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花草也成精
“庆哥,麻烦你小心点,别把我哥给弄伤了!”杨远声走到门外,又有点不放心地回头说了一句。
“嗯,我知道。”周庆点了点头,然后关上了门,对蜷缩在角落的“徐超”说道:“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今天我就替天行道,除了你这作恶多端的精怪!”
“我没害过人!放我走!”“徐超”猛地跳起来扑向周庆,却被周庆轻轻一脚就送回了墙角。
“你没害过人?那你身上戾气为何如此之重?你还敢说你没害过人?以前我不知道的暂且不说,但昨天要不是碰到我,会有多少人要死在你手里?”
昨晚的情况确实是险之又险,如果让蛇群冲进了营地,那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所以周庆根本不为所动,他从桌子上迅速挑出那张定身符,注入一丝法力之后,两步跨上前去,“啪”地一声就将符贴到了“徐超”的胸前。
眼看“徐超”瘫在那儿不能动弹,周庆这才从袖子上取下老何刚才准备的一根大号缝衣针来,左手一捏“徐超”的两腮,右手法力贯注于缝衣针上,迅若闪电一般从他的人中左下侧向右上侧刺了一下,一滴黑红色的血珠马上沁了出来。
孙真人“十三鬼穴歌”云:百邪颠狂所为病,针有十三穴须认,凡针之体先鬼宫,次针鬼信无不应。这其中所说的鬼宫,就是周庆现在所刺的位置。
刚才未施针前,他其实心里还有一些忐忑,但长久以来的站桩修炼,还是让他出手既准又狠,而且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入三分”分毫不差。
一针刺出,就听见“徐超”一声惨叫,声音无比凄厉,周洪强等人离了十几米远,也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杨远声担心地道:“叫得这么惨,庆哥不会是把我哥的手脚给打断了吧?”
“胡说八道!他把你哥的手脚打断做什么?”周洪强直勾勾地盯着紧闭的房门,“刚才我偷听到小庆和他师兄通电话,好象说是要用什么鬼门针来对付那头精怪,我估计现在正在施法,叫的肯定是那只精怪,不是你哥!”
老何在阿邓才身后探出头来,“周庆让我找了一根缝被子的大针,应该就是拿来做鬼门针的!”
“卧槽!这缝被子的大针起码三寸长。”阿邓才缩了缩脖子,“这要是从脑顶门钉下去……”
屋内的周庆没空去听门外众人的想法,他一针得手,又迅速地将徐超的左手抓了起来,缝衣针又往大姆指指甲下一分处刺了下去。
二针鬼信,即少商,仍然入三分。
按照精通鬼门十三针的医家的规矩,凡事不能做绝,鬼门针要一门一门的慢慢往下扎,鬼魂被扎得受不了的时候,就会出言哀告,此时施术者问清孽债前缘,在人鬼之间做个和事老,病家给鬼魂做些功德法事,帮助它们早早超生,病人自然也就好了,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可附在徐超身上的不是什么冤魂厉鬼,而是一只戾气十足的精怪,从第一次在乌台山上开始,它就想置阿邓才于死地,周庆从来没想过要放过它,更别说讲什么条件。
三针鬼垒,即隐白,入二分。
三针下去,法力所到之处,那只精怪犹如沸油泼身,苦不堪言!
眼看火候已到,周庆从桌子上挑出一张驱邪符来运转法力猛地一抖,那符无风自燃,一转眼就化为一团青烟,悄无声息地向“徐超”头部飘去。
“……天法清清,地法灵灵;阴阳结精,魂灵显形;通天达地,法法奉行;元真合一,阴阳无极!乾坤借法,急急如律令!”
轻颂咒语的同时,周庆手捏五岳雷霆诀,只过得片刻,就觉得双眉之间一阵火热,两眼干涩,连眼泪都差点流了出来,紧接着,眼前的“徐超”渐渐变得模糊,而他头部的一团黑影却逐渐清晰!
那精魂被锁魂符困住不能动弹,只能承受鬼门针中所含法力蚀体之苦,现在又被驱邪符中法力一逼,只觉得心头更加恍惚,连“身子”似乎都要溃散开来,顿时就是一阵恐慌,连忙惨叫着不迭声地求饶:“饶命……仙师饶命!”
“你的本体是什么?现在何处?”
一声冰冷的喝问传来,那精魂正值心神大乱之际,不由得脱口而出:“我的本体是一株蔓陀萝,现在乌台山东侧向阳之地。”
原来是一只花精!怪不得它要附身到毒蛇身上才能四处游逛。
话一出口,这花精便后悔无比!
草木成精之后,本体仍然难以移动,也没有什么自保之力,若是被人找上门去一把火烧了,那它以后可就成了真正的“孤魂野鬼”!
而且它“自家人知自家事”,蔓陀萝本就全身上下都带有毒性,更何况它早已成精,毒性更是剧烈无比,凡是经过它本体方圆数丈之内的任何生灵,都逃不脱那蔓陀萝花的毒气侵袭,片刻之间就会昏死过去,被它卷入根部成为血肉养料。
如今它慌乱之下吐露出了自己的本体所在,只要对方找过去看到花下的累累白骨,又岂能留得它性命?
它还不知道周庆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饶过它。
“乌台山东侧那么大,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赶紧说清楚,否则难逃灭顶之灾!”周庆根本不给它考虑的时间,连声喝问。
但这花精刚才一时失言,此时正追悔莫及,哪儿会再开口吐露实情?
“成精几百上千年的蔓陀萝,本体肯定也是不小,你就算不说,难道我就找不到?”周庆冷笑连连,“想必这些年来,你害死的生灵不在少数,要不然怎么会不肯吐露本体所在?”
“若是其它草木成精,对生灵无害,我就饶它一次又有何妨!但你……今日必死!”
三分钟的时间很快就要到了,周庆不想再同这只花精嗦,他一伸手就将“徐超”额头上的锁魂符扯了下来,然后迅速施展摄魂术。
那花精正急得六神无主之际,突然感觉困住自己的压力一松,慌不择路之下就从徐超头顶跑了出来。
谁知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第七十六章 诛灭
那蔓陀萝花精刚从徐超头上一钻出来,便被周庆施展摄魂术扯进了锁魂符内,顿时吓得亡魂大冒,然而为时已晚!
短短三分钟内,周庆连续使用驱邪符、施展鬼门十三针、摄魂术和开天眼,法力已经所剩无几,等他将引雷符激发之后,体内已经是人去楼空。
一阵强烈的虚弱感袭来,他顾不得还在昏迷中的徐超,连忙收摄心神站桩恢复法力。
引雷符引来的是阴雷,普通人看不见也摸不着,但它穿过锁魂符落到那花精头上时,却让它生出一种生不如死的感觉。
阴雷不比天雷那般摧枯拉朽,但却缠缠绵绵,连续不断的攻击侵袭魂魄,其中所受的痛苦和折磨,还不如被一道天雷直接劈死要好过一些。
半个小时过后,引雷符中的法力耗尽,周庆身上的法力也恢复了两成,他用精神力感应了一下锁魂符,里面已经完全没了那只蔓陀萝花精的气息,但他还是不放心,又拿出剩下的一张引雷符激发之后放到了锁魂符上面。
直到这时,他才把房门打开,守在外面一脸焦急之色的周洪强见他露出身影,连忙站得远远地问道:“小庆,怎么样了?”
“解决了!你们可以进来了!”周庆招呼了一声,转头进屋回到桌子前面。
他还要守着那张引雷符,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做事情必须要谨慎小心,这是师父和师兄都谆谆告诫过他的。
门外众人听到这句话,全都喜形于色,一窝蜂地拥进屋来,然后又围到瘫软在墙角的徐超身旁。
杨远声见徐超还是瘫作一团说不出话,连忙转过头来问周庆:“庆哥,我哥他怎么还是动不了?”
“那花精刚从他身上离开,他现在身上阴气比较重,身子有点虚。”周庆看了徐超一眼,对杨远声说道:“你去煮一碗姜汤,熬一锅滚粥,再烧一堆火,将他扶到火边喝汤吃粥,出一身大汗就好了。”
“这两天他身子虚弱,最好是卧床休息,吃的东西多加姜蒜和辣椒,最好是多吃狗肉……”想了想觉得这个不现实,他又改口说道:“没有狗肉猪肉也行。”
考虑了一会,周庆还是没有舍得将背包里的辟谷丹拿出来给徐超服用。
辟谷丹是用上佳人参、何首乌、茯苓等药材炼制而成,对徐超现在这种情况也很适用,但既然调理两三天就能恢复,拿给他吃就有点浪费了。
杨远声将徐超翻来覆去地看了一遍,然后才慌慌忙忙地去生火熬粥,周洪强却迫不及待地问周庆:“刚才你说是花精?是什么花精?不是蛇精吗?”
“不是蛇精,那两条蛇都是被它附身的。”事情彻底解决了,周庆的心情也很不错,他笑着说道:“是乌台山东侧的一株蔓陀萝花成了精,这些年也不知道害死了多少生灵,咱们回去之后,先得把这株蔓陀萝找出来处理了。”
谁都知道蔓陀萝花有毒性,如果留在乌台山不处理的话始终是个隐患,因此周洪强几人都连连点头。
这时,周庆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用说,这是师兄打电话过来问情况了。
接通电话,三言两语将事情一说,周庆便问道:“师兄,那株蔓陀萝花如果找出来之后,要怎么处理?放一把火烧了?”
“蔓陀萝虽然有毒,但也是去风湿和止喘镇痛的药材,特别是这种几百上千年的,药性肯定好得很,全部烧了有点可惜。”
“这样,你把叶和籽摘下来晒干碾成粉,用塑料袋封好,以后带回来给我配药,剩下的枝干就烧了吧。”
“好呢!”末了,周庆又问:“师兄,你跑到东北那边去做什么?”
寸贝礼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在这边找几味药材给师父滋养阴神。”
“这边山林里的药材也多啊,师父需要什么药材?你跟我说一下,说不定我就碰到了呢。”
寸贝礼呵呵笑道:“你想得倒是简单,天材地宝你都能轻易就碰上?千年松根茯神胆知道不?人形七叶参看见过没?还有千年龟板……算了,不和你说了,浪费时间。”
寸贝礼想挂断电话,周庆却赶忙拦住他:“师兄别慌!茯神、人参和龟板我都知道,那千年松根茯神胆又是个什么东西?”
“听名字就应该知道啊,就是千年茯神最中间的茯神木。”寸贝礼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即便挂断了电话。
茯苓依松树而生,其中抱松根者称为茯神,两者都是比较常见的药材,可要找千年以上的,那就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但周庆还是将寸贝礼说的几种药材都用心记了下来,以后要真碰到了,说什么也得取来孝敬师父。
徐超在火堆旁喝汤吃粥出了一身大汗之后,果然精神恢复了不少,虽然还是没有力气,但却已经能够和别人做一些交谈。说起昨晚上的经历,他也是唏嘘不已,连连后悔没有听周庆的劝。
周洪强问他:“昨晚那花精上你身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一开始的时候突然就没知觉了,就好象被人打晕了一样,后来就觉得像在做梦,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我隐隐约约地感觉庆哥在和我说话,我当时还想,他怎么不把我叫醒呢?”
杨远声笑道:“那个时候肯定是庆哥在施法,要不然你哪儿能听到他说话?”
“庆哥,这次真是多亏你了!我徐超不会说什么空话,以后庆哥有什么事,只要招呼一声,我一定第一时间到位!”徐超躺在床上感激地说道。
“有事我当然会找你们帮忙!”周庆笑道,“老徐,你就在大料场安心养着,我叫远声留下来照顾你,多吃姜蒜辣椒,多晒太阳,出了汗也别忙着洗澡,驱驱阴气,最多三天时间就又活蹦乱跳了。”
徐超连连点头:“我听你的,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
“别留人下来了。”这时老何却摆手说道:“我在这儿照顾他就行,你们都回去抓紧时间砍木头,哪怕多砍一根那都是钱!”
还真别说,不管是酸枝还是花梨,只要运回国内,每吨的价格都要上万,一根确实就要值不少钱。
第七十七章 老乌有来头
周庆也赞同老何的意见,昨天晚上大家熬了一个整晚,在大料场也没事做,还不如回营地去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明天好干活。
“那也行,最多下午他就能自己走动了,没必要浪费一个人在这儿。洪强哥,等会吃了饭我们就回去,你一个在这儿等老拉送枪来吧。”
这一次的事情把大家都搞怕了,如果昨天晚上有枪的话,就算周庆不出手,那些蛇也别想轻易就钻进营地里来。
一直没说话的老乌却突然说道:“外面买的都是破烂货,庆哥,要不我回家一趟,把我的枪取来?”
阿邓才好奇地问:“老乌,你家里有枪?是什么枪?”
“这有什么稀奇的?咱们这儿家家户户有人当兵,家家户户都有枪。”老乌不屑地说道。
老何指了指老乌:“他说的没错,这边基本上家家都有枪,但都是些破烂玩意。前两天我让他兄弟把枪给我玩一下,刚打了两枪就被他抢了回去,说是怕打多了枪会散架。”
众人哈哈大笑,周庆道:“老乌,你家里的枪不会也是这种吧?”
“怎么可能?我那把枪是正宗的八一杠,不是仿造的,而且还有八成新!”
在缅甸,中国的八一式步枪被称为“中国ak”,口碑甚至远远超过苏联产的正宗ak-47,但因为中国对出口到克钦军控制地区的货物采取非常严格的管控措施,所以那些地方武装基本无法获得来自中国的武器装备。
现在缅北地方武装装备的多数是中国的老旧五六式或地下兵工厂仿造的山寨武器,正宗的八一杠只有缅甸政府军才从中国进口过。
所以大家对老乌说他有正宗八一杠的事情表示怀疑,但老乌却毫不在意:“等我拿来你们就相信了。”
“那行,我们就在这儿等你半天,下午拿了枪再回去。”
“用不着下午,我去骑乌麻都的摩托车回去,最多三个小时就够了。”老乌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要等也用不着全部在这儿等啊!”老何对任何影响伐木进度的行为都深恶痛绝,“老周你完全可以带着其他人先回去干活,让周庆一个人留下来就可以,顺便还能再看着徐超半天。”
“十多条枪,还有子弹,就他们两个怎么拿回去?”
“我等下开皮卡车送他们回去行不?”老何连声催促,“走走走,我现在就先送你们回去。”
“你慌个球啊?老子忙了一个通宵就喝了两碗稀饭,等中午吃了饭再走不行啊?”周洪强边说边摸出手机给陈辉打电话,老何只能在一边干着急。
他是陈辉的亲戚,在大料场收发木材也不归伐木队管,但同样他也管不着周洪强。
“那就吃了午饭再回吧,我去食堂催一催,让他们赶快弄。”老何见周洪强不理他,只得退而求其次急匆匆地往食堂走,周庆拿出手机一看,才十点半都还没有到。
这老何也是太过心急了点,今天他们几个回去也肯定上不了山做不了事,早点迟点回去又有什么关系?
等周洪强电话打完,周庆才对他说道:“洪强哥,那我就在这儿等着,你回去之后,先安排人去找一找那株蔓陀萝,那东西毒性强,千万要多加小心,找到了也别靠近,等我回去再处理。”
“这么大一片山,这可怎么找啊?哎……”周洪强叹了口气。
“不找出来的话,万一有工人不小心撞到它附近,那可就要出大事!这东西毒性强,又是成了精的,我估计在它的周围应该都没有其它草木,咱们一百多号人,分散开来应该也不难找。”
道理谁都明白,可真要找起来,那肯定是要花不少精力。
吃过午饭,老何开着皮卡车送周洪强他们先回去,留下周庆一个人在大料场里无聊地四处。
运木材的大货车进进出出,吊车也忙着上下木头,工人们的喊叫声此起彼伏,倒是一副热火朝天的场景。
又等了两个多小时,老乌终于背了一枝枪骑着摩托慌慌忙忙地赶了回来,周庆问他:“怎么去了这么久?不是说只要两三个小时吗?”
“十多天没回去了,我老婆拉着我说了会儿话。”
“不是光说话吧?”周庆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
“嘿嘿……”老乌抠着头皮憨厚地笑了笑,然后从背上把那枝枪取了下来递给周庆:“你看看,是不是正宗的八一杠!”
周庆对枪根本是一窍不通,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
“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啊。”
“折叠枪托是直的,仿造的是弯的。”老乌从周庆手里接过枪熟练地舞了一下,然后拍着枪身说道:“枪托、握把和护木都是楸木,这就是正宗八一杠的标志,仿造的全是塑料的。”
“你看,护木上面的散热孔是长条形,仿造的是圆形的,而且孔更多,位置也有区别。”
“这枪很好?”
“那当然!”老乌抱着枪爱不释手的样子,“五六式都是老掉牙的货,仿八一杠不够精确,ma1是仿以色列的加利尔,虽然精度高些,但经常出故障。”
“只有正宗的八一杠,不管目标远近射击的精准度都很高,而且结实!听说打一万多发子弹都不会出毛病,你看我这枪起码八成新,最多打过两千发子弹,寿命还长着呢。”
周庆见平时不多言不多语的老乌一说起枪就这么兴奋,不由得问了一句:“老乌,你原来是做什么的?”
老乌大大咧咧地说道:“我以前……不,现在都是克钦独立军的排长,不过手下只有二十几个兄弟。这把枪就是去年我从老缅手里缴获的。”
“排长?排长还来打工砍木头?”周庆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老乌翻了一个白眼,“你以为咱们的排长能和你们中国比啊?知道我一个月多少工资不?三十元人民币,五条干巴(肉干),三十斤大米,一小包盐巴!”
“我弟弟在拉桑温手下干,待遇要比我们克钦军那边好点,但收入也和我差不了多少,咱们两兄弟要养活家里十一口人,你说不打工怎么办?”
第七十八章 内讧
周庆问道:“拉桑温不是投了老缅吗?这么说你们两兄弟,一个在政府军,一个在**军,那万一在战场上碰到怎么办?”
“拉桑温不会和咱们干仗的!他虽然被老缅收编了,但他现在是两不相帮,老缅拿他也没有办法,要是把他逼急了,他再带着人投咱们克钦军,那不是更坏事?”
“咱们这边就是这样,哥哥被这家抓,弟弟被那家抓,一家人分别在几个不同的地方当兵。前些年老缅没来的时候,克钦邦的地方势力多得很,拉几十条枪就是一支队伍。”
“要是有什么事情,两方势力当官的就坐下来谈判,如果商量不拢,那就开打,不过大家都是亲亲戚戚的,又没有深仇大恨,都是吼得热闹。”
“有时连续打几个昼夜,枪声不断,可两方都没有一个伤亡,当官的又坐下来谈判……反正都是这样扯皮。”
周庆听得哈哈大笑。
老乌说着自己也笑了起来:“现在好多了,那些小势力要不被老缅收编,要不就投了咱们克钦军,不过现在打仗也不像以前了,都是真刀真枪的干,经常死人。”
周庆在一根粗大的红木上坐了下来,不解地问:“现在你们克钦军不是正在和老缅军打仗吗?你跑来打工,当官的难道不管?”
“怎么会不管?逃兵抓回去都是直接枪毙的。”
老乌在周庆身边坐了下来,八一杠被他紧紧地抱在怀里,仿佛抱着的是他老婆。
“上半年老缅进攻我们驻防的地盘,打得很凶,我带着手下的兄弟守一块高地,一颗炮弹落下来,当场就炸死了四个,当时我也被震晕了,后来他们说我昏迷了两天两夜。”
老乌说着,脸上还流露出那种劫后余生的表情。
“我醒来之后,有点害怕,怕我死后家里的老老小小会挨饿,生了病也没有钱医治,只能眼睁睁地病死!”
“于是我就一直说脑袋痛得厉害,没办法再去打仗,我们营长原来跟我大哥是战友,我大哥在战场上救过他的命,所以他一直都很照顾我,就让我先回家养伤,等伤好了再说。”
“回家过了一个多月,老缅军把进攻的重点转到了拉咱,这边就放松下来,部队上也没有过问我,正好听我弟弟说你们来了,我就进了伐木队,”
周庆同情地看着他,他连忙摆手:“我不是怕死!真呢……我不怕死!”
“我明白你的心情。”周庆点头,“我只是在想,你家里为什么有那么多人要你来养活?”
老乌表示不理解周庆的想法,“多吗?在我们这边,一家有七八个、十来个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哥哥,前年他的大哥在战场上遇难,于是他就“升级”当了老二。可是不久之后,他的二哥也在和政府军的冲突中战死,父亲也遇了难,乌老三便成了实际上的“乌老大”。
以前没打仗的时候,他的父亲会带着他们兄弟几个去中国做点小生意来贴补家用,日子总算能过得下去。但是现在,家里的男人只剩下了他和他的弟弟乌麻都乌老四。
两个人当兵赚取微薄的一点报酬,却要养活妈妈、他的妻子、两个妹妹、两个儿女,以及另外被炸死的一个姐姐的三个孩子,沉重的负担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而且他的弟弟马上就要到结婚的年龄,结婚之后就要分家出去,到时所有重担都要压到他一个人身上。
…………
下午五点钟的时候,拉坤终于把东西送了过来,一共十二枝枪,一千发子弹。
老乌只看了两眼就开始嘟哝:“我就说没好货的,这种货色送人都没人要。”
周庆拿了一枝出来看了看,也不怪老乌念叨,这些枪确实很破旧,但拉坤也有道理:“枪拿来只是为了对付林子中的毒蛇猛兽的,又不是要和人打仗,要好枪来做什么?”
老何在一边一如既往地催促:“现在枪和子弹都送到了,你们赶紧去吃饭,吃完了我好送你们回去。”
为了方便来往的货车司机,大料场的食堂从中午过后就是一直开着的,周庆和老乌跑去大吃了一顿,然后心满意足地坐上皮卡车往林区走。
营地上方炊烟袅袅,周庆左右肩各背了六枝枪,让老乌扛上装子弹的木箱子下了车来就直奔周洪强住的帐篷,还没走到门口,就看见帐篷门口围了许多人,隐约还能听见里面有人在大声争吵。
外面看热闹的工人全都探头探脑地向里面看,没有人注意到周庆和老乌回来,两人又走近了几步,就听清楚了里面吵闹的声音。
“周庆他们那个工队惹的祸,为什么要让我们去找什么蔓陀萝?今天下午的工钱谁来付?耽误的工天算谁的?”
这声音犹如破锣,非常特殊,在伐木队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他就是一直不服周洪强当伐木队队长的工头胡宏彬。
既然提到了自己的名字,周庆便停下了脚步,听听他们要说些什么。
“老胡说得没错,要让他们工队的人自己去找。”这个附和的声音周庆也听出来了,是在候桥吃饭的时候就感觉有点看不惯他的杨永松。
破锣声音越说越带劲:“周洪强,你处事不公,根本就不配当伐木队的队长!”
“昨晚周庆他们工队惹来蛇群攻击咱们的营地,他要负全部责任,后果就要由他自己承担!我今天就明跟你说了,明天我们不会再去找什么瘠薄花!”
周洪强的声音同样不小:“不去找可以,但是你们工队砍伐的木头我也不会给你收方!”
胡宏彬吼道:“从明天开始,我这个工队不要你管,转运木材和收方的事情我自己去和大料场老何交涉!”
“不要我管?不要我管你就跟老子滚出伐木队!”周洪强一听胡宏彬竟然不服管,顿时火气就冒了上来,开口就带上了话把子。
胡宏彬毫不示弱,一串脏话滚滚而来:“你有什么权利喊老子滚?老子的工钱是你付的?你特么的也是给陈总打工的,不要想在老子面前耍威风!老子告诉你,那个小b崽子自己惹的祸,不要想找别人来帮他擦屁股!”
“草尼玛!”周庆在帐篷外面听得心头火冒三丈,你特么和周洪强争权关老子什么事,你一口一个小b崽子地叫,真当老子干不翻你?
第七十九章 初现锋芒
周庆将肩上的枪放到地上,上前几步拨开门口开热闹的工人,跨进帐篷指着胡宏彬怒气冲冲地道:“骂得很爽是吧?你跟老子出来骂!”
“出来就出来,老子还怕你个小b崽子不成!”胡宏彬也是当兵退伍的,当年和周洪强同一批来缅甸伐木,要不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和周洪强对骂,不过他还是不了解周庆。
别看周庆平时总是一副和和气气的面孔,但那是别人没有惹到他,从本质上来说,他始终还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现在胡宏彬指名道姓的骂他,他哪里还能忍得住不动手?
“好!你特么有种!”周庆黑着脸咬牙切齿地竖大姆指,“老子在外面等你,一分钟不出来老子就打你跪地上喊爹!”
“太瘠薄嚣张了!”杨永松在一旁小声地煽风点火。
他现在巴不得周庆和胡宏彬大干一场,最好两人都受重伤,必须得送回国去医的那种,到时他们手下的工人没人管,说不定就全是自己的菜了。
哪知周洪春却向他骂道:“杨永松,他们两个干架关你瘠薄事啊!你有种就站出去和周庆单挑,别只敢在背后叽叽歪歪,特么的小人!”
“老子说话又关你瘠薄事!我又没有说你,你跳出来做瘠薄?伐木队是陈总开的,又不是你周家人的,你跳哪样跳?”
“……”周洪春气得脸红筋暴。
“都给老子住嘴!”周洪强大吼一声,杨永松看了他一眼,终于还是没有再顶嘴。
杨永松和周洪春的对话周庆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并没有去理会,现在打击面太广不好收场,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他。
“老子现在就来教训教训你这个小b崽子!”胡宏彬本身脾气就暴躁,现在见周庆当着这么多工人的面骂他,更是气得暴跳如雷。
他将身上的迷彩服“刷刷”两下脱了下来,露出长满了胸毛的黝黑胸膛,两条圆鼓鼓的手臂上全是肌肉。
周庆转身就往帐篷外走,门外看热闹的工人连忙给他让出一条路。胡宏彬大步追了上来,见周庆根本不看身后,心中一股恶念突然就冒了上来!
他抡起海碗大的拳头,一个跨步上前,然后一拳就往周庆脑袋上砸去。这一拳如果砸实,普通人少说也是一个脑震荡,有一大半的可能会立即昏迷。
“小心后面!”周洪强没想到事情这么快就发展到这种程度,这时见胡宏彬从后面偷袭,根本来不及阻止,只得大叫了一声提醒周庆。
“庆哥!”帐篷外抱着子弹箱子的老乌急得将箱子往地上一丢,就要扑上去拦住胡宏彬。
就在这时,只听见“嘭”的一声,一条人影飞出几米远,然后撞烂了帐篷滚落在地上。
四周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周庆这一记后撩腿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几秒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一连声地感叹。
“我草!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无影腿!好瘠薄快,我都没看清楚!”
“老胡得有一百五六吧?一脚就踹这么远,这得多大的力气?”
“别被周庆一脚踢死了吧?”
“死了也白死!这是在缅甸,国内的法律管不着。”
“放屁!那些开赌场的不一样是在缅甸,回去照样被抓去坐牢,我们村就有一个。”
有两个胡宏彬工队的工人见势不妙,连忙悄悄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准备跑回去喊人。
周庆看在眼里也不阻止,只是大声对周围的工人说道:“胡宏彬骂我在先,偷袭在后,刚才如果不是我反应快,被他一拳打死也有可能!”
“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我们俩个自己解决,不需要其他人插手,如果有人实在想多管闲事,等一会被打死打伤,就只能怪自己命苦!”
说罢,他大步走到被撞倒的帐篷处,弯腰一伸手就抓住了胡宏彬的头发将他拖了出来!
刚才胡宏彬在后面挥拳猛击他头部那一幕被他“看”得清清楚楚,这人心狠手辣而且不怕事,说话做事又嚣张,绝对不是个怂人,这从他当面找周洪强的麻烦以及后来的一举一动都能看得出来。
要是在没人的地方,周庆都想把他一爪捏死算了。
“你刚才不是那么牛b的吗?现在不装b改装死了?”周庆刚才用了多大力气他自己最清楚,痛肯定会很痛,但绝对不会昏迷。
周庆将胡宏彬拖到帐篷前面的空旷处,见他仍然闭着眼睛装死,不由得心中大怒。这特么绝对是国内混子们玩的那一套,打不过就装死,然后倒打一耙赖医药费赔偿。
众目睽睽之下,周庆也不可能真将他打死,就算打成重伤也有麻烦,他念头转了一转,便将真气运至足尖,然后装作无意地一抬腿,足尖轻轻地扫在胡宏彬的迎面骨上。
迎面骨是小腿的负重骨,它在小腿的正前方,内侧没有肌肉,位置也较浅,完全就是一层皮包着骨头。这个地方受到击打,很容易产生挫伤和骨折,而且疼痛感非常强烈。
这是师兄告诉他的,他还没有试过,因此他现在准备做做试验,但他不想将胡宏彬的骨头弄断,所以只是用真气轻轻地擦了一下。
“嗷……”正在装昏迷的胡宏彬突然之间一声惨叫,身子下仿佛装了弹簧一样猛地跳了起来,然后又坐在地上抱着小腿不断地抖动着继续惨叫。
他的脸上只是一瞬间就挂满了黄豆大的汗珠。
其实他心里现在已经后悔得要命!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周庆只是个刚出社会的小青年,只是凭着一股冲动才敢跟自己叫板,但在自己偷袭不成反被一脚撩倒之后,他就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周庆的对手。
他连人家怎么动脚都没有看见,只觉得肚子一痛就飞到了几米之外,这差距根本就不是一点点。
当了三年侦察兵,而且退伍之后这十来年也从没有放松过锻炼,平时胡宏彬一个打几个都不成问题,没想到今天却在阴沟里翻了船!
翻船不说,还是在这么多人面前。
他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没脸见人,毕竟他刚才的表现和现在反差太大,于是他想了一下之后,干脆闭上眼装昏迷。
第八十章 颜面扫地
周庆抓着胡宏彬的头发将他拖到外面,他也忍着疼痛没有睁眼,可特么刚才这一下实在是太痛了,痛得他对全身失去了控制!
一系列的反应都没经过大脑,完全就是身体的一种本能反应。
这时,营地内一百多号工人全都闻讯跑了过来看热闹,看到胡宏彬这个样子,都开始议论起来。
“老胡这装得也太像了吧?人家周庆都没打他了,他还叫得那么惨!”一个围观的工人低声向旁边的人说道。
“周庆会法术!昨晚你们都看见了,那么多蛇被他一道符就挡在外面进不来。老胡再能打,碰到会法术的也得跪!”
“胡宏彬这样的也叫能打?”阿邓才用不屑的眼光向周围扫视了一圈,“昨天晚上庆哥一个人一把刀,砍死了一百多条蛇,其中还有一条大黑蛇王,他自己身上连皮都没破一块,胡宏彬办得到不?”
“我们工队的人都亲眼看见过,庆哥一脚就踢断了一棵二十公分粗的冷杉。他现在跟胡宏彬打绝对手下留情了的,要不然一脚就能踢死人!”
桑阿普等人连忙点头证明:“没错,我们现在用的两根抬杠,就是庆哥一脚踢断的!”
周围的工人全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二十公分粗的木头,用石头砸都不容易砸断,这特么一脚下去就断了,这要是踢人……
阿邓才看了一眼不远处胡宏彬工队的十多名工人,大声说道:“我告诉你们,像胡宏彬这样的,庆哥打十个都不费力,但其他人要是想帮忙,咱们也不会干看着!”
胡宏彬带的工人刚才见周庆只有一个人,还有点跃跃欲试,现在听阿邓才这么一说,立即就做了缩头乌龟。
周洪强和小陈一起将老乌交给他的枪和子弹搬回仓库放好之后,就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
他并不担心周庆,他担心的是周庆下手太重,把胡宏彬打得太惨,到时下面的工人闹起来,伐木队的工作就必然要受到影响。
当他看到胡宏彬还在活蹦乱跳的时候,顿时就放下心来,周庆这小子心里有数,下手很有分寸。
在周洪强看来,胡宏彬这狗东西就应该给他一点教训,要不然他在伐木队太猖狂,严重影响了自己的威信,早晚有一天两个要闹翻,伐木队就要出问题。
他刚才心里还盘算了一下,只要胡宏彬没有被周庆打死打残,那就让拉坤在密支那找个医院给他治疗,只要把伤治好之后,胡宏彬就是想回国去告状也没证据了。
只不过现在这样也好,虽然没有让他吃多少苦头,但却让他颜面扫地,以后看他还有什么脸在工人们面前大声说话。
周洪强不知道的是,胡宏彬吃的苦头一点都不比被打断骨头少,现在已经是他第三次从地上跳起来惨叫了。
周庆只要一见他坐到地上,疼痛稍微减轻一些的时候,便上前轻轻地补上一记,在围观的工人们看来,周庆并没有打人,他们都以为周庆使用的是一种法术。
胡宏彬手下的工人中有两个是他的远房亲戚,他们有心想上去帮忙,但又怕打不过周庆,而且周庆手下的工人也在旁边虎视眈眈,实在是让他们两头为难。
这时见周洪强过来,两人就像看见了救星一样,连忙跑过去求情,“队长,你叫周庆停手吧!他那邪术再耍一会,彬哥都要没命了!”
周洪强故作沉吟道:“周庆是一气观的正宗弟子,施展的也是道门法术,可你们偏要说他是邪术,要是这话传到他耳朵里,怕是以后你们的日子要不好过。”
两人心中一凛:这周庆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只要得罪了他,抓过来就是一顿揍,要是他真借此找麻烦,那后果确实有点不敢想像。
想明白了这一点,两人立即认错:“对对,是道术是道术,是我们说错话了,队长千万不要跟我们计较,咱们有事坐下来好好说,你让周庆先停手吧?”
“他好好说了吗?”周洪强指着胡宏彬,生气地道:“昨天下午周庆杀死那条毒蛇,是因为要救阿邓才的命,这是功劳,而不是他说的责任!难道你们想自己以后有生命危险的时候别人都见死不救吗?”
“昨晚上的蛇群也是你们吃蛇肉招来的,周庆连一口汤都没有喝!要是没有他,那些大黑蛇咬你们不动?你们还能看得到今天的太阳?”
“今天让你们去找那株蔓陀萝,那也是为你们着想,如果不将它彻底铲除,谁碰到都只有死路一条!”
“可胡宏彬刚才是怎么说的?‘周庆那小b崽子自己惹的祸,就要他自己去负责’,这特么是人说的话吗?这是忘恩负义!”
周洪强义正辞严的一番话说出来,让胡宏彬的两个亲戚确实感到了一丝惭愧,昨晚蛇群围攻营地时周庆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这是谁都抹不掉的。
真说起来,整个营地的人全都欠了他的人情。
“队长,是我们错了。”两人低下了头,也没有再提让周庆饶过胡宏彬的事,但周洪强还是让周庆住了手:“差不多就行了,明天陈总要送铁皮过来,到时再让他评理。”
周庆没有争辩,而是走到周洪强身边低声对他说道:“洪强哥,今天拿回来的枪和子弹别发下去,让小陈保管好,等要用的时候再发。”
今天胡宏彬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顿,难保他不会怀恨在心,要是枪发下去,他抱着枪来找麻烦,周庆还真不一定抵挡得住。
周洪强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让工人将已经痛得脱力的胡宏彬抬回了帐篷。接下来这件事要怎么处理,只有等明天陈辉来了再说,毕竟胡宏彬和他手下的工人都是他招来的。
最后,周洪强又对周庆说道:“胡宏彬心狠手辣,而且睚眦必报,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你以后要小心他背后下黑手!”
“他要是敢下死手,我就让他永远留在缅甸!”周庆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低声说道。
以他现在的手段,要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消失实在是太容易了。
第八十一章 斩草除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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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洪强装作没有听到他的话,而是转开了话题:“那株蔓陀萝还没有找到,小庆,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现在还不好说,明天天亮我就带人上山去找。”
“行!我让洪春和文元他们和你一起。”周洪强走了两步,突然又转过身来向周庆伸出手道:“你昨晚上那种驱蛇的符还有没有?给我一张带在身上,特么的,以前还真没料到这山上的蛇这么多!”
“再过两个月就没有了。”周庆掏出一张昨晚用过的驱蛇符递给他,“带在身上,一年之内蛇都不敢近身。”
周洪强刚走,杨远声、阿邓才、桑阿普和老乌等人便围了上来,一个个伸手跟周庆讨要驱蛇符,周庆将剩下的七张全部分了出去,却还是有几个人没有得到,只得答应过两天再给他们一人画一张。
对于自己人,周庆一向都是非常大方的。
一夜无话。
周庆照常半夜起来站桩直到天明,吃过早饭,便和周洪春、何文元、李大李二他们带着工人上了山,至于胡宏彬和杨永松两人,周洪强没有通知,周庆也懒得搭理他们。
五个工队百把号人背了几枝枪浩浩荡荡地出发,用了两个多小时才到山顶,正准备分散开来寻找,老乌却说道:“我很久以前就听说过乌台山东侧有块死人坡,只要走近那里的人都活不出来,搞得不好就是那株蔓陀萝在作怪。”
“有这种可能!”周庆稍作沉吟便问:“具体的位置你有没有听说过?”
“只知道个大概方向,乌台山东侧偏北。”
“有个大概方向也好,起码省了一半事。”
周庆和几个工头商量了一下,东南方向不去,所有人分成十个小队向东北方向搜寻,互相之间用对讲机保持联系。
为了方便支援,周庆带人走在十个小队的正中间,找了近两个小时,却仍然一无所获。
原始森林里古树遮天,藤蔓丛生,而且还要边开路边走,要在其中找一株最多两三米高的植物,简直无异于大海捞针。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太阳开始毒辣起来,众人都是汗流浃背,只有周庆仍然清清爽爽。
“歇一会,吃点东西再找。”周庆一屁股坐了下来,正准备拿出随身带着的饭团充饥,突然,对讲机“嚓嚓嚓”地响了几声,接着何文元的声音传了过来:“周庆,我们找到了。”
周庆一听这话顿时就精神百倍,“长什么样子?在什么地方?”
“放心吧,蔓陀萝我们又不是没见过,只不过这株大了许多而已。对了周庆,这株蔓陀萝还开着花呢,特么的,这花采一朵下来都可以做草帽了。”
“我草!你倒是说在什么地方啊!还有千万不要靠近它十米之内,等我来了再说。”
“不用你说我们都知道,离得这么远,吹过来的风都熏得脑袋发晕,谁特么敢走近去找死啊?”何文元显得有点兴奋,说起来就没个完,周庆又催了他一遍,他才来了一句:“离你那边不超过三公里。”
这话等于没说,对讲机的有效通话距离就是三公里,超过了就接收不到信号,谁不知道他们在三公里以内啊?
周庆无奈地把对讲机收了起来,看准正北方向拨出砍刀,开路前进。
实际距离不足两公里,但仍然走了一个小时,周庆看着前面那株蔓陀萝,不由得喃喃叹道:“真特么不愧是成了精的玩意儿啊!”
普通的蔓陀萝能够长到两米就算不错的,但眼前这株竟然有两层楼那么高!笼罩了方圆七八米的范围,而且在它周围大约十米内,竟然是寸草不生!
因为这株蔓陀萝的精魂被周庆灭了的缘故,它那脸盆大的花朵和巴掌大的叶子已经被太阳晒得有些枯萎,估计过上一段时间,就算不来铲它自己也会死亡。
阿邓才叹道:“脸盆大的蔓陀萝花,而且进了十月还在开花,这说出去有谁会相信?”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咱们没见过的东西,不等于它们就不存在。”周庆将手中的砍刀挽了一个刀花,大步向着那株蔓陀萝走去。
何文元有点担忧地在后面喊:“周庆,你先找点东西来塞住鼻子啊!”
“用不着!”他闭气最少也能闭半小时,砍这株花又能用得了几分钟?
成精的草木本体远比普通草木要坚坚韧得多,但在周庆贯注了真气的刀锋之下,这株蔓陀萝仍然很快就被砍倒在地。
他拿出从大料场顺来的塑料袋,从枝条上摘了一些花和叶装了进去,然后封好放进背包里,这是给师兄带的药材。
这株蔓陀萝实在是太大,花和叶也太多,不可能全都采回去,剩下的只能烧掉。
将树干枝叶都拖到一边后,周庆才开始拔树根,哪知他运足真气连拔了两次,那树根竟然还是纹丝不动。他现在双臂的力气,如果运足真气的话两千斤都不止,可竟然拔不动这树根。
又试了一次之后,他只得悻悻然地放了手,转而将那些枝干花叶全部收到一处,浇上工人们带来的柴油焚烧起来。
等到所有的枝干花叶全部烧尽,空气中没有了那种含有剧毒的刺激性气味之后,周庆才叫了几个力气大的工人来到树根之前,四五个人一起发力,那树根却还是连动都不动一下。
“特么的,我就不信了,咱们一百多号人,会拿这根树桩没办法。”周庆发了狠,让人砍了几根长木杠来一头削尖,从树桩旁边打进去,几十个人用力往几根木杠上一压,那树根终于被撬了起来。
树根上的根须也被扯动,但并没有全部拔出来,看样子似乎延伸得非常远,怪不得这株蔓陀萝方圆十米之内都寸草不生,原来下面早就布满了它的根须。
众人合力将树根拔了出来往里一看,全都吓了一大跳,那树洞里面竟然埋了一堆白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有的看起来还很新鲜,应该死的时间还不久。
“还真是没冤枉了你!”周庆嘟哝了一句,又念了几遍往生咒,超度这些枉死的亡灵。
第八十二章 突破
回到营地时,天色还没擦黑。
围墙已经搭建完毕,看样子陈辉已经到了林区,周庆直接去了周洪强的帐篷,果然,陈辉和拉坤都在这里。
周洪强问他:“找到了吗?”
“找到了,已经烧干净了!”
“周兄弟,这次多亏你了!”陈辉拍着周庆的肩膀,“回去之后,我额外给你发个大红包。”
周庆笑道:“碰到了总不能不管。陈哥,咱们道门中人,都是以降妖伏魔为己任,就算没人拿钱,这些事也是必须要做的。”
“年纪不大,说话倒是老里老气的。”周洪强指着他就是一顿嗤笑,“如果以后你跟你老婆也这样说话,包管你天天睡沙发。”
“好了!周兄弟,你先去吃饭,等会我把胡宏彬和杨永松叫过来,大家把这两天的事情理一理。”
周庆一听这话就没了兴趣,事情明摆在这儿,就是胡宏彬不对,但陈辉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他不可能马上将胡宏彬开除,要不然胡宏彬带着他手下的工人一走,伐木队就得少二十多个人。
胡宏彬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敢和周洪强指着鼻子对骂。
陈辉现在能做的就是和稀泥,不讲谁对谁错,只管把双方的人都安抚下来再说,就算对胡宏彬不满,那也得等这个伐木季结束之后再提。
周庆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要让他在胡宏彬面前假装和气,他却又做不出来。
所以他拒绝得很干脆,“陈哥,我前晚一点觉都没睡,等会吃过饭就不过来了,有什么事情,你们决定了告诉我一声就可以,我保证无条件执行,不拖伐木队的后腿!”
陈辉听懂了周庆的意思:不会跟胡宏彬讲和,但也不会主动招惹他,坏了伐木队的规矩。
“那行,你先去吃饭,早点休息,告诉兄弟们一声,好好干,我陈辉不会亏待大家的。”
周庆觉得,作为一个老板,陈辉已经做得够仁至义尽了。胡宏彬和杨永松在伐木队生事,是不是也有陈辉对他们太好的原因?
吃过饭回到帐篷,阿邓才他们几个便拿了一副烂扑克来斗地主,周庆早早上了床却睡不着,于是就试着用精神力四处感应一下,看看这两天有多少进展。
这一试之下,他心中就是一阵狂喜。
前天晚上的时候,他用精神力感应到的事物还很模糊,但是现在,他却能够清晰地感应到周围一米内的所有东西,就像是睁着眼看到的一样。
这应该是将意识修炼成神识了!
师兄曾经说过,修炼出神识的标志,一是外放,二是内视,外放他已经能够做到,现在再试一下内视到底如何。
一气观的功法自成一脉,这内视法同样如此,不过,无论什么功法,只要是静功,一开始都是入静或极静。
对于“极静”,周庆自然是轻车熟路。
舌顶齿交,闭目垂帘,精神内守。
慢慢把意识转至两眼之间的玄关处,然后再一点点向内至黄庭,和往常一样,意识开始自转,虚空中的白雾慢慢被吸纳过来,自转越来越慢,越来越凝实,然后逐渐停止下来。
恍惚中周庆有种感觉,这就是他的神识。
突然,天门处发出一声脆响,“眼”前豁然开朗,原来神识已经到了体外,所见都是帐篷内外的火光,温馨、舒适,过得片刻,神识又回到黄庭,然后急转直下过十二重楼……
最先“看到”的是肺,色呈淡白,共四长三短七叶。
接下来是心,红中带粉,仿佛还未绽放的荷花花苞,一胀一缩间声音好像擂鼓,“嘭”……“嘭”……“嘭”……
第三见肝,绿中带紫,三长二短九寸五叶。
第四为肾,玄中带兰,如覆双杯。
第五为脾,黄中带苍,中有尺曲。
至此,五脏内视完毕,接下来还有骨脉、经脉、血脉,等一一看完,只觉得全身无一处不响,心跳如擂鼓,血流如轻溪,脉动如鸟啄……
良久,从极静中醒来,所有声音逐渐远去,周庆恨不得仰天长啸,终于,自己修炼出神识来了!
他巴不得马上就能出去修炼一桩,好尽快感悟一下那渴望已久的天地元,但理智告诉他,现在根本不行。
自从来到乌台山后,他修炼的都是青龙剑桩,青龙剑桩虽然要求入静,但却可以随时从入静中醒来,即使受了惊扰,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一桩则完全不同,进入极静之后,根本受不得一丝惊扰,要不然轻则功败垂成,重则神识受创,如果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站不如不站。
是时候自己建一间木屋了。
但建在什么地方,也是一个问题。
建在山上肯定不行,若是有猛兽闻着味撵过来,虽然不至于伤了自己,但却免不了受到惊扰。
想来想去只有建在营地之内,但营地内人多嘈杂,因此还要布一座“五行绝音阵”将内外声音彻底隔绝开来。
五行绝音阵是符阵,借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来隔绝内外,它由金木水火土五张符组成,造价低廉,耗费的法力也不多,正合适周庆现在拿来用。
想了一晚上一点也没睡着,第二天一早,周庆将工人们带上山开始干活之后,他便跑回营地,在附近的山林里砍了许多大腿粗的木头回来,在营地的一角先建了一圈两人多高的栅栏。
周洪强见他忙忙碌碌地砍木头,便跑过来问他:“你在营地里建栅栏做啥?”
“我晚上空闲时想画一些符来备用,但帐篷里太过吵闹,静不下心来,所以准备自己建一间小房子一个人住。”
如果是在以前,周洪强肯定是大为不满,但经过了前天那桩事之后,他的心态也发生了转变,现在他不但不反对周庆自己建一间房来画符练功,反而叫上守仓库的小陈一起来帮忙。
有了两个帮手,工程进度快了很多,而且比预想中的建得还要好:二十多根圆木立成主体,又砍了许多竹子来剖开编成墙面,缝隙处塞满了松枝,顶上盖的是棕榈树叶,整个屋子既不漏风却又透气,看起来就感觉十分舒适。
第八十三章 打猎
当天晚上周庆就搬进了新房,满意地呼吸着草木清香,开始画五行绝音阵需要用到的五行符。
五行符他不是第一次画,但组成符阵却是第一次,其中讲究的地方更多,周庆熬了一个晚上,总算是弄出了一套能用的符阵。
有了安全的地方,站桩练功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周庆白天上山伐木,晚上回来画符站桩,日子虽然平静,但他却感到十分满足。
一连过了好几天,周庆还是没有感应到天地元的气息,心里不由得有些焦躁起来,但练功如绣花,越急就越容易出错,周庆不得不将桩架停了下来。
他重新回想了一遍当初师兄教他这个桩架时的情形,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只是当时的心态比较平和,而现在却有点急躁。
“还是炼心没有炼好的缘故!”周庆自省了半天,终于发现了一丝端倪,“难怪师父常说修行得先修心,修出了平常心、平静心和平淡心,于任何功法都有莫大的好处。”
接下来几天里,周庆将心法桩架彻底扔到了一旁,白天上山伐木,也不练功也不运转真气,到晚上来点起松木火把闲读几卷道经,日子过得很是逍遥自在。
十月二十九日,农历九月十五。
这天晚上,周庆又拿出一卷《黄庭经》颂读,刚读得几页,突然心中一动,不知怎么就放下经书直起身来,走到屋子中间就站开了桩架。
心法是早就滚瓜烂熟的,根本用不着刻意去运转,没过多久,他就进入了极静之中,而在往常,这一过程至少需要半个小时。
意守黄庭,神识自转……不知什么时候,一丝熟悉的气息犹如蚕丝一般源源不断地从他的天门处钻了进来,在黄庭中历经神识洗炼,变得更加纯净。
之后,它又从黄庭钻了出来,沿额骨、顶骨、枕骨一路向下……
熟悉的运行线路,熟悉的疼痛感觉,但这一切,周庆全都无知无觉!
这正是:
心极静里妙中妙,静观虚空起雾潮;
黄庭玄窍种真种,混沌一与神交!
第二天早上,周庆悠悠醒转过来,迷糊了一会,他才回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已经感应到天地元了。
但此刻,他心中并没有多少兴奋之情。
筑基之上,还不知有多少境界,而自己现在连筑基都没成功,有什么好欣喜的?
站起身来,周庆脱下了身上宽松的睡衣,他发现自己似乎比以前更加瘦了。
以前他瘦,但骨骼仍然粗大,只是肌肉紧贴在骨头上,所以看起来显瘦,但今天这种瘦,却是连骨头都似乎缩小了几分。
周庆一点也不惊讶,因为师父早就跟他说过,这是第一次天地元炼骨之后,使得原来的骨头结构更加紧密细致,所以才显得小了一圈。
如果他没猜错了话,他现在比以前最少矮了一公分。
不过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多久,只要再过一段时间,骨骼在天地元的滋养下,就会促进骨骼再一次生长发育,到那个时候,身高反而还会在原来的基础上高出一些来。
换好了衣服,周庆拿着洗漱工具走出了栅栏,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愉悦的缘故,他觉得自己似乎连走路都轻快了不少。
洗漱的地方在饮水区,其实就是在小溪边挖了一个大坑,里面放一层木炭和一层鹅卵石,然后将水引进来沉淀,这样的水烧开之后再饮用,基本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洗漱完吃过早饭,刚走了两步就碰到周洪强,他一把抓住周庆说道:“我正找你呢。”
“找我做什么?”
“等下你去把老乌的枪借来,我们去打野猪!”周洪强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昨天老李他们收工的时候,在前面的山沟里看见有几头野猪下山来喝水,估计这窝野猪就住在旁边那座山头,离得不远,我们去打一头来改善一下生活。”
“特么的成天吃老腊肉,吐泡口水都全是盐!”
“就我们两个行吗?我可从来没有听说你上山打过猎。”周庆对周洪强的战斗力表示怀疑。
周洪强摩拳擦掌地说道:“没打过猎我打过枪啊!我打过的子弹堆起来都比你高了。”
“这不是打得到打不到的问题,而是找得到找不到的问题,要是找不到野猪,那你提着枪打它们留下来的猪屎啊?”
周洪强一点也不尴尬,“说得也是……伐木队倒是有好几个人以前都打过猎,可是人家要上班。”
“这个不是问题,包在我身上。”周庆拍了拍胸脯将事情揽了下来,他今天心情好,对上山打猎很有兴趣。
“我们工队的阿邓才就是老猎人,我叫他一起去,明天我帮他们那一组人干一天活,他们还有得赚。”
周洪强催促他:“那你快点去,等下他们该上山了。”
周庆跑到工人们住的帐篷里找老乌借了枪,又到外面小溪边找到了吃过饭后食的阿邓才。两人进到周洪强帐篷里,就看见了桌子上的两枝枪和一堆子弹。
“你们用这两把。”周洪强一伸手就从周庆肩止把那枝八一杠取了下来,“我用八一杠用熟了的,打得准。”
周庆看了眼桌子上那两枝枪,护木上坑坑洼洼,枪管上还有锈迹,顿时就有些不乐意:“这么破旧的枪能打吗?别到时爆膛什么的把自己给弄伤了。”
“不会!”周洪强端起八一杠闭着一只眼歪着嘴作瞄准状,“我昨天晚上就看过了,就这两枝最好,打猎肯定没问题。”
“这是咱们中国产的五六式,看着旧,其实质量很好。”周洪强从桌上抓了一把子弹,教周庆装弹匣。
五六式和八一杠的子弹都是七点六二的,可以通用。
一个弹匣装了三十发子弹,周庆怕不够用,又将桌子上剩下的几十发子弹全部收起来装进包里。
做好准备工作,三个人背着枪溜出了营地,顺着小溪一直向上游走,大约走了三四里地后,阿邓才在一片荆棘丛旁边发现了踪迹。
“看,这就是野猪的脚印,看样子至少有两百斤。”阿邓才从小就跟着寨子里的猎人在山上打猎,看足印来判断猎物的种类和大小,这是一个猎人的基本技能。
第八十四章 不以物喜 不以己悲
阿邓才打头,周庆和周洪强紧跟在后面,三人顺着野猪留下的脚印继续追踪下去,在前面没多远的地方,又发现了十几枚脚印,比刚才的要小,估计只有一百多斤。
“一百多斤的野猪,吃起来味道最好。”阿邓才说,“太大了肉老,皮子嚼都嚼不动,太小的口感又不好。”
森林里没有路,时常要手脚并用,遇到荆棘丛和藤蔓缠绕的地方,还得用刀来开路,所以三人走得并不快。
转眼就在丛林里穿行了一个小时,阿邓才和周庆还不觉得怎么样,周洪强却已经是满头大汗,衣服和鞋子上也沾了不少树叶和泥土,看起来非常狼狈。
周庆取笑他:“洪强哥,你这个样子,等会追到野猪,你连枪都端不起来就惨了。”
“哎……老了!要是倒回去几年,我在山上连续钻几天都没问题,不像你现在还没开荤,正正是火力猛的时候。”
“不要说话了!”前面的阿邓才突然转过身来对他们摆了摆手,压低声音说道:“应该离得不远了,野猪这东西警觉得很,特别是白天,它们吃食的时候都会时不时地停下来支起耳朵听动静,稍微有点不对它们就跑了。”
“你们这样说话,离得老远它们就能听到,要是往林子里一钻,人根本就撵不上。”
周庆和周洪强停止了戏谑打趣,神情开始认真起来。很快,走在前面的阿邓才又发现了几枚野猪留下的足印。他从肩上取下了枪,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不时停下来地向前方仔细观察。
突然,阿邓才迅速地绕到了一棵大松树的后面,蹲下,端枪,瞄准,一系列动作专业而敏捷,和之前稍显木讷的样子判若两人。
周洪强也在瞬间找到了一块石头趴在下面。
只有周庆慢了一拍,等他找地方藏好身形之后,阿邓才手中的枪已经响了。
紧接着周洪强也开了枪,“……”连续两声枪声,划破了山林的寂静。
“中了!”阿邓才从松树后面跳了出来,大声喊道。
一眼望去,在前面几十米外的灌木丛边上,一头野猪正躺在那儿惨叫着垂死挣扎。
三个人跑上前去,发现它的颈部中了一枪,估计应该是阿邓才命中的,周洪强刚才根本没来得及瞄准。
周洪强又开了一枪将野猪彻底打死,然后振振有词地说道:“阿邓才的枪先响,野猪一下就受惊跑了,我那一枪才没有打着。”
周庆连枪都没捞着开,两人便一起埋怨阿邓才:“也不知道先打个招呼,大家同时开枪多好,一人打一头,那就能打到三头……再说还离那么远就开枪,万一打不中怎么办?咱们完全可以摸近点再开枪的。”
刚才这一群野猪足足有十二头,三头大的,九头小的,算是一个中等规模的野猪群。
阿邓才没好气地反驳道:“你们以为是打靶啊?目标就停在那儿不动让你们随便折腾?如果咱们是在下风头,小心一点还能够靠近到二三十米之内,但咱们现在是在上风头,野猪的嗅觉灵敏得很,多耽搁一秒钟就有可能被它们察觉!”
“在上风头而且没有猎犬的情况下发现野猪,根本没有时间来给我们商量,用最快的速度开枪才是最好的选择!”
两个门外汉碰了一鼻子灰,再也无话可说,周庆将那头一百多斤的野猪轻松地扛到肩上,郁闷地说道:“说是出来打猎,我现在还一枪都没有开过呢。”
在来的路上,他们只顾着追踪野猪,一路上一枪都没开,现在周庆扛了一头野猪在肩上,想开枪也腾不出手来了。
“庆哥,现在时间还早,如果真想打猎的话,我们把野猪送回营地之后,再到附近的山林里转两圈,说不定能打到山鸡野兔这些小猎物。”
“行,那我们走快点。”周庆的目的是打枪,至于猎物的大小,他根本就无所谓。
三人顺着刚才踩出来的路往回走,速度自然快了很多,来的时候用了两个小时,回去却只用了一半的时间。
事实上他们猎到野猪的位置,离营地的直线距离最多不超过五公里。
将猎物送回营地之后,三个人又扛着枪去附近的一个山头,周庆的目的不是打猎,而是玩枪,所以周洪强就成了他的射击教练。
“三点一线指的是眼睛、准星和射击目标在同一水平线上,距离比较远的时候,还要考虑到空气阻力和重力的双重影响,不能直接瞄准目标位置……”
“有风的时候还要考虑风向和风速,这得有丰富的射击经验,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的。”
“为什么感觉瞄准了却打不中,这是因为射击误差并不是出现在了瞄准上,而是在射击的瞬间,两手用力不均衡,再加上呼吸、心跳的影响导致枪口有很小的晃动,从而使得子弹射偏。”
“正确的射击方式是在确保双手稳定的同时,保持呼吸均匀,眼睛始终盯着目标,感受枪口上下微小的晃动,轻扣扳机的时候发力一定要均匀,不能够用力太猛……”
周洪强边讲边示范,直到周庆点头表示明白之后,才让他自己找目标练习。
其实在丛林里打猎,目标距离最多只有几十米,只要瞄准之后保持枪口稳定,基本上都能命中。周庆眼力好,手也稳,所以上手很快,打了几枪过后,枪法已经很不错了。
刚学会打枪的周庆瘾头很大,拉着周洪强和阿邓才在山里转了大半天,收获了几只山鸡和几只野兔,一直到天快黑时才回到营地。
他发现自己喜欢上了开枪的那种感觉,回到营地之后还在回味,子弹出膛那一瞬间的紧张和期待,慢慢熟悉之后觉得每一次扣动扳机都很刺激,然后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愉悦。
枪代表着暴力,难道喜欢枪真是男人的天性?又或者说这是一种宣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站了半晚上的桩过后,周庆已经将种种感觉全都抛到了脑后,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修行人应该有的心境。
第八十五章 风波
夜幕降临,深邃的夜空繁星闪烁,一轮杏黄色的月亮悄悄挂上了树梢。
宿营地里此时却并不显得阴冷黑暗,一顶顶帐篷的前面,是一堆堆熊熊燃烧的篝火。
今天是二0一三年的元旦,陈辉特地从家里杀了两头猪让人送到营地来给工人们过节,工人们酒足饭饱之后,便全都围坐在篝火旁,或是吹牛或是打牌,原本寂静的丛林边缘充斥着嘈杂的声音。
“都特么的给老子小声点!管理都过来对一下账!”周洪强嗓门不小,这一声吼过之后,工人们的声音果然小了许多。
伐木工们的工资按砍伐的木材方量来计算,每天收工后,各个工头都要和周洪强核对当日砍伐的方量,然后分别在对方的记工本上签字,作为以后结算工资的凭证。
对账并不复杂,几个工头很快就和周洪强完成了这项工作,但他们却没有立即离去。
何文元向周洪强问道:“洪强,我今天听开拖拉机转运木材的克钦人说,老缅和山兵又开战了,我们要不要先回国去躲一躲,等风声平静了再来?”
伐木队现在砍伐的山头是大老板从克钦地方武装手上承包来的,缅甸政府并不承认它的合法性,如果缅甸政府军打到乌台山来,就极有可能对他们这些中国伐木工进行抓捕。
但周洪强这个老油子却不以为然,“躲过球!乌台山是拉桑温的地盘,老缅军不会进来抓人的。再说要真有什么情况的话,陈总难道不晓得通知我们撤退?”
“这一季我们才干了三个多月,你就想着回家?想赚钱又东怕西怕呢,你他娘的不如回家种地算了。”
老缅军和山兵之间的战事不断,但一般规模都不会很大,要是有个风吹草动就要回国去躲,那还真用不着跑到缅甸来。
工头们本来就是随便打听一下,听周洪强说得这么肯定,他们也就回了自己的帐篷,只有周庆留了下来,低声向他说道:“洪强哥,下午胡宏彬坐拖拉机去了大料场你知不知道?”
“上次他和你打架之后,就再也没有和我说过一句话,连他们工队的木材转运和收方都是他和老何直接交接。”周洪强摸出一支烟点上,愤愤不平地说道:“都是陈总惯出来的,明年如果胡宏彬要来,我也不想干这个队长了!”
周庆关心的却不是这个问题,他皱着眉头问道:“洪强哥,你不觉得胡宏彬这个时候去大料场有点奇怪?你没有考虑过他去做什么?”
周洪强不屑地道:“他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听说今天陈总让人送了不少好东西到大料场来,赶过去混吃混喝呗!”
“我觉得没那么简单!”周庆看着熊熊燃烧的篝火,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胡宏彬今天去大料场,很有可能是去联系其他老板,把手下的工人带到其他伐木队去。”
“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就发觉他们那个工队的工人有点奇怪,似乎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上次我听陈总说过,他们那个工队的工资预支了四个月……”
陈辉虽然和伐木队的每个工人都签订了一份用工合同,但工人们除了一身力气其他什么都没有,合同对他们的约束力并没有多少。
“你算一下时间,现在是不是马上就要满四个月了?”
“卧槽!还真有这种可能!”周洪强皱眉想了想,突然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不过马上就垂头丧气地说道:“就算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上次陈总就说了,以后他那个工队不归我管。”
“我特么就想不通了,为啥陈总就惯着这孙子呢?”
“不惯着又能怎么样?咱们伐木队一百多号人,干到明年也只能勉强将这座山头的木头伐完,要是陈总和胡宏彬闹翻了,他拍拍屁股带着二三十号工人一走,这山上的木头咱们怎么伐得完?”
“再说他们又是预支了工资的,怎么算怎么都不吃亏!”
“也不一定。”周洪强将烟屁股弹进火堆里,“这边的山头都是从大老板手上包过来的,陈总和大老板的关系好,他们几个包山头的老板关系也还处得可以,应该不会这样明目张胆地挖工人吧?”
周庆笑了一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二三十个工人一天就能伐近百方木料,你算算这是多少钱?干到三四月份又是多少钱?再好的关系,在这么多钱面前也得翻脸不认人!”
周洪强想了一会,然后无奈地挥了挥手,“他们真要走我也没办法,明天我去大料场给陈总打个电话,看他能不能拿个主意出来。”
“我也就是给你提个醒而已!”
这件事和周庆确实没有什么关系,他给周洪强留下满脑子的烦恼,然后悠悠然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朝阳升起,各种禽鸟从林间飞起四处觅食,工人们打着赤膊钻出帐篷,森林边缘又是一片勃勃生机。
在炼化了一丝极其稀薄的天地元之后,周庆便结束了修炼,然后洗漱吃饭,准备开始一天的工作。
正端着他那只大饭盆吃得起劲,就看见周洪强顶着一头乱发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焦急地对他说道:“小庆,胡宏彬真带着工人走了,刚才我到他们住的帐篷去看过,连行李都带走了!”
“我早就知道了!”
周庆没有觉得意外,因为昨晚他就已经发觉了这个情况,那些工人吃过饭就回帐篷收拾好了行李,等到半夜营地里其他人睡熟之后,便悄无声息地提着行李溜了。
“那你怎么不通知我?”
周庆反问他:“通知了你又能怎么样?你不是说陈总让你不要管他们工队的事情么?况且他们铁了心要走,就算昨晚你知道了也拦不住。”
“少了这些老鼠屎,以后伐木队还要好管理一些。”
“可是少了这么多工人,咱们的任务根本就完不成!”
“工人都是陈总招的,而且他还让你不要管,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怪不到你身上来。”周庆几口刨完了饭碗里的饭菜,然后准备去洗碗。
周洪强连忙叫住他,“我得马上去大料场把这件事情跟陈总说清楚,等会这边有什么事,你帮我多照看着点!”
第八十六章 撤退
乌台山上,周庆正端着油锯和一根直径一米多的花梨较劲,突然,一阵“嗡嗡”的声音从空中传来,他抬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是老缅军的侦察机!”旁边的老乌只看了一眼便高声叫了起来,“老缅要来搜山了!”
“老缅军出动了侦察机,这次绝对不是小打小闹!”
十四岁就被抓到军队中,至今已经有九年军龄的老乌经历了太多与缅甸政府军的冲突,因此很清楚老缅军的侦察机出现意味着什么。
“庆哥!老缅军的侦察机回去过后,马上当兵的就要来搜山了,咱们得赶紧跑!”
看着还在上空盘旋的直升飞机,周庆的脸色一下就阴沉下来。
周洪强早上去了大料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但偏偏这个时候,老缅军出动了侦察直升机,现在这儿连个作主的人都没有。
直升飞机在低空转了几圈之后扬长而去,工人们再也没有心思干活,全都跑来问周庆接下来要怎么办。他们来到缅甸是来赚钱的,可不想被老缅抓去丢进水牢。
但要是让工人们停工逃跑,而老缅只是虚张声势,没来搜山抓捕,那伐木队造成的损失可就大了!
周庆思考了片刻,决定和另外几个工头商量过后再作决定,他用对讲机沟通了一下,可是几个工头的意见并不统一,因为他们以前也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
何文元和杨永松觉得应该马上撤回国内,李大李二两兄弟认为应该回营地去收拾行李,然后看后面的情况再做决定,周洪春却说没有什么大问题,可以继续伐木。
没有得到确切消息,工人们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连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
“上次老缅军出动侦查机,第二天就开始攻打我们守的山头,那一次打得很凶,老缅军还拉来了一0五毫米的火炮……他们打仗也很凶的,不过在林子里我们不怕。”
还有心情叨逼叨的只有老乌,因为他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场面,万一老缅军真来了,他背上枪就往林子里钻,谁也别想追上他。
周庆开始也有些犹豫,但老乌却对他说道:“庆哥,你信我的没错,老缅军这一次绝对是大行动,咱们得赶紧跑,要是落到他们手上可就惨了!”
这个时候,周庆选择了相信老乌,他叫工人们立即收拾东西回营地,然后拿起对讲机来对另外几名工头说道:“老乌说这是老缅的大行动,咱们得回国去躲一躲!”
周洪春的声音有点犹豫:“小庆,我哥去大料场还没回来呢……要不,等他回来咱们再说?”
“先下山再说!”周庆将对讲机收了起来,催促着工人们赶紧回营地。
山这面大的木头基本已经被砍伐一空,而且被工人们踩出来了几条路,所以下山的速度很快,周庆回到营地不久,其他几个工队的工人也赶了回来。
“洪强哥到现在还没回来,说不定已经出事了!如果你们不想去坐水牢的话,就赶紧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国,我去大料场跑一趟,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水牢”的传闻在中缅边境流传甚广:老缅军抓到中国的伐木工后,就会把他们关进一个狭小的地牢,然后扔两个瓢进去,上面不停地灌水,如果你不想被淹死的话,就得日夜不停地往外舀水……
没有谁想去品尝这种滋味,工人们都有些惊慌,不一会儿就收拾好了行李,周庆也将随身物品全部装进了背包,刚走出营地要往大料场去,就隐约听见一阵汽车的轰鸣声从进山的路口那边传了过来。
“老缅军来了!”
以周庆现在的耳力,已经能够很轻易地分辨出这不是进山转运木材的拖拉机,而这个时候,除了老缅军的军车之外,也不会有其它车队到林区来。
“马上进山!咱们翻山回家!”
从候桥口岸出关到缅甸乌台山不到两百公里,如果是翻山走小路的话路程更近,只要不在森林里迷路,最多三四天时间就能回到国内。
其他人到现在还一无所觉,但出于对周庆的信任,所有工人都开始行动起来,只有周洪春一把拉住了周庆:“我哥还没回来,怎么办小庆?”
“老缅军是从大料场进来的,洪强哥如果没被抓的话,那现在肯定已经逃了!”周庆恼火地看着周洪春工队那些慌乱的工人,“你现在赶紧带他们进山,跑脱一个算一个,等到了有信号的地方,我和陈总联系了解情况之后再说!”
如果伐木队的工人被老缅军抓了去,工人自己吃苦不说,老板还得拿钱来赎,一个人至少要好几万,所以目前的当务之急,是将这些工人安全地带回国内。
可周洪春抓着周庆就不放手:“可我们现在走了,我哥回来找不到人怎么办?小庆,你再想想办法……”
“洪春哥!就算洪强哥没被老缅抓到,他现在也不敢回林区来,如果他被抓了,陈总来取他也只要几万块钱,可要是咱们这一百多号人全被抓了,那就不是几万几十万的问题!”
周庆现在有点冒火,但看着周洪春那焦急的神情,只得又好言安慰他:“你现在赶紧带工人进山,如果洪强哥真被抓了,我回去后马上和陈总一起再过来一趟,无论如何都要把他取回去,我保证!”
“好!先把工人带回家,到时我们一起来找我哥!”
周洪春跑去找他手下的工人,周庆这才得以脱身,他叫住了正准备溜走的老乌:“这边山里面你熟,你给我们带路!”
老乌有点迟疑:“老缅军马上就要搜山,人多了肯定跑不脱……”
一百多人在一起目标确实太大,周庆看了看营地里乱成一团四处奔走的其他工队的伐木工,又看了看提着行李站在自己身后的徐超、阿邓才等人,只一瞬间就做了决定:“就我们工队这十几个人,其他人我们不管!”
“只要将我们带到边境线,我就向陈总申请奖励你两千块钱!”
虽然乌台山到边境线只有百把公里,但一路都是深山老林,毒蛇猛兽出没,而且还有小股地方武装,这些地方武装背景复杂,有的还对中国人怀有敌意,他们在原始森林里对中国工人的威胁,比毒蛇猛兽还要大得多。
没有老乌带路,要想走出缅北这片原始森林,实在是困难重重。
第八十七章 逃亡
大料场到林区的公路只有几公里,就这么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老缅军的军车就已经出现在了进山的路口。
大家已经收拾好了必须要带的物品,大米、腊肉,甚至连白酒也带了一塑料壶,其它不能带走的只能扔掉,包括那些昂贵的进口伐木锯,还有修路的两台挖机和装木材的吊车也只能先停在这儿。
光是这些机械,价值就超过了两百万,这一次伐木队的老板陈辉算是亏大了。
但现在没有人心痛这些,工人们在工头的带领下慌慌忙忙地离开营地,周庆也和老乌他们迅速隐入了密林之中。
前后只差了几分钟时间,十多辆老缅军的军车就停到了营地对面的小溪旁,数百名荷枪实弹的军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先是冲进营地内扫荡了一番,然后便开始追击逃入山里的中国工人。
周庆工队一共有十六个人,全都是二十多三十岁不到的年青汉子,而且还有两枝枪老乌的八一杠和一枝五六式,如果不是碰到民地武的“游击队”,安全应该是有保障。
元月份的缅北丛林已经不再闷热,但每个人的背负都不轻松,粮食、药品、被条、锅碗瓢盆、砍刀,加起来少说也有二三十斤,所以除了周庆以外,每个人都是气喘吁吁。
“狗日的黑老缅!”老乌端着枪走在最前面,嘴里一边不干不净地骂,“他们就是想抢我们的土地!想抢我们的木材和玉石……只要克钦人没死绝,他们就别想嚣张!”
由于老缅军的来临,让老乌失去了伐木队的工作,这使他心里充满了痛恨。
没有了这份工资收入,虽然家人也不至于真被饿死,但人总是会生病的,没钱的缅北山民生了病只能挨,挨不过去就只有死,老乌的小儿子就是被一场重感冒夺去了生命的。
“老乌,老缅就是想把你们克钦灭族啊!”紧跟在他身后的杨远声语气平淡,但说的确是事实,这让老乌心里更加气愤。
“想要灭了克钦人?那是做梦!山上是我们克钦人的地盘,老缅军不长久的,雨季一到他们就得撤退,要不然有多少人也给他埋了!倒是你们果敢同盟军,现在被打得没影子了吧?果敢现在驻的都是老缅军,你们果敢人……”
“老子是汉人!”杨远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砍刀。
“汉人?中国都不承认你们,而且你们还没有中国的户口。”
杨远声“嘿嘿”笑了起来:“老子本来就是汉人,要哪个承认?再说你晓不晓得,我在国内有亲戚,只要老子赚到了钱,就可以到那边去落户,到时候老子就是名正言顺的中国人了!”
中国号称是世界上最难入籍的国家,审核门槛高,控制严,顺利获得“绿卡”的外国人少之又少。
但杨远声的爷爷辈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才从国内迁移到缅甸果敢地区去的,他们没有加入缅甸国籍,而且在国内还有亲戚,完全可以用“亲属团聚”的名义申请回国入籍。
中国的经济繁盛起来之后,国内社会安定,福利也好,特别是政府对农民的各种扶助政策和医疗保险等对缅北山区的民众来说有非常大的吸引力,老乌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他作为一个克钦人,虽然与中国的景颇族是同族,但要想拿到中国的居民身份证却根本就不可能。
所以他不想再提起这个话题。丛林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到连绵不断的“嚓嚓”的脚步声。
路越来越难走,荆棘遍布在杂生树林之间,野兔、野鸡、麂鹿时常露出身影,一个小时后,已经完全看不到路,大伙只能取下腰间的砍刀一边开路一边前进。
在缅北丛林里,一条路只要一个月没有人行走,它就会被掩埋到杂草藤蔓之中,再也看不到踪影。
周庆走在最前面负责劈开正面的枝蔓,第二个削除周边荆棘,第三个挑开砍下的树枝,第四个再修整路边残留的枝丫藤蔓,十六个人不断变换队形,轮流在前面开路前进。
只有周庆一直挥舞着砍刀走在最前面。
经过几个小时的跋涉,下午五点,阿邓才选择了一处山涧旁的平坦处宿营。
除了周庆之外,其余人都累得直喘粗气,歇息了几分钟之后,周庆开始分配任务,老乌、阿邓才、桑阿普三个人去打猎,顺便采摘一些野菜,其余的人分成两组,一组捡柴生火、烧水煮饭,另外一组负责搭建临时营地。
虽然他们身上都带了大米和腊肉,但谁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出原始森林,所以能够找到食物的时候,都尽量节约一些。
阿邓才和桑阿普是傈僳人,大多数傈僳人都生活在山区,他们是天生的猎手,再加上他们三个人还带着两枝枪,所以周庆很是放心。
老乌三人端着枪往树林中探去,大锅里的饭刚刚煮熟,就听见不远处一声沉闷的枪响,一个小时不到,老乌三人就回到了宿营地。
“干着了”!
随着兴奋的吼声,老乌提着三只野鸡走出林子,在他的身后,阿邓才和桑阿普抬出了一头膘肥体壮的角麂。
“运气不错,知道我们人多,还送了一头大的来!要不然光老乌打的几只野鸡可不够吃!”
徐超、杨远声和寸老三一拥而上,将野鸡和角麂接过来拿到小溪边打理,其余的人则将大锅中的米饭用盆盛了出来,清洗干净之后准备用来炒菜。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两菜一汤便热腾腾地出了锅,爆炒麂肉、红焖野鸡和排骨野菜汤,全都装在大盆里面端了上来。
野味鲜美,再加上大家饿着肚皮在林子里钻了半天,早就已经饥肠辘辘,徐超提出塑料酒壶,一人倒了半碗自酿小锅酒,大伙便围着火塘开始狼吞虎咽地吃喝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火塘里的火燃得更旺,喝了酒后的人话多了起来,特别是杨远声,那声音一直就没停过。
“在初中毕业之前,我一直以为我们的首都是燕京,香江回归的时候,有很多大人都在一起喝酒庆祝……等我长大了之后才知道,燕京不是我们的首都,我们没有首都,只有首府!”
第八十八章 夜宿密林
“……以前我在同盟军当兵,0九年的时候老缅军打果敢,他们人多,武器又好,我们打不过,彭司令带着他的护卫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
“兄弟们和黑老缅干了三天三夜,最后全都被打散了,有的撤退到了佤邦,我和一百多名兄弟逃进了南散,枪械全都上交给了边防武警。”
“可惜了,一百多条枪……老乌,你当了九年兵,干死的老缅有没有我多?我打死了二十二个!”
“你就吹吧!照你说果敢军这么凶,老缅军能打进果敢去?”老乌不屑地拍了拍怀中的枪,“看到没?这是我从老缅手中缴获的,正宗八成新的八一杠,你缴到过没有?一辈子玩老掉牙的五六式,还好意思跟我说这个。”
寸老三听不惯他们吹牛,于是嘲笑道:“就你们那种渣渣战斗力,随便什么枪给你们都没用。我不是吹牛逼,光我们腾越的边防武警开过去,就能把克钦、果敢的老缅全都干翻喽!”
“去你娘的,你拿中国边防军和我们比?”老乌笑着向寸老三虚踢一脚,“要不你来和我比试比试?”
“我不跟你比,要不你和庆哥比试比试?”
“庆哥……”老乌果断岔开话题,“就庆哥这身本事,要是到我们克钦军中,最少也能弄个排长来当!”
“克钦军的排长一个月有一百块钱的工资没?庆哥现在跟着陈总干,一个月少说也有万把块,你觉得他会去当你们这个排长?”
“我这是打比方。”
……
说笑了一会,倦意袭来,大伙开始整理地方准备睡觉。
窝棚是先前就搭好了的,十来棵大腿粗的树干搁在地上支撑成一张大床,顶上用塑料布遮挡露水,树枝、树叶均匀地平铺在“床”上,既隔绝地上的湿气又非常软和。
阿邓才和桑阿普在营地周围布下了四个陷阱,又用树枝在陷阱旁摆出警示图案:两根树叉相距一米左右钉在地上,中间横一条木枝,木枝上面再放一枝弩箭。
表达的意思就是:不跨过横枝是友谊,跨过横枝就是战斗。
这是傈僳猎手在丛林中夜宿时的防护手段,陷阱预防的是猛兽,树枝摆出来的警示图案则是针对人,在丛林中活动的其他猎人和小股“游击队”看到这个图案,就不会贸然发动袭击。
在原始森林里,无论是猛兽或是人发起的突然袭击都是最大的危险。
周庆和老乌举着火把慢慢地围着窝棚燎了一圈,防止丛林中一种像小蜘蛛一样的扁螺(蜱虫)的致命叮咬,其他几人打开几瓶风油精在窝棚内四处喷洒,这样能非常有效地驱赶蚊虫。
认真地做完这一切,铺好毯子,精疲力尽的伐木工们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窝棚前面留下三个人守夜,一个人专门负责烧火,不能让火塘熄灭,越到深夜,火必须烧得越旺,要不然丛林里湿气太重,睡觉的人即使不会马上生病也会留下病根。
森林里危机四伏,周庆没有像往常一样修炼,而是和大伙一起进了窝棚裹着毛毯睡觉。
整个夜晚,十六个人分成几组轮流值班,所有值班的人都非常小心,不敢打盹,他们喝着草黄连泡的提神茶,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四周漆黑的密林。
寂静的夜里,除了“噼噼啪啪”燃烧树枝的声音外,还能听到森林里各种禽兽发出的吼叫:鸟鸣、猴啼、狼啸,远处甚至还传来几声虎吼……没有在丛林中夜宿过的人,单听这些声音就能让你毛骨悚然。
深入缅北丛林的第一夜在稍显紧张的气氛中度过,第二日天亮之后,一行人匆匆吃过早饭,收拾好行装继续前进。
在老乌的带领下,四个小时之后,终于又看见了蜿蜒的山路,这标志着有人经常在这一带行走,大伙再也不用挥舞着砍刀费力地在密林中开路前行。
所有人心情都好了起来,老乌也笑着说道:“顺着这条路再走三十多里就有一个寨子,今晚终于能够安心睡一觉了。”
“老乌,要是没有你带路,我们还真不容易从林子里钻出来。”周庆轻松地走在老乌身后,神色间完全看不到一丝疲惫。
不过大伙都早已见怪不怪。
“庆哥,我家就在这山里嘛,而且以前我们还和老缅在这一带干过仗,当然对这地方熟悉喽。”
“那我们现在这个地方到界碑还有多远?”
“早着呢!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要到边境还要经过两个村寨,以前我和我父亲到中国去做生意就经常从这边走。”中缅边境两侧的小路很多,老乌给人带路,自然要走他最熟悉的一条。
“前面峨岩寨是方圆百里内最大的一个寨子,以前老缅没有和我们开战的时候,寨子里有一百多户人家,对了,寨子里的董萨,还是你们汉人呢。”
董萨就是景颇族的巫师,他们除了主持部落、村寨的祭祀之外,还要为族人驱鬼医病,因此非常受村民的尊敬,但董萨都是由景颇族人担任,周庆不明白的是一个汉人为什么也能成为峨岩寨的董萨。
“他是在寨子里出生的,他的父亲是当年中国远征军的军人,在撤退回中国时因为生病倒在林子里,被寨子里的人救回去,然后就在峨岩寨成亲安了家,后来他的儿子不知怎么就成了寨子里的董萨了。”
“原来是这样。”周庆点了点头,“这么说董萨年纪已经不小了?”
“六十多了吧?反正不到七十,也不算很老,但他的身体不好,这几年除了祭祀时露一下面以外,平时都窝在他自己的吊脚楼里,连给族人们驱病都不做了……”
“就因为这个,寨子里的族人对他有些不满,不过该给的供奉一点都不能少。听说他已经准备找人来继任董萨的职位,但没有人愿意干。”
说到这儿,老乌转过头来压低声音说道:“寨子里的老人说他学过你们汉人的鲁班术,能够悄无声息地害人,所以现在绝了后,附近村寨的人都有点怕他。”
第八十九章 峨岩寨
“鲁班术?”这门法术周庆也听师父师兄说起过,以前西南一带很多老木匠老石匠都会两手,但现在基本上失传了,没想到在缅北这个偏远的寨子里还有人会。
周庆一下对这名董萨起了兴趣。
虽说鲁班术是匠人们流传下来的法术,在玄门中人眼中应该算是左道旁门,但既然是术法,就总有它的独到之处,多了解一些对自己日后的修炼说不定还有些助益。
老乌刚才一时说得兴起,将老董萨会鲁班术这个比较禁忌的事情说了出来,此时心里有点后悔,又有点惴惴不安,于是不再和周庆说话,低着头只管往前走。
对于会茅山术和鲁班术这一类法术的人,普通人还是心存畏惧的。
周庆本来还想再问问老董萨的事情,但见老乌不想多说,也就不再纠缠,他跟在后面,双腿微屈,肩、背、腰轻轻一震,沉神大椎、意守黄庭,竟然在行走之间,修炼起了炼体的桩法。
在今天早上之前,他根本没有想过桩功还可以这么练。
自从他修炼出神识,感受到天地元并且用天地元来炼骨之后,他就已经停下了青龙剑桩的修炼,但今天早上在密林中穿行的时候,耳听得鸟鸣阵阵,松涛滚滚,心境极度安宁,不知不觉在行走中就将青龙剑桩的心法运转开来。
此刻他体内青龙剑桩的风雷之意萌动,上下震荡骨脉,竟然比平时专门修炼桩法的效果还要好上一些。
正所谓“举手投足皆可修行,行走坐卧也是练功”。
如果在周庆的背后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他与正常人行走的姿势有着不小的区别,他行走之间双腿微伸微屈,如履薄冰,如走悬丝,显得极为轻盈,又仿佛脚下安了两个小弹簧,在伸腿蹬地的那一瞬间便将他轻轻向前弹去。
极小幅度的扭腰甩胯,带动大椎如龙般起伏。
周庆摸出一枚草灵丹咽下肚,引气如流,炼气似火。他感受着体内慢慢壮大的真气,以及骨脉之间那细微的变化,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大一会,他便无意识地绕过走在前面的老乌,沉浸在这看似简单实则玄妙的动桩之中飘然而行。
“阿邓才,你看庆哥!”后面的杨远声呶了呶嘴轻声说道:“看他走路那样子,是不是在练神行术之类的法术啊?”
阿邓才没有答话,一个名叫郑长安的伐木工却凑了上来,神神秘秘地向大伙说道:“我听说庆哥在学茅山术,看样子还真有这回事,你们看他走路都这么邪门,正常人走路谁会像鬼飘一样?”
“你懂个球!”杨远声唾了他一口,“茅山术是整人害人的邪术,神行术却是正道法术,它们根本都不一样!”
其实他自己也是压根不懂,要真是神行术,他们在后面怕是连影子都看不到。不过周庆不喜欢听到有人说他习练茅山术,这一点他却是知道的。
寸老三也凑上来帮腔说道:“郑长安,你不懂就不要乱球说!庆哥是我六伯的师弟,修炼的是正宗的道门法术,他们都是猴子山一气观的道士!”
最后,寸老三又对他说道:“你说庆哥走路像鬼飘,练的是茅山术,等会我帮你问他一下,看他是个什么说法!”
“寸老三,你说这话就不对了撒,我就是随便这么一说,你个大男人,难道还想像个婆娘一样挑拨是非?”郑长安一下就急了眼,听寸老三这意思,分明是想陷害他。
他是真不想得罪周庆。
寸老三裂嘴一笑:“我也就是随便这么一说,你不用在意这些。”
“……老三,回家我请你喝酒,你看,咱们兄弟认识这么长时间了都没好好喝过一次……”
“哎,关键到底是不是‘茅山术’,这个问题我也觉得很有必要搞清楚!”杨远声看着前面的周庆,叹了口气说道。
“远声一起……都是自家兄弟嘛!”郑长安重重地拍了拍寸老三的肩膀,恨不得反手给自己一个耳光。
自己干嘛就这么嘴贱呢?
伐木队的人都是酒桶和饭桶,这一顿下来,一天的工资就算是打水漂了。
下午将近五点的时候,一行人终于赶到了峨岩寨。
这是一个建在半山上的古老寨子,几十间两层的吊脚楼倚山而立,下层养鸡鸭猪牛等牲畜,上层住人,屋顶盖着树皮、棕榈树叶和茅草,墙由竹篾编织而成,整座寨子掩藏在原始森林里,幽静而神秘。
十几名年轻力壮的男子到来,引起了寨子中男女老少的恐慌,每户人家都紧闭房门,十来个光着上身、脖子上挂着兽骨项链的男子站在寨子门口对他们怒目而视,其中有几个还端着枪,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开枪的样子。
老乌轻声对周庆道:“他们知道你们是来砍伐木头的中国人。”
在缅北,除了和大老板签订合同的地方武装之外,政府军和其他小股地方武装以及当地村民,对中国伐木工都是不怎么友好的。
政府军认为他们是非法砍伐,稍有不对就进行抓捕,小股地方武装不能从中分一杯羹,也是千方百计进行刁难,有时甚至绑架中国工人来敲诈勒索。
这两者是把中国木材商人当成肥羊,只有当地村民是单纯的仇视,他们认为中国人到缅北来伐木,就是抢劫本来属于他们的财富,因此对中国的伐木工很不友好。
就连老乌如果不是能够在伐木队中赚到钱的话,他对伐木队也是很不满的。
“庆哥,现在时间还早,要不咱们绕开寨子再走一段,就算在林子里过夜也没什么关系。”
能够住在寨子里当然比住在原始森林要安全得多,但工队里的老伐木工都知道当地村民对他们的态度,因此徐超才向周庆提出再走一段。
但周庆却没有采纳他们的意见。
“伐木队一百多号人,到现在逃出来的就咱们十几个,其他人没有当地人带路,在林子里肯定不容易走出来,我们必须在这儿停两天,然后派人出去找其他人。”
“当地人不待见咱们,但他们不可能跟钱有仇,咱们把身上的现金凑一凑,我和老乌再去找他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