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还苍穹之恩
“打、打扰了......”
正阳子脸色苍白无比,他吞噬无尽死气,进阶天人之境,正是意气风发之时,见到辜雀,更是杀心大起。
本以为多年夙愿即将实现,却没想到这里竟然是一个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场面。
那个天使族最伟大的先知,当年天主的侍妾,竟然像是深受重伤,身体摇摇欲坠。
而高达万丈的金色身影和两个恐怖的血色眼球,更是骇然无比,给人以无与伦比的压迫感,这股压迫感甚至比玛姬还要可怕。
这他妈到底是什么地方啊!辜雀怎么和这些人待在一起?
他欲哭无泪,吓得浑身颤抖,毫不犹豫,转头便跑,甚至连黑鼎都顾不上了。
溯雪双眼微眯,缓缓道:“他已然到了这等境界,何不先杀了他?”
辜雀摇头,轻轻道:“我们自己尚且难保,又何谈杀人呢?而且堂堂天人之境,也未必就那么容易杀。这一次,他似乎得到了天大的造化,这一分造化,或许就来自于天道子。”
溯雪道:“三清道身,你杀他三次,此仇不共戴天,他早晚是个祸害。”
辜雀淡淡道:“我从未将他放在眼里,此时此刻......”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缓缓转身道:“终究还是冰洛为重。”
只是冰洛......
辜雀不禁缓缓闭上了眼,他一步一步朝着那分离的世界边缘走去,心中默念着冰洛的名字,默念着这些年所有想要对她说而无法说出口的话。
“夫君......”
轩辕轻灵刚开口,便被媚君拉住,她郑重摇了摇头,轻轻道:“这种时候,就随他吧。”
轩辕轻灵低声一叹,嘴巴微微嘟起,却是不说话。
媚君也不禁咬牙道:“这个女人,一直让我夫君深陷于枷锁之中,这么多年也无法凝聚道种,无法打破桎梏,还无数次为了她差点丢命,等她醒来我非得好好理论一番不可。”
溯雪道:“这种时候咱们就别添乱了,让他静一静吧。”
听到溯雪的话,轩辕轻灵和媚君这才闭嘴,而四周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圣山**大阵封天盖地,锁困四方,但具体能挡多久谁也不知道,两大圣器虽然挡住了无上不朽,但他们却似乎胸有成竹。死气被封住,元素之泉的支撑也需要力量,绝夏和盖幽能坚持多久?
黑鼎飞来,与镇界灵柩棺对峙,甚至连正阳子走了也不跟着,这完全说明有另外一个人控制着它。
这个人,是不是就是天道子?
如果是他,他又将有何种后手对付众人?
而最急迫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苍穹之怒,镇界灵柩棺已经去抵挡了黑鼎,那么这星辰坠落般的苍穹之怒,又有谁来挡?
魔祖看了看苍穹,只见一颗颗大星极速旋转,那一股浩瀚的威压,恐怕连斩道之境都无法承受。
他不禁冷笑道:“那么问题来了,苍穹之怒,如何抵挡?”
司马永恒也在笑,轻轻道:“苍穹之怒的本质是什么?”
魔祖道:“世界之中,有破坏规则的事发生,违背了苍穹的尊严,他不满而愤怒。”
司马永恒道:“那我们就通过另外一种方式偿还。”
“什么意思?”
魔祖话音刚落,一声暴喝忽然想起,只见一直待在原地的王顶天忽然拔地而起,直直朝天,想着那坠落的星辰冲去。
辜雀豁然回头,脸色顿时一变。
而王顶天此刻已然是全身白光璀璨,胸膛之下,那一颗血淋淋的心脏已然显现而出。血红又散发着白光,那是天生的赤子之心,正搏动着,召唤着天地间纯粹的浩然正气。
辜雀双眼微眯,不禁看向天老,想不到连王顶天,也被他们提前告知了要配合。
他们到底算到了多少?
金色虚影明灭不定,忽然道:“这是什么意思?赤子之心有何用?”
司马永恒笑道:“当然有用。”
话音刚落,王顶天的身体已然化作十丈之高,傲然望向苍穹,忽然大吼道:“我王顶天,顶天立地,曾有造化,也不欠因果。内含赤子之心,可堪道种之用,如今开辟阴阳两界,苍穹大怒,我王顶天愿掏出赤子之心,还苍穹之恩,只望争取苍穹消怒半刻钟!”
听闻此话,众人顿时惊骇出声,赤子之心何等珍贵,天下只此一人,可召唤天地正气,可作自身道种,这人竟然愿意舍弃?
而且只是争取苍穹消怒半刻钟?
这代价也未免太大了吧!
所有人都看着王顶天,但真正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这厮只是为了挽救岁月岛的千万民众而已。
赤子之心,对于他来说,从来不重要。
他几乎没有犹豫,在那星辰坠落之前,大手直接插进了自己的胸膛,将那血淋淋的赤子之心瞬间掏了出来,高高举起。
那颗心似乎依旧在搏动,在发光,天地间正气反应,浩荡如浪。
胸膛破开一个大洞,但对于神阶之境的他来说倒是并无影响,只是那一股剧痛,也依旧让他满脸渗汗。
他看着四周众人,大声道:“还恩于苍穹,从此我王顶天不再是天生赤子!“
话音传遍天地,苍穹一声怒吼,星辰悬于空中而不降落,那颗赤子之心,瞬间化作虚无。
一时之间,仿佛世界的静了下来,唯有王顶天高大的身躯,依旧耸立在虚空之中。
魔祖不禁点头道:“还可以,不过半个钟,够么?”
司马永恒摇头道:“半刻钟或许不够,但一刻钟总该没问题了,世界分离也最后只有一刻钟时间了,若是真的找不回他的女人,那我们也尽力了。”
金色虚影忽然道:“你还能拖住半刻钟?难道还有苍穹之恩要换?”
“有何不可?”
一个淡淡的声音忽然响起,只见空间通道之中,一个身穿龙袍的伟岸身影一步跨出,头戴赤金发冠,面色冷漠,眼神深邃,看到混乱的世界,淡然置若,像是有囊括天宇的智慧和胸襟。
神帝轩辕阔!他也来了!
四下之人变色,而轩辕阔却是直接向苍穹走去,稳稳立于虚空之巅。
而下一刻,一声虎啸震天响,一个高达十丈的白虎从岁月岛中飞出,赫然便是天眼虎。
辜雀的眉头顿时皱起,这两人又要搞什么?
并无他言,只因时间刻不容缓。
轩辕阔全身金芒爆射,腹中金龙诞生,全身鳞片猛涨,竟然也化作了人龙之躯,初代神阶之体。
他冷冷看着苍穹,沉声道:“太古年间,我人皇先祖打破苍穹,成就无上不朽,与无上龙祖结合,诞下子孙无数,故人龙混血,成就神族。这其中当然天恩浩荡,我轩辕阔如今以初代神族之体,人皇嫡系血脉,神族前任帝王之名义,还苍穹之恩,崩坏神族之体。”
“从此刻开始,神魔大陆轩辕一脉,将再无神族,唯有人族!”
话音惊破河山,无数人勃然变色,比听到王顶天献祭赤子之心还要震撼。
这......神族繁衍无数年,其体质之强大,功法之妙绝,问鼎于世,开创文明数万年。
难道真的要就此终结了吗?
这个代价,也未免太大了!
世界的边荒,苍穹之巅,古老的战船残躯之上,人皇身影一震,目中金芒爆射,不禁眯眼道:“我神族竟然出了如此经天纬地的人物?”
卡萝琳沉声道:“愿意担负千古骂名,也要终结神族之体,归回人族,此人之气魄,之格局,之胸襟,恐怕不下于那些个当年的豪杰了!”
“哼!”
人皇冷冷一哼,不禁道:“我看他远远胜过了那些人,无数年来,我一直在等那个可以有胆魄终结神族体质的人,如今总算是等到了!”
卡萝琳道:“终结神族之体,斩断天地因果,彻底独立,他看得很远。”
而在他们说话之时,六岛世界,天眼虎已然大声道:“我天眼虎,以白虎圣祖嫡系血脉,神兽返古血脉之名,还苍穹之恩,愿放弃苍穹眷顾,放弃神兽之位。”
“至此以后, 我天眼虎一族,不再是天下第三神兽,只是普通一魔兽而已。”
听闻此话,辜雀身影剧震,不禁惊道:“天眼虎,你小子疯了!这可是一族之兴衰啊!”
天眼虎回头一笑,咧嘴道:“小子,是不是神兽又有什么关系呢?尊严从来不是来自于名,而是来自于德。强大也并非来自于苍穹眷顾,而是来自于自身修行。神兽之名,徒增累赘罢了。”
天眼虎像是前所未有的明悟,喃喃轻语,再无之前戏谑。
这厮终于长大了,只是......为什么自己鼻头发酸?
天眼虎和轩辕阔对视一眼,齐声道:“我等以一族血脉,还苍穹之恩,请苍穹之怒再停半刻钟。”
说完话,两人仰天长啸,全身血液激射而出,在天地之间来回激荡。
苍穹之上传来莫名低吼,天眼虎虚弱不堪,化作平常身躯,勉强笑道:“辜雀小子,老子......我们真的尽力了,接下来能否复活冰洛,就看你的了。老子知道,你他妈想这件事儿想了几十年了。”
听到此话,辜雀眼眶通红,死死咬牙,双拳已然紧握。
他沙哑着声音道:“我一定救活她!我一定找到她!”
付出如此代价,只为抵挡苍穹之怒,这一次失败,自己承受不起。
第七百一十章 冰林花开 虚空岛来
辜雀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忽然觉得这一次付出的东西似乎太多了,多到难以承受。
他愿意为了冰洛付出一切,但这一次为自己付出的却是兄弟,王顶天掏出赤子之心,天眼虎献出神兽命格,只为拖住苍穹一刻钟。
神族也终究不再是神族,当下一代出世,他们会流淌着鲜红的血液,回归普通人。
救活冰洛,这四个字对于他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溯雪轻轻道:“辜雀,呼唤她吧!让她回来,我们都在等她。”
媚君也一脸复杂道:“是啊!你想办法吧!只有你能找到她的。”
所有人都朝辜雀看来,包括天老等人,他们的眼中都透露着期望,他们希望自己振作。
这一次的决定是自己选的,自己当然应该去完成这个使命。
只是为什么这个时候,自己的心,却如此沉寂,有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慌。
但他毕竟是冷静的,毕竟是要去做自己该做的事的。
冰洛,我就不信,我无法唤醒你!
辜雀低吼一声,沉声道:“流川子,陪我走一遭!”
说完话,不待回答,他便一头扎进了空间通道。
流川子毫不犹豫,直接跟了上去。
千古悠悠,星辰变幻,刹那之间,他们已然出现在了神女宫上空。
流川子皱眉道:“时间紧迫,我们要做什么?”
辜雀咬牙道:“斩一片山脉出来!”
他速度极快,直接打破虚空,极速朝前而去,几十个呼吸之间,他们便已然出现在了一片雪山之上。
辜雀停下了身影,朝下一望,只见那一座座雪山林立如剑,直刺苍穹。
“梅花开了。”
寒风凛冽,白雪飘飘,世界惟余莽莽,干净清透。在那白色之间,忽然显现出一大片一大片的红色,红得耀眼,红得惊心动魄。
那是一片飘飘摇摇的梅花,迎着寒风傲立,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这是寒风死域之中唯一的生命,也是见证了自己和冰洛感情的生命。
当初自己和冰洛最喜欢来着千山冰林赏花,甚至冰洛还曾移植到了大雪圣山,如今梅花依旧嫣然,但斯人已逝数十年了。
流川子沉声道:“怎么做?”
辜雀道:“把这一片山脉整个剖出来,带到六岛世界。”
“这有何难!”
流川子轻哼一声,全身元气散发,席卷如浪,魔躯骤然膨胀至百丈,血发轰然疯长至万丈,根根如剑,斩断虚空。
他怒吼不绝,那一座座雪山被连根拔起,其上梅花却安然无恙。
“走!”
辜雀大喝一声,两人合力,打出澎湃元气,结成一道宽阔的光壁,拖着这千山冰林,直直朝六岛世界而去。
雪山降临,众人变色,并不知辜雀何为,而辜雀已然摘下了一朵梅花。
放在鼻尖,轻轻一嗅,依旧是当年味道。
所有人都沉默,都看着他,只因目前来说,场中格局短暂平衡,静待辜雀唤魂矣。
而辜雀,则是盘坐在雪峰之巅,当年冰洛悟道之处,轻轻道:“千山冰林,梅花已开,冰洛你灵魂若还未转世,若还能感受到这梅花,便归来一看。”
声音并不大,但所有人都听在耳中。
辜雀大手一挥,无尽的元气澎湃而出,那一朵朵梅花,便脱枝而去,化作漫天血红。
黑暗的虚空,死气寂寥,元气充斥,梅花朵朵残碎,染红天际,如大雨淋漓,犹如横天彩虹。
在狂风的吹拂下,飘然远离,直直朝那混沌深处而去。
那是死灵荡漾的世界交界处。
没有办法,没有能力,唯有满心诚挚,满腔热血,让梅花飘舞,结成虚空地毯,只为迎接伊人归来。
媚君忍不住一哼,咬牙道:“我也要他这么对我!”
溯雪轻轻一笑,不禁道:“当年他为了救你,可是杀了二十多位神阶,大战持续数天,甚至连无量界的强者和圣器都出世了,还要怎样呀!”
听到此话,媚君咯咯笑了起来,连上有些发红,轻轻道:“那是他应该的,谁让他是我夫君。”
溯雪摇了摇头,缓缓朝那虚空花海看去,像是已然迷醉了。
她心里又在想什么呢?
她是不是一点都不羡慕呢?
不,她何尝不渴望辜雀的温柔,但她却知道一个妻子应该去做什么。
她年龄毕竟不小了,也不再是一个小姑娘了,那些追求浪漫的年龄已经过去,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
剩下的,是那平淡携手的温馨,是共赴白头的恒久。
她从来满足于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她渴望但不苛求其他东西,她只希望平安。
希望辜雀平安。
只是她并非无知之徒,她知道,平安是用鲜血换来的。
而辜雀呢?
辜雀并未说话,只是站在那天空花海之中,看着那混沌深处的虚空,静静等待着伊人归来。
他知道自己此刻已不必说话,因为所有的话都在心中,冰洛若在,便一定会看见。
只是就在这时,六岛世界忽然发出了一声声巨响,来自于遥远的东南方向,来自于岁月岛的另一方。
有一股狂风吹来,吹破虚空,吹得天地呜呜作响。
“怎么回事?难道又出事了?”
天眼虎惊呼出声,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只因现在众人已然没了底牌抵挡。
司马永恒连忙道:“天老,快看看东南方向。”
天老目光深邃无比,似乎穿透了重重虚空,看向东南,不禁变色道:“有一团黑云正急速而来,速度很快,看不清黑云里面的东西!”
司马永恒皱眉道:“连你也看不清?”
天老点头,忽然郑重道:“我双眼开法,可观天地,穿透虚空,但黑云规则交织,其中道纹遍布,根本无法穿破。”
听到此话,魔祖忽然笑了起来,缓缓道:“看来是老朋友来了。”
司马永恒脸色冷漠,寒声道:“不错,是老朋友来了!”
他豁然转身,目光衡山四方,不禁厉声道:“天道子,既然来了,便现身一见吧!”
话音传遍天地,众人接连惊呼出声,脸色都已然苍白起来。
天道子!
一个传说中的存在。
昆仑圣山玉虚宫开派祖师,天下七大圣山初代主人之一,太古阵道领袖人物,伟大的无上不朽,挥笔写下绝世道典《紫虚道经》的无上存在。
在整个修炼界,他都是一个无比忌讳的存在,他与人皇、天主、天姬等伟大的强者齐鸣,是对这个世界格局影响最深刻的人之一。
他竟然还活在这个世上?
短暂的寂静之后,一声长叹终于自东南方向响起:“靡靡数万年,残魂无归处,沧海桑田旧,岁月难回首。草芥之魂,又叨故友挂念,贫道惭愧。”
声音沙哑温和,却又缥缈虚无,无迹可寻,存在于天地之间各处。
而天上地下,忽然道韵横生,青光弥漫,瞬间充斥整个世界。
光芒并不刺眼,却犹如实质,一个身穿道袍的老人,已然站在了虚空之巅。
而天老却是不禁眯眼道:“道德真人?”
“不错!就是道德真人,怎么会是他?”
“不是天道子么?”
一时之间,议论纷纷,而司马永恒则是笑道:“果然是残魂无归处,老友,这身法躯可还看得上?”
天道子摇头一叹,慨然道:“孤魂难胜清寒苦,故皆道德身一用,若得归来,给其造化,以还因果。”
魔祖冷冷一哼,不禁道:“老头别装蒜了,那一战就属你因果最大,却竟然也能死而复活,看来我脑子这阵法,你并未尽全力啊!”
司马永恒也眯眼道:“我这个大道阵法袖劵,想必也是可刻意留了破绽。”
天道子苦笑道:“非也!贫道当年垂死重伤,心力不足,故已然无法刻出完美的大道阵法,实在没有想过要算计老友。”
司马永恒淡淡道:“别说那些废话了,我知道你的目的,一切是复活,对吧?”
天道子道:“道法自然,一切不可强求。”
他语气温和,像是置身事外,但司马永恒却知道,此人高深莫测,根本无法判定敌友。
他不禁道:“那么你这次凑热闹,是为了什么?”
天道子轻轻道:“残魂之躯,也怜众生疾苦,苍穹悬岛孕育数万年方有意识,苦渡劫难,却又遇到你等围杀,如此大悲,贫道愿渡其超生。”
听到此话,天老笑道:“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苍穹之胎,只是你我都是阵法一道之人,这圣山**大阵,你觉得你可以解开?”
天道子道:“阵法易解,圣山难克,下限已然如此,贫道也不愿坏人好事。”
天老回头看向东南方,沉声道:“那么......那黑云又是什么?”
天道子轻笑道:“食物而已。'
“食物?”
司马永恒喃喃重复一句,皱眉片刻,忽然脸色大变,惊道:“虚空岛!”
天道子笑道:“不错,就是虚空岛。”
话音刚落,那遮天蔽日的黑云已然突破重重虚空降临至此,狂风吹拂,黑云散去,所露出的果然是那破碎不堪的虚空岛。
在所有人脸色剧变的注视下,那可怕的悬岛,轰然撞击在了苍穹之胎上。
二岛相撞,并未出现如众人所料一般的巨响,而是紧紧贴在了一起。
屏住呼吸,骇然而望,众人脸色苍白,只见那苍穹之胎上面峡谷纵横,蠕动如口,竟然把这庞大的虚空岛,一寸一寸吞噬了!
天老喃喃道:“遭了,这下遭了!”
第七百一十一章 我已等你数十年
庞大的虚空岛,竟然被蠕动的裂缝寸寸吞噬,很快便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天道子眯眼一笑,缓缓道:“老友,贫道这个惊喜如何?”
司马永恒咬牙,一字一句道:“还好,只是这虚空岛已然被你屠杀了个干干净净,生机也被你吮吸而空,它就算吞下,也恐怕无法诞生生命。它需要的,依旧是岁月岛。”
听闻此话,在场所有人都不禁骇然变色,直直朝天道子看去,尤其是王顶天和天眼虎,更是瞪大了眼。
虚空岛千万百姓,全部死亡,都以为是魔祖所杀,想不到竟然是这天道子!
他是道的化身,无数民众的信仰之神,竟然做出如此滔天大孽?
所有人心头发冷,他们这才明白那八个字的真正含义:“不朽之下,皆为蝼蚁!”
对于天道子来说,杀了这些人,无非就是灭掉了一群蝼蚁罢了。
天道子的确面无异色,只是轻轻一笑,道:“可是这样一来,它势必变得更加强大,圣山**阵法,封得住它吗?”
司马永恒道:“未必不可......至少可以挡住片刻。”
天道子摇头一笑,却是没有说话,只是缓缓朝那苍穹之胎看去。
苍穹之胎吞噬掉整个虚空岛后,又开始如心脏版鼓胀起来,一声声闷响传出,震动世界,若非**阵法封锁,在场诸人恐怕会被活活震死。
它身上的石块忽然再次脱落,威压却变得愈发恐怖,不停颤抖,底部竟然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洞。
那黑洞足有万里直径,像是一个深邃的巨口,正要吞噬掉天地众生。
而刚想到这里,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忽然传遍天地。
天地颤抖,圣器惊鸣,六大圣山之魂明灭不定,几乎要有崩碎之迹。
所有人屏住呼吸,身影已然绷紧,只因他们知道,一旦阵法破碎,所有人将再无翻盘的余地。
这恐怖的悬岛,除非是巅峰状态的无上不朽,否则谁又能真正挡住?
只是令人欣慰的是,山魂明灭不定,但终究是没有出现大范围的破坏。
天老忍不住道:“辜雀,快!快啊!撑不住多久的。”
而这些,辜雀都不想再管,也无力再管。
此时此刻,他唯有专心致志召唤冰洛归来,才是正确之道。否则世界彻底分离,就悔之晚矣。
他已然陷入了一片空灵,脑中尽是冰洛当年的身影,他渴望她的归来。
他为此,已然等了数十年。
只是一声低叹,一个细弱的声音,让他不禁身影巨颤。
“不必撑了,圣山**阵法,挡不住苍穹悬岛的。”
玛姬忽然淡淡出声,声音并不大,但在所有人屏住呼吸的情况下,所有人都听的一清二楚。
辜雀豁然转身,直直朝她看去,目光如炬,似乎要看进玛姬的心底。
玛姬面孔僵硬,根本不敢于辜雀对视,脸色苍白地看着六大圣山山魂,轻轻道:“因为,**阵法,即将不复存在。”
“你要干什么?”
司马永恒惊吼出声,而玛姬已然抬起了手,手指纤细,青葱如玉,光芒闪烁而出。
司马永恒吓得汗毛倒竖,一把提起偷天神尺,直接朝其斩去,厉声道:“你敢!”
玛姬轻轻一叹,挡也不挡,那悬浮在虚空之中的天主头骨,直接挡住了司马永恒的偷天神尺。
天眼虎已然忍不住大叫道:“玛姬,你要干什么?辜雀小子拼了命帮你消除苍穹之怒,你不会要恩将仇报吧?”
王顶天也不禁道:“对啊!你...你和他不是......不对,辜雀开膛破肚两次,一次是三十年前为了夺龙丹救他妻子,而这一次是为了救你......哪怕你是铁石心肠,也不该害他吧?”
每一句话听在耳中,玛姬的脸色便苍白一分。
她身影摇摇欲坠,缓缓看向辜雀,只见那无垠的虚空辽阔而寂寞,辜雀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她张了张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鼻头一酸,竟然忍不住流下泪来。
脸上湿湿的,她摸了摸自己的脸,沾上了泪水......
呵!流泪了呢!多少年了?
一万年?还是五万年?记不得了。
第一次吗?是吧?也忘记了。
这就是哭吗?
玛姬摇头一笑,看着辜雀,喃喃道:“你恨我,对吧?”
辜雀没有说话,他的脸上也没有表情。
玛姬道:“是了,你对我终究还是不错的,至少救了我的命,在这种关键时候,我反而还害你,让所有人的付出全部付之一炬,你当然恨我。”
辜雀一字一句道:“你也救过我,你不欠我,我不欠你!”
听到这句话,玛姬的眼泪反而愈发汹涌,脸色也更加惨白,她点头,她不停在点头。
“我不欠你,你不欠我,你说的没错,所以我做一切事情,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她说着话,右手直接抬起,那**阵法之中的天主圣山山魂,在瞬间便已崩碎开来。
惊炸之声响彻天地,光芒照亮了寰宇,**阵法,彻底崩溃。
辜雀只是死死盯着玛姬。
而玛姬,已然低下了头去。
她喃喃道:“我该做的事情已然做完了,我要走了,剩下的事,与我再无关系。”
“我干你娘的没关系!”
天眼虎大怒出声,厉吼道:“当初你他妈自己跑来寻求庇护,说什么只有辜雀小子才能救你,搞得暧昧无比,结果只是利用他。没关系?你苍穹之怒躲过了,落井下石也做了,当然他妈没事了!现在呢?现在苍穹之胎无可阻挡,岁月岛百姓可就有事了,而辜雀作为异数,也将彻底消散在这个世界。”
说到这里他还不解气,咬牙道:“果然是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不愧是天主侍妾,不愧是已然嫁人的妇人,不可谓不毒!”
说到最后,他一口浓痰吐出,咬牙道:“你他妈不服,就来干我啊!”
玛姬并没有说话,只是朝辜雀看去,脸色已然苍白到可怕,颤声道:“你也这么看我?”
辜雀淡淡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的冰洛将会复活,我的媚君,我的溯雪,我的轻灵,他们还在等我。你,你请便吧。”
听到此话,玛姬脸色霎时涨红,然后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流满了整个下巴。
她深深看了辜雀一眼,再不留恋,豁然转头离去。
她速度极快,很快便消失在了天地的尽头。
而那尽头之后,忽然响了一声凄厉的尖叫。
所有人都没有表情,只因苍穹之胎,已然无可阻挡。
天老脸色变了,甚至连司马永恒的脸色都变了。
辜雀的脸上没有表情,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是有人在吼,有人在惊怒,而另外一个声音响彻了天地寰宇。
“铿!”
那是一声惊天动地的铿锵之声,来自于混沌光幕之上,来自于那恐怖的黑白双环。
是的,它此刻已然是散发出惊天动地的黑白之光,瞬间涨大到方圆万丈,双环碰撞,爆发无与伦比的规则。
它从未爆发过如此可怕的光芒,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它可以与圣器争雄!
泣血刀散发无尽血光,横亘万里,刀芒惊破天地。
念灯仙子已然忍不住喃喃道:“圣女......”
而辜雀的脸色早已变了,豁然回头,猛地朝那虚空的尽头看去。
那里,是混沌茫茫,是一片混乱,虚空裂缝只剩下一丝缝隙。
但就是那一丝缝隙之中,一道白光缓缓飘出,那熟悉的气息,几乎要令辜雀痛哭出声。
冰洛,你终于归来!
你可知,我已等你数十年。
第七百一十二章 天主降临
天主圣山山魂爆炸,圣山**阵法彻底坍塌,其他五大圣山山魂也受到重创。司马永恒立刻结成了圣山五行阵法,但这一股力量,已然完全挡不住愈加强大苍穹之胎。
它迅速而来,不停吞噬着虚空,硬推着五行阵法前进。
绝望之时,众人脸色苍白,而辜雀此刻却根本没有注意。
只因他的心,尽在前方。
无尽的混沌力量凌乱,黑暗的虚空寂寞无比,唯有一朵朵梅花在飘荡。
梅花染上了虚空中的血,显得更加嫣红艳丽,又有着足足的凄美。
在那凄美的尽头,一道白光虚弱不堪,明灭不定。
但她在辜雀的眼里,却又是那么璀璨,那么夺目。
熟悉的气息,像是耳畔的低喃,像是嘴角的鼻息,像是那巫山**,那沧海桑田。
无言,无语,呢喃,旖旎,太多的回忆在瞬间纷至沓来,一幕幕往事如幻灯片般浮现在脑中,如最深情之歌,如最悲痛之话,让辜雀忍不住潸然泪下。
而这一切的情绪,又与泣血刀的惊鸣、黑白双环的铿锵、苍穹之胎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一时之间,仿佛世界都在共鸣。
数十年来,零落成泥,我终于等到了你。
那白光飘荡,虚弱不堪,辜雀大步上前,全身元气涌动,《紫虚道经》运转,温和的道韵缓缓将她的灵魂包裹起来,帮她挡住一切风雨。
这个时候,作为神阶的辜雀,可以毫不犹豫的说,自己可以保护好冰洛了。
虽然她只是生死之境,但有自己在,谁也动不了她!
辜雀脸上抑制不住了笑意,小心翼翼护送着那一团白光朝着混沌光幕而去。
依旧有死灵从那狭窄的虚空裂缝中而出,但此时此刻的辜雀已然没了任何负担,妖刀祭出,乱斩虚空,将其一切斩杀。
混沌光幕充满着生机,天老也连忙打出一道道阵纹规则,将其迎接过来。
“夫君......”
一声低喃忽然从白光之中传出,声音细软,柔弱,清淡,又虚弱。
但辜雀听到,却是身影猛颤,泪水忍不住掉落而下,眼眶通红,不停点头。
多少年了?自己也记不太清了,三十几年了吧?
当初她叫自己,是在那天州雪域,诛灵山下。
那个地方太寒冷,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如今这个地方也寒冷,但我已足以保护你,从今往后,天下漫漫,无人再能动你一根毫毛。
辜雀护着她的灵魂,朝**逼近。
黑白双环化作两个宽达万丈的太阳,散发出无与伦比的神宝规则,将四周一切力量完全隔绝,像是在自动护主一般。而泣血刀更是刀芒万丈,不停盘旋在空中,任何靠近的危险,都将被它挡住。
只是此时此刻,危险却不是来自于人,而是来自于这苍穹之胎。
五行阵法根本挡不住它,它依旧前进,虽然速度并不是很快,但也不会超过半刻钟了。
怎么办?怎么办?
所有人都急了,司马永恒更是脸色苍白,满头大汗,忽然咬牙道:“魔祖!太初老祖!你们两人当真要灭了岁月岛吗?你们可知道这是唯一的火种!”
魔祖冷冷一笑,不禁道:“火种?这种低级的计划,也只有你们这些愚蠢的阴谋家才能想得出来。你们毕竟未至不朽,毕竟不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都是白纸一张,轻轻一捅便破。”
金色虚影也缓缓道:“只有你们到了不朽这个层次,才会明白你们所作的一切多么可笑。”
司马永恒厉声道:“你们糊涂啊!若是单纯靠着力量可以成功,我司马永恒又何必谋划万古?为了一己之私,为了复活,你们要毁去这唯一的希望吗?”
魔祖傲然道:“愚蠢之见!本祖只相信自己,唯有自己复活,才能掌控天地,才有真正的希望!”
金色虚影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司马永恒,你不必再说了。”
而这边,辜雀郑重地把冰洛的魂魄交到了天老手中,眼中已经热泪盈眶,颤声道:“天老,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冰洛拜托你了。”
天老沉声道:“魂魄已归,只待融合醒来,但苍穹之怒......”
说到这里,他已然顿住,只因王顶天、天眼虎和轩辕阔争取到的一刻钟时间,已然将要过去了。
而辜雀也知道情况,只是咬牙道:“事到临头了,顾不了那么多了,所有的所有,我辜雀去担!”
“好。”
天老脸色凝重无比,双手一放,那冰露的魂魄,那一道微弱的白光,便瞬间融进了她的身体。
而下一刻,天老已然打出了数万道恐怖的阵纹,密密麻麻,将其完全包裹住。
但天空深邃的星辰,忽然就此爆炸开来!
所有的星辰,全部爆炸,力量席卷虚空,但却因为之前的时间代价,而并未降下。
众人脸色苍白无比,骇然朝天望去,如此恐怖的力量,若真是降下,岂不是灭世之灾?
辜雀眉头紧皱,逆天改命,强行复活,的确是逆天而行,但苍穹之怒怎么比玛姬复活的因果还要可怕?
而此时此刻,苍穹悬岛已然来临,两大不朽冷漠注视,只要撤出圣器,恐怕就会立即出手。
他们的目标,当然是辜雀和顾南风,只要杀了这两人,人皇之冠、阴阳日月台和镇界灵柩馆都将退出战场,那时候,自己等人则可以为所欲为了。
只是天道子却是没有出手,而是一脸戏谑地看着司马永恒,摇头道:“贫道的炼丹炉内含大道,被镇界灵柩馆挡住,但贫道却可以出手不,老友你难道不怕?”
司马永恒重重一哼,冷冷道:“老友你老奸巨猾,我还不了解你吗?苍穹之胎三个人分怕是不够,你当然不会出手杀了辜雀和顾南风,你需要他们用圣器挡住你的两位竞争对手不是吗?”
“知我者,司马也!”
天道子笑道:“所以我就静静看着你们走向死亡好了,嗯,还有大概三百息时间。”
天老忽然道:“苍穹之怒,也恰好还有三百息时间便要降落而下!”
司马永恒眯眼道:“此次苍穹之怒,是否已达极致?”
天老并无回应,只是抬头望天,只见天空之上,星辰已然全部消失,剩下的是那激荡翻涌的恐怖浪潮。
那是翻卷在星空之中的银河,那是超越五海总和的苍穹规则之水,那是无匹的苍穹之怒,是苍穹之怒到达一定层次之后才有的东西。
世间有云:“银河悬流,可冲塌时空,淹没大地,天地万物生灵在劫难逃。”
魔祖已然笑道:“呵!银河悬流,这可是高级的苍穹之怒,除非是全盛状态的无上不朽,谁能挡住?”
金色虚影道:“还有完全激活的圣器可以挡住,但是拿圣器去挡苍穹之怒乃是大忌,有胆子这么做的人,并不多。”
听到此话,司马永恒点了点头,喃喃自语道:“三百息......不,准确的说还有二百六十息,似乎还得再等等。”
听到此话,魔祖顿时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天地之间,忽然涌出一股澎湃到极致的力量,刹那间灌注寰宇,充斥世界。
那是一股浩荡的威压,甚至超越了圣器的威压,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只能见到时空一阵波动,那高达万丈的金色虚影,在瞬间便龟裂开来,化作齑粉。
“呃啊!”
太初老祖惊吼一声,声音刚出,天空之上那两个血色的眼球,也在瞬间爆炸,鲜血霎时洒满虚空。
“是谁!”
魔祖幻化而出的身体不断暗淡,最终近乎透明,身体之上,竟然交织出一道道白色的光芒。
恐怖的元素波动掀起翻天巨浪,无匹的威压令世界都在颤抖,一瞬间,镇界灵柩馆、人皇之冠、阴阳日月台散发出澎湃的光芒,像是在抵抗着某位强大的存在。
一瞬间的惊变,令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魔祖和太初老祖身影疯狂退后,霎时已然远离千里虚空,遥遥望着这边。
这两招看不见的袭击,令他们几乎魂飞魄散,若不是最后自身大道护佑,恐怕已然灰飞烟灭。
“是谁!谁还在暗中?”
魔祖惊吼出声,声音如雷,惊破四方,久久不绝。
所有人也都面色惊骇,两大无上不朽,至高之存在,竟然被人偷袭?
谁又这么大胆子?谁又有这么大的能力?
漆黑的虚空忽然涌出一道道白光,天地之间,忽然开出一朵朵洁白的百合花来,密密麻麻挤满虚空。
这一刻,这死气荡漾的六岛世界,似乎变成了那西方天堂。
四周站立的天使,齐齐跪了下来,右手抚心,深深低头,像是在迎接一个伟大的存在。
所有人都朝前看去,所有人的脸都被光芒照得发白。
一个清澈明亮,却又饱含智慧的声音忽然传来:“神,创造世界,亘古永恒,不生,不灭,无处不在。”
“神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声音很轻,像是低喃细语,却又响彻了天地寰宇,响在了众人心头。
众人身影剧震,像是被一股清澈的力量洗涤,整个人都变得清爽,变得朝气蓬勃。
而司马永恒则是喃喃道:“你果然还活着。”
话音落下,世界白光闪烁,百合花铺满虚空,那天地的尽头,一个单薄的身影,已然走来。
他步子频率很慢,但一步跨出,却又像是穿越了虚空,顿时站在了天地之间。
或者说,他本就融进了虚空。
“天主,你来了。”
天道子的话,如巨锤一般,重重砸在了众人的心头。
一个文明的开创者,已然拉开了他神秘的面纱。
第七百一十三章 天与地的对抗
“天主,你来了。”
天道子的话,如巨锤一般,重重砸在了众人的心头。
所有人朝天看去,只见天空之中白光闪烁,那道身影却是被一道道规则包裹,甚至连虚空都扭曲,只能隐隐看到一个模糊的身体轮廓。
但这足以给人以无与伦比的震撼!
天主!西方有两个最伟大的神祇,一个是魔法修炼文明的开创者法神之祖,另一个便是西方光明圣教的创始人,西方光明国度的信仰之源——天主。
一个影响了大陆三分之一版图的文明开创者,一个永远被人铭记的无上存在,此刻,他就站在这片天地之间,俯瞰着在场所有人。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道目光,温和却冰冷,亲切又威严,无法触及,无法想象。
天主身影就静静站在虚空,沉默了良久,才忽然道:“天道子,一别数万年了。”
这句话也不知道蕴含了什么魔力,竟然令天道子身影一颤,眼中竟然有了泪光,不停地点头,慨然道:“是啊!一别数万年了。”
众人听不懂,但辜雀却管不了那么多。
他此刻,只在意冰洛是否复活!
他已然等不及,已然问出了声:“天老,冰洛怎么还不醒来?”
天老摇头道:“别急,魂魄已然相融,现在她三魂七魄皆在,你总归是要给她一点时间的。”
辜雀闻言唯有点头,心中虽然急,但也知道天老所说没错。
只是一声啜泣响起,旁边那洁白的骸骨,忽然闪出了晶莹的光芒,一种生命的悸动,已然诞生。
流川子慌乱不已,连忙跪在骸骨身旁,不禁颤声道:“小丹...小丹......”
“爹...爹爹...这是哪儿?”
一股灵魂波动传出,一个生命终于逆天复活,那清澈的孩童声音,纯净的像是要融化众人的心灵。
听到这个声音,流川子身影剧震,张嘴良久,猛喘粗气,终于忍不住仰天大哭,泪水一行行掉落。
“呃啊!小丹!我的女儿!你终于醒来了!”
他身体缩了起来,哭得声音沙哑,大声道:“我的女儿,父亲对不起你,让你孤魂飘零死界五十年,父亲对不起你,你终于回来了。”
“五十年啊!我流川子这五十年如同行尸走肉,想不到竟然还有父女团聚之日!”
声音传遍大地,四方众人闻言,也不禁摇头暗叹。
溯雪、轻灵这种心肠软的女子,更是眼泛泪光,低头掩面。
而司马永恒则是死死盯着前方轰隆而来的苍穹之胎,喃喃道:“一百六十息,还有一百六十息。”
流川子终于调整了过来,豁然朝辜雀望去,身影跪得笔直,重重磕下三个响头,大声道:“辜雀,我流川子命途多舛,本以为世界无望,若不是你,我在二十多年前便自行了断了生命。”
“但你亲自来我妻坟冢,告诉我小丹也许可以复活,我并不相信,但这一丝希望让我坚持了下来。我万万没有想到,奇迹真的可以诞生,我们父女竟然真的可以团聚。”
“我流川子不会说话,只说一句:以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任何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话,他再次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了起来。
天老连忙道:“快,她没有肉身,灵魂无所寄托的,你必须要马上帮她凝练肉身。”
流川子道:“早已准备。”
他说着话,双眼忽然散发惊世魔光,一颗拇指大小的种子忽然从心口破体而出,顿时落在了骸骨额头之处。
于是一缕青光闪现,无尽生机薄发,竟然直接把骸骨盖住,一瞬间血肉衍生,经脉显现,一具小孩肉身,竟然已经完成。
天老不禁沉声道:“好大的手笔,竟然舍弃自身道种,为其凝聚身体。”
流川子脸色发白,却是掩盖不住笑意,道:“对于小丹来说,区区道种又算得了什么?”
话音刚落,那个小女孩已然睁开了双眼,明眸善睐,盈盈如水。
流川子痛哭流涕,顿时将她抱在了怀中。
辜雀低头,看向冰洛苍白的脸颊,忍不住轻轻抚摸着,喃喃道:“就差你了,冰洛,快醒来吧!”
而司马永恒此刻已然闭上了眼,喃喃道:“一百息,还有一百息。”
虚空远处,魔祖不禁惊吼道:“天主,你敢暗算我?你也想要复活!”
天主缓缓道:“我从未陨落,何谈复活?”
魔祖怒道:“那你还出来插手?莫非你是站在司马永恒那一方?他愚蠢,你也愚蠢吗?”
天主淡淡道:“各自立场不同而已,但我并非与他们一致,苍穹之胎归我,你们的状态已然无力参与这场争夺,若不好好打理,恐怕灵魂都保不住。”
听到这句话,魔祖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但没有任何办法,天主所说只是实情。
而天老已然道:“天主,你把他们赶出了战斗,却没想过,你一己之力,如何抵挡两大圣器?相反,我们甚至可以空出一件圣器来抵挡苍穹之胎。”
天主隐于虚空之中,轻轻一叹,道:“此时此刻,并未完全觉醒的圣器已然无法抵挡苍穹之胎,另外,你们觉得我没有想到这些吗?”
天老冷笑道:“你当然有想到,谁都不会把你当做傻子,从玛姬的出现开始,就代表着你已然参战了。她按照你的旨意,毁灭了圣山**大战,重创了五行大阵。你之所以没出来,正是因为你要消除你的竞争对手。”
天主轻轻点头。
天老道:“只是你又有什么把握,战胜圣器呢?”
天主平静道:“我并不能战胜圣器,但目光要长远,心要与世界相通,你是阵法天机一道的佼佼者,难道就没算出来什么吗?”
听到此话,天老的脸色顿时一变。
未待他说话,天主已然道:“我对阵法并无造诣,但预言这一块,我算是略懂。”
众人不禁苦笑,创出《大预言术》这种惊世魔法的神祇,说自己略懂预言?
他淡淡道:“想必我这一次算的没错,圣器,该去它们该去的地方了。”
话音刚落,人皇之冠忽然一声惊鸣,散发着无与伦比的金芒,圣威盖世,竟然直接打破虚空,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圣器消失了!”
“竟然自动飞走了!”
一声声惊呼之中,阴阳日月台散发无尽阴阳二气,也打破世界,飘然而去。
与此同时,神魔大陆东州赢都,那伫立如山的玲珑时空塔轰然摇动,散发无尽白光,如箭一般,朝那苍穹而去。
整个赢都,沸腾了。
而那战船之巅,人皇轻轻一叹,右手伸出,斩君刀顿时激射而出,直直朝天飞去。
他不禁叹道:“卡萝琳,天地七大圣器已然去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卡萝琳摇头道:“情况堪忧啊!”
而此刻六岛世界,所有人的身体都寒了下来,尤其是岁月岛人。没有了圣器庇护,他们此刻何以抵挡天主和天道子这样的伟大存在?何以抵挡苍穹之怒?还有那恐怖的苍穹悬岛之胎?
绝境,万无生机的绝境。
天主轻轻一叹,道:“天地七大圣器走了,世界剧变啊!这一战,也该结束了。”
他缓缓摇头,朝天看去,只见天空银河悬流,翻滚如汪洋,已然全部积攒,只待倾泻而下了。
那是一股恐怖的浩荡之威,那必将淹没整个六岛世界,没有任何生命可以幸存。
而那苍穹之胎,也将在银河的洗礼下,彻底演变成异数。
辜雀,将永远消散。
“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六、二十五......”
司马永恒闭着眼,喃喃出声,一个数一个数的念着。
天道子已然不禁皱眉道:“老友,你这是?”
“二十二、二十一、二十......”
司马永恒豁然睁开双眼,眼中精芒爆射,全身气势猛涨,忽然大吼道:“天主、天道子,你们都是伟大的强者,但伟大的强者也有失算的时候!”
“什么意思?”
天主沉声而出。
司马永恒激动无比,全身都在颤抖,喘着粗气道:“我司马永恒为了今天,准备了数万年之久,怎么可能就没有想到有不朽降临呢?你们说的不错!这件事情,该结束了!”
他大笑出声,道:“银河悬流真的只有全盛状态的不朽或者完全觉醒的圣器可以抵挡吗?苍穹之胎真的就强大到无可抵挡的程度吗?不是的!”
他厉声道:“十五息,还有十五个呼吸,苍穹之胎和银河悬流,就会到达这里!它们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而那时,将是见证奇迹的时候!”
“不知道漫天银河和苍穹之胎,遇到大地脉搏,是一个怎样壮阔的景象呢?”
听到此话,天道子脸色顿时一变。
而司马永恒已然运转全身元气,暴喝道:“古亘!白虎圣君!出手!”
声音通过空间通道,直接传到了神魔大陆最低处,万里大峡谷深处。
这里已然布满了阵纹,白虎圣君和精灵一族的先知并肩而立,听到司马永恒的话,对视一眼,顿时爆发出全身元气,轰然朝下打去。
元气激射,大阵开启,亿万道纹激射,漫天符络席卷,那澎湃的天地泉眼顿时发出呼啸之声。
于是那滔滔不绝的生机,那整个大陆的脉搏,那恐怖的元气,那无与伦比的力量,在瞬间便喷射了出去!
黄州地州,地动山摇,已然被二十年前那场大战毁灭得破碎不堪的万里大峡谷崩塌不已,天地泉眼的力量,轰然激射朝天。
这代表着整个大地的力量,整个大陆的脉搏,这是天与地的对抗!
整个神魔大陆都能看到那恐怖的光柱冲霄而起,冲破重重虚空,直直灌注进了那六岛世界。
在阵法的控制下,在刻意引导下,在苍穹之胎和漫天银河同时降临,在无数人生死的最后时刻,那恐怖的光柱,轰然打破一切!
第七百一十四章 你终于醒来
恐怖的天地泉眼,澎湃的大陆脉搏,在天地瞩目之下,冲碎云霄,在那苍穹之胎和漫天银河降临的同时,轰然撞击在了上面。
于是惊天动地的爆炸瞬间发出,无与伦比的能量或许只能用世界毁灭来形容,空间、时间在这一刻完全不复存在,有的只是可怕的崩溃。
一个高达千丈的伟岸身影落下,大手一挥,漫天金芒荡漾如海,把岁月岛完全包裹。
而另一个身穿鹅黄色西方宫裙的绝美女子,则是打出璀璨的白光,把辜雀等所有人、连同混沌光幕一起包裹了进去。
爆炸依旧在持续,强光令众人睁不开眼,震耳欲聋的声音经久不绝,这一股碰撞,超越了所有人认知。
大地的脉搏与苍穹的怒火,还有那悬空之岛。地、天、空同时碰撞,同时爆炸,巨响甚至连神魔大陆都听到了。
无数人惊起,骇然望天,吓得魂不附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爆炸才终于停止,声音才终于落下,天眼之间混沌一片,虚空崩碎得稀烂,放眼过出,满目疮痍。
只是依稀可见,那混沌之处,白光激荡,一个单薄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空间和时间在大道的凝聚下慢慢恢复,狂风开始吹拂,漫天尘埃激荡,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恢复清明。
众人骇然朝前望去,只见一个娇小的身影终于把白嫩的小手放了下来,于是那护住所有人生命的白色光壁也就此消失。
天眼虎瞪眼良久,才不禁惊叫道:“我靠!嫂子!你怎么来了?”
这一声嫂子听着暖心,卡萝琳缓缓转身,笑道:“我若不来,你们岂不是都没了?”
天眼虎咧嘴笑道:“是是是!嫂子在我就放心了!”
卡萝琳无言,却是朝辜雀看去。
只见辜雀正静静站在原地,目光始终都看着冰洛,并未转身,并未说话。
冰洛的脸色依旧毫无变化,依旧是那般安详,那般苍白。
他多么想看到这张脸突然复活生机,突然睁开眼,并以当年的目光看着自己。
卡萝琳叹了口气,也知道此刻并非叙旧之时,转头朝岁月岛看去,人皇已然收起了光壁,大步朝这边走来。
龙行虎步,身躯如山,剑眉星目,不怒自威,他眼神一扫,直接道:“天道子,天主,苍穹之胎已灭,你们可以走了。”
天道子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司马永恒,不禁笑道:“老友,你还是那么聪明,竟然能想到用天地泉眼对抗苍穹大怒。”
司马永恒道:“很多年前,我便在研究天地泉眼的运行规律了,算计千古,从未懈怠,有今日之果也不意外。”
天主淡淡道:“你装得很像,但有没有想过,万一是你错了呢?”
司马永恒摇头道:“时也命也,冥冥之中自有安排,我只需要做好我自己该做的就行了。”
天主道:“我吞苍穹之胎,成为异数,不必那辜雀强?”
听到此话,辜雀也不禁朝天主看来,原来他需要苍穹之胎的原因,是自己想成为异数。
司马永恒道:“我不知道,但辜雀从未让我失望。”
天主看向辜雀,轻轻叹了口气,又不禁朝卡萝琳看去,道:“卡萝琳,你转世不易,觉醒不易,你不该过早暴露的。”
卡萝琳轻轻道:“我不现身,我的丈夫怎么办?”
“丈夫?”
天主的声音很诧异,疑惑道:“可是你乃云英之身。”
听到此话,卡萝琳俏脸微红,转头瞥了辜雀一眼,低头道:“还、还未成亲......”
天主沉默了片刻,忽然道:“我不理解。”
卡萝琳看向他,不禁笑道:“你会理解的。”
天主道:“我不懂,你教我。”
卡萝琳连忙摇头,咯咯笑道:“我可不敢。”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这两人在说什么,奇奇怪怪的。
天道子看向人皇,忽然道:“预言湖如何?”
听到此话,人皇身影一震,不禁沉声道:“大阵依旧牢固,但已然出现了裂痕。”
天道子变色道:“为何?不是说了一定不能碰吗?”
人皇并不说话,而是直接朝轩辕阔看去。
面对不朽的目光,面对老祖的压力,轩辕阔的脸上并无异色,而是淡淡道:“帝后莽撞,不知世故。”
天道子深深吸了口气,道:“大道阵法为整体,不可补救修缮,唯有你多注意了,那东西出来恐怕是个麻烦。”
人皇点头,忽然皱眉道:“天主,那边如何?”
天主缓缓道:“关于那边,你们最好还是少问,尤其是在圣器消失的敏感时期。”
说到这里,他重重一叹,道:“这一次专程过来,想不到却是一无所获,唯一庆幸的,也就是可以见证一个伟大存在的复苏了。”
“不错,我已等她很久。”
人皇沉声说出,四大不朽级别的强者对视一眼,忽然同时朝辜雀看来。
辜雀微愣,不禁道:“你们看着我干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伟大存在了?”
卡萝琳轻轻道:“辜雀,你......”
她没有再说,而天主则是直接道:“请你站远一点,事实上我们并非在看你,只是在看你身后的存在。”
“身后?”
辜雀呆了一下,忽然身体一颤,整个人顿时僵住。
只因身后忽然传来了一缕缕呼吸,很轻,很柔,但却无比熟悉。
他感受到了一束目光,正看着自己的后背,那道目光是那么的炙热。
黑白双环和泣血刀铿锵不休,散发无尽规则,激动得在天地之间不停旋转,碰撞之间,散发着喜悦的气息。
所有人都看向辜雀的身后,唯有辜雀一人身影绷紧没有回头。
他甚至有点不敢回头。
像是近乡情怯。
一瞬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
他想起了当初自己穿越而来,不过是一个十八岁的**丝学生,但却得到了一个天之骄子般的圣女青睐,还与之结合,与之成亲。
在她的帮助和鼓舞下,自己从绝望到平淡,从平淡到燃起希望,变得慢慢成熟。
她背叛了神女宫,死在了轩辕辰枪下,临终之前还担心着自己无法生存,把泣血刀和黑白双环都给了自己。
这并不是恩,这是爱,这是一个妻子的温柔。
每念及此,几欲潸然泪下,如今自己终于长大,终于变得成熟。
自己成了刀道的领袖,成了魔神,自背棺神都,到赢都血海,到苍龙出世,圣地会武,法祖之墓,六朝联军,火海之乱,转世神魔......整个大陆天下八州自己都去了,两大绝地也去了,七大圣山去了四个地方......
这一片大陆对于自己来说已然不再陌生,已然是轻车熟路,变得强大,变得有影响力,从千古英雄,到千古罪人。
徒步二十年,修身养性,感悟本源......
这一步步啊!终于走到了今天,无数次血与火的拼杀,无数次挣扎于死亡的边缘,心中都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男人要挺起胸膛,要直起脊梁,要有担当,你不只是为自己而活,你还有你的妻子。
这个信念支撑着自己,如今,自己求索数十年的事,终于实现了!
他没有泪流,他只有喜悦。他不想冰洛还认为,自己是当初那个孩子。
自己已然是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冰洛啊!你终于醒来。
他缓缓转头,终于看到了那张无数次睡梦中的脸,埋葬在内心深处的脸。
眉如细柳远山,眼如星辰大海,肌肤如冰雪凝脂,琼鼻俏美挺立,丹唇如朱砂嫣红,整个人容光泛发,充满着勃勃生机。
腰细如柳,盈盈一握,丰胸如山,巍然高耸,白裙飘飘,淡淡出尘,欲欲飞仙。
他实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冰洛的美貌,他已然忍不住流泪。
非是脆弱,而是数十年来生死两茫茫的悲苦,是小轩窗正梳妆的思念,是明月夜短松冈的凄凉。
“冰洛......”
他声音沙哑而颤抖,终于忍不住抱了上去,他渴望这一刻已然太久。
只是一股无形的力量,像是一堵冰冷的墙,坚固地挡住了他的身体。
他心头一颤,忽然抬起头来,再次看向这一张绝美的脸庞。
那黑发飘飘之间,精致的脸,却是秀眉微皱,表情冰冷。
不!不是冰冷!
而是一种淡漠!
对待天地万事万物的淡漠!
她的眼中,是那逼人的凌厉,仿佛看上一眼,心脏都要随之破碎的尖锐。
那是一个久居高位的强者的眼神,那是一个沾满了无尽鲜血才能拥有的眼神!
她冷冷看着自己,不喜,不悲,没有任何感情,不带任何情绪。
“冰、冰洛你......”
辜雀开始结巴起来,喃喃道:“我是辜雀啊!我是你的夫君啊!”
冰洛并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锐利看向四周,身上忽然涌出一股无匹的气势,刹那间喷薄出去,直令天地变换,风云激荡。
那是一股令世界都要颤栗的力量!
辜雀的身影如浮萍般飘出,重重摔在虚空之中,口中的鲜血在瞬间喷出,染红了虚空。
剧痛,无法形容的剧痛,但他相信这是对方手下留情的结果。
他听到了溯雪的轻呼,听到了媚君的惊叫,但更清楚的是那人皇的声音:“千劫万险,百世轮回,天姬,你依旧强大如斯!”
天姬!
听到这两个字,辜雀的灵魂都像是炸裂了开来。
第七百一十五章 痛到深处是无声
“千劫万险,百世轮回,天姬,你依旧强大如斯!”
人皇的声音依旧有威严,但听在辜雀耳中,却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灵魂都在轰隆作响。
天姬!
冰洛怎么可能是天姬!
他瞪大了眼,豁然抬头朝前望去,只见冰洛白衣如雪,虽然的确是当年模样,但整个人似乎都变了。
她的气质变得无比尖锐,气势变得无比凌厉,站在那里,像是一个统治世界的女皇,睥睨天下,傲视众生。
听到人皇的话,她却没有回答,只是目光横扫世界,一字一句道:“世界,安否?”
声音冷漠到极致,不含一丝感情,但这却似乎是她本来的样子,并无任何藻饰。
百世轮回一朝醒,醒来第一句话,便是直问世界安否,这一种格局众人无法体会。
众人没有回答,而辜雀已然呆了。
他终于知道,眼前这人的确不是冰洛,冰洛淡漠但不无情,随和却不孤僻,也没有这无边的霸气,这冲霄的凌厉,这睥睨天下的气势。
只是他不甘心啊!
这意味着什么?这是否意味着,冰洛就这么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她不复存在,也没有了那复活的希望。
为了今日,为了走到这一步,实在经历了太多太多,心中的苦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而换来的却是冰洛永远的消失。
他胸口剧痛,但这剧痛却远远不及灵魂的绝望。
那看不见的枷锁,死死锁住他的心,他的身体,他一切的思想。
他脸色在发白,眼神变得浑浊,像是有一种东西在失去,心中枷锁太重,但又觉得空。
空得像是失去了所有力量,像是要被枷锁压垮。
他站不起来,重重跪在了地上。
“辜雀!”
卡萝琳轻呼一声,终于忍不住飞了过去,连忙将他扶了起来。
“辜雀,你...你不能这样,这就是现实,我们都无法改变的。”
卡萝琳也并不知道该怎么劝辜雀,事实上,已然有一部分人提前知道,这一次复活的本就是天姬。
至少神女宫的念灯仙子,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否则她也不会一直坚定的维护辜雀。
不知何时,神女宫所有人已然全部跪下了。
辜雀没有呐喊,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流泪。
溯雪和轻灵她们在喊自己,天眼虎和流川子也在安慰,甚至天老和司马永恒都摇头轻叹。
他能看到一切,也能听到一切,但没有任何办法,也无心做任何回应。
他的心,似乎已然空了,空如他的身体。
他轻轻拨开了卡萝琳的手,一步一步朝着天姬走去,他没有说话,所有人都看着他,所有人都没有说话。
天姬皱起了眉头,看着他一步步走来,忽然道:“我知道你,你似乎叫辜雀,这几十年,似乎你一直在为了我的复活而尽力,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说到这里,她淡淡道:“也罢,要你就这么离开,想必你是不甘,说吧,你想要什么?”
陌生的话,锥心刺骨般的痛,辜雀并没有说话,只是依旧朝她走去。
天姬的眉头皱得更紧,眼中杀意一闪,又道:“既然你不要什么,那我便送你一场造化好了,你现在是神阶之境,我送你入神君。三十多年的努力,换来一个神君之位,怎么算也赚到了。”
辜雀一口鲜血顿时喷了出来,身体几乎都站不稳了。
“我赚你麻痹!我兄弟救你是为了赚什么吗?”
天眼虎气得虎毛炸起,满眼血红,忍不住大怒出声。
天老连忙捂住他的嘴,压着声音道:“不要胡来,天姬之威,并不是你可以冒犯!”
天眼虎一把挣脱,抬起虎爪就指着天姬骂道:“什么狗屁天姬,她若死冰洛,老子就叫一声嫂子,她是天姬,老子偏偏要骂?”
这厮从小天不怕地不怕,嚣张习惯了,平时和辜雀闹来闹去,但这么多年早已是生死兄弟。
他厉声道:“三十年前我便跟着辜雀小子,他为你做了多少?赢都送你**进玲珑时空塔,楚都为了你参与夺嫡,为了你开膛破肚,无数次陷入绝境,你他妈还说他赚了?老子才不管你是什么天姬,什么不朽。欺负老子兄弟,就是老天爷都不行,我艹尼玛......”
话还没说完,天老已然打出一道阵法将他禁锢,额头之上冷汗直流,咬牙道:“你疯了!”
而天姬却是看都没看天眼虎一眼,只是左手食指轻轻一弹,无光,无元气,无气息,但天眼虎周围的虚空瞬间化作混沌。
卡萝琳脸色剧变,一掌连忙挡了下来,急道:“天姬你何必跟他一般见识。”
天姬没有说话,只是朝辜雀看来,淡淡道:“他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我送你入神君,从此我不欠你。”
说着话,一股澎湃的生机顿时朝辜雀打来,源源不断地灌注进了辜雀的身体。
辜雀身影猛震,一口鲜血顿时喷出,境界从神君竟然直接掉落到了命劫之境。
卡萝琳愣了一下,而天姬已然皱眉道:“嗯?怎么有如此重的枷锁?桎梏了你的境界,甚至还在不断加重,如此下去,你境界会不断下降,直至被枷锁活活压死。”
溯雪等人在痛哭,但却被轩辕阔一人全部拦下,人皇道:“辜雀,你走吧!这里没有你的事了。”
辜雀知道人皇的意思,再不走,惹怒了天姬,岂不是死?
但他没有回答,依旧朝天姬走去。
天姬淡淡道:“你心中有枷锁,谁也帮不了,这样吧,我可以让神女宫收留你,保你一世平安。”
陌生的话语,字字锥心,辜雀泪水混着血水流下,死死盯着天姬,一步一步靠近。
破碎的虚空,所有人目睹之下,他像是一个死狗。
“夫君,你回来吧!那个女人已经不是冰洛了,你还有我们。”
媚君早已是泣不成声,而溯雪也道:“回来吧辜雀,如果有缘,你们终究会相认的。”
听到这些话,辜雀忽然想起了太多事。
冰宫之中,冰洛那淡淡的笑容,那羞赧的眼神。
“师尊,他并无武功,只是一个无知的少年,我们因为自己阵法的失误而杀他,有悖良心。每一个生命都该被尊重,他并非恶徒,我不想你们杀他。”
那是自己刚刚来到这里,面对生死大劫之时她说的第一句话。
她的声音是那么好听,那么充满希望。
“你叫什么名字?辜雀?这个名字很奇怪哎!”
“你从来都叫我圣女前辈,怎么今天叫我名字?”
“你不要灰心,这个宇宙这么大,时空总是相对的,或许你在这里呆了千年,那边才过去一个时辰呢!万一有一天你变得强大,岂不是可以回家了?那时候也许对于你的父母来说,你才失踪几天呢!”
这是自己在绝望之后,她对自己说的话。
这句话让自己有了信心,有了希望。
“原来你们的世界这么有趣,我也想看看汽车飞机呢,还有......你的母亲我也相见......”
说到那句话时,她的脸红得像鲜花。
“你、你怎么还没睡、我...我来是想问你,下午的时候为什么...为什么亲我?你知道的,只有夫妻才这样做,我以为你亲我之后总会说点什么的,但你又走了。”
月光下,她的语气很幽怨,让人忍不住心怜。
辜雀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夜。
“夫君,我们还没成亲就这样了......被师尊和宫主发现怎么办?”
“可是宫主、师尊,我对神女宫的姐妹很好,我也从来没有推卸过任何责任,我一直把神女宫当做自己的家。为什么...为什么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就是错了?”
“如果一定要惩罚,就惩罚我吧,他武功低微,承受不起的。”
“我选择跟他走,但神女宫永远是我的家。”
这是事情败露之后,她坚定的选择了自己。从那时起,自己便忽然知道,自己已然是一个男人了,不再是所谓的学生和少年了。
“神女宫待我,如母待女,含辛茹苦,养我成长。奈何世间并无两全之法,不负你,便负她。只叹我冰洛命浅,不能在你面前尽妻子之德,也不能为神女宫尽子女之孝。”
“快拿好你的刀,以后...以后我不在了,你只有用它来保护自己。一个刀客,刀在人在,刀断人亡。”
“我真的坚持不住了,黑白双环是神女宫传承之宝,其中很多秘密你不知道,它在关键时候能护你周全。”
“你会不会忘了我?你每天都看一眼泣血刀,每天都摸一摸黑白双环,这样你便不会忘了我了。”
这是她在生前最后的几句话,每一句话都浓缩着对自己无限的关怀与爱意。
只是她如今已不在,所有的往事,都将埋葬于尘埃之中,再难回首,再难寻觅。
他依旧在往前走,已然走到了天姬的身前。
而天姬却是抬起了手,手中白光闪烁,白光之中规则横生,只要轻轻一指,辜雀必然灰飞烟灭。
她杀过的人已太多。
也从未心软过。
但她的眉头皱得很紧,看到这张沾满鲜血的脸,这无所畏惧而又无所留恋的脸,她忽然觉得无比熟悉。
她竟然发现自己不愿杀他。
她的心忽然有些隐隐作痛,她极为讨厌这种感觉。
所以,她的武断让她冷冷开口:“滚!”
第七百一十六章 永难卸去的枷锁
天姬并不知道她为何要失态说出这个字,但她至少明白,自己非常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不忍心的感觉,这种心中隐隐作痛的感觉,眼前这张脸的确很熟悉,她身平第一次不想杀一个人。
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她从来不想去考虑这种无聊的事情。
卡萝琳不禁道:“辜雀,万事不可强求,命数如此啊!”
辜雀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来,看向这一张熟悉而陌生的脸。
霸气,威严,锋芒毕露;锐利,凌厉,睥睨天下。这是这张脸给自己的感觉。
再也不是当年的感觉了。
无论她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她终究不是冰洛。
她忘记了一切,不知何时才能记起。
天主忽然朝后看去,平静道:“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声音清淡,也并不大声,但在这寂静的虚空之中,所有人都足以听到。
朝前一看,只见不知何时,玛姬已然静静站在了前方。
她依旧是重伤之躯,全身鲜血流淌,背后的十二支翅膀也黯淡无光,甚至还断了两支。
她对天主似乎态度并不好,只是冷冷道:“我想走就走,想回来就回来。”
天主也不生气,手一挥,一道白光闪过,那是纯粹的光明魔法。下一刻,玛姬的身体便已全然恢复,翅膀生出,金芒闪烁,气势澎湃。
天主轻轻道:“你何必如此?他的心也并不在你身上。”
玛姬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你管。”
天主不再多言,而四周之人却疑惑了起来,玛姬是天主侍妾众所周知,绝不会有假,甚至玛姬也自己承认过。
但此时此刻看来,他们的关系却似乎又并不是那么好。
玛姬只是看着辜雀,也并没说话,只是心头却是苦苦一叹:枷锁,我说过了,你的枷锁不会那么容易摆脱的。只是很多明眼人都看出来了,你辜雀却偏偏看不出来,难道这就是当局者迷吗?
泣血刀惊鸣不休,黑白双环也碰撞颤抖,像是在说着什么,但谁又能听懂呢?
或许它们,也对自己有了感情?
毕竟是朝夕相处三十多年啊!
辜雀惨然一笑,看向泣血刀,轻轻道:“你和我征战数十年,但我却从来不是你的主人,你贵为神宝,我也从未用过你神宝之力,如今......”
说到这里,他看向天姬,缓缓道:“如今我梦已灭,即将远行,你可愿再随我漂泊?”
他的话,是说给泣血刀听的。
这把刀的确给了他太多的力量,也共同经历了太多的辛酸。
只是泣血刀轻鸣不休,却是直接飞到了天姬身后,不止是它,黑白双环,也飞到了天姬身后。
是啊!自己的确从来就不是它们的主人。
自己的确不配拥有它们。
只是共同战斗了这么多年,终归是有些不舍的。
不舍,便不舍吧!冰洛都没了,它们对于自己的意义也消失了。
就让一切随风而去吧!
只是心中为何痛楚如刀割?为何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他已然无法再走了,他倒在了虚空之上,猛喘粗气,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一股股元气自他体内席卷而出,他像是在变得苍老。
而天姬,则是满脸冷漠,双手伸出,黑白双环顿时自动飞到了她的手上,当然还有泣血刀。
这本身就是她的东西。
她的脸上没有表情,冷漠的瞥了辜雀一眼,淡淡道:“厄运之子遭天妒,我帮你掩盖天机,算是彻底还清你复活之恩。”
说着话,右手一挥,一道白光直接灌注进了辜雀体内。
这道白光很平凡,但却饱含了她毕生道则,顿时让辜雀眉心的黑纹散去。
他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终于又成了普通人。
但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毫无价值,元气澎湃而出,他的境界已然掉到了轮回之境。
天老不禁变色道:“不行,这样下去他必然修为尽散,枷锁,必须卸去他的枷锁。”
卡萝琳幽幽一叹,低声道:“可是枷锁是他自己的,谁又能帮他呢?这一次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而辜雀站了起来,双手空荡荡,心中空荡荡,他像是再也没有了其他东西。
没有了陪伴自己的泣血刀,没有了手中时刻冰凉的黑白双环,没有了心中那份希望。
无形的枷锁,非但压抑着他道种的诞生,还令他的心境彻底破碎。
心境破碎,便无法承载力量,他的力量终究会消失。
这么多年来,自己又为了什么呢?
总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复活冰洛,复活妻子,当愿望落空,他的人也空了。
但是为什么会这样呢?是不是因为冰洛占据了他的一切?他到底有没有自己的灵魂?
若是有,又怎么会空?
他恐怕还需要走很长的路,他需要明白,在这样一个复杂的世界,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自己的归宿在哪里?立场在哪里?自己的责任在哪里?
一个人如果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可以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辜雀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吗?
甚至,他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道种为何无法凝聚?修为又为何会降低?这一切难道真的仅仅因为冰洛或者天姬?
世界之繁杂,若无自身定位,其最终结果,早晚都是辜雀这般。
人,要为自己而活。
这个到底许多人不懂得。
辜雀走着,一步一步,踏着虚空朝前走去。
他心中有枷锁谁都知道,他开始明白了很多事。
为什么当初冰洛进不了玲珑时空塔,当然不是因为铜棺,而是因为这**之中的一魂一魄是天姬的,她的强大根本无法形容,圣器恐怕有所抵触和防备。
天州雪域,阿修罗出世,她便已然散发出了自己的神威。
而魔域斩君刀出世,黑白双环之中的纤手,当然也是她。
离火圣山,砸破封印的,当然也是她。
只因她的身体,本就在黑白双环之内。
其实自己早就该知道了,在离火圣山之时,自己便已然想到了。
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愿意面对罢了。
不愿意相信,冰洛已然消失在了世界之上。
他停了下来,只因身后有太多人跟着他。
溯雪清泪横流,强行笑道:“夫君,我们回家吧!这里不属于我们。”
媚君也道:“对,我们回家吧!她算个什么?她凭什么要你这么难过?罪孽森林才是我们该待的地方,那里都是你的部下,都愿意为你而死。”
她激动道:“这几十年来,是罪孽森林有史以来最繁荣最和平的时光,罪兽们都很感激你,你就是它们心中的神。回来吧夫君,你不该再为了她活着了,你也有你的事业,你的子民。”
她眼中也有泪,摇头道:“这几十年来我真的很累,魔域、罪孽森林两边跑,我管不过来那么多事的。这些都是你的领域,你应该为他们做些什么的。”
听在心头,辜雀的心当然很痛。
但是他现在很空,空到没有思想,没有力气。
轻灵也不禁道:“对啊!别为了那个女人活着了,你还有我们,你还有天眼虎。你看他,为了你连天姬都敢骂,这些兄弟你舍得吗?”
溯雪道:“还有你的兄弟唐义勇,他现在在原始岛,作为司马永恒的后手之一,但却没有用上,大家都在帮你。”
辜雀没有说话,他只是在吐血,整个人都弓起,口中鲜血不断。
他终于失去了力气,开始往下坠落。
御空飞行,对于他来说已然是做不到了。
他现在,寂灭之境!
天眼虎拳头捏得啪啪作响,一把拉过王顶天来,咬牙道:“怎么办?你说怎么办!这小子怕是活不下去!”
王顶天摇头道:“别问我,我也没有办法。”
玛姬极速而动,猛然站在了辜雀面前,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辜雀。
她的确很美,单论皮相,她甚至比媚君、比溯雪她们都出色。
精致的西方脸庞,纤细的腰肢和凹凸有致的身材,再加上背后那十二支金色的翅膀,她太完美。
只是辜雀已无心欣赏。
他在下坠,像是一具尸体,不停朝下而去,越来越快,而众人依旧跟着。
所有人都在喊他,很多人都哭了,天眼虎都忍不住眼眶通红。
无数次血与泪到达神阶之境,一朝打击,彻底回到最初。
加之希望毁灭,谁也不能体会他的心情,但谁都能够想象。
心境破碎,实在太可怕了。
天姬眉头紧皱,感觉脸上有些湿热,抬手一抹,竟然是泪水。
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有什么值得悲伤的事吗?
她脸色很惨白,也感受到心中的痛楚愈发清晰,她并不清楚自己的感受。
只是觉得奇怪,抹去了泪水,刚要说话,忽然嘴角又湿润了。
嗯?怎么回事?
竟然是血!
自己竟然吐血了?难道受了伤?
她已然愣住了。
而卡萝琳已然飞出,大手结成一道光幕,把媚君等人挡住,轻轻道:“他心中有卸不下去的枷锁,你们这样,对她反而有害。”
溯雪最明事理,看到卡萝琳来了,连忙施礼道:“姐姐,你功参造化,很多事比我们懂,辜雀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听你的。”
媚君和轻灵此刻也不使小脾气了,也连忙求助。
但卡萝琳则是摇头道:“哪有什么办法?一切只有靠他自己,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已经在渡的劫。现在,这个劫的伤害已然最大,也是最后时刻。”
她叹声道:“他挺不过去,就彻底灭亡,他挺过去......”
说到这里,她顿了片刻,道:“他若破茧而生,天上地下,还有什么东西可以击败他?”
第七百一十七章 贯通世界
卡萝琳出面后,所有人都停止了。
如她所说,这是辜雀生平大劫,无法渡过,沦为尘埃,一旦渡过,则桀骜天下。
只是人为什么要有劫难?平步直上岂非更好?
因为世界就是如此,目标越大,所遇到的挫折就越大,但凡强者,垂名青史之人,无一不历经坎坷,最后才证得果位。
神魔大陆何其广阔,这一片世界除了神魔大陆之外,又有五行之海,悬空六岛,震旦界,无量界等等......
而这些,又只是那广阔的宇宙中的沧海一粟,大千宇宙,何其浩瀚?
辜雀的路才刚刚开始,他还有很多路要走。
每一次的劫难和坎坷,每一寸身体的伤口,终究会结疵,会愈合,那里会长出最强壮的肌肉。
他在下坠,他会落向哪里无人知晓,他将会遇到何种事,无人知晓。
他的气息已被天姬掩盖,谁也不能算到他的位置,只有一步一步去找。
但显然,辜雀并不需要人去找。
“夫君!我会在罪孽森林等你,永远也不要忘了,那是你的领域!那里有你的部下,你的女人,你的忠诚的子民。”
媚君泣不成声,而轩辕轻灵也在溯雪的怀里痛哭。
世界茫茫,下一次见面又不知是何时,等待,永久的等待,众人又该何以自处?
玛姬轻轻叹了口气,面色复杂,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跟着她的,是那数十位天堂的天使。
玛姬才是他们的主人。
天主并未多言,只是轻轻一叹。
卡萝琳看着溯雪三人,缓缓道:“他有他的事要做,你们也应该去做你们的事,要相信他能真正打破内心的枷锁,能真正站起来。那时候,他将无与伦比,而你们又能长期跟在他的身边吗?”
“一定可以的。”
溯雪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是的,夫君有他的劫要渡,我们也该有我们的事。我回玉虚宫后,立刻打坐闭关,全心感悟大道,感悟通心道莲。”
轩辕轻灵也连忙道:“我也要闭关,我要修炼血凰,等小混蛋回来,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媚君死死咬牙,忽然一叹,摇头道:“我要帮他打理魔域和罪孽森林,实在没有时间修炼,只能等他归来了。”
她看着脚下辽阔的虚空,喃喃道:“他一定会回来的,在我最需要他的时候。”
于是走了,媚君和轻灵都走了,溯雪也将要走。
她收起了昆仑圣山的山魂,极速朝着空间通道而去,在离开的前一刻,她忽然回头朝天姬看去。
敏感如天姬,自然可以感受到这道目光,但她却没有回头。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没有回头,心中有一种莫名的酸楚感,像是做错了事,像是对不起人。
她极度厌恶这种感觉,却偏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溯雪低声道:“当你有一天忆及往事,你会为你今日所作之事感到歉疚而惭愧,你会后悔,也会痛苦,但那是你应得的。”
她的语气很平淡,她没有再逗留。
而天姬听到这句话,眉头却是紧锁起来,纤细的手指,抚摸上了手上的黑白双环。
黑白双环轻轻颤抖,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像是在呜咽着。
天姬轻轻道:“我感受到你们似乎也在感伤,为什么?你们也舍不得那个人?”
黑白双环忽然脱落,飞上虚空,不停撞击着,发出铿锵之声。
天姬摇头道:“别说了,以前的事我并不想听,我只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到巅峰。而那个人,好吧!我承认他有些奇怪,但以我这些年看他做的事情来说,这一次他也并不一定就爬不起来了。“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缓缓道:“等他真正站起来了,才有资格和我对话。”
黑白双环轻鸣,终于又回到了她洁白的手腕,她抬起头来,睥睨四方,而四方都是卑微的灵魂。
至少在她看来,这些人是孱弱不堪。
也只有人皇、天道子他们算是强大了。
她淡淡道:“天主,天道子,人皇,风系法祖,噢......还有两位在远处,但不重要了,他们是在太虚弱。”
她看了诸人一眼,缓缓道:“你们知道该做什么?”
人皇点头道:“所以我们来了。”
远处,天眼虎深深吸了口气,叹道:“走了,顾小子,你好好保重做你的岛主吧!老子还有老婆在无尽森林等着我呢!”
王顶天咧嘴道:“我也走!”
顾南风连忙道:“就不能再等等?岁月岛渡过大劫,必然全岛狂欢,至少再待几天?”
天眼虎咧嘴一笑,道:“狂欢个屁!辜雀小子一副要死的样子,老子看不下去,也没这个心情跟你们欢乐。”
“不错!”
一个粗犷的声音忽然插嘴,一个犹如铁塔般的身影降临,目光如炬,冷漠地看着天眼虎,沉声道:“天地七大圣器已然消失,六岛格局剧变,你也好几十岁了,不再是孩子了,该有一个男人的担当了。”
不知何时,白虎圣君竟然降临了。
天眼虎摇头一笑,叹声道:“你不必多说了,老子知道,该认真修炼了。”
白虎圣君道:“你知道就好,从今日开始,我专程指导你,你也该学些本事了。”
说到这里,他脸上忽然露出忧虑之色,道:“世界很乱,而且将会更乱,接下来将是一个真正的繁华时代,也是一个真正的杀戮时代,一切都将被开启,要活下去,就要强大!”
“走吧!”
天眼虎叹了口气,和白虎圣君一起离去。
而顾南风道:“王顶天,你小子不必走吧?行侠仗义哪里不可以?”
王顶天嘿嘿笑道:“六岛世界现在基本上以你为尊了,和平得很,老子没心情待。神魔大陆才是老子该去的地方,那里可乱多了。”
说着话,王顶天也大摇大摆的离开。
岁月岛已然举岛欢腾,这一次大劫能度过,实在太艰难。
虽然牺牲了很多英雄,但英雄会被铭记,而生者,需要更加快乐的生活,才对得起英雄的血泪。
欢腾,喝彩,顾南风成了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岛主之一,建立了卓越的功勋,也必将名垂青史。
但他不知为何,却始终高兴不起来。
或许是因为,这欢乐并不属于自己一个人,还有辜雀?
他竟然觉得有些空虚,这些年和辜雀所经历的事情,真的太深刻了。
就此落幕,犹如梦幻。
离火宫的人走了,神女宫的人也在天姬的命令下走了,碧游宫也走了,剩下的也就只有司马永恒、天老、天姬、人皇、天主、卡萝琳、天道子这七个人了。
天道子缓缓道:“天姬,既然你回来了,这件事还是由你决定吧!毕竟你的实力,我们都信服。”
卡萝琳道:“事实上也没有别的选择,六岛世界,如何安排?”
人皇并未说话,而天主则是缓缓道:“至于那边,说实话,我们瞒不住的。”
天姬冷冷一哼,不禁道:“瞒不住就瞒不住,我天姬就算没有恢复,也不怕他们。”
天道子道:“幸好是你活了,我们也有了一些胜算,只是......”
人皇道:“只是战船,已然破碎不堪,很难修复了。”
“谁说很难修复了?”
司马永恒忽然插话道:“上古战船,我来修复!”
听到此话,天道子眼中一亮,不禁道:“老友,你真的有办法?”
司马永恒大笑道:“我这几万年偷天,也不是白活的,法神之祖的元素之泉,被我搞到手了。这东西会有大作用的。”
天姬道:“好,战船的修复交给你,你从来都是个聪明人我也放心,那么接下来,该做我们的事了。”
听到这句话,众人的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而司马永恒则是和天老大步走向中央。
两人并肩而立,对视一眼之后,忽然双手结印,口中默念法则,同时朝下一按。
猛然按在虚空之中,虚空顿时激射出一道道神秘的阵法规则,像是引起了某种剧烈反应,整个六岛世界忽然颤抖起来。颤抖的同时,一道道符文衍生在虚空各处,几个呼吸之间,竟然把整个六岛完全充斥。
天姬等人对视一眼,五大不朽分别朝前后左右下五个方向,打出恐怖的力量。
这一股力量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强大到极致,只见虚空完全崩碎,混沌顿时衍生而出。
那是一声传遍世界的巨响,神魔大陆无数强者抬头而望,五行之海,无量界,震旦界,都不禁朝天看去。
天空之中,三座巨大的悬岛顿时显现出来,六岛世界,破开了。
至此,三大悬岛,已然彻底融入了神魔大陆世界。
御空飞行,便可入岛。
世界贯通,这意味着什么无人可知。
这一日天地剧变,有人听见不朽怒吼,惊破苍穹。
但这一切都在瞬间落幕。
一个崭新的时代,彻底开启。
(《大千劫主》上半部完,多谢基佬们支持,下半部更精彩。另外多说一句,冰洛没gg,辜雀gg不了。)
第七百一十八章 经年之后的传说
十月初十,岁破,凶神宜忌,子午相冲。
天降惊雷,暴雨淋漓,冲刷大街,庭院积水,各大客栈人满人患。
而伴随着惊雷暴雨,一声声高呼大喝从紧闭的门中传出,一时间整片世界都喧嚣了起来。
门内灯火昏黄,不知是深秋暴雨燥热,还是人实在太多、太挤,以至于这客栈大厅多数人都光着膀子,露出膨胀强壮的肌肉。
汗水依旧顺着肌肉往下滴,整个屋子显得沉闷,又充斥着一股酸臭味。
但众人毫不在意,所有人都面色兴奋,死死盯着前方高台。
高台之上,一个体型瘦小,白发苍苍的老头,正声情并茂地讲着故事。
雨夜滂沱,喝酒吃肉听说书,江湖一大快事也!
“话说这一战,掀翻山河,崩碎寰宇,整个悬空六岛世界的虚空都崩碎了大半,混沌衍生而出,若非人皇之冠和阴阳日月台两大圣器护佑,恐怕辜雀等人早已是灰飞烟灭。”
“只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似乎一切在冥冥之中都有安排,正是绝望之时,忽然那永恒圣山之主司马永恒用五根偷天神尺,打穿六岛世界壁障,开辟出空间通道,号令其他五大圣山之主,携带圣山魂魄,杀向六岛世界,结成圣山**大阵,封住天地上下寰宇四方,将那可怕的苍穹之胎,死死禁锢!”
老者的语气像是亲眼见证,表情也极为到位,伴随着天空惊雷,夜雨哗啦,把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好!讲得好!赏!”
“老头子不错!老子行走江湖数十年,论说书,就服你一个!”
“赏!光夸不给钱,那他妈是耍流氓!”
众人大笑出声,一时之间更加喧嚣,而随着老者手中白扇一展,场中又顿时陷入寂静。
老者的目光深邃,白发苍苍,看着四周众人,忽然道:“可所谓世事,从来极具戏剧性,若非如此,故事也就不精彩了。辜雀万万没有想到,在这最关键的时期,那西方天堂至尊,天主侍妾玛姬,竟然忽地叛变,崩碎了天主圣山山魂,令圣山**大阵彻底崩碎,苍穹悬岛,挡无可挡。”
听到这里,众人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接下来呢?”
一个小姑娘忍不住问到,众人也一起吆喝了起来。
老者笑道:“所谓谋算千古,从未松懈,那司马永恒智慧高绝,又岂会把希望寄托于他人之手?在苍穹之胎和银河悬流同时降临之时,蛰伏已久的白虎圣君和先知古亘开启了天地泉眼,以大地脉搏,对苍穹之怒,于绝地逆转,死地求生,挡住苍穹之怒,淹没苍穹悬岛,一切就此落下帷幕。”
众人听得呼吸粗重,一个个江湖汉子瞪大了眼。
而那小姑娘则忍不住道:“后边不是还有吗?”
老者一笑,点头道:“不错,伟大的不朽降临,保护住了在场的修者,而辜雀几十年的努力终于要梦想成真。”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看向众人,咧嘴道:“只是复活而出的并非他翘首梦盼的妻子,而是那神女宫创派祖师,天姬!”
众人哗然,老者白扇一挥,表情一肃,眼中似乎又带着一股别样的气质,像是可以看穿今古。
所有人都看着他,而他确实低头一叹,语气沉重道:“可但凡无上之路,必立无上之志,经千难万苦,历百世轮回,铸炼其心,劳其筋骨。这也就是强者的伟大之处,不单单是力量,更是他们的意志。”
在场的江湖汉子都听得如痴如醉,一席话深有认同,一时之间,有人竟惭愧痛哭。
“赏!老子这趟镖钱不赚了,必须要赏!”
一人大喝而出,无数人应和大呼。
而老者再笑,目光更加深邃,道:“有人怨天尤人,有人苦叹生不逢时,有人拿天赋当借口,有人谓世事艰难。可但凡惊才绝艳之人,无论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抑或和平盛世繁荣昌远,都可脱颖而出,又是为何?所谓知耻而后勇,不知羞耻,又何谈高远?”
众人点头,老者接着说道:“故辜雀立无上志,数十载呕心沥血,拼杀搏命,但终究是竹篮打水。那日漫挥浊泪,嘶咽无声,终于心境破碎,枷锁桎梏,境界倒退,坠落而下啊!”
众人嗟叹,一位壮汉不禁摇头道:“唉!辜雀前辈当真大豪杰也!老子年幼时月,便听说他以寂灭之境,周旋于帝王之间,怒而争锋,拔地杀龙,壮阔之姿,浩然远播。而今四十余年,老子也是五十岁的人了,而他却不知去了何处。”
“不错,当年我也是听到世上竟有如此英雄,这才弃文从武,可惜天资有限,也并非可造之才,如今四十余年,也堪堪生死而已。”
一个白袍男子摇头苦叹,又接着道:“辜雀的确是我们这一代的传奇人物,每次练功辛苦,坚持不住的时候,就想想辜雀当年追杀神族太子轩辕辰八万里,硬生生将其斩杀于天宫门前,那是何等壮烈,何等热血啊!”
“真希望英雄不老,永远当我们的指路明灯啊!”
老者一笑,看向在场诸人,慨然道:“传说毕竟已然是传说,他对于诸位来说,重要的并不是活着,而是他的精神。”
场中忽然沉默了,女孩又问道:“那么他到底活着吗?他到底去了哪里?那一战过去,都已然十年了吧!”
众人朝老者看去,而老者点头道:“他活着,就在你们心中。”
这个答案显然令小女孩失望了,她摇头道:“我想要知道他在哪儿,我要去找他。”
说到这里,她眼中已然泛起了别样的光彩,眯眼道:“他是我最崇拜的人!”
听到此话,众人也都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小姑娘,你不如跟着我吧!老子没什么本事,但对人还是不错的。”
“哈哈哈哈!”
众人打趣起来,而说书的老头却是看着自己手中的台本,其上竟然是空白,没有一个字。
他的脸上是说不出的萧索,而四周是说不尽的热闹。
窗外雷雨交加,小女孩脸色嫣红,连忙道:“你们可不要乱说,我...我只是崇拜他,我......”
或许是不善言辞,也或许是过于紧张,她结巴着实在说不清楚,不禁猛地跺了跺脚。
而另外一个白衣青年站了起来,眯眼道:“小姑娘,我看你年纪轻轻就敢行走江湖,不怕遇上坏人啊?不如跟着哥哥一起走,也相互有个照应嘛!”
他说着话,竟然大手一把朝女孩肩膀抓来。
女孩眉头一皱,轻易躲开,摇头道:“我建议你不要自找麻烦,我来这里不是要为了和你这种人打架的。”
白衣青年微愣,随即大笑出声道:“原来有些身手呢!哟!腰上还配着一把剑,是不是还要拔出来武给大家看看啊?”
女孩道:“不会,我的剑不是用来看的,父亲说这把剑出鞘必须沾血。”
白衣青年大笑道:“哇!出来闯荡江湖,还要把父亲挂在嘴边,小姑娘你很天真嘛!来,哥哥今天便试试你的剑法练到家没有,如果有所欠缺,晚上我好好教你。”
说话的同时,他右手一抓,竟然直接朝女孩胸口而去。
天空忽然响起一声惊雷,闪电把大地照的惨白,轰隆之后,是凄厉的惨叫。
惨叫声中有鲜血流满大地,众人变色低头一看,只见那赫然是一只手掌!
白衣青年在地上抽搐着,此刻已无人管他,众人皆骇然朝女孩看去。
女孩的剑依旧在腰上,像是没有动过,她的眼中没有一丝慌乱,她显然并不是第一次伤人。
“好快的剑!出鞘,斩手,入鞘,快如闪电,瞬息之间!”
一个大汉沉声说出,众人已然忍不住退后两步。
而另一人已然严肃道:“如此年轻,却有这么快的剑,似乎江湖上只有一人!”
“你是宁不悔!神州宁不悔!”
听到这个名字,所有人脸色都变了,不禁纷纷再次退后。这个名字在场之人当然听说过,宁不悔,此人家室神秘,不知来自于何处,但却是大陆近几年来最出名的剑客。
一手剑术快而无声,十九岁时便已在数名寂灭巅峰的强者围攻之下轻易脱身,想不到她竟然来到了这里!
一人忽然道:“你是来参加十月十五圣地会武的?”
宁不悔点了点头,道:“圣地会武还有五天,这里恐怕不只是我一个人要参加吧?”
大汉道:“很多人都要参加,但你却是夺冠热门之一,小姑娘,大家都小瞧你了。”
而在众人说话的同时,那台上的说书老人,确实嘴角微微勾起,浑浊而深邃的目光看向台下。
原来已然是十年了,原来这孩子,是故人之后。
说书老人合上了手中的台本,佝偻着身体,正要端起前面盘中的银钱。
这是他生活的来源。
一个没有后代的老人,要维持生活,当然需要钱。
这样的日子,他已过了三年。
而前面七年呢?
他微微摇头,七年,似乎做过很多事情。
第七百一十九章 雷雨暴风的时代
七年来,自己做过乞丐,做过隐士种过地,当过小贩摆过摊,也曾应征入伍当过兵,上过战场杀过敌。
只是人老了,很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种地需要技巧,需要经验,什么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那都是胡扯。
当兵呢,老了自然是要被刷下来的,哪怕自己有能力杀人,也不想再参与了。
摆摊呢,这个社会又太复杂,受人欺负难免,日子举步维艰。
最光鲜的也就是说书了,活计轻松,受人尊敬,自己也有很多故事。
总的来说,一帆风顺,这几年也算是安定了下来。
房子当然是买不起,但租了一个小院,养养花草,逗逗猫狗,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一个人清淡了些,但并不寂寞,因为他经历了太多风雨,这些事足以让人消化了。
宁不悔眉如柳叶却上挑,眼中隐隐带着她父亲的那份坚毅,只是一别四十年,也不知故人过得好不好。
但他并没有开口问,他已然懂得,任何事情,顺其自然便好。
大厅之中喧嚣不堪,宁不悔这丫头性格也大方,和一群粗鄙壮汉也说得上话,也可以忍受这股汗臭。
但凡是出来游历江湖,又有谁没吃过苦?以他父亲的性格,想必也不会太溺爱她。
就凭她刚才那简单而极速的剑法,便足以说明了一切,任何人要练出这样的剑法,那一定是吃了数不清的苦。
和众人说着话,辜雀叹了口气,已然准备离开。
他该下班了,已然很晚了。
十月十五,圣地会武,神魔大陆的老规矩了,这一次轮到了殷都。
所以这几日殷都人满人患,来自大陆各地的修者齐聚,自己才多说了一会儿。
夜雨滂沱,雷鸣不绝,街道积水,这倒并不是什么大事,这些年吃得苦也不差这一点了。
他绕过众人,佝偻着身体缓步来到门前,却是停下了脚步。
转头朝后望去,宁不悔依旧和江湖汉子吹着牛皮,她脸上的笑容很灿烂。
所有人都年轻,自己已然老了。
伸出手,刚要抚上门,他的身体忽然又一顿,眼中瞳孔也微微紧缩。
这一个时代并不平静,四年前东州、玄州、地州结成联盟,共伐黄州,一时间血流成河,尸骨如山。
万里大峡谷经过了两场毁天灭地的大战,已然被夷为平地了,没了这个天堑的隔绝,以大陆之格局,大战是早晚的事。
只是来的实在早了些。
而随着和平被打破,所有的年轻人都想着建功立业,闯出一番名头来,江湖自然又多了很多不平静。
圣地会武前后两月不得交兵,这是大陆公约,也给了黄州喘息之机。
事实上那片贫瘠的土地,在面对三大州共同侵略的压力下,已然坚持不住了。
若不是那黄州女军神黄银纱奇兵百出,打出了几个漂亮的以少胜多战役,恐怕这四年时间,黄州已然沦陷。
魔族那边并不敢动,只因西州蠢蠢欲动,大有入侵之势。
大陆格局暧昧变幻,一切只为利益。
如这天气,这是一个雷雨暴风的时代。
辜雀的手之所以停住,自然是因为江湖多险恶,他没了武功,但那颗心还在。
缓缓拉开了门,门后赫然站着一个身穿蓑衣、头戴斗笠、腰佩长刀的神秘男子,他身材高大,强壮有力,呼吸平稳,目光锐利。
他显然强大,辜雀的脸上也并无意外,只因他的眼睛还没瞎。
装作惧怕模样,辜雀佝偻着身体正要离开,神秘男子的手已然伸出,挡住了他的去路。
手臂很粗,也很长,动作干净利落,呼吸依旧不变。
他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辜雀看透一般,沉声道:“你在开门之前愣了片刻,事实上你知道外边有人。”
辜雀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而神秘男子却接着道:“外面天很黑,屋内有灯光,常人是决计看不到外边的,你是高人。”
辜雀抬起头来,笑道:“老朽只是一个说书匠罢了。”
神秘男子道:“大隐隐于世,这并不鲜见,既然是说书,可否愿加个班?”
辜雀一叹,看来想走是做不到了,他回头,又缓步走上了台。
随着大门一声巨响,被狠狠关上,所有人也都惊了一下,连忙回头一看。
地上是一滩水,蓑衣上的水珠依旧往下滴着,皮靴很旧,但这个人的身影足够挺拔。
他的确有一股如剑一般的气势,让众人可以一眼看出他并非弱者。
于是整个客栈大厅似乎都安静了起来,宁不悔的身体也渐渐绷紧,强者的危机意识,从来很敏感。
所有人屏住呼吸,像是知道要发生什么,并无任何言语,神秘男子已然动了。
他快到极致,气势凌厉如猎豹,刷地冲将而去,腰间长刀未出,而是一掌朝着宁不悔肩头拍去。
宁不悔速度同样很快,两人顿时交锋在一起,一瞬间惊炸之声不绝,噼噼啪啪的对掌之声犹如鞭炮,既快且狠。
元气并未外放,但四周狂风已然卷起,座椅摇晃不休,众人惊呼不停。
但仅仅十几个呼吸,两人便已分开。
宁不悔眯起了眼,而神秘男子淡淡道:“不错,并非浪得虚名,参加圣地会武,勉强算个对手。”
宁不悔道:“你怎知我尽了全力?”
神秘男子道:“你怎知我尽了全力?”
针尖对麦芒,但已并无意义,两人看了一眼,随即坐了下来。
而很快,客栈的大门又被人推开,这一次很轻,但或许是场中*静,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朝前看去。只见这赫然是一个身穿白衣的明媚女子,眉如远山,目若秋水,琼鼻高挺,丹唇如朱,施然而来,却是脸色淡泊。
身材高挑而纤细,腰肢盈盈一握,白裙飘飘,淡淡出尘。
长发披肩,她看着众人微微一笑,自己找了个位置缓缓坐下。
她的姿势和动作都极为讲究,一看便知受过良好的礼仪教育,但大雨淋漓,狂风嘶啸,挡也挡不住的雨,却连她的衣服都没有打湿。
她当然不是弱者,也不会有人把她当弱者。
一个弱女子行走江湖,没有几分本事谁也不会相信。
辜雀的眉头皱起,他的记忆力还可以,不至于忘却一些事,但眼前这个女人他真的认不出来是谁了。
她给人的感觉很熟悉,总像是在哪里见过。
她坐下了,店小二招呼,她并不搭理,只是抬起头来看向辜雀,轻轻道:“听闻这里有个说书的老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知兴衰更替,后知未来百年,又会讲大道理,又知道各种隐秘,实乃奇人也!小女子特地赶来,就是想要请老先生说上一段,略有些晚,实在抱歉,赏钱自然是有。”
什么奇人,当然都是说着玩儿的,这年头为了吃饭什么牛逼不能吹?有赏钱自然是好说,至少可以让自己安稳渡过一些日子。
辜雀点头,声音沙哑道:“不知姑娘特地前来,想要老朽说点什么?”
女子淡淡道:“十月十五,圣地会武,老先生不妨给年轻人说几句话,勉励勉励吧!”
一个女人,在滂沱的雨夜特地赶过来,只是为了听自己勉励年轻人?这显然有问题。
但不重要了,自己已然老去,贱命一条,又谈什么问题不问题。
事情经历的多了,生与死,已然并不是太害怕了。
他点了点头,缓缓道:“十月十五,圣地会武,事实上老朽并无资格多言,既然有听客要求,那老朽便姑且妄言几句。”
都知道老者口可灿莲花,众人也连忙来了兴趣,一个个朝他看去,像是认真上课的学生。
辜雀看了众人一眼,叹声道:“圣地会武之意义,四十年前,神帝轩辕阔在位之时那场圣地会武,东州大帝赢霸已然有言——当居安思危,继往圣绝学,传千古文明,开万世太平。”
众人身体齐震,而辜雀接着道:“万年之前,五海入侵,大陆一度沦亡,故之后有会武,启于当年,盖及圣山神朝,至四十年前轩辕阔组织圣地会武开始,则变成大陆会武,盖及整个大陆。旨在创造一个信仰之点,带动大陆修武之荣耀,提升人族之战力,传承文明,守护和平。”
“非但是比武交流这么简单,这只是形,而并非魂。真正的魂,是给人一种启迪,一种信念,让年轻人走出家门,穿越大江大河,看锦绣世界,提升眼界格局,养成天下之心。”
辜雀道:“所以我想要说的是,凡是参加圣地会武的修者,不要执着于场次输赢、比赛结果,而要放开心胸,俯览河山,目及世界,才能真正找到自己的定位。”
“这是一个雷雨暴风的时代,西州魔域对峙,大战一触即发,东州、地州、玄州三州联合,共伐黄州,而龙雀联盟看似固若金汤,但已然受到大战影响。少年有壮志凌云,老辈有功业之心,故这个江湖尖锐,也充满危机。如此乱世,若能明白自己的定位,便能找到自己的立场,立场在何处?便看个人造化了。”
说到这里,辜雀来了兴趣,看向宁不悔,笑道:“姑娘立场在何处?”
宁不悔轻轻道:“在于人。”
此言一出,四下众人,身影剧震。
第七百二十章 积土成山 风雨兴焉
“姑娘立场在何处?”
辜雀实在忍不住问到,他承认自己已无斗志,但偏偏这颗好奇的心还在。
“在于人。”
宁不悔的语气平静而坚定,众人闻言身体猛震,忍不住豁然朝她看去。
这满堂众人,有人立场在己身,有人立场在己家,有人立场在己城,有人离场在己国,但又有谁,放眼整个人族呢?
辜雀已不必多言,众人已有体会,面面相觑,不服者自然甚多。
白衣女子微微一怔,随即道:“先生说书,每让人顿悟,古今奇谈,天下大势,惊世秘闻,无不出自尊下之口。只是不知,你立场在于何处?“
听到此话,众人连忙朝他看来。
而辜雀则是低头轻笑,目光愈发浑浊,喃喃道:“小院,温饱,猫狗两三。”
白衣女子眯眼道:“可否具体一点?”
辜雀叹了口气,道:“风调,城静,老有所安。”
白衣女子摇头,缓缓道:“再具体一点。”
辜雀道:“雨顺,战停,千里河山。”
白衣女子道:“再具体一点。”
辜雀抬起头来,浑浊的目光像是有了一种别样的力量,沉声道:“雷电,烈日,天地之间。”
白衣女子站起身来,咬牙道:“老先生,请说实话!”
辜雀也站了起来,一字一句道:“时空,寰宇,鸿蒙大千。”
一声惊雷忽然响彻天地,大地惨白如昼,狂风嘶啸,淋漓的大雨密集拍打在窗户上,发出噼里啪啦之声。
轰隆不绝,闪电不息,客栈之中众人也脸色阴晴不定。
过了良久,压抑的气氛忽然被一声轻笑打破:“老先生说得好。”
像是解放的洪水,众人的高喝之声也猛然传出:“好!好一个时空寰宇,鸿蒙大千。”
“老先生格局宏阔,实非在下所及!”
“可惜先生不参政,不修武,实在埋没啊!”
“我等能听此理,荣幸之至。”
一时之间,喧嚣再续,宁不悔皱着眉头深深看了辜雀一眼,不禁喃喃低语:“时空,寰宇,鸿蒙大千。”
她不停重复着这句话,像是有所领悟,竟然直接盘坐了下来,闭上了双眼。
“好高的悟性!”
蓑衣斗笠的神秘男子沉声出口,锐利的目光朝辜雀看去,却是不说话,而是猛然拔出了刀!
刀身欣长而薄,坚韧而软,与之霸绝气质有所区别,闪着雪亮的光芒。
众人瞳孔一阵紧缩,都能看出,这样的刀必然是染了鲜血的!
只有染了鲜血的刀,才可能有如此凌厉的光芒。
但他并未出手,而是手腕一转,倒插而下,抱拳鞠躬道:“今日受教,感激不尽。”
看到他手腕的转动变化,辜雀瞳孔忽然一缩,脸色有众人看不见的变化。
随即他便放松了下来,看向这个青年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起来。
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孩子,你的刀法,是谁教的?”
神秘男子脸色微变,沉声道:“无门无派,江湖浮萍,不值一提。”
“很好。”
辜雀的目光更加柔和,忍不住赞赏般点了点头,宠辱不惊,临危不乱,心折而服,说明有傲骨,但无傲气,有尊严,却依旧谦逊。
这个孩子,自己的确没有看错。
辜雀心中有愧,轻轻道:“孩子,你境界如何?”
神秘男子眉头皱了起来,冷冷道:“生死巅峰,突破只在一线之间!”
辜雀道:“是否遇到壁障?”
神秘男子看了辜雀一眼,脸色平静了下来,收起长刀,抱拳道:“刀法大成,元气溢出,心境也很稳固,但偏偏就是无法突破至轮回。”
辜雀点了点头,道:“盘中有虾球,一盘十六颗,可用刀斩碎?”
“这有何难?”
他脸色一肃,左手往桌上一拍,那盘中虾球十六颗顿时全部飞起,接着右手长刀仓然出鞘,寒光急闪之间,十六个虾球在空中已然被斩成两半。
他的刀的确很快,每一个虾球都是从正中央斩断,两边重量几乎都是一致的。
但辜雀却摇头道:“不,不是这样的,我要你一刀斩断。”
“一刀?”
四下众人已然变色,这可是十六颗虾球啊!在空中散乱飞着,无论从任何角度斩去,都绝不可能一刀全部斩断啊!
而神秘男子则是脸色愈发严肃,移至另一桌,左手一拍,虾球飞起,目光凌厉,右手长刀再出。
出刀的时刻,他的气质完全变了,变得专注无比,右手像是化作了光影,长刀也颤抖如绸缎,一刀而过,十六个虾球同时碎成两半。
一刀出,变幻无穷,他的刀法已然让众人愣住。
而他自己,也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但辜雀再摇头,轻轻道:“可否一刀把这些虾球全部串起来?”
听到此话,众人已然忍不住大呼了起来。
“老先生你不要强人所难了,虾球那般小,远不如刀身,怎么可能串起来嘛!”
“对啊老先生,你不懂武功就不要胡说了,虾球一斩便破,怎么穿啊?”
神秘男子的脸色也不好看,冷冷看向辜雀,而辜雀则是缓缓道:“用刀尖刺破虾球,令两半虾球粘于刀身两侧,位置相对,便是串起来。”
神秘男子并不是一个犹豫之人,左手再拍,虾球飞起,长刀一次,刀尖刺中虾球中央,两半虾球顿时朝两侧飞起。
他皱着眉,摇了摇头。
辜雀道:“不要灰心,再试试。”
神秘男子深深吸了口气,脸色愈发郑重,虾球飞起,再刺而出。
这一次他的速度并非以前那么快了,但刀依旧很稳,稳得可怕。
刀尖刺破虾球,虾球两半朝刀身两侧分别一滑,最终还是落了下去。
他眼中寒光毕露,这次不待辜雀回答,又连忙拍起一颗虾球,一刀刷地而过。
屋外电光一闪,众人瞪大了眼,只见两半虾球赫然就黏在了刀身两侧。
一时之间,众人顿时惊呼出声:“真的可以!”
“好精准的力量控制。”
而辜雀却是笑道:“你懂了吗?”
神秘男子脸色铁青,咬牙道:“懂了,力量的控制有人们看不出的细节,虾球软而弹,刺破不让其飞出很难,要黏在刀身更难。刀必须稳,速度必须刚刚合适。”
辜雀道:“你的刀稳吗?”
神秘男子道:“我以前认为很稳,但现在我并不这么认为。”
他看着刀身两侧的虾球,沉声道:“虾球的确粘在了刀上,但却没有两侧对应,这说明我刀身两侧的力量是不对等的,我的刀还不够稳,刀法还不够精湛。”
辜雀点头,看向他的目光愈发赞赏,慨然笑道:“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潜龙生焉。你日夜练刀,刻苦钻研,年月不息,如尘埃堆积,如雨水降落,持续不休,已成山海。但是......”
说到这里,辜雀微微一顿,道:“尘埃到量,堆积成山,雨水累积,汇聚成渊,可山成而未生风雨,渊成而未生蛟龙,量变有余,质变未成,所以才串好这虾球。虾球如你刀下之魂,你连你刀下之魂的控制不住,你又何谈刀法大成?”
“你连最基本的刀法都没有大成,招式都没有圆满,又何谈心境?又何谈元气?又何谈突破至轮回之境呢?”
四下之人已然呆了,而青年男子沉默良久,则是豁然半跪而下,抱拳低头不语。
他面色惭愧,已然闭上了眼。
辜雀道:“男儿膝下有黄金,你我素不相识,你何必跪我?”
神秘男子道:“我并非向你下跪,而是向真理下跪。”
多么熟悉的话语啊!辜雀的眼眶有些湿润了。
他点头,慨然道:“你想我为你解惑?”
神秘男子道:“请老先生不吝赐教,薛某......晚辈感激不尽。”
众人也朝辜雀看来,一个个眼中都透着好奇和尊敬。
辜雀苍老的手指轻轻敲着案台,像是又想起了很多腥风血雨的时光,喃喃道:“哪有什么赐教不赐教,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不临深溪,不知地之厚,想要刀下生风雨,招中孕蛟龙,你又可曾登高山看分割阴阳、风雨之兴?你又可曾临深溪看深邃无尽、蛟龙行迹?”
他缓缓回头,满头白发苍苍,叹声道:“有很多事,并不是其他人可以帮你的,你需要做的不是去请教别人,而是去请教自己。我只能对你说一句话,冥冥之志,昭昭之明,惛惛之事,赫赫之功,一切尽在不言中。”
神秘男子点头,而白衣女子则是忽然道:“那么,这也只是串一个虾球而已,要一刀把这十六个虾球全部串起,又需要什么呢?”
辜雀还未说话,一声暴喝忽然从大门之外传来:“一个糟老头子,臭手说书的,也配论道胡言武学?”
伴随着身影,大门被人忽然一脚踢开,一个高达八尺的大汉猛地冲进,冷笑道:“一群蠢货,都他妈把练武搞成学术研讨了!说来说去都是那些鬼话,虾球既然是敌人,老子为何要串它?直接拍烂不就行了!”
他说着话,一掌而出,大厅数十张桌上的虾球全部崩碎,浩荡的元气恐怖无比,刮起狂风嘶啸。
所有人朝他看来,只见这人上身赤 裸,肌肉虬结如龙,一举一动之间都充满着爆炸性的力量,雨滴顺着他身体肌肉滑落,令他显得愈发强势。
辜雀叹了口气,摇头不语,而神秘男子则是猛然站起,回头寒声道:“你是找死?”
第七百二十一章 积善成德 神明自得
“你是找死?”
神秘青年勃然而起,手中长刀如电,刷地一声刺破空气,又在空中转换轨迹,一气呵成,速度快到极致。
强壮男子狂笑一声,大手朝前一抓,掌心元气澎湃,结成光幕,强大的力量直接让神秘青年连退数步。
他冷冷道:“我不是找死,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练武就是练武,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什么都是浮云。”
他朝辜雀看去,不屑道:“一个行将就木的说书老头,靠嘴皮子骗点钱养老,你们还真就信了他胡诌了?”
神秘青年沉声道:“是不是胡诌我心里有数,还轮不到你来插手。”
强壮男子道:“不错,你要做什么我不管!但我董武必须要维护武者的尊严,不能让这糟老头子在这儿胡言乱语,纸上谈兵。”
他说着话,竟然直接朝辜雀走来,寒声道:“你是老人,也不会武功,我不对你出手,但你今日不承认你胡诌,也休想走出这个客栈!”
于是所有人都朝辜雀看了过来,白衣女子面带笑意,神秘青年眉头紧皱,唯有宁不悔盘坐在地,双眼紧闭,动也不动。
无数人看来,其中自然不乏恶意目光,这样一股压力,却并未让辜雀有所慌张。
他只是轻轻一叹,浑浊的目光之中隐隐闪着金芒,缓缓道:“故圣地会武之必要,不在于论输赢得失,而在于需要这样一个东西去维持众人心中的信仰。他们会为了这个信仰,跋山涉水,领略河山,其目的是开拓人的格局和眼光,让人心胸开阔,以至于包容万物。”
他看向众人,慨然道:“眼光和格局,决定了一个人的上限。如眼前这位壮汉,元气浑厚,招式成熟,大开大合之间,极具压迫力。”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随即道:“但力有上限,招有尽时,当二者到达极致,他便无法找到自己要走的路了,因为他不明白什么是道。他已然是初窥轮回,但却依旧只论武,不论道,目光所及,便是世界大小,若不能打破桎梏,此生终究无法超越轮回。”
听到此话,众人顿时倒吸了一口气,而董武则是气得一声大吼,厉声道:“老匹夫!你恐怕是在找死!今日我......”
辜雀挥了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忽然朝神秘青年看去,微笑道:“他初窥轮回,你生死巅峰,你是否能与之一战?”
神秘青年沉声道:“与之交锋,我绝不会败。”
辜雀道:“你能败他吗?”
神秘青年摇头道:“只分胜负,我没有把握,若论生死,我必杀他于刀下!”
“好大的口气!”
董武大声道:“你莫非以为你能跨境杀我?天下还没有这样一个人!”
辜雀却是没有管他,只是对着神秘青年笑道:“既然各自不服,不妨一战如何?”
董武眯眼道:“若我胜,我要你这老头跪下磕头,说自己是胡言!”
辜雀道:“若是你输?”
董武道:“我任你处置!”
辜雀看向神秘青年道:“你可愿意?”
神秘青年皱眉良久,直接拔刀,沉声道:“无所畏惧。”
辜雀笑了起来,缓缓道:“你刀法精湛,虽为圆满,难御风雷,但根基牢固,厚积良久,若是真正领悟刀道,未必不可跨境杀敌。”
说到这里,董武已然一掌朝神秘青年拍来,掌心元气狂暴,并未外放,但那一股掌风已然撕碎了四面桌椅。
气势浩荡,众人惊退不已,而宁不悔则是猛然站了起来,眼中光芒爆射。
她看向辜雀,刚要说话,辜雀已然道:“好好看,好好学,机会并不是很多。”
宁不悔深深看了辜雀一眼,脸色古怪地点了点头。
神秘青年持刀退后一步,接着又反杀回去,刀如残影光电,刚猛浩然却又变幻无穷。
但每一刀出,都被董武铁掌挡住,铿锵之声不绝于耳,那锋利的长刀竟然与手掌击撞出火花来。
只是在这一刻,境界之分顿时显露出来,神秘男子刀法刚柔并济,变幻无穷,但元气不如,终究无法与之匹敌。
如果不是他身体强大,抗压能力强,恐怕已然败下阵来。
辜雀有理由相信若是论生死,这孩子可以用惊险杀招制胜,但公平比武,却是被境界压制。
跨境败敌,本就艰难。
辜雀轻轻道:“你以软刀行刚猛之招发,是刚柔并济没错,但目光应该看得更加深刻。刚属阳,柔属阴,刚柔并济,即阴阳并行。而对方大开大合,乃是霸绝之道,此时此刻,你便当弃阳从阴,以柔克刚。”
神秘青年身影一震,右臂忽然柔和起来,速度变慢的同时,手腕急转,以刀为鞭,弃刃而用刀身,在董武手臂之上轻轻一拍。
一声“啪”响传出,董武忍不住惊呼一声,微退几步一看,只见这一拍竟然把他手臂经脉都重创。
但他反而冷笑一声,眯眼道:“刚柔并济谁不会吗?”
他说着话,掌力忽然也变得柔和,一招一式,竟然宛如绸缎匹练。
力量压制之下,神秘男子再退,而辜雀已然道:“柔属阴,缓而慢,而慢不在于形,而在于势。你的刀,应该承载你的气势,方有破敌碾压之效。”
神秘青年皱眉,忽然眯眼一刀横斩而出,全身肌肉骤然绷紧,元气喷薄而出,却又绵长浩荡,久久不绝。
元气如浪,重重席卷,董武一退再退,不禁暴喝一声,大手朝下一斩,将其一切斩破。
神秘青年一口鲜血顿时喷出,身体差点朝后倒去。
辜雀一笑,轻轻道:“对方刚柔转换迅速熟练,力量也完胜于你,此时此刻,招不可胜,力不可胜,势不可胜。”
宁不悔不禁道:“那岂不是败了么?”
辜雀道:“武之极尽乃是道,道法绵延无穷尽。”
他看向神秘青年,缓缓道:“招与势,力与境,皆是道之衍生。你不妨抛开皮相,尽窥本质。”
“我不懂!”
神秘青年低吼一声,而辜雀却是心头一叹。
他不懂,能怪谁?还不是因为自己愧对于他。
他摇了摇头,目光之中忽然闪出寒光,沉声道:“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你修刀足够刻苦,但悟刀尚且不足,我今日便告诉你,刀欲成风雨,心中必先有风雨。”
“心中有蛟龙,则刀下方可生龙,万事万物,皆是破而后立。万丈之台,基于垒土,千里之行,基于跬步,积善成德,心中方有神明。”
“你手中的是刀吗?不是!是你的心!”
“你的心有刀,所以你握着的才是刀,你心是什么,你握着的才是什么!永远不要把它当做一件物品,他只是你表达内心之道的媒介而已!”
“积善成德,而神明自得,圣心备焉!青山,你的心呢?你的心是什么?你的刀就是什么!”
一句句话如雷贯耳,轰然炸响在薛青山脑中,像是那闪电划破了寂静的黑夜,像是淋漓的大雨,重刷了人间的尘埃。
一瞬间,浩然不休,酣畅不绝,令他浑身剧震,眼中光芒爆射。
他忽然想起幼年之时,父亲为自己讲着祖爷爷的传说,他忽然想起,自己也曾在深夜痛哭,也曾遭遇屈辱。
祖辈的荣耀被玷污,而自己却无能无力。
那些在自己客栈之中整日买醉的老头,据说他们都是曾经的强者。
天地寰宇啊!浩瀚如斯,经年前,自己也听说他们浩然就义,永远化作黄土。
鲜血染红了苍穹,魂魄何时能归故乡。
手中的刀,又岂止是自己的意志,那是祖辈的荣耀,是曾经猩浓的鲜血,是自己师尊那当初的一句“好苗子”!
这些年来,苦练刀法,日夜不息,风雷不断,从未言苦,从未懈怠,只因想要在江湖杀出一条血路,然后自己再傲然告诉世界,自己的师傅,是那曾经陨落的传说!
可是不够格啊!
师母说,师尊仇敌万千,遍布世界,当你无法真正保护自己时,你不能说出。
但心中迫切何人可懂?
自己的师尊,明明是一个英雄,明明被无数人敬佩,偏偏自己不能说!
如当年幼时,父亲不让自己提起祖爷爷名字一般!
他眼中血红一片,长刀铮铮而鸣,积土成山,风雨兴焉,积水成渊,蛟龙生焉积善成德,神明自得。
那些所谓的风雨蛟龙,神明圣心,在何处?
就在自己的内心!
他暴喝而起,眼中已无招式,已无对手,有的只是那心中的夙愿, 那几十年未曾喷薄的热血。
领悟只在顷刻间,如电光一闪,刀光凌厉,鲜血飞溅,无数的风雨蛟龙在心中浩荡,又在瞬间落下帷幕!
刀已进入了董武的身体,鲜血染红了它,像是染红了薛青山的内心。
他拔出刀来,右手一挥,长刀如龙,把那破碎的虾球一刀穿入!
完美穿过,完美契合。
屋外风雨骤停,惊雷已逝,他呆住了。
所有人都呆住了。
震撼无语言表,薛青山看向辜雀,像是想起了刚才那老者对自己的称呼。
一时之间,泪流满面,不禁猛然跪下,颤声道:“师傅!”
第七百二十二章 当年恩怨
惊雷闪电,划过脑中,一刀而出,鲜血飞溅。
董武重伤,惊退至角落,面色骇然而苍白。
众人惊呼之间,薛青山已然泪流满面,跪拜而下,颤声喊出:“师傅!”
这一声师傅让众人尽皆哗然,不禁勃然变色,一个个瞪大了眼,猛地朝辜雀看来。
这样一个糟老头子,竟然是这位青年强者的师傅?这怎么可能!
老头子连武功都没有,连元气都没有,而这青年不过二十五六,却已然生死巅峰!
这样的年龄,这样的境界,足以傲视天下,岂能是这种人的徒弟?
无论如何,事实就在眼前,薛青山猛地磕了三个响头,额头已然流血。
而辜雀,辜雀也已然是眼眶微红,这个孩子自己的确没有看错,天赋卓绝,底子很好,十年时间,便已修得如此境界。
这其中自然诸般苦难,他也一一坚持下来了。
收徒以来,未曾指点迷津,实则是自己之过,以至于他现在有招而无道,武功到了死角。
“起来吧,青山,现在你不能暴露你的身份。”
薛青山闻言,缓缓站起,看向辜雀,泪流满面道:“师傅,师母在找你,这么多年来从未间断。公事诸多,她已然疲累不堪,请师傅回家!”
罪孽森林和魔域都是媚君一人在掌管,她一个女子,能把这两个庞然大物统治得有条有理,实在是不容易。
她当然很苦,当然很累,自己又何尝不知道。
这个女人在这几十年来,都一直在帮自己承担,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心中愧疚万分,但辜雀却是摇了摇头,现在回去又如何?当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被所有人照顾着?
这份屈辱,辜雀承受不了。
他现在这般模样,回去非但不能帮助媚君,反而令她更加担忧。
自己的天机已然被掩盖,推算不到,故所有人都没找到自己,这一次遇到青山,自己实在忍不住指点他。
他毕竟是自己的徒弟啊!
他缓缓转身,一步一步朝客栈外走去,缓缓打开了门,门外风雨已停,街道积水已逝,空气清新,带着湿润的芬芳,还有一丝寒意。
他老了,似乎已然承受不住这股寒意了。
右脚刚刚迈出,薛青山已然大声道:“师傅!”
辜雀的身影顿住,后方的声音再次传来:“师母常说你何等勇敢,天下常说你何等豪迈,今日为何你连面对家人的勇气都没有了?你为什么要逃避?”
听到此话,辜雀身影已然忍不住躬了下去,脸色也随即变得苍白。
他回头,艰难一笑,慨然道:“师傅老了。”
说完话,一步跨出,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他一走,像是抽去了这个客栈的灵魂,所有人都觉得心中空空如也,场中一下子便冷清了起来。
宁不悔呆呆看着自己手中的剑,脸色变幻,也不知道在想写什么,而薛青山短暂愣神之后,便立刻冲了出去。
殷都的夜风云变幻,一时间又下起了淋漓暴雨,洗净的不止是尘埃。
暴雨中,辜雀在走,他的身体已然佝偻。
雨很大,衣衫尽湿,夜很冷,身体俱凉。
回家,这件事自己已经想了十年,但想不出结果来。
回家又如何呢?自己能做什么?一个老去的人能做什么?
是的,有时候人活着,不一定必须要有用,媚君她们当然也不在意自己是否有用......
但诸事一眼难尽,自己需要找的东西是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雨实在太大,黑夜中带着无尽的昏沉,像是天幕都要倾轧下来一般。
大脚踩碎积水,漫天水珠激射,蓑衣斗笠,提刀而来,薛青山一步一步跟在了他的身后。
辜雀依旧在往前走。
他看着前方街道漆黑一片,夜雨横生,积水流淌,缓缓道:“青山,你还年轻,这一次圣地会武,要多看,多领悟。不要在意武学上的输赢,而要重视内心的输赢。”
薛青山低头道:“徒儿知道了。”
辜雀一笑,道:“所谓的高深,并不是把自己包裹起来,反而是要把自己的心放开,这样你才能够感受到这片天地的变化。当你的心彻底与这片世界融合在一起时,世界有任何变化,你也会知道。”
“世界的变化?”
薛青山皱眉不解。
辜雀没有回头,只是缓缓道:“前后左右四方,各自有无人杀来,总计二十人,一位轮回境,四位生死境,四位寂灭境,剩下的都是极变境界。各自提刀蒙面,正朝我们合围而来,你是否感觉到了?”
听到此话,薛青山脸色猛变,不禁猛地拔出刀来,惊道:“那我们快逃!”
辜雀停下了脚步,回头笑道:“既然是合围而来,必是天罗地网,往哪里逃?青山,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永远要有敏感之心,永远严阵以待,尽量把对手想得出色一点。”
薛青山郑重点了点头,到现在才听到了暴雨之中急促的脚步声,离自己大约千米。因为狂风暴雨的确太大,噪音很可怕,以至于自己之前根本没有发现。
自己都没有发现,但师尊却发现了!
更重要的是,这么大的雨,师尊声音却很小,而自己偏偏能听的清清楚楚,就像是响在心头一般。
为什么?他明明已然没了元气。
像是知道他心头所想,辜雀轻轻道:“关于本源,你以后会明白的,现在需要做的是离开,去做你该做的事,圣地会武。”
听到此话,薛青山猛地摇头,急道:“师尊不可!强者降临,我岂能抛下你不管!”
“你能管得了他么?”
一个冷漠的声音忽然想起,四周房顶忽然闪出一道道漆黑的身影,从各处而出,将辜雀两人团团围住。
夜很黑,他们手中的刀却很亮,亮得让人心寒。
辜雀拍了拍薛青山的肩膀,笑道:“走吧!在关键的时候,师傅的话还是应该听的,现在你走,应该是可以杀出去的,他们志不在你。”
薛青山刚要说话,便看到了辜雀锐利的眼神,那眼神几乎直刺心底,让他整个人都凉了下来。
他跪下猛地磕头,一把拔出长刀,咬牙道:“我宰了这群龟孙子。”
辜雀却笑道:“走吧,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徒儿,谨遵师命!”
薛青山咬牙,不得不从,提着刀便在雨夜之中与众人搏杀起来。
他战斗经验显然相当丰富,一招一式颇有讲究,招法成熟,步伐干净,长刀刚柔转换不停,时而如露如雾,时而又是狂风暴雨。
但在面对四位生死之境强者的围攻下,他依旧是捉襟见肘,被人杀得连连后退。
辜雀的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缓缓回头,朝着那雨夜街道看去。
那里忽然站了一个纤细的身影,亭亭而立,白衣如雪,正缓步而来。
步子不慢,像是极有耐心,撑着雨伞,勉强挡住风雨。
辜雀不禁摇头道:“这雨太大,伞是挡不住的。”
白衣女子道:“能挡几分是几分了,白衣单薄,若是湿透,难免不雅。”
辜雀点头,然后不再看她,缓步转身朝前走去。
四周强者提刀包围,见辜雀走来,却是忍不住微微退后。
辜雀每跨出一步,前方的持刀刺客便退后一步,大雨倾盆,分不清他脸上是汗是雨。
“或许是人老了,也或许是世界太大,很多事,我都记不清了。”
辜雀一边走着,一边喃喃道:“你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我却并不知道你是谁,特地跑来自然也不是为了说书,而是为了杀人。”
白衣女子道:“你说的没错。”
辜雀道:“那么我们一定是认识,认识的女性之中,说话语气如你一般的只有两人。”
“噢?”
辜雀轻笑道:“一人叫孙姬,被媚君杀于玄州,一人叫张茉儿,当年黄州所遇,至今活得好好的。”
张茉儿微微一笑,道:“我说过,你同样聪明。”
辜雀道:“三十多年前,闯晋都皇宫被你发现,你请求要我为你杀一个人。那是你的仇人,那个人也很聪明。”
张茉儿道:“不错,非但聪明,而且可怕。”
辜雀道:“你对他没把握,但你说我可以杀他。”
张茉儿点头道:“不错,你轻易便可以杀他。”
辜雀笑了起来,摇头道:“只是你有一件事弄错了,茉先生。”
张茉儿眯眼道:“愿闻其详。”
辜雀回头看向她,轻轻道:“其实我并不聪明。”
张茉儿道:“但我要杀你,的确没有把握。”
辜雀道:“那么现在自然是有把握了,我毕竟已然是个废人。”
张茉儿笑了起来,笑得极为甜美,轻轻道:“我也没想到你英雄盖世,也会有这一天。”
辜雀道:“我比现在落魄的时候更多,只是你没看到罢了。”
张茉儿道:“你可知我为何要杀你?”
辜雀道:“你说过,我杀了你最爱的人。”
张茉儿的眼中已然有了寒意,咬牙道:“那么你可知我要为谁报仇?”
辜雀摇头道:“不知道,我杀的人是在太多,并不会将他们都记住,逝者已矣,生者终究不能活得太有负担。”
听到此话,张茉儿已然满含杀意,眼中透出无限怨气,厉声道:“那么我告诉你!我最爱的人,叫轩辕辰!”
第七百二十三章 本源之道
“那么我告诉你,我最爱的人,是轩辕辰!”
她的语气充满了无尽的恨意和满腔的怨气,积攒了无数年,而今终于喷薄了出来。
辜雀摇头一叹,轻轻道:“轩辕辰是当年的神族太子,对么?”
张茉儿咬牙道:“你不要装模作样了!你绝不可能忘了他!”
辜雀道:“为何?”
“因为他杀了你最爱的......”
说到这里,张茉儿已然愣住,看向辜雀的脸色也变得苍白无比。
辜雀缓缓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与你,不过都是可怜人。”
他说完话,缓步朝前走去,二十人持刀包围,跟着他缓缓移动。
暴雨淋漓,噼里啪啦打在大地之上,整片世界像是喧嚣不堪。
不知何时,张茉儿手中的伞也不见了,她狼狈不堪,却依旧跟着辜雀走着。
大雨不停息,雨中声音呢喃:“我与他青梅竹马,从小学于天宫之中,互相欣赏,互相爱慕,本以为天作之合,却怎奈世事弄人。”
“他是神族太子,我是名臣之后,虽是一起成长,但身份却如同鸿沟。”
她的声音像是带着辜雀,回到了那五六十年前的少年时代。
“我的身份不够做他正妻,就算他力挽狂澜扶我上位,我也容不得他三宫六院,我的眼里,掺不得一点沙子。”
“他国事愈发繁忙,压力实在太大,终于在我忽冷忽热的态度下让我滚。”
“缘分断了,那是造化如此,现实如此,但有人要杀他,我便要为他报仇!”
辜雀回头朝她看去,缓缓道:“神族太子轩辕辰仁德爱民,深受爱戴,看来事实上他本就如此,是后来才性情大变。”
张茉儿道:“他本就是个完美的人,没有任何地方不好,只是我一走了之,他便把一切精力投入了正事。他不再有感情,也变得狠辣,变得恶毒。”
辜雀道:“他已然自食恶果。”
张茉儿咬牙道:“若不是我破了他心境,你能败他?”
辜雀道:“若不是他杀了人,我和他又有什么恩怨呢?“
张茉儿脸色有些发白道:“那到底是谁的错?我离开他是因为没有希望,他变化是因为现实压力和感情打击,你杀人是因为报仇,而我也要报仇......”
“你告诉我,到底是谁的错?”
她的语气很诚恳,辜雀的脸色也很复杂。
谁的错呢?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根本没有对错的,如自己复活冰洛,却反而成了天姬,这又是谁的错?
是自己做的不好吗?不是。
是天姬的错吗?不是,冰洛本就是她,她本就是冰洛。
很多事情都复杂,都没有绝对,没有谁对谁错,只是人生如此。
辜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因他如果有一个确切的领悟,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模样了。
而张茉儿则是惨然一笑,道:“不管了,无论如何,我一定是要你死的。你没了武功,我要收拾你,轻而易举。”
辜雀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
张茉儿道:“你认为我杀不了你?你现在丹田干涸,经脉老化,就是一个普通老头子而已,一个正常的壮汉都能杀了你!”
辜雀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往前走。
滂沱的雨夜,一群人就这么跟着他。
张茉儿咬牙道:“我不会让你死的太轻松,我就要跟着你,我要看着你饥饿,看着你口渴,看着你的体能慢慢耗尽倒在地上,艰难和缓慢的死去。”
辜雀置若罔闻,继续向前。
一群人,在暗夜之中,走出了城,走过了平原,走上了大山。
足足五日,辜雀的速度没有慢,也没有快,没有进食,也没有河水。
他的目光依旧浑浊,他的脸上依旧是皱纹遍布。
张茉儿终于等不下去了,不禁厉声道:“你使诈!你竟然没事!”
辜雀回头,轻轻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会有事,我的身体苍老了,但我的心还在,我的灵魂还在,我并没有你想象中那么不堪。”
说着话,他看向四周青山绿水,缓缓道:“你不会明白我的状态的,因为大地每一刻都在给我馈赠。”
张茉儿道:“这是什么意思?”
辜雀低声道:“这是本源之道,是天地万物的力量,我虽然老去,虽然没有了战力,但它们每一刻都在给我力量。”
张茉儿愣住了,随即眯眼道:“好,既然我无法以这种方式折磨你,但我还有很多办法!”
她拔出了自己手中的剑,一步一步朝辜雀走去。
而辜雀则是摇了摇头,转身朝前走去。
前方是依旧是巍峨的高山,高山之上,一座古老的道观隐匿,常人极难发现,但辜雀的眼睛还算清明。
他朝前走着,背后有疾风吹来,那是长剑刮起的狂风。
张茉儿一剑而出,直接朝他后劲刺来。
他未动,剑却空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张茉儿瞪大了眼,脸色依旧苍白无比,一连又刺出几剑,每一剑都狠辣无比,瞄的很准,但都空了。
她开始不信自己的眼睛,她不明白一切。
而辜雀已然道:“世界很复杂,复杂的程度远远超过了常人的想象,平常人只能看见那些有形的东西,或者是有色的东西,但他们看不见无形无色的东西。”
他苍老的手伸出,天地忽然刮起狂风,吹得漫天树叶飘落。
毕竟是秋了啊!满山萧瑟,如人垂暮。
他轻轻道:“比如空气,比如规则,其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人的想象,但你们看不见。”
张茉儿厉声道:“你能看见?”
辜雀摇头道:“谁都不是生来就可以看见的,也不是想要看见就能看见的,这需要用心去感悟,去体会。只是有的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体会到,有的人却只需要一瞬间。”
他的身体忽然变得虚无了起来,像是融进了整个虚空,像是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他飘然而上,直朝前方道观而去。
张茉儿脸色一变,连忙御空而行,跟了上去。
与此同时,那四位生死境高手,一位轮回境高手,也急忙跟随。
辜雀稳稳落在道观之前,望着那斑驳的木门,腐朽的柱梁和破碎的青瓦,不禁轻轻摇头。
“你竟然还能御空而行!”
张茉儿提着剑气势汹汹而来,而辜雀只是轻轻道:“不是我元气御空,而是世界载我。”
张茉儿道:“到底是什么意思?”
辜雀道:“这是本源之道。”
“我倒要看看,你的本源之道能如何帮你!”
张茉儿提剑,全身元气爆射,直接封盖天地,一剑骤然朝着辜雀背后刺去。
毫无意外,一剑穿心而过,辜雀口中鲜血洒出。
他脸色苍白,一步一步,朝着道观之中而去。
张茉儿提着剑跟上,寒声道:“你心脏已破,必死无疑,还要挣扎吗?”
辜雀回头,艰难笑道:“人总是要死在一个干净的地方。”
他已然坐在了蒲团之上,看着那古老沧桑的雕塑,也不知是哪位道君之相。
但这不给人压迫感,反而让心静,柱梁的腐朽味,地板的潮湿味,青苔的异味,香灰的香味,五位杂陈,这道观亦如世界啊!
辜雀盘腿而坐,缓缓闭上了眼,终于没了一丝生机。
张茉儿看着他,看了良久,忽然狰狞大笑。
笑得雨泪俱下。
她为仇而活,仇没了,又该如何活下去?
“冤冤相报何时了,辜雀你说的没错,我杀了你,你的人自然也要杀我!”
张茉儿厉声道:“只是我不像你这么贱!我做不到像狗一样被人追杀,我早就已然死了,只是**活到了今天。”
她惨笑出声,大手一挥,一道元气激射而出,大火便瞬间烧了起来。
她喃喃道:“我哪怕是死,也不要身体被人瞩目,我宁愿化作灰烬,化作黄土,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点燃了火,熊熊的大火在山巅狂风的吹拂下,不断蔓延至整个道观。
于是一切都燃烧了起来,大火足足燃烧了一天,直到深夜才终于熄灭。
四大生死境强者和一位轮回强者跪在地上,这才终于起身。
他们没有阻拦,只因他们知道拦不住。
他们脸色复杂,终于摇头,准备离开。
而就在此时,一声叹息忽然传出,在这漆黑的夜,显得格外阴森恐怖。
“谁!”
众人暴喝回头,吓得汗毛倒竖。
“冤冤相报何时了,我遂你心愿,也算了却了这因果。”
苍老沙哑的语气,平淡的话,从废墟之中传出,一道可怕的身影,已然缓缓爬起,一步一步走出。
总共五位强者,吓得背脊寒彻,不禁连退数十步,惊道:“你!你是人是鬼!”
声音颤抖不堪,只因前方并非一具完整的**,而是那漆黑深邃的骨骼。
一个骷髅,佝偻着身影,一步一步,缓缓走出。
眼中是青色的火焰,像是目光,看着诸位强者。
而强者已然惊逃,吓得魂不附体。
辜雀轻轻一叹,回头看向废墟,慨然道:“你还是不明白,我的确没了元气,没了力量,我的身体早已并不重要,但我的灵魂还在,我的一切都还在。”
他摇头,继续道:“像是领悟到了什么,却又捕捉不准。”
说着话,他看向前方,前方,一个枯瘦的道士,已然缓步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