顺着锁链逆流而上。
那一瞬间,青铜车架之上的虚影仿佛活了过来一般。
这是诡谲的场景,似是有苏幕遮的化身要因此而凝聚出来。
龙吟之声起先还是高亢,但随着阴符不断在灵台之上凝聚,烙印在他的神魂本源深处,彻底与他融合为一,龙吟之声也渐渐低沉下去。
青鱼子变了脸色。
“裕茗道友,如今你已非你,今日贫道出手杀你,乃是为救你,还望来世重修,再续仙缘。”
冷清的声音渐渐传开,青鱼子眼见裕茗化龙已经成为定局,便起了杀心,想要将化龙的裕茗斩杀!
甚至青鱼子这里有心,想要彻底毁掉这尊青铜车架。
太诡谲了,仿佛为玄龙峰肉身道修士量身定做的宝物一般,连玄龙都可以拘禁,若日后当真九龙驾车,天下之大,只怕无处不可去了。
背后长剑绽放出青芒。
这是何等浩瀚气息!
《太玄玉京策》
真正扛鼎南域正道的传承!
苏幕遮的神色变得幽深起来。
都说现代道法远远弱于古道法,若是说当真有人,能够从桎梏之中极尽升华出来,走出不同道路的话,或许真的要属太玄宗当年的祖师了。
虽然依旧是现代道法,但是传闻太玄宗的这门根本传承,并不弱于寻常的古道法,甚至在某些方面,甚至要更强一些。
这才是真正的妖孽。
天地限制了前路,却无法限制他们的成就。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近乎是仙人传承一般的现代道法,故而敢冠以《太玄玉京策》的名讳,而所谓的玉京,乃是传说之中的仙界一座仙城。
长剑出鞘。
太玄剑气刚显峥嵘,元悠子这里都不知觉倒退了两步。
道术传来按五行,不登雾彩最轻盈。
须臾直过扶桑径,咫尺行来至玉京。
剑出如龙,这已经是结丹境界的极限,速度不再先前的元悠子之下。
恐怖的剑光一闪而过,朝着裕茗这里斩去。
玄龙的眼中露出惊恐的神色。
这是化龙的关键时刻,且不说此刻的玄龙,心中还有几分神智残存,但是求生,却是世间生灵的本能。
吼!
千钧一发之机,恢宏的龙吟之声响彻云霄。
风云席卷,有一尊遒劲的漆黑玄龙在云层深处辗转腾挪,翻云覆雨。
双眸开合,冰冷的龙眸之中尽是血红色。
龙吟之声,时而低沉,时而婉转,时而高亢,这是古老的龙语。
苏幕遮的青铜车架之上,非是只有裕茗一尊玄龙,符离云早已经化作玄龙,被车架拘禁,更是踏足结丹境界不知多少岁月,甚至曾与苏幕遮一同踏足雷劫,受三九天雷洗练,肉身天资,不在寻常道子之下。
这是他的怒吼之音。
这是血脉传承之中的不知名玄龙神通。
黑色玄光自虚空之中炸放,与青鱼子这必杀的一剑撞到了一起。
玄光迸裂飞逝,剑气肆虐消散。
“竖子好胆!”
车架之上有赤红色人形光影怒吼。
这是玄龙气血精元,受苏幕遮气息温养,有凝聚成肉身道化身的趋势。
此刻玄龙气息震荡,将尚且虚幻的化身之灵唤醒。
肉身有灵,赤红色的光影人形伴随着怒吼,自车架之上一跃而起!
一瞬间,青鱼子只觉周身气血沸腾,有心血来潮之感,连原本白净的脸上,都满是气血逆行的涨红颜色。
哪里还敢挥剑杀伐,青鱼子折身,强行将体内气血压下,再抬头的时候,血色光影已经冲到了自己的面前。
拳拳到肉!
这是极其憋屈的打法,青鱼子数次挥剑,却只能从血色光影虚幻的身躯之中落空。
“传古龙庭法旨,令曰:死!”
光影的血色更胜,伴随着沧桑的道音。
这非是寻常的开口说话,这已经涉及到了口含天宪,言出法随的境界。
这是三古时代都极其稀少的一种杀伐之术。
言语之中有莫名道则,可以一语成谶。
虚空之中,有浓郁的死气忽然汹涌而出,将青鱼子缠绕起来。
这死炁不可轻易沾染,若是缠上自身本源,便是有数百载寿元,也要饮恨在今日。
法剑倒飞而回,这等时刻,四周有死炁侵蚀,面前有血色光影伺机而动,远远地元悠子还提着杀生剑伺机而动,军阵中血尸道人亦是摩拳擦掌。
千钧一发,生死一刻。
青鱼子空手而立,忽然左手捏宗师印,右手捏剑诀,前者点地,后者指天。
“回风返火!”
此为道门古法,三十六天罡术之一。
话音落,四下里,死炁倒卷,青鱼子再抽剑,朝着血色光影这里,抬手扬剑!
第182章 钓青鱼待价而沽(续)
血色光影越发璀璨。
光芒太耀眼了,恍若凝结成了实质,汹涌澎湃的气血精元汇聚。
血肉有灵,哪怕苏幕遮所修肉身道乃是脱胎于魔道功法,此刻依旧如同灼灼大日一般,散发着恢宏热浪。
周身气血都在沸腾,恍若有虚幻火焰在血色光影的周身燃烧。
吼!
玄龙不甘示弱。
云层越发厚重,乌色云层,几乎将天穹大日都遮蔽不见,唯有硕大的龙首,在云层深处一闪而逝,伴随着煌煌天威。
《山海道经》之中曾经有言: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大小变化,皆在一心。
此刻所谓遮天蔽日,腾云驾雾,也不过是玄龙的天赋神通而已。
龙吟之声震撼云霄,玄龙的身形也渐渐显化出来。
凝实的身躯倒像是在不断变得虚幻一般,反而是站在玄龙身前的血色光影不断凝实。
轰!
刹那间,玄龙直接化作虚影,冲入了血色光影的身躯之中。
光影转虚为实,这是在借玄龙的龙躯一战。
魁伟的身躯一时间让人看不清面容,钵盂大的拳头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龙鳞,迎着青鱼子手中长剑悍然锤去。
青鱼子面容不变,眸光之中有杀机一闪而逝。
借着拳脚相交之处传来的巨力,有轻鸣剑吟传出,青鱼子的身形反而借此爆退。
血色身影有着刹那的迟滞,似乎未曾想到青鱼子的变化。
看似酝酿良久的杀机一剑,却轻飘飘不曾蕴含几分法力?
这等疑惑刚刚涌上心头尚未被消除,互有阵阵剑鸣之音响彻云霄。
厚重的乌云被剑气冲散,露出灼灼大日来。
日曜光芒之下,有一条青色长河自天边席卷而来。
苏幕遮眯起了眼。
这非是寻常河流,这是一道道青色的法剑汇聚而成的剑气长河。
“青鱼剑河!”
这是真正压箱底的杀伐术了。
青鱼子这里也不复刚刚见面时的面容温润。
分明是君子如玉般的少年,如今却散发赤足,脚踏禹步,恍若自虚空漫步,自有青鱼剑河伴随左右。
天地都在变色,虚空亦被不断割裂。
“传古龙庭法旨,令曰:山河倒卷!”
古老沧桑的龙语再度响彻天地之间。
血色身影不见消退。
同样的,有一道赤色长河自天边浩瀚飘荡而来,席卷血色身影周身。
这是气血精元凝聚而成的长河。
谁都不曾退去。
一时间,天穹之上,都只剩下了青红二色。
那是气血炎阳与剑气嘶鸣的不断博弈。
“除魔卫道,就在今日!”
忽的,二色法力风暴之中,传出了青鱼子的嘶吼声音。
有人倏忽之间现身,三道剑光散发着纯阳剑气,冲入了法力风暴之中。
苏幕遮的目光变得冷厉了起来。
这非是仓促之举,显然青鱼子早就谋划过此事,想要斩断苏幕遮的臂膀。
“可笑!我若是坏了规矩,便是不要面皮;你这番坏了规矩,却成了替天行道?这便是你们太玄宗的道理?哼!”
清冷的声音传彻云霄,青鱼子也不曾有丝毫回应,显然是铁了心,想要毁掉苏幕遮的青铜车架,以及这一尊未曾彻底凝聚成型的气血之灵。
苏幕遮未曾有丝毫动作,原本掠阵的元悠子却冷冷一笑,提起了杀生剑。
“这等局面,颇合贫道心意!”
说罢,一身灰袍猎猎作响,亦是如此冲入法力风暴之中。
连带着,下方军阵之中,亦有一道赤色身影冲天而起,伴随尸腐气息,以及血尸道人的狰狞大笑。
一时间,整个战局彻底被众人搅乱。
……
虚空中,紫云神尊也是笑了笑,片刻后才开口:“太玄宗的这孩子,到底还是没沉住心气。”
白沵神女依旧冷清,“是他坏了规矩。”
神女的话似是意有所指,紫云神尊犹豫了一下,方才开口道:“神女何出此言?”
白沵神女冷冷的盯着紫云神尊,不言不语,直到紫云神尊在白沵神女的目光下不得不露出讪笑来,神女方才开口:
“你又是懂了装不懂,我倒是能明白你是如何从上古活到现在了。说来你不会想不到,大夏龙雀能够活到现在,曾经三古现身的那些人,定然也有存世至今的,弈棋道人、镜月童子、钓海老叟他们三人力推今日的封神之局,在我看来,这封神,反倒是渐渐脱了他们的掌控。”
话已经被白沵神女说透,紫云神尊也是面容凝重的叹了口气。
“先是大夏龙雀,再是杀生老人的杀生剑,这是曾经那群老怪物留下的后手,我总觉得是弈棋道人他们遭了算计。”
神女冷笑,眼神之中闪烁着莫名神色,看了神尊一眼,留下一句话,便施施然离去了。
“你怎晓得,不是弈棋道人他们,算计了我等?”
虚空之中,不少宿老已经散去,两位神明的对话,不是他们可以随意听到的。
徒留紫云神尊一人,面色阴晴不定,良久之后,也消失在原地。
……
结局已经注定了。
青鱼子有心杀贼,可终究无力回天。
纯阳六子只余其三,不管是在元悠子还是血尸道人看来,都不过酒囊饭袋之辈。
十余息后,天色晴朗,青铜车架消失不见了踪影。
裕茗已经彻底化龙,为车架之上第二尊玄龙。
元悠子背负长剑,手中以法力拘禁着那翠绿竹筏,先天法宝有名,众人这才知道竹筏名曰:飞仙舟。
至此,纯阳六子彻底在封神榜上聚齐。
连带着,青鱼子也无法以一敌三,被血尸道人封禁了周身经脉,一身法力无法有丝毫动用,被道人拿赤尸炼绑了,如今目眦欲裂,却动弹不得。
血尸道人露出狞笑,手中神婴剑扬起,正欲一剑送青鱼子上榜,却听着大军中央传出苏幕遮的声音。
“且慢。”
血尸道人愣了愣。
“观主,此刻不杀,更待何时?”
苏幕遮起身,众人只见他往前买了一步,却已缩地成寸,到了血尸道人的身旁。
“这是道子。”
血尸道人嗤笑,“我说观主,道子如何?杀了也不是一人两人了。”
这是实话,纯阳宗如今已有两位道子,接连折在苏幕遮的手上了。
苏幕遮摇摇头,“这是太玄宗的道子。”
血尸道人虽面容疑惑,终归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神婴剑。
“观主把贫道说糊涂了。”
倒是一旁的元悠子缓步走来,提着苏幕遮解释。
“此乃奇货可居,观主自然要待价而沽。”
苏幕遮点点头,自储物袋之中拿出一柄黑色的匕首来,笑眯眯的看着青鱼子。
“正是这个道理。”
第183章 妖魔手段诛心语
“本尊总觉得,你们正道的修士,对本尊有所误解,我是道子不假,我是可以守规矩,可我总归是魔修,恼了我,还先行坏了规矩,想要坏我青铜车架,想要斩我拉车玄龙……那么落到本尊手中,便要有接受生不如死的心理准备。”
苏幕遮的声音冰冷。
他是真的动了真怒,旁人看来,青铜车架不过是寻常法宝,但是唯有苏幕遮心中知晓,这是他的本命道图《九龙拉车图》的一部分。
若是真的任由青鱼子毁掉了青铜车架,哪怕只是些许损伤,都是自身道基的有缺。
这等有缺,甚至可能是永恒的,无法用其余手段弥补。
换做泥菩萨来,都要怒火三丈。
冷冷的声音,也让抱有死意的青鱼子都变了脸色,连带着,一旁的血尸道人也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家的观主有何手段。
虚空之中,不少观战的宗门宿老,野鹤散修,也都慎重的看向苏幕遮这里。
若是说以往,只是觉得苏幕遮这里手段不凡,那么随着苏幕遮今日说出这句话来,众人才开真切的正视他魔道修士的身份。
只是不知道,这青鱼子落到了苏幕遮的手上,苏幕遮又要如何炮制此子。
轻轻一笑。
苏幕遮从储物袋之中拿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玉**来。
一旁宁玉江早已经扛着两人合抱的檀木云床,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放到了苏幕遮的面前。
檀木平整,说是云床,看做一面宽阔的木桌也绰绰有余。
玉**依次被摆放在木桌上。
自有张亦尘代领大批凡尘兵卒,长驱直入,攻城略地,其余诸人,倒都是护卫在苏幕遮左右身旁,看着宁玉江更是等着铜铃大小的眼眸,看着自家的仙人老爷,如何炮制另一位仙人老爷。
“将他搬上来。”
血尸道人冷冷一笑,自身法力已经拘禁了青鱼子周身经络,此刻青鱼子只得任人摆布,被血尸道人平整的放在了木桌上。
以往来说,苏幕遮虽然曾经以魔道手段折磨过不少人。
楚涵、玉瑶甚至是当年被炼制成人元金丹的玉徽子……
但是堂而皇之,众目睽睽之下,这般折磨一宗道子,纵观南域数千年甚至上万年的正邪之战,这都是少有的事情。
若是以往,只怕景安子早已经暴怒,隔空镇杀苏幕遮不说,更要将自家徒儿解救出来。
但是封神大势不允任何元婴老怪出手。
苏幕遮纵然猖狂,此刻反而没有安危之患。
伸出手来,苏幕遮解开了青鱼子口窍的法力封印。
“寐丹老魔!我堂堂道子,岂能容你羞辱,竖子端不为人!安敢欺我……”
话还未说完,苏幕遮又皱着眉头将青鱼子生生封印住了。
“太聒噪。”
说着,苏幕遮拿起匕首来,更打开了一旁古怪的玉**。
“我是玄龙峰道子,修的是肉身道,但说起来,终归是看得书多一些,接触的传承法脉也多一些,更曾经拜访过悬壶子师兄,对毒道多少也知道一些。”
青鱼子目眦欲裂,可惜被封住口窍,连呼号的声音都无法发出,异常的憋屈。
“这是一部古籍上的毒方,我废了好大力气,才从五毒峰的长老那里换来。”
一边说着,苏幕遮一边蘸取玉**之中的各色毒液,细细的涂抹在匕首的锋刃之上。
“不要怕,这一刀下去,毒素入你绛宫,也不过是让周身痛感放大无数倍,让周身经络、血管变得更加脆弱而已。”
说着,苏幕遮直接信手挥刀,一刀扎在了青鱼子的大腿上!
匕首锋利,曾经楚涵的元婴肉身都可以轻易割裂,何况是青鱼子。
双眸不断的颤抖,已经有细密的血丝不断的显现。
拔出匕首,有人自一旁抵上白娟,苏幕遮一边擦拭着匕首,一边冷冷的看着青鱼子。
“你终归出身太玄宗,本尊不想做的太难看,给你个机会,本尊要三十六天罡术中的《回风返火》,你意下如何?”
伸手解开青鱼子的口窍。
“寐丹子!孽畜……”
嘶吼声之中,青鱼子破口大骂,苏幕遮愣着连,再将口窍封禁。
“机会给你了,是你不要的。”
说罢,苏幕遮一翻手,已有一枚赤红色的种子,出现在苏幕遮的手中。
无定妖莲的种子。
当年苏幕遮曾经以此物淬炼肉身。
也曾经以此物折磨楚涵。
如今,苏幕遮却要用此物折磨青鱼子。
这等事情,说起来苏幕遮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尤其是在千山之林,一枚小小的无定妖莲莲子,险些让楚涵的道心彻底崩溃。
但这是苏幕遮,众人却是第一次见,还有这等折磨人的手段。
血尸道人等玄龙观的客卿,都是眼皮狂跳,万万不曾想到,苏幕遮的手段能有如此的狠辣。
虚空之中,不少宿老也变了脸色。
此子狠辣,冠绝此代道子!
正感叹着,妖莲莲子已经在青鱼子的气血之中扎根抽芽。
此物汲取气血而生,眼看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如野草一般疯长。
这事恍若坠入地狱一般的折磨。
莲花开,妖莲凝。
青鱼子这里,双眸之中甚至有血泪留了出来。
苏幕遮摘下莲子,再度解开了青鱼子的口窍。
“《回风返火》,意下如何?”
青鱼子颤颤巍巍的张开嘴,疼痛如斯,一时间青鱼子竟然失语,说不出话来。
倒是苏幕遮似是看懂了青鱼子的意思,掏出一枚空白玉简,贴在了青鱼子的眉心。
有孱弱的神识丝丝散逸而出,将《回风返火》的传承烙印在玉简之中。
“你当知道,若是骗我,什么后果。”
堂堂道子,先前能够让苏幕遮给出君子如玉的青鱼子,如今已经在剧痛之下折磨的没有人形。
“饶……饶了我……”
自始至终表情冷厉的苏幕遮,忽的轻笑了一声,收起玉简起身。
“倒还没有傻,尚且知道求饶。我说一事,你若依了我,我当真饶了你。本尊为魔修,但这点面皮还是讲得。”
“依……我……我依……”
“那好,下面的话,我说一句,你随我说一句,要字句清晰,要铿锵有力,要发自肺腑,若本尊满意了,便饶你!”
“什……什么话?”
“这是第一句,你听好:景安老狗,快来救你青鱼爷爷。说罢,记住,要字句清晰,要铿锵有力,要发自肺腑。”
一时间,虚空之中,各宗宿老表情呆滞,血尸道人看向苏幕遮的目光都颇有几分胆颤心惊。
连四下的微风,似乎都宁静了许多。
第184章 青青翠竹尽法身
许是尚有几分良知在,许是景安子以往的积威,又或者是生死关头,青鱼子还有些许敬畏。
面对苏幕遮的诛心之语,青鱼子却是一口血沫吐出。
“孽畜!你……辱及家师!休想青鱼也说此言!”
苏幕遮也不怒,负手而立,倒是点了点头,看向一旁血尸道人。
“看罢,此刻方才有了些正道道子的样子。”
血尸道人都笑不出来了,这手段太残忍。
哪怕是他们这等,自诩魔道修士,往日说是杀生屠戮,左右也不过是顷刻之间的事情,纵然带来大片大片的死亡,却终归是刹那间的事情,又何曾有过这等折磨到对手生不如死的时候?
心中胆寒,这是真正的心狠手辣之人。
若非有必要缘故、万全准备,否则日后切不可站在苏幕遮的对立面。
此情此景,不少修士皆都在心中这般想着。
而这边,青鱼子纵然是硬气,却也再度恼了苏幕遮。
冷笑之余,苏幕遮朝着一旁的军帐招了招手。
军帐之内,三个随军太监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的朝着苏幕遮这里一磕头。
“奴才叩见国师。”
苏幕遮信手摆了摆手,示意三人起身,又指了指为首的年迈老太监。
“你三人中,可有人精通阐齐古国的刑罚?本尊不是指砍头杀人的刑罚,而是指折磨人的刑罚。”
老太监不敢怠慢,连忙跪下又磕了一个。
“回国师,奴才以前是净身房的掌印太监,后来掌印内务司,负责惩处宫内坏了规矩的太监、宫女儿,略……略懂些折磨人的法子。”
苏幕遮满意的点了点头,指着一旁犹在破口大骂的青鱼子。
“他是你的了,会什么法子,就使什么法子,什么时候他把刚刚那句话说了,你就什么时候停手。”
话音刚落,那便老太监刚刚半起身,又赶紧跪下了。
“奴才……奴才不敢,这是仙人……”
苏幕遮有些不耐了,也未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老太监一眼。
老太监打了个哆嗦,“奴才遵命。”
说完这话才颤颤巍巍的起来,由两个小太监扶着,又听了苏幕遮的命令,拿起了先前的黑色匕首,这才走到青鱼子面前。
“滚!滚!你这等渣滓!肮脏的蛆虫!鼠辈!不要碰我!”
青鱼子口中血沫纷飞,溅了老太监一身。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
何况是老太监这等尴尬的身份,大半生过来,不人不鬼,内心之阴暗扭曲,或许尚在苏幕遮之。
狞笑着,老太监扬起了手中的匕首。
……
这是混乱的惨相。
甚至有心性纯良之人,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未曾封禁青鱼子的口窍,那已经嘶哑破音的声音,堪称世间最为绝望的声音。
虚空之中,连先前在品头论足的宿老们,都沉默下去,面对此情此景,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倒是虚空深处,忽有一道乱流涌起,那是锐利的青光,划破虚空而来。
“竖子尔敢!”
轰隆雷音,恍若天劫降世!
太玄宗元婴老怪,景安子。
天穹都变了颜色,日月倒转,星河逆流,乌云漩涡的中央,有一清瘦道人悬空而立。
老太监抖了抖,险些将手中匕首扔出,苏幕遮这里面容不变,冷冷的说了一句:“继续。”
继而苏幕遮起身,看向景安子这里。
“前辈。”
景安子怒目而视,“你也知是前辈?这般欺辱吾徒,罪当万死!还不快住手!”
老道口中有雷霆之音涌现,声势浩大,伴随着元婴威压,遮天蔽日的朝着苏幕遮这里镇压而来。
苏幕遮脸色有些发白。
“第一,这台躺的,不是你徒弟,而是你青鱼爷爷第二,我罪当万死……那你出手杀我啊!”
景安子终于变了几分脸色。
虚空之中,不止一位神明现身了。
镜月童子这里,手握一枚月华元珠,似是有了出手的打算。
“景安,未有道子凝婴,则不许元婴修士下场,这是先前定下的规矩,你莫要自误!”
开口的乃是弈棋道人,隐居太玄宗内的神明。
景安子脸色变得铁青,最后变得煞白,终归还是冷哼了一声,散去了漫天异象,却依旧悬浮半空,不肯离去。
“贫道不出手,但总可以与寐丹道子做个商议吧?”
阴冷的声音传出,伴随着青鱼子的凄厉惨叫声音,太玄宗此次的颜面,当真跌落到了谷底。
苏幕遮也不再挑衅景安子。
“哦?不知前辈要做何等商议。”
景安子顿了顿,最后还是开口。
“不知本尊要付出什么代价,道子可以归还青鱼。”
老道已经有些着急了,纵然是凡俗的手段刑罚,但其残忍,已经超越了众人的想象,若是再拖下去,纵然能够救下青鱼子,却也只是一具废人而已。
“好说,此事好说,道门天罡三十六术,除去我已得到的回风返火,前辈再来一二十篇让我看看,还有我观这青鱼剑河不错,也想学来玩玩,听闻景安前辈近些年又养了一尊墨蛟代步?杀了送我吧。”
苏幕遮漫天要价,这等口气,饶是已经冷静下来的景安子,都忍不住要生出怒火来,想要出手灭杀苏幕遮。
“孽畜!你妄想!天罡三十六术大都失传,本宗也不过只有回风返火的传承!青鱼剑河可以交与你,但墨蛟你休想!”
这便是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了。
苏幕遮脸的笑容消失不见。
“前辈这是在打发乞丐?”
说罢,不等景安子反应,苏幕遮一转身看向一旁的老太监,“你,给他净身!”
国师有命,老太监不敢怠慢,朝着嘶吼的青鱼子说了一声得罪,便是手起刀落。
“啊!!!”
景安子身躯都抖了抖。
阳元有缺,青鱼子这算是……废了一半了。
正要继续开口商议的时候,四方互有金光闪烁,氤氲着佛法意境。
佛光之中,有胖和尚脚踏莲花而来。
和尚身后,有四女紧紧跟随,如女尼一般剃度,却着薄纱僧衣,穿似未穿,眉宇含情,嘴角含笑,天生内媚,作佛门“伎乐天女”相。
“阿弥陀佛,道子,许久未见!哦?未曾想到,元悠施主也在此地,当年论道辩法,贫僧记忆在心。”
来者倒也算是苏幕遮的旧相识,饶是苏幕遮看到这和尚身影的时候,都愣了许久。
“一智和尚?你来做什么!”
胖和尚双手合十。
“缘起缘落,贫僧今日,为渡青鱼施主,往西天极乐。”
第185章 郁郁黄花皆般若
胖和尚一句话说出来,苏幕遮便先笑了。
半晌后,苏幕遮方才转身继续搭理胖和尚。
“一智和尚,那日我师姐破你色戒,怎的,倒是让你修了欢喜禅佛法?做了欢喜和尚?”
这是戏谑之言,一智和尚却很是认真严肃,任由身旁四位伎乐天女相的女尼欺身而上,和尚一双大手也不老实,上下其手,倒是面容不变,依旧宝相庄严,回了苏幕遮一句。
“施主错了,何处佛法不是佛法,哪里佛床不座遍大千?贫僧不是欢喜和尚,贫僧不喜不悲矣。”
这话一说,苏幕遮才变了脸色。
如今看来,一智佛子佛心之坚定,远超当年佛土所见。
修行界有一句箴言万古流传——不破不立,破而后立。
这话说的人多了,但苏幕遮自觉能够做到的,举世寥寥无几,就算是自己,都是当初被人坑害,身陨关头,方才破而后立,心性大变,走上了魔修道路。
如今看来,当初废掉了一智佛子,反而成就了他今日的机缘。
至少机锋之上,或者再如苏幕遮当初的手段,已经无法左右一智和尚丝毫了。
苏幕遮自以为当初坏了一智和尚心头的佛念,没有想到,倒是让一智和尚有了更广阔的视野,只怕如今在他的眼中,世间万物,介都是佛念了。
所谓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皆非般若,不外如是。
苏幕遮面容越发郑重的看着一智和尚。
“佛子说要来渡青鱼,本尊自然愿意成人之美,只是……本尊的性子,佛子应当晓得的。”
苏幕遮言语之中不卑不亢,景安子这里却变了脸色。
堂堂太玄宗道子,若是被佛子渡去佛土,这等颜面大失的事情,与裕茗化龙为苏幕遮拉车,又有何等区别?
“寐丹子,你……你最好想清楚!彻底恶了本尊,恶了太玄宗,于你没有丝毫好处!”
苏幕遮冷笑:“前辈,本尊要的好处,你也没给啊!”
这边话音刚落,那边一智和尚却已经无视了景安子,朝着苏幕遮这里一笑,开口说道:
“好教道子知晓,三古时亦有封神之事,有佛陀行走世间,渡去玄门三千红尘客,入我沙门,众红尘客转投我佛之际,留下三千玉璧,内中记载一生所学。前些时日,佛土亦有古佛遗迹现世,贫僧得了几枚玉璧,三十六术,贫僧这里,皆有之,《青鱼剑河》未有,墨蛟未有,但……”
后面的话,一智和尚忽的住了嘴,转而束法传音。
众人抓耳挠腮,未有人知晓两人说了什么,只知道饶是以苏幕遮的城府,稳重的性子,却也一瞬间无法遏制住欣喜,露出了笑容来。
“哈哈哈!我还以为佛子是来报仇的,未想到,却是与本尊送缘法来的,这番说来,倒是本尊赚了。”
“非也非也,本是天生慧根之人,又借施主之手,去了烦恼根,红尘历练已到头,合当皈依,说起来,不亏不赚,如贫僧般,不喜不悲。”
大和尚朗声大笑,声音之中却听不出丝毫的喜意。
挥袖间,数道玉芒朝着苏幕遮这里闪去,被苏幕遮信手接下,又示意一旁行刑的老太监退下。
去了一身法力禁锢。
青鱼子自身法力刚刚踊跃而出,要驱散一身毒素,兼恢复肉身伤势的时候,却见远远站着的一智和尚忽的一步跨出,便到了青鱼子的背后,更是一掌印出,打在了青鱼子的丹田。
噗!
一口乌血吐出。
青鱼子的道基,在一智和尚这一掌之下,彻底崩碎。
天际尽头,景安子的脸色铁青,阴沉的几乎可以滴下水来,良久之后,却也只得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他自然是知晓的,一智和尚现身的那一瞬间,他便知晓,青鱼子再也不属于道门玄宗了。
青鱼青鱼,终有鱼跃龙门,化八部天龙的那一天。
一智和尚掌心有佛光亮起,苏幕遮运起法眼,看清了一智和尚掌心的纹路。
那是一个“卍”字。
金光闪烁着,一智和尚将这枚字,印入了彻底失去修为的青鱼子眉心泥丸宫。
佛光散去。
一智和尚双手合十,青鱼子亦是如此。
“阿弥陀佛。”
“阿弥陀佛。”
“痴儿,随我往西方极乐可好?”
“我随佛走。”
“善哉。”
一智和尚转而看向苏幕遮这里。
“施主,离去了。”
“和尚,慢走。”
漫天六人,皆脚踏莲花,便这般走入天尽头的璀璨佛光之中。
一步步踏出,青鱼子顶上青丝,也一缕缕散落。
“色而不淫,菩萨本相行大欢喜;亦庄亦谐,嬉笑怒骂成妙文章。”
漫空之中,有青鱼子的呢喃之音,所说乃欢喜禅一脉根本妙义。
苏幕遮眉头却忽的皱起。
当年毁了一智和尚,却成就了他,刚刚想要毁了青鱼子,却也成就了他。
想来想去,这一来一去,苏幕遮都似是亏了一般。
转身走入大帐,“我乏了,传令张亦尘那里,覆灭荼燕国后,班师回朝,本尊先回往孤山了。”
……
四月后,荼燕国灭,张亦尘班师回朝。
孤山,玄龙观,静室内。
苏幕遮盘膝而坐。
阐齐古国的攻势势必要告一段落了,这些年南征北讨,苏幕遮大肆屠戮,依仗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手段,更有着曾经张浩言六十年的修生养息。
甲子时间积蓄国力,方才能够支撑起这等举国之战。
可如今看来,国力之积蓄,也被消耗到了极限。
苏幕遮更是感受到了阐齐古国气运似是达到了某种**颈,若是想要打破,那一步将会异常汹涌。
他想要求稳,这一步想要稳稳的跨出,至少数十年之内,阐齐古国需要河清海晏的环境,去休养生息。
若是穷兵黩武,到时候国力亏空,即便苏幕遮身为仙人,也将无力回天。
此刻静室之中,苏幕遮端坐高位之上,一旁霓霞负手而立,好奇的看着另一旁的元悠子。
把玩着手中的玉简,苏幕遮现是笑了笑,才扔给元悠子。
“我那便宜师姐倒是会挑人,她欲与太玄宗青阳子倾国力一战,传来玉简,请你前去助阵。”
元悠子接过玉简,却也未曾看上一眼,只是撇了撇苏幕遮。
“你怎么想的?”
“四月前,我垂钓青鱼,结果钓上来一部古道法,你说……以这部古道法为饵,能钓上什么来?”
两人大笑。
元悠子:“怎么也得钓个仙子上来吧。”
第186章 命里缘法雨仙剑
天穹之上,灰袍修士脚踏青翠光芒一闪而逝。
人,是元悠子。
青翠光芒,是飞仙舟。
遁光正疾,眼看便飞入一处古国地界,自有玄妙运道扑面而来。
封神起,凡尘气运显化,便是刚入炼气期的弟子,都能够看出一二来。
单说起此国气运,不弱于阐齐古国,甚至尤有一丝强盛。
这地界正是魔宗仙子,炼魂峰云绾竹当年则国之地,幽中古国。
元悠子身影刚刚入此国的瞬间,便有数道遁光自各方各地乍现,朝着元悠子这里疾驰而来。
有尖刺的声音炸响。
“何人无礼!此乃云仙姑地界!”
刺耳之音刚落,元悠子这里冷哼一声。
霎时间,平地里鬼雷炸响,正迎着几道遁光来临的方向。
元悠子轻声冷笑。
“我道如何?云仙姑一封玉简送去我家观主那里,原来手下尽是你们这等渣滓废物!”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手中玉简掷出。
面前之人,是一穿着百衲衣的清瘦道士,脸色不愉,方才元悠子一手鬼雷,着实让众人吃了一个暗亏,先前商量好的下马威,反而落了自身面子。
都不说话了,云绾竹的清冷声音方才响起。
“原来是元悠道友来了,请往妾身道场一叙。”
“请。”
元悠子收了脸上的讥讽,众人带路,阵阵虹光闪过,便落在了云绾竹在幽中古国的道场。
自有一国气运加持,此地灵气之浓郁,完全不在阐齐古国的孤山道观之下。
道场之中素静,偌大的宫阁林立,却只有云绾竹一人。
元悠子走到了近前,先前众人恭敬的朝着云绾竹这里一拜,便都退出了道场。
这一切被元悠子看在眼里,倒是若有所思的看向云绾竹。
“妾身喜清静,何况还是女儿家,朝廷赐下这般宽阔的道场,却只有妾身一人住。”
元悠子笑笑,也不搭话,云绾竹也像是忘记了先前所言,继续闲散聊道:“适才远远的看道友,一手五行鬼雷,倒是让妾身自叹弗如,只是传闻宁安城一战,道友败退云弥上人,又斩裕茗化龙,凭借的缺失一门剑法……呵呵,却不知道友到底是剑修?还是鬼修?”
这是探人跟脚的事情,本来不好与人明说,便是想要打听,多半也是背地里下功夫。
谁知道云绾竹这里忽的径直开口了,却也不见得突兀,更不让人心生不满。
一颦一笑之间,元悠子这里却是心中惊惧。
此女显然……已经将魅术修行到了极其高深的境界,一举一动,浑然天成的魅术!
心中警醒,元悠子却装作痴痴的模样,似是有些被云绾竹这里吸引。
“我先前乃是散修,本修的是赶尸一脉,炼过五具炼尸,如今也是不凡的手段,后来投奔了寐丹道子,现是得了那《壶天月地》的神通,后来道子嫌我杀伐手段多有不足,又赐下了杀生剑,说来根基终归还是那部赶尸道功法,后来道子跟一智和尚做了交易,得了一部鬼道古道法,便传给了我,我如今正改修换法,只掌握了道法中些许粗浅手段,那五行鬼雷便是其中一种。”
元悠子一番话,倒是当真将自己的根基说了一个干净。
颇有心智不坚定的散修,被魅术魅惑的样子。
只是元悠子的话,却让云绾竹这里愣怔了下来。
“什么古道法?”
一时间,云绾竹周身法力都有些不稳定,显得心绪难平。
元悠子笑了笑道:“鬼道古道法,那一日和尚曾经说,三古时有三千红尘客……和尚将这古道法交易给了我家观主,观主又将其赐给了我,说他肉身道已经走出了截然不同的路,此法于他无益,于我有大用,并言明我天生阴冥之炁浑厚,合该修行鬼道。”
云绾竹忽的恍惚了片刻,也只顾着应和点头。
这话说来不假,一智胖和尚那一日,除却道门天罡三十六术之外,确实交易给苏幕遮一部古道法。
说来也是机缘到了,这是一部鬼道古道法。
苏幕遮本身已有了《百鬼经纶》,一部功法,至多给苏幕遮一些感悟参考,却也做不了再多的事情了,倒是元悠子这里,空有一身阴煞法力,却无功法运转,便将这部《五方五雷阴冥经》交给了元悠子这里。
说来,这是鬼道,却也是阴煞五行之道。
乃是两种根本大道的兼容并蓄之高深功法。
需要祭炼五尊炼魂,外合五方五行运转,内合五脏五炁朝元,随着修为不断提升,更是以阴煞之炁炼化阴雷,与这五尊炼魂熔炼一体。
鬼雾乃阴煞之物,本来最被雷霆等阳刚之炁克制,但若是依照这门功法,凝练成雷鬼体质,不仅消去了这一弱点,更凭空多了鬼雷这等御敌手段。
修行到高深之处,更可以再现五行阴雷这等近乎仙术一般的手段。
若是日后证道有成,挥手之间,五炁流转,皆是万劫阴灵之力,可诛神,可斩仙!
这门功法,几乎可以说缘法里合该让元悠子修行。
这道化身,一身法力的根源,本身便是阴煞元珠,体内五脏之中,本身就被苏幕遮炼入了五帝古钱,这是远古星辰之道,蕴含海量五炁,修炼《五方五雷阴冥经》,正是得天独厚。
却说元悠子这里,半真半假的与云绾竹说着,但是面前之人,大半的心思,都不在元悠子的闲扯里了。
鬼道功法。
鬼道古道法。
云绾竹都心动了,也眼热了。
若换做旁人,休要说了,哪怕是恼了那个师弟,哪怕是要欠下苏幕遮的因果,云绾竹都会悍然出手,要拷问出这部鬼道古道法来!
可惜元悠子近乎半步元婴境界的强悍修为与战力,连云绾竹都没有战胜的把握。
可恶!这是珍贵的法脉!
这等传承,自然应当由自己这个炼魂峰仙子来修炼!
那不过是个渣滓一般的散修,猪狗一般的人物,他……他凭什么!凭什么能有这样的缘法!凭什么可以修炼鬼道的古道法!
一时间,云绾竹这里,既是心动,又是嫉妒,更是渴望。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云绾竹才将自己心中的万千沸腾心思都压下,抬头对着元悠子这里一笑,表情更是魅惑。
“道友这等福缘,妾身都羡慕的紧,有道友来援,妾身对阵那青阳子,也便有了些许把握。”
云绾竹倒是撇下了心中嫉恨不谈,提起了面前一等一的大事。
元悠子也顺着问了下去,“仙子当面,不知需要贫道做些什么?如何相助仙子?”
目光中似有痴痴情谊,仿佛在心上人面前逞英雄的莽撞少年一般。
看着元悠子的状态,云绾竹也心中一喜,继而随口说了一句,却险些让元悠子露馅!
“那青阳子一个人还罢,关键此人请了一位叫青禾子的同门,那人有一式剑法,名曰《雨部霆字诀》的剑法,我已有四位结丹手下,陨落在这一式剑法下,上了那封神榜,前几日听到了寐丹师弟的消息,得知道友剑法冠绝此代道子,这才像请道友出手,帮我一帮……”
后面说的什么,元悠子恍恍惚惚的都没听得太真切。
……
杀生可护道!杀生可渡己!杀生可渡世!杀生可长生!
习“雷霆霹雳霜雪”六字雨部仙剑诀者,人人得而诛之!
第187章 炼雷鬼道心蒙尘(上)
当年得到杀生剑的时候,苏幕遮便知道,传承最后蕴含杀机的这两句话。
起初苏幕遮只当是遂古之初,三古岁月之中的夙仇。
这是属于曾经那位炼炁有成的大能者的恩怨。
但是谁又能够想到,竟然在今日,在封神大势之中,听到了雨部霆字诀剑法!
雷霆霹雳霜雪六字雨部仙剑诀。
这是当年的夙仇,这是杀生剑的因果。
饶是元悠子近妖一般的心智,都险些变了脸色。
甚至听到这话的瞬间,丹田之中,杀生剑忽的迸发出恐怖的杀气,元悠子瞳孔深处有猩红光芒一闪而逝,好在丹田处有壶天月地的神纹镇压,这才将杀生剑的杀气镇压下去。
但是不可避免的,元悠子这里,忽的生出一种宿命感来。
这场封神大势之中,自己势必要与这雨部仙剑诀的传承者,以生死分出胜负高下来。
这是横跨了岁月长河,横跨了万古流光的斗法!
这才是真正的大能者,哪怕身死,哪怕身陨,却留下后手,恍若堪透了岁月长河,留一枚棋子,要镇压万古!
心中有火热,这才是强者手段!
可心中亦有冰冷,自己修行至今,却不想,在那等强者的眼中,也不过是一枚斗法的棋子而已。
……
恍惚了片刻,元悠子这里才收敛了心思,继而便是听着云绾竹这里,事无巨细一般,将青阳子的助力,事无巨细的说了清楚。
说起来,云绾竹与青阳子一战,已经算是太玄宗与悬月魔宗的第二次交锋。
先前一遭,苏幕遮已经代悬月魔宗胜了太玄宗。
而且是大胜。
更是折了太玄宗莫大的面子。
景安子贵为元婴强者亲临,都被苏幕遮的漫天要价惊退。
而后堂堂太玄宗道子,青鱼子也被大胖和尚渡去佛土。
时隔四月,云绾竹这里便要与青阳子决战。
这已经不仅仅是两个道子的胜负,更是太玄宗找回颜面的机会。
换而言之,倒是苏幕遮先前的举动,反而让云绾竹面对着更多来势汹汹的对手。
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一边说着,一边也都细细记在心里。
不知不觉之间,天色已晚。
两人的闲谈也到了终了的时候,元悠子这里适时起身,告辞欲要离去。
心中挂念着那古道法,云绾竹这里,倒是颇有些破例,想要留元悠子在道场之中歇息。
在云绾竹的眼中,元悠子本人,与那古道法,已经没有甚区别,她做梦都想那古道法离自己近一些。
元悠子倒是略作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一方假模假样的推辞,云绾竹看在眼中,只道自己的魅术越发影响了元悠子的心智,却全然未曾发觉,因着那古道法的缘故,自己的心境波动,已经彻底失了那一丝清明。
云绾竹挽留的恳切,元悠子最后也似乎装不下去了一样,留了下来,眼眉之中皆是掩饰不住的喜色。
似乎在元悠子的心中,能够留在云绾竹的道场,便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一般。
一夜无言,翌日清晨。
云绾竹手下众修汇聚道场,商议与青阳子之战的内中细节。
彼时对面那位修士若是现身,由自家谁出手斗法做过一场,这都是需提前说好的事情。
众人正聚在道场中了,这才看到昨日刚刚到来的元悠子,竟然从道场的一间静室中施施然走出,颇有些睡眼惺忪的意思。
再转头看看,不管是苏幕遮这里,还是正座的云绾竹,面容都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一切如常。
可正是这份如常,却让在场众人的心思都起了变化。
……
云绾竹贵为魔宗仙子,况且素来淡雅清静,即便是招来的帮手,也都是各寻住处,偌大的道场一直空着。
宗门之中来的炼魂峰结丹弟子,都尊云绾竹是自家大师姐,更是贵为仙子,自然要恭敬。
而那些为了气运而前来供差遣的散修,心中或许有些许不满,但随波逐流,此事不曾有人提出异议,或是背后嚼耳根子,便也似没这道场一般,不曾有谁埋怨。
可这世间的事情,最怕的便是一个比较。
元悠子刚刚到了幽中古国的地界,第一日拜会云仙姑,就住在了道场里……
说来云绾竹到底是仙子,即便是带刺,也定然是玫瑰一般美艳惊世的花。
看了这张脸,想来世间没有心中不生出欲念来的修士。
只是寻常修士多有自知之明,彼此的差距,自然如凉水一般浇在心头,也就去了那股欲念。
但终归有那等散修,微末时仰仗别人鼻息,受尽了屈辱,或许是有一二运势,侥幸成了结丹,仗着自身修为,行的皆是邪魔外道之事,心中欲念横生,灵台皆是业力缠绕,道心已无半点清明。
人群之中,那无音妖道便是这样的散修。
苏幕遮聚天下散修,成立玄龙观,胜了青鱼子之事,已经在整个南域传开。
云绾竹也学了自家师弟,招了些散修来。
无音妖道便是其中一员,因着结丹后期的修为,倒也让云绾竹觉得是位不俗战力,便留在麾下。
只是云绾竹能看出此人修为,却又如何能看出此人心性?
……
初见云绾竹的时候,无音妖道便自觉惊为天人。
那张脸,就这么印在了心里。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留在云绾竹麾下,到底有几分是为了封神气运,又有几分是抱着一亲芳泽的可能……
那等念头,一旦涌现在自己心头,这些时日,便如野草一般疯涨起来。
也正是在昨日,说要给元悠子下马威的几人之中,便有这妖道牵头。
而在那鬼雷吃了暗亏的人,也有无音妖道。
今日又看到元悠子是在道场过的夜。
愤恨,嫉妒,不满,羞恼……
种种心绪涌心头。
本就失了清明的道心,这一瞬彻底心火头。
终归说来,也是运数使然,似这等蒙蔽道心之人,显然在封神之局中走到了尽头,合该去那封神榜走一遭。
……
元悠子刚刚走入厅堂,云绾竹点点头,含笑,正待开口,便听到无音妖道阴测测的声音。
“说来总觉得仙姑此举不妥当,寐丹道子那里的传闻,传到咱们这儿来,也不知道被无中生有,夸大了多少,竟让一素未谋面之人去对付那青禾子!元悠子是吧?与你家道爷说说,你有份能耐,敢接下这不要命的活计!”
云绾竹变了脸色。
众人倒是表情微妙了起来。
无端的,厅堂之中,霎时间冷了几分。
第188章 炼雷鬼道心蒙尘(下)
这话说的猖狂,众人一时都愣了些,纵然是要行下马威,这样的言辞,多少也过分了。
毕竟于情于理,这元悠子都是云仙姑请来的帮手,不看僧面看佛面。
若是说的太过,终归也算是落了云仙姑的面子。
只不过,惊诧归惊诧,众人也都乐得看戏。
唯有云绾竹这里,脸色一变,心道坏了事,有心出手阻拦,可周身法力还未运转起来的时候,原本睡眼惺忪的元悠子,便已经化作了一道黑色阴雷。
阴冥雷霆。
这道雷霆之快,已经是云绾竹都无法所及的。
凄厉的惨叫声忽然响起。
云绾竹本来已经起身,却又无奈的坐下。
她这番出手,终归已经晚了。
元悠子手中有阵阵黑色阴雷,源源不断的轰向无音妖道。
手掌轻轻悬在无音妖道的百会穴之,恍若隔空虚握着什么,在场之中,或许唯有云绾竹能够看出来,元悠子隔空虚握的乃是无音妖道的神魂本源。
故而虽然妖道这里依然在凄厉嘶吼,不住惨叫,看来尽是挣扎姿态,实则只有神魂存世,堂堂结丹,已于瞬息之间死在了当场。
云绾竹心中又惊又惧。
惊得是元悠子凶残心性,稍有冲撞,便直接出手杀人!
惧的则是这五方五雷阴冥经的杀伐之恐怖。
这还是元悠子为彻底修成这一功法,同样的修为境界,云绾竹甚至都来不及出手阻拦元悠子。
那么若是元悠子与自己斗法呢?
一时间,云绾竹想的有些多了。
与此同时,阴煞之炁凝结而成的阴雷,也尽数淬炼着无音妖道的周身气血与法力,厅堂之中渐渐弥漫开肉香。
可却没有人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来。
谁都知道,这香气来自哪里。
众人惊惧,有心出手,但是面对元悠子冰冷的目光,却反而都瑟缩着退了几步,未再有敢和元悠子对视之人。
这是真正的凶狠手段,眼看要将无音妖道一身的精气神全部炼入神魂之中,更伴随浓郁的阴雷,让无音妖道的神魂饱受折磨。
甚至虚空之中已经有封神道则显化,欲要包裹着无音妖道的神魂去那封神榜,可还未裹无音妖道的神魂,阴雷便已与那神魂本源相合,堂堂结丹老魔的神魂,一时半刻未过,已成了元悠子手中的雷鬼。
神魂成了鬼,自然无法那封神榜。
昨日刚刚说过那古道法的手段,今日云绾竹便亲眼见了。
连封神榜,日后修神道的机会都不给……
众人心中一寒,更是后悔恼了元悠子这里。
倒是始作俑者,此刻低头把玩了片刻心生的雷鬼,许是本身无音妖道便是邪修的缘故,雷鬼不禁有结丹之境界,更蕴含充足的阴煞之炁,本源在鬼气与阴雷之间的切换,不过一念之间。
拘禁着雷鬼,元悠子径直往胸口绛宫一拍。
绛宫心脏,乃体内五脏之一,以五炁而观,心属火。
雷鬼入主绛宫的瞬间,登时心火灼灼燃烧,比以往时刻更旺三分,连带着雷鬼本身也渐次发生了细微的变化,阴雷也好,阴魂也好,皆朝着火属性偏移。
连云绾竹都觉得那瞬间似有错觉一样,她似是听到了铜钱的震颤欢鸣之音。
前后似是赘叙良多,实则不过十余息的事情。
云绾竹嘴角抽动,不论如何,元悠子此举,陨落在她面前的,终归还是她的麾下。
哪怕此人的确先前不敬元悠子,但是此举,到底落了自己的面子。
有心开口提醒元悠子几句,檀口刚刚张开,却看元悠子哪里,已经露出了愁容。
“云仙姑明鉴,昨日贫道便已说了,承蒙我家观主看得起,赐下古道法,可如今修是修了,却不曾修全,空有法力而无境界,一身阴煞之炁,常有反噬心神,是故喜怒无常临行之前,观主也曾担心此事,最后却终归觉得不是甚要命的大事,便任由贫道前来相助仙姑……
可谁知,今日不过与诸位刚刚见面,却出了这等事,当是贫道一人的过错,此间罪错责罚,贫道一人担了,但仙姑,如今看来,贫道实在不合适再参与这场倾国之战,责罚之后,还请仙姑放贫道离去,我家观主不可轻动,但玄龙观内,还有那血尸道人,想来仙姑也听过他的名号,贫道建议换他来,当可挡青禾子。”
元悠子说的情真意切,众人听在心中,却一个比一个的脸色难看。
为何?
这番话,看似是在认错,是在服软,却绵里藏针。
好悬说来说去,只落一个是功法的错?况且说自己喜怒无常,也是在间接告诉众人,谁惹我,都是一个死。
这也罢了,众人纵然心头冒火,但想想刚刚无音妖道陨落的惨相,便自然觉得这等滚刀肉实在无理取闹,反正左右死的不是自己,也只好咽下这口气,只等云仙姑这里装模作样的惩戒一番,便将这一篇翻过去了。
日后是换血尸道人,还是元悠子这里继续,都无甚所谓了。
可这般想的,只有在场众人而已。
主座,云绾竹已经因为元悠子一番话彻底变了脸色。
什么功法反噬,什么喜怒无常,云绾竹都下意识的忽略了,此刻心中全是元悠子要告辞的言语。
这非是寻常的修士,在云绾竹的眼中,元悠子早已成了古道法的代名词。
她心中,本就盘算着怎样得了这部古道法,又怎么可能在成功之前,让元悠子离去?
不能惩戒,哪怕装模作样的惩戒,都不可以!
一旦这样做了,无论轻重,虽说找回了自己的面子,却落了元悠子的面子,似他心性,定然不会留下了。
同境界的鬼修,修的还是古道法,连云绾竹这里,到时候都没有信心强行留下元悠子。
“道兄说笑了,他这等人,蒙昧心智,纵有结丹修为,可神通不敌天数,那封神榜也是应该,不过是倒了霉,遇道兄而已。”
一边说着,云绾竹一边匆忙起身,紧赶几步,站在了元悠子面前。
连她自己都未察觉,一部古道法,已经萦绕在她耳边心中两日光景了,连带着以往清明的道心,也混沌起来,此刻为了留元悠子,早已经失去方寸。
山海道经有云:勾欲念,引业火,使道心蒙尘者,天魔之道是也!
云绾竹天赋再高,修为在强,战力再无敌,终归也只是结丹之修,也只有百余年阅历,而非那无错的圣贤。
连她都未察觉到,随着这般倾向甚至是包庇元悠子的话说出来,厅堂之中的众人,眼中皆都变了神色。
不止是她的道心蒙了尘,连带着众修的心……也散了。
唯有元悠子自始至终,冷眼旁观。
第189章 老道青霜阴阳灯
结果自然无须多言,云绾竹这里费劲了口舌,元悠子也便顺着台阶下来。
两人便不再提离去的事情,云绾竹也无从说起那责罚。
总而言之,这第一阵,元悠子便将一缕心魔的道种,种在了众人的道心之中,只待日后,能够开花,结出不一样的果来。
这些皆是后话,且先不提。
之后种种无言。
转眼之间,便是七日光景过去。
幽中古国大军集结,眨眼间,便已经是开战的时日。
西南边陲,兴门关,两军列阵,遥遥相望,元悠子、云绾竹等人皆在军阵之中。
这一战,倒是与苏幕遮和青鱼子那一战颇有些不同。
似是借鉴了青鱼子将麾下力量分散,最后败走的经验,青阳子这里,竟然合一国之力,全部都压在了这兴门关,麾下众修士,更是齐齐动身,颇有一战定生死的意思。
眼看青阳子这等作为,云绾竹也不甘示弱,这才有了今日兴门关热闹的场景。
当然,虚空之中更为热闹,自有那各宗宿老降临,观悬月魔宗与那太玄宗的第二战。
自苏幕遮胜了青鱼子之后,太玄宗的运道便弱了悬月魔宗一分。
运道,一命二运三风水。
这是世间极玄妙的一种力量,即便是各宗,也只有少说几人能够感受到运势的变化。
这一分气运的消长,日后可能就代表着两宗元婴老怪的多寡,代表着两宗道子的高下。
玄之又玄的气运,却是这些宗门能够万古传承的根源之一。
魔涨道消,魔道诸宗自然多是乐意见得,只是道门玄宗却多有些烦心。
太玄宗中,更是有宿老暴怒,势要赢下这第二战来,扭转两宗气运的变化。
故而今日,虚空之中,各宗宿老来的比之前还多一些,甚至太玄宗景安子,景椛子,悬月魔宗鬼花婆婆,鹿糜子,两宗共四位元婴老怪驾临。
一是真切的观一观这封神之局的真切,当然也有上次景安子冒冒失失准备出手的原因。
暗中当有互相掣肘监视的意思。
……
元悠子躲在军阵之中,百无聊赖的听着青阳子与云绾竹你一言我一语的打着机锋。
这国运之战,终归非是元悠子关注的重点,只要斩了那青禾子,便是完成了杀生剑传承的部分夙仇,自然有浑厚气运涌来,至于这两国之战到底是何等结局,却不在元悠子关心的范畴之中。
三言两语后,场面话说尽了,终归是先前太玄宗输了一阵,青阳子这里沉不住心气,先出了一人来叫场。
虚空之中,众人都怔了怔,尤其是各宗的宿老这里。
“这……”
“这人……”
连鬼花婆婆与鹿糜子都是惊诧的对视了一眼,又惊疑不定的看向了军阵之中走出的老道。
这端的是道骨仙风的人,古词《西江月》有云:
鱼尾金冠鹤氅,丝绦双结乾坤。雌雄宝剑手中拎,八卦仙衣内衬。
善能移山倒海,惯能撒豆成兵。仙风道骨果神清,极乐神仙临阵。
老道鹤发童颜,穿一身藏青色道袍,前襟刻画周天星辰,背后写尽混元洛河;背负一口青色宝剑,腰间悬一铜铃,手中捧一翠色灵灯。
众人入目可见,老道只迈了一步,便如风一般,径直走到了两军阵前。
元悠子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由得惊叹老者的恢弘气度,端的是惊人,不由侧目看向云绾竹这里。
这便是先前所言,那化外散修,不值一提的无名老道?
连云绾竹这里,一时间都失了算计,脸色剧变。
那日老道来投青阳子的时候,云绾竹落在云端,远远的也看了一眼,彼时老道步履蹒跚,修为孱弱,俨然结丹初期的修为,谁知只是几天的功夫,再到阵前,一时竟看不出深浅来了。
元悠子与云绾竹这里的惊诧倒在气息,看清了老道面容之后,连鬼花婆婆与鹿糜子都坐不住了。
“师弟,你可看清了,当真是那人?”
“错不了,扶桑谷太一道人,当年你、我与句冥师兄,皆是半步结丹的修为,误入了太一道人道场,还曾与他论道……”
鹿糜子声音之中阵阵唏嘘,当年的过往,如今说出来,却让两位元婴老怪都脊背发凉!
他与鬼花婆婆,成就元婴至今,已有多少年了?
两千余年!
更不要说,那是他们半步结丹境界时候的事情了。
满打满算,三千年前,他们曾经见过军阵中的这老道!
可如今岁月变迁,他们因着晋升了元婴境界,得三千载寿元,才能够活到今日。
再看那太一道人,依旧是结丹境界的修为……
结丹境界,寿元五百载。
纵然有那天材地宝可以延寿,却也终归有限,左右不过多活几十年。
他又是如何以结丹之境,活过三千年的!
这背后无法多想,尤其是鹿糜子与鬼花婆婆这等元婴老怪,他们知晓一些大恐怖的事情,如今相互联想,更是心神惊惧,这是无法宣之于口的大辛秘,若是宣之于口,可能连第一个字眼都未说完的时候,就会引来不祥。
终归是元婴老怪,片刻间,便将心中的惊惧压下,再对视的时候,双眸之中却满是担忧。
不管这老道背后有何等诡谲,何等大恐怖大辛秘,但是他竟然出山,要相助青阳子,当真不知云绾竹这里还有什么手段,能够敌过一位活了三千多年的结丹老道!
这一战,悬月魔宗,云绾竹,幽中古国,悬了。
……
再说回两军站前,老道慈眉善目,笑着作了一揖,将翠色灵灯捧在心口处,朗声唱喏道:
“炼就五行真妙诀,移山倒海更通玄。”
“降龙伏虎随吾意,跨鹤乘鸾入九天。”
“紫气飞升千万丈,喜时火内种金莲。”
“足踏霞光闲戏耍,逍遥也过几千年。”
“老道扶桑谷太一道人,不知哪位小友来做过一场?老道这里有宝兵刃一柄,名唤青霜仙剑,又有翠光两仪灯一盏,内中温养一口阴阳灵焰,还请道友现身,选一种兵解法。”
兵解,死也。
这边幽中古**阵之中,有一秃顶邪修变了脸色,狞笑着扬起手中骷髅骨杖。
“大言不惭!不过些许手段,也敢这般夸?待道爷取你性命!”
第190章 千年万载称东皇
且说秃顶邪修一声怪吼,桀桀声音之中,说完了一句,手中骷髅骨杖一摇,便是一阵黑色妖风扬起。
这是骇人的声势,偏生元悠子与云绾竹这里,看向此人的目光之中,却皆是冰冷的凉意。
如此凶性倒也无妨,只是道心蒙昧,已无自知之明,认不清自己与那老道的差距。
这是求死之道。
果不其然,元悠子正看着,妖风瞬息间冲向了老道那里。
黑色旋风中央,有虚幻的白骨显化,眼眶中冒着诡异绿光,牙齿张合,闪着寒光。
太一道人不躲不避,嘴角依旧勾着笑。
“我与小友做过一场,且以这阴阳灵焰,送君榜!”
话说完,道人这里手中捏起了印诀,这印诀古怪,五指似印似拳,正盖着心口,对着那翠光两仪灯轻轻一推。
轰!
滔天火海扬起,分黑白两色。
众人入目所见,那里还有那黑色妖风的踪影。
秃顶邪修亦是显在那阴阳火海之中,不断挣扎,口中似是有凄厉嘶吼,却无声音传出火海来,先前那逞凶的骷髅骨杖,也在灵焰焚烧之中,眨眼之间化作了湮粉。
本命法宝彻底陨了。
心神受损,秃顶邪修一口乌血喷出,神光更是黯淡了些,正要挣扎着再使手段,太一道人这里却将手中拿翠光两仪灯往半空一抛。
灵盏迎风而起,悬在半空,说是泛着翠光,实则是一盏青铜古灯。
此刻灯盏之中,只有光秃秃的灯芯,却无那灯焰。
元悠子叹了一口气。
几乎同时,老道朗声笑道:“道友,吉时已到,莫拖沓了,走好!”
说罢,阴阳火海打着旋收缩起来,火海之中,秃顶邪修面容狰狞,接连从储物袋之中使出各种底牌来,或者法宝或者符篆,却皆在哪阴阳灵焰之中顷刻烧焚干净。
再一晃神的功夫,火海旋着缩成灯焰一般大小,再看去,里面哪还有那邪修身影。
虚空中,自有一道封神道则,裹了邪修神魂,了那封神榜。
云绾竹彻底变了脸色,这等手段,单说一口阴阳灵焰,非结丹巅峰不可敌!
但若是说要胜了老道,云绾竹自忖便是自己出手,都不见得有丁点希望,眼看只要此人在,这倾国之战,便已经输了大半!
却再说回那阵中,老道收起灯盏,笑了笑,“列为道友,这翠光两仪灯已经使过了,还有这口宝兵刃,倒是有句话放在前头,老道这剑,不如灯盏高明,可有那道友,原来试一试,做过这一场?”
话虽这般说着,却再也无人狷狂了。
纵然是邪修散人,纵然道心蒙昧,却终归不是痴傻呆愣,老道一口火海,自然让众人无胆出手。
这一下冷了场,再看那太一道人,也没有退去的意思。
云绾竹沉思了片刻,最后还是艰难转头,看向元悠子这里。
这是预料之外的事情,云绾竹也未想过自己一句话便可让元悠子出手。
“元悠道兄,我这里有一尊结丹鬼魂,本来是要炼入我那鬼幡里,再添一鬼将,如今看来,倒是愿将这鬼魂送与道兄,求道兄多出手这一次。”
两军阵前这太一老道着实古怪的很,连带着元悠子的反应都不清爽。
“非是贫道推脱,丑话先说了,好教仙姑知道,贫道纵然有剑术在身,也不敢说能胜了这老道。”
云绾竹摇摇头,“便是平手也好过这般局面,道兄尽力而为罢。”
“我且试试。”
元悠子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这才缓步走出来,站到了两军阵前,与那太一老道遥遥相望。
……
虚空之中,不少宗门宿老的目光,都落在了元悠子的身,有见识过先前苏幕遮与青鱼子那场博弈的,不少人认出了元悠子这里,多是窃窃私语的人,不多会儿,元悠子半步元婴的修为,和那口墨色杀生剑,便在虚空这些宿老之间传开。
鹿糜子看着此人颇为满意。
此人不管手段如何,剑气如何,终归是自家道子拉拢来的好手,若是活过了这场封神,定然可得大造化,说不得跨入元婴的机会,都在其中。
彼时,说不得凭着自家道子的情分,玄龙峰还可多一位元婴客卿。
这时眨眼之间的心中所想,却说鬼花婆婆这里,也是面露诧异神色。
此子身的气息……
鬼道!
这鬼道气息,远比鬼花婆婆想象之中更为玄妙。
凝了凝眉,鬼花婆婆仗着自身元婴境界的恐怖神识,终归察觉到了一丝天地精粹的味道。
这一察觉,鬼花婆婆的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采天地大药而炼万古长生!
这是古道法!
此子俨然跨入元婴境界,只在眨眼之间,自家徒儿也是炼魂峰仙子,若能将两人撮合……彼时,两人合籍道侣,想必这鬼道古道法,也是可以与道侣共同参悟的。
这等念头一起,鬼花婆婆的心思便彻底活络起来。
再看向元悠子的目光,已经与先前大有不同。
……
再说回两军阵前。
元悠子这里站定,手中有墨色华光一闪而过。
正将这杀生剑提在手中欲要开口的时候,却见那太一老道忽然面露疑惑的看着元悠子。
“可是灵珠子小友当面?”
这句话说的元悠子一愣,也是一头雾水。
“道友?贫道元悠子,可是道友认错人了?”
想来做道子也有近百年的时间了,说起来偌大的南域,正邪两道,包括佛土沙门,有些许手段的修士,或者各宗道子仙子佛子,哪怕未见过面,苏幕遮也多少听过名号。
元悠子乃苏幕遮身外化身,过往记忆一脉相承,自然也知晓这些,却从未想起南域有甚修士名唤灵珠子的。
说来这名字,倒是更像法器,而非修士。
想来这灵珠子,应当是这老道的旧识一类。
元悠子亲眼所见,先前一口阴阳灵焰拿出焚山煮海气势的太一老道,这会儿恍惚之间,竟似有些失落。
老道点点头。
“是了,你非灵珠子。”说罢,老道又瞥了眼元悠子手中的杀生剑,“老道那口灵盏,乃是四大灵灯之一,敢与世间诸宝一争高下,倒是这口青霜剑,实则不入遁甲八剑之列。老道心疼这口宝兵刃,这一场不欲与道友斗法,虽说有一铜铃,今日却非现世的机缘,且你这宝剑因果,不在老道身,便不参与了!”
老道说的洒脱,正转身欲要离去了,元悠子这里,忽的一个警醒!
太一、扶桑谷、青霜剑、翠光两仪灯、灵珠子、腰间铜铃……
看着面前古怪的老者,元悠子忽的想起一三古大能来!
自有龍纹凤篆、雷纹鸟篆,有典籍记载以来,最早便为太古!彼时天清地浊,万族炼炁,后有妖族大能,修为盖世,登三十三天,立无妖庭!
而后人族大兴,妖庭不知因何覆灭,此为太古终结,远古时代开启。
远古末期,诸修兴封神之事,以三十三天妖庭旧址,立神道天庭。
彼时天庭立,远古时代终结,古时代开启。
如此又复混沌万古岁月,古末年,似有诡谲变故,三十三天崩断,天庭不复,诸神不存,伪神降世,传承凋零,灵气消散,再之后,便是万法凋零的末法时代。
是故末法之前,有太古、远古、古无穷岁月,合称三古。
彼时三古种种典籍都支离破碎,但苏幕遮传承百鬼经纶,内中亦有诸多三古闲谈。
其中一部山海道经,内中有一诗,共一十六字,描述了太古时代,无妖庭的一位大能!
“天无二日,地载八方。寰极御宇,惟朕东皇。”
东皇太一!
山海道经之中关于这位的种种描述,一一与面前的老道想契合。
眼看老道已经走出三步远了,元悠子恍惚之间,也不知缘由为何,忽的朝着老道的背影唤了一句。
“道兄,可识得东皇?”
太一老道身形一顿,也不曾转身,忽然朗声大笑,笑声之中满是欣喜之意。
“罢了罢了,小友有趣的紧,老道记得你了!”
“皇极不用九畴策,天祚何劳御侮歌。笑卧碧落无忧事,大千谁与牧星河。”
这般边笑边唱,老道这里忽的迈出两三步来,恍若踏在虚空中一样,眨眼间,老道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
元悠子这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见了鬼了!还真是这位……”
……
南周古国,玉瑶仙子道场。
静室内空无一物,唯有玉瑶的玉棺放在此地,有铜皮妖尸,静静卧于棺中。
忽的,妖尸睁眼,满嘴獠牙狞笑。
“老东西还玩人前显圣的把戏,活该被人认出跟脚!迟早有一日,黑天,灰地,赤水,我已经死过一回,白沵,我的好堂姐,这次可不见得了!”
东域,禁地八百里火山地脉。
有女童忽的自地脉岩浆之中走出,地脉灼热,伴随滚滚地火,偏生女童这里,却似沐浴一般。
“大日金乌,大夏龙雀……还不够!”
女童喃喃自语,又愣怔了片刻后,重新走入了地脉岩浆之中,消失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