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要当官了
这个时候郭致远如何还不知道来事啊,连忙伏地谢恩道:“妖书一案能真相大白,全仗圣上圣明,陈厂公办案得力,小子岂敢居功,能让我父沉冤得雪,小子已是感激涕零,何敢望陛下赏赐!……”。
其实万历刚才也是对郭致远的一种试探,如果郭致远得意忘形,万历就要怀疑他居心不良,早有预谋,故意设局糊弄自己,这样的人就留不得了!如今见他如此识趣,万历脸上的笑意就更盛了,用手指点了点郭致远哈哈大笑道:“你能不居功,识进退,朕心甚慰,朕乃天子,一言九鼎,又岂能食言于你……”。
郭致远还不知道自己刚才其实已经在生死之间了打了个转,他冒险闯宫面圣就是为了在万历这个**oss面前搏个好印象,为自己在穿越到这个朝代后建功立业的目标打下一个好基础,所以也没再继续推辞了,只是他也知道向皇帝要赏赐这种事尺度很不好把握,要求高了,会让万历觉得自己不知进退,要求低了,则会让万历觉得自己胸无大志,应对不好就前功尽弃了,所以一时间倒不好怎么开口。
还在这时陈矩站出来帮他说话了,陈矩本就对郭致远十分欣赏,刚才郭致远又在万历面前帮他表了功,自然更加看他顺眼了,就站了出来笑笑道:“万岁,郭致远少年老成,见识不凡,颇有干才,万岁可赏他一官半职,令其为朝廷效力……”。
万历点了点头道:“厂臣所言有理,朕正有此意,只是郭致远并无功名在身,朕赏他何等官职是好呢?……”。
这时太子朱常洛也站了出来道:“父皇,郭致远心思巧妙,能言善辩,又通占卜之术,儿臣举荐其为直武英殿西房中书舍人……”,刚才郭致远出彩的表现让朱常洛是又喜又忧,喜的是妖书案既已结案,他这个真正的幕后策划者就再不需要担心真相败露,整天提心吊胆了。忧的是郭致远如此厉害,如果不能控制在自己手里,恐成心腹之患。
所以朱常洛举荐郭致远为中书舍人其实也不是安的什么好心,他是想把郭致远变成另一个赵士祯,好被他控制,而中书舍人为从七品,相当于现代的副处级干部了,对于郭致远来说绝对是破格提拔,也算是卖了郭致远一个人情,而直武英殿西房中书舍人没什么实权,他要控制起来也容易。
沈一贯此时自然是恨得郭致远要死,不过事已至此,他也无力回天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郭致远的前途上设置障碍。而如今郭致远摆明已经入了万历的眼,郭正域又已无罪释放,很可能还要提拔,若让郭致远继续留在京城,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风雨了,还是得想办法把这家伙发配到地方去,到了地方,地方上官员都要仰自己这个首辅的鼻息,自己要对付他还不是小菜一碟。
想到这里,沈一贯眼珠一转,也站了出来道:“圣上,郭致远一介白身,中书舍人却是从七品官职,不妥!可外放为九品县令,历练一番,若果有干才,再行提拔不迟,至于外放何地,待老臣查过吏部何地有九品县令官职出缺再定不迟……”。
万历点了点头道:“沈爱卿老成持重,所言有理,便赏郭致远九品县令官职,待沈爱卿查过吏部何地有九品县令官职出缺,再行任命……”。
郭致远此时也是喜忧参半,喜的是总算要当官了,也就有了在这个时代打拼的资本,忧的是自己已经把沈一贯得罪死了,沈一贯肯定会抓住这个机会给自己使绊子。说到底还是自己此时的地位太低,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权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要当官了总是好事不是,赶紧伏地谢恩:“谢圣上隆恩!……”。
十一月下旬的京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大雪,大雪漫漫,将整个京城装点得晶莹剔透,银装素裹,美不胜收,配上那家家户户门前挂着的红灯笼,一片太平祥和的景象。
郭致远站在门檐下,看着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场雪景,心情无比放松。妖书案平息之后,他一直紧绷着的那根弦也松弛下来了,而朝堂之上惊险紧张的政治斗争也仿佛随着这场大雪渐渐进入冬眠期。
如今沈鲤、郭正域等东林党人纷纷官复原职,浙党的沈一贯、钱梦皋等人虽仍处于要位,却也被万历狠狠地敲打了一番,不得不蛰伏下来。郑贵妃为首的福王党气焰也被压了下去,暂时不再敢在太子问题上动脑筋了;朱常洛的太子之位比以往更稳固了,与沈鲤为首的东林党以及陈矩为首的阉党交往更加密切起来。至于皦生光,万历帝不愿深究,厂卫通缉起来自然也没有什么力度。
而自己无疑是这场妖书案的最大赢家,不仅成功帮便宜老爹洗脱了冤屈,很可能还要升官,自己也获得九品县令的官身,九品县令虽然品级很低,但却是一县之主,让自己有了一块可以尽情发挥自己才能的地盘,算是在这个时代有了立身之本。而且京城现在表面上看风平浪静,实则是暗流涌动,历史上明朝的党.争正是在妖书案后越演越烈,最后导致了明朝的灭亡,能够远离京城这块是非之地,对于毫无政治资本的自己来说反而更有利,以自己的穿越优势,只要有了一块能让自己自由发挥的地盘,那就是海阔天空任鸟飞了!
更重要的是自己还成功在万历这个**oss那里挂上了号,更与太子朱常洛和东厂提督陈矩这两个大人物搭上了线,唯一有些顾虑的是把沈一贯这位大明首辅得罪死了,不过此时位卑言轻的自己应该还不至于让沈一贯不惜一切代价要弄死自己吧,至于以后,等自己成长起来了,谁弄死谁还不一定呢!
第三十一章 敲警钟
“远儿,外面那么凉,站在雪里不怕冻着了?快进来吃古董羹吧!”这时郭正域从堂屋里走了出来,慈爱地向郭致远招招手道。对于这个曾经让自己失望透顶的纨绔子,郭正域如今是说不出的满心欣慰。这几日上朝,对生性耿直的自己一向不喜的万历帝难得地对自己露出了笑脸,很是褒奖了自己一番,说自己生了个好儿子。(注:古董羹,即火锅古称,因投料入沸水发出“咕咚”声而得名。)
而太子殿下和厂公陈矩也是频频向自己示好,言语中也毫不掩饰对郭致远的欣赏,更让他扬眉吐气的是一向和自己不对付的沈一贯、钱梦皋见到自己居然绕道走了!如今的郭正域走到哪里都觉得脸上有光,而这光无疑都是儿子给自己争来的!这如何不让郭正域欣喜若狂。
堂屋内,郭正域、几位姨娘、管家郭精忠和王喜团团围坐在圆桌周围,郭精忠等人本来死活不肯坐席,说是坏了规矩,哪有仆人和主人同坐一桌,郭致远硬是把他们拉了上来,说我爹入狱这几天,如果不是你们帮着操持,家里早乱了,从今以后你们就是我们的亲人了,没那么多规矩。郭精忠和王喜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半个屁股,不过脸上的感动却是谁都看得出来的。
郭正域暗暗点头,看来儿子真是长大了,还知道笼络人心了。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郭正域那张国字脸,整天都咧开嘴笑着,肌肉都快笑僵硬了。郭精忠跟了他几十年,即便是当年金榜题名时,也未曾见他这么开心过,看着这父慈子孝的温馨一幕,郭精忠的老泪就下来了。
倒是王喜直愣愣地望着火锅里翻滚的羊肉,口水都快掉下来了,搓着手道:“少爷,酱都调好了,肉也涮好了,我肚子里的饿虫早就咕咕直叫了,可以动筷了吧!”。
望着王喜的馋像,众人都哈哈起来,郭正域大手一挥,大笑道:“好!大家都动筷吧!这段日子苦了大家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今后我们郭家定会如这古董羹一般,红红火火!……”。
吃过晚饭,自有王喜他们去收拾,郭正域收起笑容,对郭致远正色道:“远儿,你随我到来!”。
郭致远就愣了一下,在脑海里残留的记忆中,郭正域是从不让自己进他的书房的,对郭正域来说,书房就是谈大事的地方,而看郭正域的脸色竟然有几分凝重,郭致远松弛下来的神经又绷紧了,难道又有大事发生了?!
来到书房,郭正域指了指书案旁边的椅子让郭致远坐了下来,欣慰地望了他一眼,感叹道:“远儿,以前爹爹我从不与你谈论朝中之事,一是我觉得你还小,不懂政.治,二是我不想你卷入复杂纷扰的政.治斗争之中,一步踏错,就可能万劫不复啊!但经过此次妖书案之变故,远儿你却是令爹爹刮目相看啊!爹爹此次能沉冤得雪,全依仗远儿你处变不惊,机智果断,圣上对你也是颇为欣赏,连沈阁老也几次向我提及,要见见我家这匹千里驹,哈哈!……”。
说到这里,郭正域忍不住打了几个哈哈,继续感叹道:“我本不欲你为官,官场之凶险,实猛于虎啊!但从此次看来,你竟是对为官之道颇有天赋,爹爹我浸淫官场数十年,但论及心机手腕,恐还不如你,如今圣上已赐你九品官身,你是注定要走上这仕途官道了,看来这都是天意啊,既是天意,爹爹自然要好生栽培于你。爹爹终是老了,来日我郭家能否光耀门庭,就全依赖你了!……”。
感受到便宜老爹话语中浓浓的舔犊之情,郭致远感觉自己的心正一点一点地融化,事实上经过这次妖书案,他已经慢慢融入这个时代,慢慢融入了这个家,真正把郭正域当成了自己的父亲,连忙道:“爹,你切莫如此说,爹爹你正值盛年,如何就言老。孩儿不肖,自当为爹分忧,有孩儿在,定不让外人欺我郭家无人!……”。
郭正域欣慰地点了点头,突然语调一变,厉声道:“远儿,为官之道,首重官德,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吏不畏我严,而畏我廉;民不服我能,而服我公;公则明,廉则威,为官若不能做到清正廉明,纵然一时得势,亦难逃千古骂名!你若不能做到为官清正廉明,休要对外人称是我郭正域之子!……”。
郭致远连忙凛然道:“爹爹,孩儿记下了,爹爹教诲,孩儿定不敢忘!……”。
郭正域满意地点了点头,摸着下颌的胡须,放缓语气道:“其二,为官之道,切不可行险,浩然正气,才是王道,此次你为了救爹爹,铤而走险,虽事有权宜,但兵行险招,阴谋诡道,终难长久,可一不可再,你要切记!……”。
郭致远的冷汗就下来了,他这次铤而走险,不仅救出了老爹,还将沈一贯这大明首辅搞得灰头土脸,心中难免有些得意,但如今仔细想来,中间只要任一环节出了岔子,自己只怕都死翘翘了,而万历、沈一贯等人肯定也看出了破绽,只是自己抓住了历史大势,才侥幸成功。便宜老爹这个警钟敲得好啊!自己要是得意忘形,以为自己有了穿越优势,就可以把沈一贯这样老奸巨猾的官场枭雄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怕最后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郭正域一看郭致远的表情,就知道他是真正把自己的敲打听进去了,继续道:“你也无需妄自菲薄,以你如今之年龄,能有这般见识胆略,已是十分不易,你既已注定要走上这仕途官道,这官场中事,爹爹自要叫你知晓,能帮衬处自也会帮衬一二,眼下就有一件事,需远儿你帮爹爹参详参详……”。
郭致远就知道郭正域要说到正题了,连忙坐直身体道:“爹爹您尽说无妨。”
第三十二章 好了伤疤忘了疼
郭正域摸着胡须道:“此次妖书案之后,朝中局势大变,沈阁老已被重新启用,与我交好的数位同僚也皆重归要职,朝中正气大盛,爹爹我这次蒙冤入狱,圣上亦有补偿之意,着内阁议处,这其中说起来还有你的功劳,如今礼部尚书冯大人年事已高,屡次向圣上请辞告老还乡,沈阁老欲举荐我接替礼部尚书一职,爹爹虽无意权势,但为保我朝正气,亦不敢独善其身,拟接下此任,远儿你意如何啊?……”。
郭致远顿时吓了一跳,东林党人可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万历帝给了个果子就开心地往上冲了,岂不知这是古代臣子最可悲的地方,帝王心术玩得就是平衡,今天打压这个捧那个,明天打压那个捧这个,将朝中大臣玩弄于股掌之中,皇帝才能稳坐钓鱼台。万历玩这套是最在行的,所以才能成为明朝在位时间最长的皇帝,如果后来继位的朱由校(天启帝)、朱由检(崇祯帝)有他这手腕(朱常洛在位时间太短,就不算他了),或许明朝也不会因党.争而亡国了。
按说便宜老爹升官是好事,但礼部尚书可就是真正进入国家中枢了,以便宜老爹这迂直的性格,岂不是只有当靶子的份,还不被沈一贯等人整死啊!
郭致远顿时急了,连忙道:“万万不可!圣上这不过是平衡之策,之前沈阁老因妖书案被软禁,爹爹你含冤入狱,以沈阁老为首的东林党人皆受牵连,东林党人式微,以至以沈相为首的浙党中人无人制衡,圣上才会重新启用沈阁老与爹爹您,但若爹爹您接任礼部尚书之位,则东林党势力大增,反倒是浙党式微了,到那时圣上只怕就要转而帮助浙党来打压东林党了!……”。
郭正域皱了皱眉头,正气凛然道:“远儿你所言虽有一定道理,但如今朝中正气大盛,我辈正当乘势而起,以正朝纲,若能令朝中奸佞束手,匡扶我大明江山,爹爹我又何惜此身!……”。
郭致远就知道便宜老爹的老毛病又犯了,他真想直接对郭致远吼,你要匡扶正气可以,但首先得保住命才能匡扶啊!你要被沈一贯玩死了,我找谁当靠山去啊?!
不过郭致远现在对这个便宜老爹的性格已经很了解了,那就是一根筋啊!前世当过市长秘书的郭致远知道对待这种性格的人,要从正面说服他肯定是不可能的,反而会越说越糟糕,对待这种性格的人必须用迂回之策了,先顺着他说,然后再把他往自己的观点方向引,这就好比牵牛一样,牛不肯跟你走,你就先牵着他转几个圈,把牛转迷糊了,牛就跟你走了。
所以郭致远连忙顺着郭正域的话头道:“爹爹,匡扶正气固然重要,但也需讲究策略啊,需知刚则易折,如今朝中政局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危险无比,沈一贯如今虽蛰伏,但浙党筋骨未伤,来日必将报复,爹爹你若接礼部尚书,必将首当其冲,再无回旋余地,孟子曰,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爹爹你切不重蹈覆辙啊!……”。
郭正域却不是一般的一根筋,眉头紧皱,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连声道:“不妥,不妥,沈阁老待我恩重如山,我岂能令他失望,且朝中有沈阁老主持大局,我应可自保无虞……”。
见便宜老爹怎么都不听劝,郭致远急得心里直抓,历史上再过几年沈鲤就要告老还乡了,而原因正是因为万历不喜欢性格迂直,动不动以死相谏的沈鲤,到时候谁来保便宜老爹你哦!
郭致远突然灵光一闪,郭正域属于那种深受儒家思想影响,立场极其坚定的顽固分子,自己要想说服他自然也要用古代人的思维才行,就灵机一动道:“爹爹,你可听过春秋战国晋文公重耳的故事?……”。
“晋文公重耳的故事?”郭正域眉毛一扬,若有所悟。
郭致远赶紧趁热打铁道:“昔日春秋争霸,晋国内乱,公子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生,流亡列国,卧薪尝胆,历十九年终登基为君,之后发愤图强,晋国方成春秋霸主!……”。
(注:晋文公重耳在外而生是很有名的历史故事,在此就不详述了,有兴趣的读者自己去百度)
“今爹爹所处境地与重耳何其相似,如今朝廷中枢暗流涌动,危机四伏,爹爹大可自请外放,一则可远离矛盾中心,自保其身,二则有沈阁老在朝,爹爹在外,遥相呼应,同样可以匡扶正气,令朝中奸佞心有顾忌,不敢肆意妄为。所以爹爹自请外放看似远离了权力核心,其实却是以退为进,反而积攒了自己的政治力量,一旦遇到时机,就能够爆发出更为庞大的实力!”。
郭正域眼睛就亮了,用力一拍大腿大笑道:“好一个以退为进!远儿,我本以为此次你能救出爹爹我实属侥幸,想不到你竟有如此见识!看来倒是爹爹小视了你呢,我这就找沈阁老商议,自请外放,你不是也要外放出任九品县令吗?我去请沈阁老出面,将你我父子二人同时外放至一地,也好有个照应!……”。
郭致远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如果能和便宜老爹同时外放至一个地方,有便宜老爹罩着,自己混起来就容易多了,自是连声催促郭正域赶紧去找沈鲤活动。
郭正域匆匆出门上沈鲤府上拜会了,郭致远留在家里等消息,等了好几个时辰郭正域还没有回来,郭致远就有些心急了,毕竟这也关系到他的命运,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又过了一个时辰,郭正域终于回来了,郭致远连忙迎了上去,迫不及待地问道:“爹爹,沈阁老如何说?”。
郭正域神色复杂地望了郭致远一眼,闷闷不乐地道:“我将你之提议告诉沈阁老,沈阁老亦觉甚妙,还夸你见识不凡,他日必成大器,要我一定好生栽培你,沈阁老拟举荐爹爹任甘肃巡抚兼右副都御史……”。
第三十三章 组建班底
郭致远心里就一喜,巡抚在明代虽非地方正式军政长官,但因出抚地方,节制三司(承宣布政使司、提刑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实际掌握着地方军政大权,也可以算是封疆大吏了,绝对的实权派,虽然甘肃那地方穷了点,条件艰苦,但却比郭正域留在京城强多了,连忙道:“这是好事啊,爹爹为何不喜呢?……”。
郭正域叹了一口气道:“爹爹是担心远儿你啊,爹爹从沈阁老处得知,吏部拟将你外放为福建古田县县令,不日就将行文,吏部由沈向相掌管,沈阁老也不好插手,古田县地处偏远,穷山恶水,民风彪悍,更常闹匪患,爹爹如何放心你一人前去啊!……”。
古田县?!郭致远也一下子惊呆了,来自现代的他对古田县这个地方也并非完全陌生,因为那里曾是著名的红色革命根据地,闽东游击区,解放战争时期红军游击队依托当地复杂的地形与国民.党反动地方政府展开英勇斗争,令国民.党反动地方政府闻风丧胆,十分头疼。
不过现在头疼的却是郭致远了,革命红军打游击的地方,可想而知,条件有多恶劣,更麻烦的是自己要面对的不仅是恶劣的自然环境,还有层出不穷的匪患,搞不好自己还没上任,在路上就被土匪干掉了也说不定呢!
不用想,这一定是沈一贯那只老狐狸捣的鬼了,这只老狐狸还真看得起自己呢,为了对付自己居然不惜拉下老脸亲自去过问一个小小的九品县令的任命,这分明是要把自己往死里整啊!要不要这么狠毒啊?!
尼玛,你想整死老子,老子偏不让你如意,偏要在这古田县做出点成绩让你看看!上一辈子老子站错了队,郁郁不得志,只能在办公室里喝茶看报,憋屈而死,如今既然有了展现自己才华的舞台,老子谁的队都不站,要站就站自己的队,总有一天老子要站上这大明王朝的权力巅峰,看到时还有谁能打压老子!
想到这里,郭致远心中豪气顿起,反而没那么愤怒了,朝郭正域微微一笑道:“爹爹勿需为孩儿担心,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也,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这或许正是对孩儿最好的一种磨练呢!……”。
郭正域眼中暴起一道异彩,用力拍了拍郭致远的肩膀,哈哈大笑道:“远儿,你能有此大志,则天下虽大亦大可去得了!爹爹也就放心了……”。
说着,郭正域又想了想道:“远儿,想必吏部的公文不日就要下达,爹爹也要外放,恐再难照应于你,你从未出过远门,古田县距京城足有数千里之遥,你孤身上路,爹爹终是放心不下,我让王喜跟你一起去赴任,路上有人伺候,另外你既已有官身,亦可招募些幕僚随从,不至于势单力孤!……”。
给郭正域这么一提醒,郭致远眼睛也亮了,对啊,自己如今好歹也是一县之主了,总不能当光杆司令吧,而且自己要在这个时代有一番作为,也必须要组建起自己的心腹班底,要不然就这么单枪匹马,赤手空拳地跑到古田去赴任,也很难打开局面。
但问题又来了,目前郭致远身边根本没有什么可用之人,王喜憨头憨脑,打打杂还行,别的就指望不上了,那张承心思机灵,办事稳妥,倒是个可用之人,问题是人家愿不愿意跟你去啊,从繁华的京城跑到古田县那穷山恶水的地方,傻瓜才会愿意呢?
还有赵士祯,那可是郭致远惦记许久的“宝贝疙瘩”,一定是要想法设法网罗至麾下的。不过赵士祯虽然混得不咋地,好歹也是个从七品的中书舍人,没道理反跟着自己这个九品的芝麻官屁股后面跑啊,而且以赵士祯对太子的愚忠,要把他忽悠过来只怕没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郭致远越发头疼了,看小说可以yy,虎躯一震,自有绝世猛将,旷代谋臣来投,但真要想在这时代成就一番事业,这路却只能一步步走,虽说郭致远有穿越优势,但是他还没有自大到以为自己一个光杆司令就能打天下,开个公司还得有几个能干的员工呢,要不事业没干成老板肯定先累死了,万事开头难,要是自己连基本的心腹班底也组建不起来,就更别提什么建功立业了。
这时就听到门外王喜来禀报,“老爷,门外来了一个和尚和一个医生(注:明朝已有医生一说),说是来拜谢老爷救命之恩的!……”。
郭致远和郭正域对视了一眼,都笑了起来,郭正域摸着胡须笑道:“远儿,看来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你啊,你要找的人来了!……”。
来的正是高僧达观和名医沈令誉,历史上这两人都受妖术案牵连被锦衣卫严刑拷打,受尽了折磨,达观更是被拷打至死,现在因为郭致远这只小蝴蝶的出现,两人的命运也发生了改变,被提前无罪释放,捡回了一条命,两人都是知恩图报的义士,所以出狱以后就赶紧结伴来郭府致谢。
郭致远也是大喜过望,他如今正是用人之际,这两人对他来说都是用得上的人才,达观在正史上或许听过的人不多,但在佛教发展史上却是大大的有名,乃是晚明佛教复兴的泰斗级高僧!而此时民间信仰佛教的人很多,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对郭致远收服民心实在是大有帮助。
而沈令誉乃京城名医,医术高超,经常为达官贵人治病。而晚明时期瘟疫横行,尤其在古田这样偏远的地方,医生很少,若是能将沈令誉带在身边,无疑也是一大臂助。更重要的是这两人都是品德高尚的正义之士,完全不需要担心忠诚度的问题,这样的人用起来才真正放心啊!
第三十四章 有得有失
当下郭致远跟着郭正域一起出去接见了达观和沈令誉,达观和沈令誉得脱大难,自是感激涕零,对于郭致远智勇救父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待看到郭致远居然长得如此年轻,更是啧啧称奇,心里对郭致远的评价就更高了。
所以当郭正域替郭致远隐晦地表示了一下招揽之意后,两人都只是略微考虑一下就满口应承了下来,这倒不是郭致远真有什么“王八之气”,而是两人都因为此次妖书案心灰意冷,本已有离开京城这个是非之地的想法,而郭致远对两人有救命之恩,又如此年少有为,他日前途必定不可限量,所以两人这么快就做出选择就很好理解了。
沈令誉还有一些家事需要料理,就与达观起身告辞,与郭致远约好,等吏部的任命公文下来,郭致远正式离开京城赴任之时,只需遣人送个口信过去,两人自会来投,一起上路。
总算招到了两个不错的手下,不至于当光杆司令了,但是郭致远班底空虚的问题却并没有解决,达观和沈令誉虽然不错,但却无法成为郭致远建功立业的左膀右臂式人物,所以郭致远还是准备去打打张承和赵士祯的主意。
第二天郭致远一早就去监牢寻张承,张承正好当班,远远一见郭致远就大喜过望地跑了过来,连连点头哈腰道:“恭喜公子,贺喜公子,这几日京城里到处都在传公子您的故事呢,都说您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将来铁定是要封侯称相的,小人正准备过几日去府上拜望一下,向公子您讨杯喜酒喝喝呢,不曾想公子居然亲自来看小人了,真是折煞小人了……”。
虽然张承的马屁拍得着实有点肉麻,不过郭致远还是很高兴的,因为这意味着张承愿意追随自己的可能性更大了,笑笑道:“张大哥客气了,这次我爹能沉冤得雪,张大哥你功不可没,我爹也说了,要我一定要好好感谢张大哥呢!……”。
张承脸上笑开了花,连连道:“能够替郭侍郎和郭公子办事,那是小人的荣幸,怎敢言谢啊……”。
郭致远就趁机把自己已经确定要外放古田县的消息说了,重重地拍了拍张承的肩膀道:“张大哥,我现在外放了九品县令,但身边却没有几个能办事的人,所以我希望你能来帮帮我……”。
张承脸上的笑容就有些僵硬了,他之所以这么尽心尽力地帮郭致远,自然是看好郭致远,郭致远发达了,自然也少不了他的好处,特别是听说郭正域无罪释放,很可能还要升官,而郭致远自己也被皇帝赐下了官身,他的巴结之心就更加热切了。
但是听说郭致远居然是外放到福建古田县去当县令去了,他心里就有些犯嘀咕了,他是从小在京城长大的,在京城土生土长的人看来除了京城这天子脚下,别的地方那都是远不能比的,古田县那穷地方更是只能算南蛮之地。而他虽然只是个没品级的牢头,但在街坊邻居眼里他却是有头有脸的官面人物,虽说每个月俸禄不高,可油水却着实不少,要他放弃这一切跟着郭致远去那穷山恶水的古田县,着实让他有些犹豫了。
郭致远一看张承的表情,就知道他的想法了,强扭的瓜不甜,只能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两百两银票塞到张承手里,苦笑道:“张大哥,是我让你为难了,这里有点钱,算是之前你帮我办事的一点谢仪,别嫌少,我不日就要离京赴任,就不向张大哥你辞行了,你多保重!……”说完就调头转身离开了。
张承定定地望着手里的银票,这几日来他跟着郭致远东奔西走的一幕幕在脑海里不停闪过,心里也是无比纠结,收下这笔钱,也就意味着郭致远已经还了他的人情,以后很难再有交集,自己究竟是选择继续在京城过自己的安逸日子,还是选择跟着郭致远一起去打拼,去冒险呢?!
郭致远刚走到巷口,就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惊喜地回头一看,果然是张承追来了,张承将银票塞回郭致远手里,无比坚定地道:“公子,小人决定了,我愿追随公子左右!明日小人就去辞了这差事,将家中安顿好以后,便来投靠公子,任凭公子驱使!……”。
郭致远自是大喜过望,拍着张承的肩膀哈哈大笑道:“张大哥切莫如此说,有张大哥你相助,我就如虎添翼了,他日若能有所成就,必不忘今日!……”。
说着又把银票重新塞到张承手里,“银票还请张大哥收下,算是安家之资,此去千里,再回京就不知是何时了!……”。
张承最后却只留下了一百两银票,向郭致远恭敬行礼道:“公子,不,大人,以后大人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多,小人安家一百两足矣……”从张承对自己称呼的改变,郭致远也可以看出张承对自己真正归心了,开始设身处地为自己打算,这让郭致远更高看了张承一眼。
收服了张承,郭致远算是为自己找到一大臂助,张承不仅心思细密,办事干练稳重,当了这么多年的狱卒,手底下功夫也不差,算是难得的文武全才,而且张承在京城有自己的消息渠道,这样即使郭致远去了古田县,也能对京城内发生的大事了如指掌,不至于完全闭塞,这无疑让深知信息重要性的郭致远在这个时代又占了几分先机。
郭致远心情大好,告别了张承,又来到金鱼胡同寻赵士祯,要是能把这位火器专家抓到自己手里,无疑就让郭致远在这个时代多了一件大杀器,所以郭致远暗暗下定决心,哪怕是连拐带骗,也一定要让赵士祯跟自己走。
郭致远兴冲冲地来到赵士祯家门口,一切还是老样子,榆木门上发白的春联在风中摇摆着,显得有些凄凉,再细细看大门,只见门栓居然上了一把半新不旧的铜锁!
第三十五章 徐光启
这下郭致远心就凉了半截,还有些不死心,不停地敲着门,却根本没人应门,很显然赵士祯已经带着家人离开了这里!郭致远手都敲酸了,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心中又是沮丧又是疑惑,赵士祯为什么会突然一声不响地离开呢?
郭致远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也只得起身准备离开,经过隔壁院子的时候,透过虚掩着的大门看到院子里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婆正坐在台阶上晒太阳,就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推开虚掩的院门走进去问道:“阿婆,您可知赵舍人一家去哪里了?”。
那阿婆年纪实在太大了,根本听不清郭致远问的什么,郭致远大声又说了一遍,结果那阿婆吧嗒吧嗒已经掉光牙齿的嘴巴,缓缓道:“枣核仁啊,我咬不动喽……”。
郭致远有些无语了,“太奶奶,人家找的是赵舍人呢!”这时屋内走出一个满脸带笑的中年妇女,热情道:“公子,赵舍人前段时间辞官回老家去了,昨天刚走!”。
郭致远就只能苦笑了,看来自己和这赵士祯是注定没有缘分了,刚要离开,突然那中年妇女用手擦了擦围裙,追问道:“这位公子可是姓郭?”。
“正是,可是赵舍人有书信留下?”郭致远心里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那中年妇女摇了摇头,急忙转身从内屋取出一个长长的木盒,递给郭致远道:“赵舍人只留下了这个,赵舍人说,若是有一位姓郭的公子来寻他,就把这东西交给您,我都险些忘了……”。
郭致远接过木盒打开,里面赫然放着一把铮光瓦亮的鲁密铳,郭致远不禁暗道,这赵士祯还真是一位信人,自己都已忘了那赌约,他却还记得,不过心中却有些失落,赵士祯连张字条都没留下,显然是不想留下任何线索让自己去找他了,看来自己注定要错失一大臂助了!
吏部的正式任命还没下来,郭致远正好趁着这段空闲时间锻炼一下身体,毕竟这副皮囊早就被那纨绔郭致远弄得虚弱不堪,这要万一在路上遇到了土匪,打不过岂不是跑都跑不赢,只能等死。
郭致远制定了详细的锻炼计划,每天练习俯卧撑一百个,饭后在庭院里小跑,打一趟军体拳,还用两个铁块加根木头做成了哑铃,每天举上举下,又让下人在院子里扎了一个木架,当单杆做引体向上,虽然一时成效还不明显,但小腿和手臂却感觉比以前有力一些了。郭府的仆人一开始觉得奇怪,但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无聊的时候,王喜还会带着几个好奇的家人模仿着跟郭致远打军体拳。
这天郭致远正在院子里做引体向上,郭正域从外面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脸庞方正,耳垂修长,长须飘飘,儒雅中又有几分飘逸,左眉上那一颗黑痣,额头上抬头纹很深,说明此人极爱思考,倒像个有学问之人!
“远儿,快过来见过徐先生!……”郭正域慈爱地对郭致远招招手道,又转头对那长须中年男子呵呵笑道:“犬子顽劣,就喜欢弄些稀奇古怪的玩意,让先生见笑了……”。
那中年看着在单杆上做着引体向上的郭致远,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连忙躬身道:“郭大人过谦了,如今京城谁人不知郭大人生了个年少有为的好儿子,今日一见,果然十分不凡……”。
说着又对已经跳下单杆走了过来的郭致远微微施礼道:“见过郭公子,在下徐光启,草字子先,松江府上海县人。郭公子年纪轻轻就已经出任县令,真是年轻有为啊……”。
郭致远完全忽略了中年男子的客套话,整个脑子都被他的名字占据了!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徐光启?!这个男子就是徐光启?一般人或许对这个名字有些陌生,但熟知晚明史的郭致远可是知道徐光启是多么猛的牛人,他可是明末著名的科学家、政治家,同时也是最早在中国传播西方科学文化的先驱!
大家只要看看后世流传的徐光启的著作就知道他有多牛了,在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的《徐光启全集》中收录有《诗经传稿》、《徐氏庖言》、《勾股义》、《兵机要诀》、《选练条格》、《灵言蠡勺》、《考工记解》、《农政全书》、《农书草稿》等一系列涵盖了文学、数学、农学、军事学、天文学、测量学、水利学等多领域的著作,可以说这就是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不世奇才!
而徐光启的一生也极具传奇色彩,他十九岁即中秀才,被誉为神童才子,后因家境贫穷,徐光启开始四处教书为生,加之连年自然灾害,他参加举人考试又屡试不中,让他穷困潦倒,颠破流离,直到万历三十二年(1604),徐光启才考中进士,这时他已43岁,而徐光启并没有因此颓废,他抓住了这唯一施展才华的机会,最后官至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在历史上写下了属于自己的光辉一页!
现在是万历三十一年(1603),徐光启还没有中进士,也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最贫困潦倒的时候,郭致远望着徐光启就两眼放光了,已经错过了一个赵士祯,这次无论如何不能把徐光启给放跑了!
如果不是怕把徐光启吓跑了,郭致远真想扬天大笑三声,老天爷真是对自己不薄啊,让自己失之东隅收之桑榆,错失了赵士祯这个火器专家,却送来了徐光启这位不世奇才!不过郭致远也知道这个时代有才之人都比较傲气,只怕不是那么好招揽的,尤其这个时代的读书人很看重功名,认为只有通过考取功名当官那才是正道,否则你就是再位高权重也是让人看不起的,自己却连秀才都不是,九品县令的官职也是靠走的捷径得来的,徐光启会接受自己的招揽吗?
第三十六章 招揽失利
徐光启见郭致远定定地望着自己,两眼放光,就皱了皱眉头,再联想起市井中关于这位郭公子的传闻,说这位郭公子之前只会胡作非为,调戏民女,这次不知怎么转了性,该不会这郭公子转了性之后突然有了断袖之癖吧?!徐光启心里好一阵恶寒,本来对郭致远还算可以的第一印象一下子差了许多!
郭致远见徐光启皱起了眉头,也连忙提醒自己不能表现得太热切了,要是把这位不世奇才给吓跑了自己可就抓瞎了,连忙强压心头的激动,躬身回礼,恭谨道:“徐先生大才,致远久仰了,今日一见,实乃三生有幸,正要向先生请教,请先生到书房叙话……”。
说着又急忙对站在门口的王喜大喊道:“王喜,赶紧上茶,上好茶!……”。
徐光启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不过是一介屡试不中穷困潦倒的书生,哪里称得上“久仰”,至于“三生有幸”就更夸张了,这位郭公子连客套话都不会说,也太草包了吧,而他异乎寻常的热情态度也让徐光启多了几分警惕,正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位郭公子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三人来到书房,郭正域趁徐光启不注意,拉了拉郭致远的衣袖,在他耳边压低嗓门道:“远儿,这位徐先生是同僚举荐给我的,确有大才,只是时运不济,才会怀才不遇,你这次去上任,公务繁杂,你之前又毫无从政经验,身边很需要这样一人帮你处理政务,只是有才之人多恃才傲物,如何把握可就全在于你了哦!……”。
郭致远差点要大喊便宜老爹万岁了,都说父子同心,便宜老爹对自己真是没话说,把这样的人才留给了自己,就会意地朝郭正域眨眨眼,做了个心神领会的手势。
三人来到书房中坐定,王喜把茶水上了上来,郭正域喝了一口茶就站了起来,对徐光启笑道:“徐先生,你且在此安坐,让远儿陪你叙话,老夫尚有些公务要处理,就少陪了……”说完就拱拱手转身离开了。
徐光启本是冲着郭正域来的,如今郭正域却离开了,心里就有些失落,却又不好马上起身离开,只能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郭致远闲聊,虽然礼数上还算客气,却能很明显地感受到那彬彬有礼背后的冷淡,书房内的气氛也有些尴尬了。
郭致远自然也感觉到了徐光启的冷淡,他穿越前是做秘书的,对于如何快速拉近与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的距离还是有些心得的,要让徐光启消除隔阂,自然要从徐光启最感兴趣的话题入手了,历史上徐光启十分痴迷机械和西洋科学,那么自己这穿越者的优势就可以派上用场了,就站起身来,亲自给徐光启添了茶水,问道:“听说徐先生对机械有所研究?……”。
徐光启就愣了一下,他痴迷机械学的事只有有数的几个至交好友知道,这郭公子又怎么会知道呢?难道他真的听说过我?不由心中疑窦重生,表面上还是礼貌答道:“在下自幼对机械之理十分爱好,谈不上有研究,但世界之大,当真无奇不有,我曾在西儒利玛窦先生处见过自鸣钟等西洋机械,确是精妙非凡,值得研究一二,难道公子对机械学也有兴趣?……”。
郭致远谦虚地摆摆手道:“小子愚钝,自不能和先生相比,不过确实有些兴趣,小子读三国,每每读到诸葛武侯所造之木牛流马,十分神往,故小子常想,能否造出一种不需要外力的自行车呢?利用人之双脚作为动力,以齿轮和铰链带动车轮转动,这样即便是年过花甲的老汉骑在车上也能健步如飞了!……”。
郭致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子上画了一辆自行车的大致图样。
“自行车?!”徐光启原本以为郭致远不过是不学无术的纨绔,抱着客套的态度应付,越听他细致讲起,再看他画出图形,越感觉其中的精妙,顿时收起了轻视之心,他本是痴迷于机械学之人,立刻来兴趣,仔细看了看桌子上的图样,感叹道:“公子真是博学多才,如此奇思妙想,在下自叹不如,这种铁链牵引只要再加上适当的调整,确实能够让两个轮子运动起来。但在下有个疑问,这种被称为自行车的精妙机械只有两个轮子,骑车者操纵时是如何保持平衡的呢?如果加上一个轮子,变成三轮车,或许更容易驾驭一些……”。
果然是机械天才,只是简单看了下图样,徐光启就已经基本掌握了自行车的制造原理,提的问题也提到了点子上,郭致远越发坚定了要将他收服的心思,耐心地做了解释,两人越谈越投机,聊到天都黑了也浑然不觉,直到王喜来叫两人吃晚饭,两人才发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起来了,两人对视而笑,都有相见恨晚之感。
吃过晚饭,郭致远觉得时机已经成熟,就赶紧趁热打铁道:“徐先生,我有个不情之请。我这次外放,身边需要有个师爷帮我处理政务,今日得见徐先生,心中十分折服,就知此职非兄莫属,还望徐先生助我一臂之力!……”。
郭致远本以为自己有穿越优势,在徐光启面前露上了这么一手,肯定把他给震住了,此时自己主动出言招揽,徐光启不说倒头便拜,也必定会欣然应允。
哪知徐光启微微一怔之后,居然毫不犹豫地拒绝道:“郭公子厚爱,在下心领了,明年春闱在即,在下还想博上一博,聘为幕僚一事,在下实在无暇分身,还望郭公子见谅!……”。
只能说郭致远对这个时代的读书人还不够了解,在徐光启看来,他和郭致远虽然相见恨晚,但远还没有到愿意为郭致远效力的程度,他的志向是要安邦定国,郭致远不过是个小小的九品县令,距离徐光启的理想差距实在太远了,所以徐光启听到郭致远出言招揽甚至有些好笑的感觉。
第三十七章 三顾茅庐
郭致远暗骂一声,他娘的,别人穿越,虎躯一震,名臣名将排着队过来投靠,恨不得给主角捏脚捶腿;自己倒好,办法想尽,却是热脸贴冷屁股!老天爷呦,你这是玩我不成?要么你就别让徐光启出现在我面前倒好,既然让他出现在我面前,却不肯接受我的招揽,这不是好比将一碗油光闪闪的红烧肉放在一个饿了几天的人面前,却挂得高高的,让他看得到吃不到一样残忍吗?!
郭致远强压失落之心,面色不变地笑道:“倒是小子孟浪了,先生大才,多年寒窗苦读,只为金榜题名,我自然不能阻了徐先生的大好前程……不过我与先生相见恨晚,不知先生在何处落脚,能否告之于我,我也好上门拜访……”。
徐光启拒绝了郭致远也有些尴尬,更怕他继续纠缠自己,见天色已晚,就起身告辞道:“在下就住在松江会馆内,离此处步行半个时辰即到,天色已晚,在下就先告辞了,公子勿送……”。
送走徐光启,郭致远就抓住自己的头发在房内哀嚎起来,不是吧,已经错过了赵士祯,难道又要错过徐光启?!不行!无论如何要把徐光启拿下,当年刘备混得那么惨,不也把诸葛亮拿下了吗?自己就效仿刘备,来个三顾茅庐,三顾茅庐不行,老子就十顾茅庐,就算这徐光启心是石头做的,老子也要让他化开了!
第二日一早,郭致远就去街上买了些点心,提了去回拜徐光启,徐光启住的“松江会馆”还算好找,郭致远稍微问了下路就找到了。“会馆”,也就是同乡开的招待所,明朝的社会福利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很重同乡情谊,到了外地,只要找到当地的老乡会馆,登记注册后,就可以白吃白住,然后会馆还会负责给你找工作,找好工作后就可以合法在当地自食其力了,但是,如果你工作不满一个月就自己辞职,后果就很严重了,名声算臭了,在当地无法再混了。
当然只要是稍微有点门路的人,都不会去住同乡会馆,毕竟白吃白住的性质和乞讨没太大的区别,由此也可以看出此时的徐光启混得实在不咋地。
郭致远下了马车,走进会馆内,向那会馆里的小二问道:“徐光启徐先生可住在这里?”,小二懒洋洋地瞟了郭致远一眼,见他衣着还算光鲜,这才撇撇嘴道:“徐先生我不知道,不过姓徐的穷书生倒是住了一个,这位公子可要长个心眼,莫被骗了……”。
会馆虽然提供免费吃住,但识趣的人多少都会给小二一点小费,而徐光启囊中羞涩,又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每日只在房里看书,也不出去找事做,在这小二眼里自然成了最不受待见之人,提到他语气自然不会好。
郭致远皱了皱眉头,摸出一锭碎银,往柜台上一扔,冷冷地道:“瞎了你的狗眼!徐先生是本公子的朋友,你若是怠慢了他,本公子定不饶你!……”。
那小二一见银锭,眼睛就亮了,立马赔笑道:“那穷秀才,不,徐先生倒是好运,遇着贵人了,徐先生住在二楼荒字号房,公子可要小的给您带路……”。
郭致远摆了摆手,上了二楼,这免费住的房间条件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简陋不说,还有一股难闻的异味。徐光启的房门正开着,郭致远探身看去,徐光启坐在书桌前,正拿着毛笔正在纸上画着什么,全神贯注,连郭致远走近也没有察觉。
“徐先生,别来无恙!”郭致远站在门口,敲了敲虚掩的房门,拱手施礼道。徐光启被打断了思路,眼中闪过一丝恼意,抬眼一看是郭致远,却是一喜,准备招呼郭致远坐,但房内除了一张床,连椅子都没一张,就尴尬地笑了笑,却顾不上客套,急忙道:“郭公子来得正好,在下正好有几个问题要请教……”。
郭致远这才注意到徐光启画的正是自行车的草图,却是比昨日自己所画的细致了许多,不由暗暗叹服,自己有穿越优势画出自行车草图自然容易,徐光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画出草图,就只能用天才二字来形容了。
徐光启也顾不上和郭致远客套,拽着郭致远的袖子问了几个关于自行车的问题,郭致远一一做了回答,徐光启沉吟片刻,点点头,将纸上的草图做了些许修改,这才开心地松了口气。
郭致远知道想要让徐光启折服,这点机械的玩意还远远不够,必须拿出更大的本事出来,就微微一笑道:“徐先生,这天下大道,殊途同归,比如说这治国之道吧,其实也可以在这自行车上得到验证,自行车需要前轮和后轮相辅相成,国家也需要一文一武相互支持!但当今天下,重文抑武,文人在科举考场上寒窗苦读,可以位居首辅;但武人在战场上殊死搏斗,却只落得世人轻视!咱们大明王朝这辆自行车,文武两个前后轮已经极度不平衡,这也造成文官内争,武官爱财,必将成为本朝最大的祸患!……”。
徐光启的双眼陡然睁大,郭致远这番话,以机械为比喻,一语道破了整个大明王朝的致命伤,这种想法和自己这二十多年的观察不谋而合!本来只以为郭致远只是喜欢钻研奇技淫巧而已,现在却发现他对于整个天下的洞察,比起自视甚高的自己竟是丝毫不差!如此年轻,就有如此见识,再加上有个身居高位的父亲做靠山,此人的政治前途必将不可限量!
再想想自己,徐光启的神色变得暗淡起来,如今他已经四十来岁,屡试不中,前途一片灰暗,身后更没有什么硬后台,和郭致远这位官场新秀比起来,自己的前途就实在不容乐观了……
郭致远见徐光启神色有些松动,感到机会又来了,恭敬地施了一礼,再次出言招揽道:“我知先生志存高远,让先生辅佐于我实有些屈才,小子当以师礼待之,小子不敢妄自菲薄,若能得先生之助,他日必能有所作为,亦必不让先生之大才埋没!……”。
第三十八章 心灰意冷
这次徐光启倒是没有马上出言拒绝,此时他的心里也是十分纠结,一方面他觉得郭致远年轻有为,见识不凡,又有过硬的背景,确是值得辅佐之人,另一方面他又有些不甘心,跟郭致远走就意味着彻底放弃了自我,将来再如何也不过是一谋臣,这让自视甚高的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经过一番内心激烈的挣扎,最终徐光启还是婉拒道:“公子盛情,在下十分感念,在下为明年春闱已准备多时,此时放弃着实可惜,若是明年再次落榜,在下必定去寻公子,为公子效力!可否?……”。
郭致远一听这话,心里就凉了半截,因为他知道历史上徐光启明年春闱就能中进士了,自己再想打他的主意就基本不可能了,只得暗叹一口气,苦笑道:“既是先生心意已决,小子唯有预祝先生明年高中榜首,前程似锦了……”。
接下来几天,郭致远还不死心,差不多天天来拜访徐光启,郭致远专选徐光启感兴趣的话题聊,倒是相谈甚欢,让徐光启对郭致远评价更高了,但只要郭致远流露出招揽之意,徐光启就是一脸的纠结,不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拿之前那套说辞来搪塞。
过了几日吏部的正式任命公文终于下来了,果然是外放福建古田县县令,而沈鲤举荐郭正域出任甘肃巡抚的奏折也被万历批准了,父子两都要离京外放,倒成了京城的一段佳话。
如今郭致远对说服徐光启已经有些心灰意冷了,只想着离京之前最后再做一次努力,就再次来到松江会馆,徐光启都快把房间当成工坊了,这几日已经把自行车的框架做了出来,各种器械零件也鼓捣出不少,忙得不亦乐乎。
见到郭致远到来,徐光启又要拉着他探讨自行车的制造问题,郭致远却显得兴致缺缺,拱拱手道:“徐先生,在下已经接到吏部正式任命,不日之内就要启程离京赴任,此次是特地前来就是向徐先生辞行的……”。
徐光启神色一滞,明显有几分不舍,最后却只是客套地道:“那在下就只能预祝郭公子一路顺风,前程似锦了!……”。
一时间气氛又有些尴尬了,郭致远心说只能下猛药了,就咬了咬牙道:“徐先生,先生之大才,小子深感钦佩,却为何屡试不中呢?个中缘由,不知先生可曾细想过?!……”。
徐光启眼中就闪过一丝恼怒,这不是揭人伤疤吗?如果不是这几日与郭致远聊得十分投机,他只怕就要拂袖送客了,就有些尴尬地道:“或许是在下才疏学浅,难入考官之眼,又或是时运不济,世事无常,谁又能必中呢?……”。
“非也,非也!”郭致远连连摇头道:“先生之大才,莫说区区一进士,便是高中状元亦是轻而易举,先生之所以屡试不中,实因当今朝廷科举制度**,朝堂之上党派纷争,上位者忙于争权夺势,用人唯亲,才致使先生这样的大才被埋没!……”。
郭致远这话就有点大逆不道了,徐光启虽深有同感,却不好怎么接话了,只得尴尬道:“郭公子请慎言,恐隔墙有耳啊!……”。
郭致远却越说越激动,猛地站了起来,慷慨激昂道:“先生十九岁即中秀才,至今已有二十余春秋,人生能有多少个二十春秋啊?!我实为先生不平啊!当今之大明看似国泰民安,十分强盛,但实则危机四伏,内忧外患,可笑当朝诸公犹不自知……”。
“小子虽见识浅薄,亦不敢做井底之蛙,与当下欧罗巴大陆之佛郎机等国相比,我大明实已落后许多,若再不励精图治,奋起直追,他日敌国兵临城下,山河破碎,生灵涂炭,我等犹能寄望于当朝之诸公否?!……”。(注:佛郎机,即当时纵横世界的葡萄牙帝国。)
这下徐光启真的动容了,当下国人对西方皆了解有限,徐光启与西方传教士有所接触,虽有所了解,但也仅限皮毛,不料郭致远张口即来,如何不让他震惊!而郭致远这一番对大明时弊的抨击更是震耳欲聋,让他感觉仿佛灵魂都被触动了,呆呆地张大嘴巴愣了好一会儿,才惊奇道:“郭公子也对欧罗巴大陆和佛郎机国感兴趣?前段时间,我在西儒利玛窦先生处见过《坤舆万国全图》,才知道天下之大,真是浩瀚无垠,而我泱泱中华,也不过是世界极小的一部分而已,郭公子能跟我讲一讲这西洋国的事情吗?……”。
郭致远心情沉重地道:“西洋各国船坚炮利,火器精良,远胜我朝,但这却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西洋各国的国体制度,也远比我朝民主,在这种民主的体制下,无论是生产力的发展速度,还是科技的发展速度,都要远胜封建体制,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已经输在起跑线上了……”。
“民主?!”徐光启有些疑惑地自语了一句,郭致远的话仿佛帮他推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彻底颠覆了他之前的认知,让他对郭致远的态度也变得越发恭谨来,急忙追问道:“那到底何谓民主呢?民主制度又有何优越性呢?请公子不吝赐教……”。
郭致远见成功吊起了徐光启的胃口,反倒卖起关子来了,摆摆手道:“唉,不提也罢,这话要说出来可就太大逆不道了,若是传出去,你我恐有诛九族之祸,徐先生你还是好好准备一下参加明年的科举考试吧,相信当你真正进入朝堂之中,一定会对我今日之言有更深刻的感受!……”。
这当然是郭致远的欲擒故纵之计,能不能成功招揽到徐光启这位不世奇才就在这最后一搏了,不过这欲擒故纵之计他之前已经在徐光启身上用过几次,可每当他最后提出招揽,徐光启又犹豫不决了,这回能成功吗?
第三十九章 离京赴任
果然徐光启一听就急了,他属于那种对未知事物有着强烈求知**的人,连忙一把抓住郭致远的胳膊,差不多是用哀求的口吻道:“郭公子,朝闻道,夕可死,公子这话说一半,岂不比杀了在下还难受……”。
郭致远卖足了关子,这才缓缓地道:“民主就是指在一定的阶级范围内,按照平等和少数服从多数之原则来共同管理国家事务的国家制度,西洋诸国多采用行政、立法、司法三权分立的政治体制,如此可使得当政者权力分散,并受到监督,不仅能够相互平衡制约,也能够有效阻止因权力集中带来的官员**!……”。
徐光启的目光亮了起来,看着郭致远的眼神越来越火热,在这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朝代,郭致远所说的这闻所未闻匪夷所思的一切如果是对别人说出来,哪怕就是他的便宜老爹郭正域,都会把他当成歪道邪说,深恶痛绝的,而对徐光启这位对新生事物有极强接受能力的先驱人物,却有如在沙漠中干涸得嗓子都要冒烟了的苦行者突然遇到天降甘露一样。
不过徐光启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来,站了起来焦急地来回在房内踱着步,勒腕叹息道:“这西洋诸国船坚炮利,火器如此厉害,又有如此开明之政体,我大明如何能敌,若是大举来犯,我大明必危矣!这…这可如何是好啊?!……”。
郭致远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对徐光启这样有风骨的知识分子,你若以利诱之,他绝不会动心,只有以国家存亡民族大义动之,才能真正触动他的心,而他刚才的话也是故意夸大了的,此时的欧洲虽然已经出现了民主制度的萌芽,但三权分立制度的真正建立却还早得很,孟德斯鸠的《论法的精神》发表都要到1748年以后了。
而他这样做就是要激发起徐光启的民族危机感,同时也在徐光启这位学习西洋文化的先驱心里埋下一颗种子,即使徐光启不能为自己所用,至少能早些唤醒这个时代的先进知识分子,或能让鸦.片战争这样的悲剧不再发生,就站起来朗声道:“徐先生也不必太过心急,我华夏人杰地灵,而西洋诸国与华夏远隔重洋,要兵临城下也非易事,只要我们能从现在起发愤图强,师夷长技以制夷,未必就没有一战之力!……”。
“师夷长技以制夷!”郭致远的话仿佛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瞬间照亮了迷茫中的徐光启的心灵,也让徐光启陷入了久久的震撼中,以至于连郭致远起身告辞都没有反应,郭致远暗叹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没可能将徐光启招入麾下了,好在种子既已埋下,总有一天会要生根发芽的。
本来郭正域是希望郭致远能过了春节再去赴任的,但吏部却连续下了两道公文,要求郭致远务必在春节前到任,否则就要问其懈怠之责,不用说这又是沈一贯捣的鬼。
不过郭致远对此倒是无所谓了,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立刻启程了,人在京城,心却已经飞到了古田,那里将是他在这个时代崛起的根据地,他将在那里开启自己的王图霸业,想到这些,他就感觉自己的热血都快要沸腾起来了。
但真要赴任要准备的事情却很多,首先这一路上的盘缠就不是个小数目,之前为了救郭正域,郭致远把家里的现钱都用得差不多了,而郭正域春节后也要赴任,同样也需要盘缠,最后郭正域只能将名下的一些田产卖了,凑了八百两银子,给了郭致远五百两,自己只留了三百两。
可就是这五百两也有点紧巴巴的,置办马匹、马车及一路上的用具就用去了近两百两,还有这一路上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睡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估计到了古田就剩不下三瓜两枣了,正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之前郭志远为救郭正域打点的时候,一出手就是几百两银票,现在想起来真有点肉疼了。
幸好这时有人雪中送炭来了,太子朱常洛派人送来了一千两银票,说是送给郭致远的盘缠,很明显朱常洛还没有死心,想继续招揽郭致远,这一千两银票郭致远自然是老实不客气地笑纳了,至于朱常洛这位未来“一月天子”的招揽却是浑然没放在心上,有了自己这只小蝴蝶的出现,朱常洛最后能不能当皇帝还两说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郭致远去吏部取了自己的官身公文印信,置办了官服,选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就正式启程了。达观和沈令誉果然守信来投,此时驾着一辆马车跟在队伍后面,张承腰佩长刀骑着马威风凛凛地在前面开道,王喜带着几个家丁手提哨棒护卫在马车两旁,让郭致远这支队伍看起来还有那么点气势。
郭正域一送再送,拉着郭致远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虽知这是便宜老爹的一份拳拳爱子之心,心早已飞到千里之外的郭致远多少还是有些不耐,而且他也很不喜欢这种离别伤感的气氛,强笑道:“爹,您别再送了,再送就出城了,您的嘱咐孩儿都记下了,孩儿已经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了,爹爹无需担心孩儿,倒是爹爹你自己要保重身体……”。
郭正域欣慰地望着儿子,硕大的喉结激动地上下颤动着,是啊,儿子已经长大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了,自己不能永远让他生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现在他有了更广阔的天空,这只雏鹰终究要独自经历人生中的风雨才能成长啊!终有一日,儿子将成为那展翅高飞的雄鹰,成为自己最大的骄傲!
一直送出宣武门外,郭正域停住脚步,向郭致远依依挥手告别,这才让郭精忠扶着自己回转,望着便宜老爹有些蹒跚的背影,郭致远的眼泪就下来了!
擦干眼泪,甩掉伤感,郭致远毅然地转过头,前路上还有着太多的艰难险阻等着他去超越呢,突然他的眼神一下子凝滞了,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第四十章 再见伊人
只见前方徐光启一身青衫,背上背着个大大的棉布包袱,正站在城门外的大树下微笑着望着郭致远,见到他就大步走了过来,恭谨地施了一礼道:“公子,在下在此等候多时了,前日听公子一言,方知子先实乃井底之蛙,空活四十余岁亦不过虚度春秋,在下已经考虑清楚了,愿追随公子左右,效绵薄之力……”。
郭致远嘴巴张得大大的,欢喜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哈哈大笑道:“若先生乃井底之蛙,则天下间再无明白之人了!先生愿助我,实天助我也!哈哈!……”。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清新的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芳香,温柔的阳光洒在脸上,说不出的舒适惬意,郭致远骑在马上,身体随着马蹄声微微起伏,行走在这个没有雾霾,pm2.5绝对达标的时代,些许的离愁别绪也随着徐光启的到来彻底烟消云散,让郭致远心情好到了极点,颇有点春风得意马蹄急的感觉,几乎要放声高歌起来。
徐光启坐在马车上,手中拿着一卷书,望着骑在马上意气风发的郭致远,嘴角微微翘了起来,想不到这位语出惊人见识不凡,总表现出与他年纪完全不符的沉稳有些令人看不透的郭公子,居然也会有这样天真率性的一面。而令自己最后做出决定,决心誓死追随的,除了他那远超今人的见识,或许也正是因为他有着这样一颗在这个时代不多见的赤子之心吧!
不过郭致远的好心情并没有持续多久,长时间在马背上颠簸让他的胃有点受不了了,大腿内侧也磨得有些生疼了,再也顾不上耍威风,下了马改和徐光启同乘一辆马车,即便如此,还是有些恶心反胃的感觉,显然这是晕车的前奏。
突然一匹快马如闪电般从他们身边一闪而过,还险些惊了拉马车的老马,郭致远刚要出言相斥,对方却已跑远了,那骑马的背影居然看着有些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了。
郭致远与徐光启在马车上聊了一会儿,只感脑袋昏昏沉沉,最后竟然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太阳西下,倦鸟归巢之时,肚子也已饿得咕咕叫了,这时在前面探路的张承纵马回驰而来,禀报道:“大人,前面有一小镇,我们可以在小镇上落脚,歇一晚再走吧……”。
小镇上只有一间客栈,想必平日在此住宿的客人并不多,见郭致远一行这么多人,知道是大生意上门了,客栈老板娘,一名浓妆艳抹的中年妇女赶紧迎了上来,涂得鲜红的血盆大口笑得合不拢嘴,脸上的粉簌簌往下掉,“哎呦,今儿一早就听树上喜鹊叫,就知道肯定有贵客要登门,这位公子长得可真俊啊……”。
郭致远被这老板娘恶心得浑身鸡皮疙瘩直掉,他如今身上有一千五百两银子,也算是有些身家了,直接一锭银子扔过去,“这家客栈我包了,有什么好吃的赶紧上上来……”。
老板娘的眼睛更亮了,快速地将银子卷入手中,掂了掂,媚笑道:“好勒,公子楼上请!长夜漫漫,公子可要妾身作陪?!……”。
郭致远一阵恶寒,头摇得像波浪鼓一样,逃一般地上了楼。客栈的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不一会儿那老板娘又整治了一桌饭菜送了上来,或许是饿了的缘故,饭菜倒还算可口,只是那老板娘幽怨的目光着实让人有些受不了,偏偏还赖着不肯走,说是等郭致远他们吃完饭好收拾碗筷省得来回跑。
匆匆用过晚饭,让王喜帮着那老板娘把碗筷收拾了,总算把那老板娘打发走了。这一天的奔波,让郭致远只觉全身酸痛,让王喜打来热水,洗了脸脚,郭致远立即跳上床,一头栽在被子里,享受着柔软细腻的绸缎在毛孔边轻轻地摩挲,拿起瓷枕垫在脑后,刚准备休息,突然听得见客栈楼下里传来一阵急促得让人心慌的脚步声,顿时将他的瞌睡全吵没了,郭致远皱了皱眉,嘟囔一声,不耐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打开房门,扶在栏杆上,往楼下一看,只见楼下站满了身穿公服的捕快衙役,火把把整间客栈照得通明。
大堂中央,站着一位矮胖的中年男子,头戴乌纱帽,身穿青袍,迈着八字步,官威十足,双手盘放在腰上的银带上,对着身后的部下厉声道:“楚府尹秘令,查找一名楚姓女子,你们务必给我仔细搜,这可是向府尹大人表现的大好机会,你们都给我把招子放亮些,如果找到,本官重重有赏!……”。
原本无精打采的捕快们一听到有赏,眼睛立即像狼一样放光,齐声应道:“是!大人!”,带头的捕头拿出一幅画像,向捕快们一展,捕快们看清画像,立刻如狼似虎般向客栈四处搜去。
郭致远也看清了画像,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画像中人分明正是久未露面的楚婉儿!对于这个有些刁蛮的美萌丫头,郭致远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可是楚婉儿不是顺天府尹楚弘纲之女吗?楚弘纲为什么要秘密搜捕她呢?!
百思不得其解的郭致远摇了摇头,正准备转身回房休息,就见旁边的地字号房间里偷偷露出一个头,如一只受惊的松鼠般机警地往四周瞅,此人身着男装,却眉目如画,清秀如花,郭致远一眼就认出是女扮男装的楚婉儿!这才想起路上为何会觉得那擦肩而过的骑马背影如此眼熟,原来那时楚婉儿就已跑到自己前面,只不知如何会出现在这客栈之中。
楚婉儿看到郭致远微微一怔,刚想张口,又害怕惊动楼下的捕快,急忙将食指放在小巧的红唇间轻轻嘘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从惊诧变成惊喜,快速从房间里跑出来!
郭致远此时虽是一肚子疑问,却顾不得多问,指了指自己的房间,压低嗓门道:“莫要说话,先进我房间躲一躲再从长计议!”,刚把楚婉儿让进房间,让她在房间的屏风后藏好,门外就传来捕快们凶神恶煞的擂门声!
(ps: 有读者提出郭致远既为县令,应该是七品官职,为何又是九品呢,在这里特别解释一下,一般来说县官的确是七品,但也有特例,在县官出缺的情况下,由品级较低的官员来代理县令,而这种代理的官员多半不是通过科举的正规途径获取的官身,但是又要补实缺,所以才会出现这种情况,比如大家熟悉的电影《九品芝麻官》就是很好的例子。)
第四十一章 扯起虎皮充大旗
“开门,开门!”门外传出众捕快野蛮的呼喊声,楚婉儿闻声脸色就变了,这客房面积也就十来个平方根本藏不住人,只要那些捕快冲进来一搜,躲在屏风后的自己很容易就暴露了,现在只希望郭致远能顶住压力不开房门,这些捕快以为没人或许就走了,楚婉儿也只能这样自我安慰了。
“这房内有灯,叫门却没人应,必定有鬼!把门砸开!”这些捕快办案向来是比土匪还土匪,竟是准备破门而入,这可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楚婉儿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门外何人喧哗?!”捕快们刚想破门而入,里面的郭致远却先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官威十足,倒是让门外捕快微微有些愣神,心中暗暗叫苦,心说不会这么背吧,莫非这房内还有什么大人物不成?那可就真是踢到铁板了!
接着门就开了,不等那两捕快开口,郭致远已抢先指着他们怒喝道:“尔等何人,胆敢如此骄横无礼,闯入本官房内,居心何在啊?!”
郭致远明白,对付此等恶吏,就必须要先声夺人,才能把他们镇住!
果然,两捕快被郭致远这么一喝,两眼发懵,不禁失了方寸,面面相觑。此等捕快只是听令调遣奔走之下人,平时凶神恶煞,欺压百姓自是平常,但毕竟身份卑微,未清楚状况,也不敢造次,但既然有令在身,还是硬着头皮朝郭致远拱手问道:“我等奉府尹大人令到此寻人,不知大人是?……”。
郭致远见那两捕快果然被自己镇住,自然要把这虎皮扯到底了,倨傲地冷哼一声道:“本官乃是圣上钦点的古田县令,正要前往赴任,却被尔等无礼惊扰,该当何罪啊?!”。
这下那两捕快就真有点被吓到了,县令对于他们这种下等小吏来说就已经算是boss了,而这圣上钦点的县令那就更是插了天线的超级boss了,总之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顿时冷汗就下来了,连连躬身赔礼道:“小的该死,小的该死,惊扰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那还不速速退下!”郭致远不耐烦地挥挥手,那两捕快哪里还敢聒噪,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还小心翼翼地帮郭致远把门带上了。
郭致远长舒了一口气,他刚才也是扯起虎皮充大旗,就好比一个偏远县的县长跑到京城充大头,人家不卖你的账你也同样只能抓瞎。
把两捕快打发走了,郭致远心中的疑惑却未解开,楚婉儿放着好好的顺天府尹千金不当,跑到这鸟不拉屎的小镇上来干什么呢?郭致远就准备到屏风后去找楚婉儿问个究竟。
再说楚婉儿刚才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总算郭致远够镇定,把那两捕快打发走了,紧绷着的心弦一下子松了下来,只觉双腿无力,像面人一样坐倒在屏风后,心说这郭致远装腔作势还真有一套,居然把那两个凶神恶煞的捕快给唬住了,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万一这两个捕快发觉不对,再杀个回马枪怎么办呢?就双手扶地,蹑手蹑脚地爬行着准备从屏风后探头去查看一下动静。
正好郭致远向屏风后走来,楚婉儿探头的位置正好与郭致远的胯齐平,两下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下就尴尬了,两人大眼瞪小眼地都愣住了,最后却是楚婉儿先醒过神来,跳将起来,惊叫道:“啊!我要杀了你!……”。
再说那两捕快吓得屁股尿流,也无心再四处搜查,直接下去向那带队的中年男子禀报:“报告李大人,小的们已将这客栈仔细搜查了一遍,并无发现……”。
那带队的中年男子名叫李进,是顺天府尹楚弘纲的一名下官,吏目,从七品,也算是楚弘纲的心腹之人,所以楚弘纲才会让他带队来抓楚婉儿回去。
这李进既得楚弘纲信任,自然不是那么好打发的,皱了皱眉头厉声道:“楼上客房可曾仔细搜查?可曾发现可疑人物?若是误了府尹大人的事,仔细我剥了你们的皮!……”。
那两捕快对视了一眼,犹豫了一下道:“楼上有位去异地赴任的县令大人,还…还说是圣上钦点的,小的们不敢惊扰,除了这位县令大人的房间,其他房间小的们都已仔细搜查,确无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圣上钦点的县令?!”李进一听也有些犹豫不决起来,这天子脚下,藏龙卧虎,便是楚弘纲也不得不小心行事,真要惊扰了什么有大来头的贵人,他也担待不起。
这时楼上就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李进脸色一变,狠狠地瞪了那两捕快一眼,怒斥道:“蠢货!”,说完就“蹬、蹬、蹬”快步直奔楼上!那两捕快也知上当,吓得面如土色,快步追了上去。
“砰!砰!砰!快开门!”那两捕快为了将功补过,自然要好好表现,抢在李进的前面,再次擂起了郭致远的房门。
“怎么又是你们?!真当我是好欺负的吗?!”郭致远打开房门,一脸不悦地厉声道。
那两捕快还不敢确定郭致远的身份,只得回头去看李进的眼色,李进瞟了郭致远一眼,见他年纪轻轻,并不像什么有大来头的人,心中就轻视了几分,直接一挥手,对那两捕快厉斥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搜!”。
“大胆!”郭致远脸色一变,双臂一张,拦住那两捕快,厉声道:“我乃圣上钦点的朝廷命官,我的住处岂是你们说搜就搜的?!……”。
那李进断定郭致远房内有蹊跷,自然不会被郭致远吓住,冷笑道:“少在我面前装神弄鬼,我方才分明听到房内有女子发声,你还想抵赖?!我奉顺天府尹之命办案,你若再敢阻扰,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李进说话的时候一直死死盯着郭致远,以为他谎言被戳穿必定会慌张失措,哪知郭致远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第四十二章 逃婚
要说郭致远这大笑神功,就连当朝首辅沈一贯都着过他的道,更何况这李进呢,所以他心里也有些打鼓了,脸上却是不动声色地冷冷道:“你为何发笑?可是心中有鬼?”。
?? “啊~啊~官人啊~”就见郭致远突然声线一转,男声变女声,同时手捏兰花指,放在鬓角一比,嘴角轻轻嘟起,一声比一声柔媚一声比一声更似女声,倒是有了几分花旦的韵味,只是这从一个未化妆的男子身上展示出来却是有些瘆人了,尤其他那丹凤眼一眨一眨,还朝李进抛了个媚眼,让李进心中好一阵恶寒,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而这时张承等人也都被惊动,穿好衣服赶了过来,张承护主心切,拔出腰间的绣春刀,直接挡在了郭致远面前,对李进等人大喝道:“放肆,竟敢惊扰我家大人!”。
徐光启则是直接亮出了郭致远的公文印信,义正辞严地正色道:“我家郭大人乃朝廷命官,按大明律除非尔等持有上官令牌,否则无权对我家大人住处进行搜查!……”。
那李进心里也有些打鼓了,他也听说过朝廷中有些大人物有断袖之癖,偏好男风,有不少外形俊俏的下层官员为投其所好,就扮成女装以身侍之以求晋升之阶,眼前这人年纪轻轻就有官身,该不会真是某位大人物的禁脔吧?!
而且他这次出来虽是奉顺天府尹楚弘纲之命,但是这种事楚弘纲自然不可能给他令牌,也正被徐光启点中了软肋,加上他被郭致远那个媚眼弄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浑身不自在,半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只得硬着头皮朝郭致远拱拱手道:“不知郭大人在此歇息,手下办事失礼,冒犯了郭大人,还请见谅。我们走!”说罢,就带领一干人等逃也似的离开了客栈。
“大人,您没事吧!” 张承一心护主,倒也没想太多,随口问了一句安。
倒是徐光启观察细致,瞧出刚才那李进表现有些怪异,有些奇怪地道:“公子,我看方才那官差看公子的眼神有些怪异,莫非公子之前与他有什么瓜葛不成?……”。
郭致远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回答徐光启了,这时躲在屏风后的楚婉儿再也忍俊不住,扑哧笑出声来,从屏风后转了出来,指着笑郭致远道:“看不出你扮女子还真像那么回事,这要是穿上女装,抹上脂粉,都可以当我的姐妹了,哈哈!……”。
楚婉儿越想越觉有趣,笑得前俯后仰,浑然忘了之前那让她羞愤欲绝的一幕,郭致远被她笑的越发尴尬,俊脸一红,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你还笑?!方才差点被你害死!……”。
而在场的其他人见郭致远房内突然多出一个女扮男装的女子来都愣住了,张承是认识楚婉儿,望向郭致远的目光惊异中又有几分葱白,我滴个乖乖,我家大人果非常人,居然将顺天府尹的千金都一起拐来了!
徐光启则只当是郭致远荒唐,耐不住旅途寂寞,居然在房内藏了一个美女享乐,他的性格是比较方正的,自然心中不喜,就皱起了眉头。
郭致远一看徐光启的眼神就知道他误会了,徐光启可是他好不容易才忽悠来,不,拉来的臂助,要是因此对自己失望,弃自己而去,那可就真冤死了!连忙解释道:“先生误会了,这位楚姑娘乃是顺天府尹楚大人的千金,我也不知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刚才事急从权,所以……”。
说着又瞪了一眼仍笑个没停的楚婉儿,恼怒道:“别笑了,说你呢!到底怎么回事?!……”。
楚婉儿这才想起自己身处的环境,烦心事一下子又被勾起来了,收起笑容,愁眉苦脸地叹了一口气道:“唉,这个就说来话长了……”。
原来,这楚婉儿天生伶俐好动,专喜欢查案,整天竟是做些男儿之事,对那些三从四德,针织女红却是完全不敢兴趣,在明朝这个对女子束缚苛刻的时代,那顺天府尹楚弘纲怎能让女儿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胡作非为”,没有礼数,他怕传出去坏了自己在京城的名声,早就巴不得将自己的女儿嫁出去了,但奈何一直没能寻觅得门当会对的好人家。
也确实好事来得巧!就在京城广济寺举行庙会的时候,这一听说有庙会,楚婉儿哪里还在家闲得住,带上丫鬟小兰便去看些热闹。正好与兵部尚书萧大亨的孙子萧友翰打了个照面。
这萧友翰乃是纨绔子弟,又是萧家的单传,自然是娇生惯养,平时性好女.色,虽知见了楚婉儿一面,却惊为天人,念念不忘,回去便与萧大亨诉说提亲之事。
这萧大亨也是想早点在有生之年看到萧家的香火延续,对方又是顺天府尹楚弘纲之女,福王党人,两家联姻必能在朝中扩大势力。于是,在某次早朝过后,两人相约到楚弘纲的府邸喝茶,二人谈笑间,萧大亨便表明了来意,这一听,也是把楚弘纲给高兴坏了,女儿能得到尚书大人之孙青睐,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大好事,自是满口答应。
不日,媒人便上门来提亲了,好在小兰恰巧从客厅外经过,听得此事,赶紧慌慌张张的跑去报告小姐,楚婉儿一听,就炸锅了,她脑海里从没有什么三从四德的概念,对这包办婚姻自然是十分反感,而且她对萧友翰一无所知,谁知道那萧友翰是不是麻子脸,罗圈腿啊,又或是个品行无良的登徒子呢,加上她自在惯了,这要嫁做人妇,从此束缚闺阁,那岂不是比杀了她还难受,所以她立刻跑去与楚弘纲大吵一架,坚决不答应这门婚事。
楚弘纲眼看这么好的亲事上门,怎能由得楚婉儿小性子,便让人把楚婉儿锁了起来,还放了狠话,这门亲事楚婉儿答应也好,不答应也好,他已与萧大亨敲定吉日,不日就要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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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女保镖
楚婉儿心知自己的父亲主意已定,便有了逃跑的打算,趁楚弘纲出门之际,与丫鬟小兰互换了衣物,便溜出了楚府。为了掩人耳目,楚婉儿便换了一身男儿装,购得一匹骏马,慌不择路地逃出了城,也是无巧不成书,正好与郭致远他们走的同一条路。
再说楚弘纲发现楚婉儿溜走后,自是雷霆震怒,这要被人知道自家女儿悔婚私逃,不仅会得罪位高权重的萧大亨,自己也会被传为笑柄,所以他立刻叫来心腹李进,让他无论如何要把楚婉儿抓回来,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
郭致远对于性格刁蛮的楚婉儿也是一向头疼得很,如今听说她被人逼婚,也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你楚大小姐也会有烦心事,要我说你还是嫁了吧,就你这等性格,今后还有谁敢娶你啊?!……”。
郭致远这话本是无心的玩笑话,可听在楚婉儿心里却没来由地一疼,脸色有些发白,再想起之前羞人的一幕,脸又红了,咬牙切齿地道:“你这登徒子,我嫁不嫁人与你何干?可你方才……方才……”。
楚婉儿“方才”了半天终究说不出那羞人的话,一跺脚,又羞又怒道:“我要杀了你!”,粉拳一捏就朝郭致远扑了过来!
郭致远也自知理亏,他既是穿越而来,自然没有古人对女子的封建偏见,对于楚婉儿的逃婚之举,他也是颇为欣赏的,在这个时代能够为了追求婚姻自由离家出走的女子只怕找不出几个,而且他方才虽非有意轻薄楚婉儿,却是有碍楚婉儿的名节,如果是其他女子遇到这种情况,只怕当场就要羞愤自尽了,说起来是他大大地对不起楚婉儿,连忙欠身躲避,苦笑道:“楚姑娘,方才是我错了,瞧在方才我助你脱险的份上,你就且饶过我这一回吧,而且就算你杀了我,也于事无补啊! ……”。
“哼”楚婉儿心里记挂着烦心事,也无心再追打郭致远,冷哼一声,愁眉苦脸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双手托腮,不停叹气,却是没有半点要走的意思。
“那你今后作何打算啊?”郭致远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倒是不想再刺激楚婉儿,可是这深更半夜,楚婉儿一个女孩子待在他房里总不是个事啊,不说别人,就是张承和徐光启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已经颇有意味了。
楚婉儿白了郭致远一眼,突然眼睛一亮,转嗔为喜道:“你方才…方才那事,我就暂且饶过你了,不过……”。
“不过什么?”此时郭致远心里咯噔一下,心里想道:“这小妮子不会是赖上我吧?……”。
楚婉儿心里有了主意,烦恼顿消,又恢复了往日的古灵精怪,眼珠滴溜溜一转,娇笑道,“你不是要去古田当县令吗?本姑娘见你身手稀疏平常,只怕路上少不了凶险,就屈尊给你当一回保镖吧,俸禄可不能太少哦!……”。
“给我当保镖?!不行!不行!” 郭致远脑子里“嗡”的一声响,差点连手里的茶杯都握不住了,头摇得跟货郎鼓似的,开什么玩笑啊,这要把楚婉儿这个惹祸精带在身边,没有事只怕都要惹出事来!
“本姑娘屈尊给你当保镖,你居然敢不同意?!”楚婉儿一听就拍案而起,对郭致远怒目圆瞪道。
“不同意!打死都不同意!” 郭致远硬着头皮道。
“哟,你还长出息了啊!”楚婉儿可不会跟郭致远客气,说着就动上手了,不,应该说是动上脚了,就听“啪”一声,郭致远被踹了个脚朝天。
“你!君子不与女人动手!”郭致远知道打是肯定打楚婉儿不赢的,只得胀红着脸向一旁的张承求援,“张承,还不快来保护你家大人!”。
张承强忍笑意,脸皮直抽,装作没听见似的转过头去,且不说他的身手能不能打得过楚婉儿,就说郭致远和楚婉儿之间的暧.昧关系,只要不傻都能看出端倪来,搞不好将来楚婉儿还要成为他的主母呢,这个时候他要是搭腔那才是脑袋进水了呢。
既然张承指望不上,郭致远就只能指望徐光启了,苦笑道:“先生,你帮我劝劝楚姑娘吧……”。
徐光启一直含笑望着两人打闹,这时终于说话了,“公子,我倒是觉得这位楚姑娘方才所言有理,此去古田路途遥远,路上匪患不断,我瞧这位楚姑娘身手不凡,若是有她保护公子,实是公子一大良助!……”。
其实从郭致远一说出楚婉儿的身份,徐光启心里就开始打算了,他既然决定辅佐郭致远,自然事事要为郭致远的前程考虑,楚婉儿是顺天府尹之女,虽说楚弘纲现在对楚婉儿私逃必定是十分恼怒的,但这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楚婉儿和郭致远两情相悦,这要真把生米做成了熟饭,楚弘纲只怕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这个便宜女婿,到时候有了楚弘纲的照应,对郭致远的仕途自是大有帮助。
而且郭致远和楚婉儿男才女貌,本是良配,楚婉儿虽老对郭致远喊打喊杀,但她望向郭致远的目光所隐含的情意,徐光启这个过来人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也有心撮合两人,所以才会站出来帮楚婉儿说话。
“啊?!”郭致远没想到连自己最为倚重的徐光启也会帮楚婉儿说话,也不由愣了一下,不过他也是心思玲珑之人,自然马上猜到了徐光启的用意,不过却仍然有些犹豫,他可是从没有考虑过要靠女人上位的,所以他对徐光启这种带有功利心的想法下意识地有些抵触。
楚婉儿见郭致远还在犹豫,就决定放大招了,开始假装哭泣起来,“郭致远,你什么人啊,本姑娘今天落难,还好心助你,可你非但不领情,还落井下石,本以为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没想到是我看走了眼,今日你不帮我,我若被抓回去便悬梁自尽,我要让你知道,人命关天,你却见死不救……”。
第四十四章 不简单的寺庙
被楚婉儿这么一闹,郭致远心也是软了下来,毕竟刚来到这个世界自己便与楚婉儿结识,对她也有那么一丝好感,此时她如此央求自己,若不相助,确实说不过去。
“好!”郭致远良久从胸中呛出一字,“你一个姑娘家都可冒天下之大不违,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能畏首畏尾!”
“但是我们得约法三章,第一,你要一直以男儿装示人;第二,你要放下你那大小姐的架子,江湖险恶,可不比你那顺天府;第三,凡事都要听我的,不可擅自妄为!……”
一听郭致远终于松了口,楚婉儿马上转泣为笑,欢喜得不得了,忙不迭地道:“好好好,就依你,那时间也不早了,也就不耽误你休息了,明早记得叫上我。”说罢就往门外走,生怕再慢一些郭致远改了主意,她这闹腾了一夜,早已嗓子干得都快冒烟了,所以临走前还不忘端起桌子上的茶杯一饮而尽,喝完才想起这杯茶是郭致远喝过的,顿时满脸羞红,逃也似的跑开了。
郭致远也只能摇头苦笑了,徐光启和张承暗暗好笑,也都告辞离开了,这闹腾了一夜,郭致远也颇感疲惫了,熄了灯,便睡下了,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郭致远等人出房用膳,发现楚婉儿早已整顿好行囊,在一楼大厅候着,郭致远心想这楚婉儿还真是机警,生怕自己提前溜走,将她抛下。
“怎么样,出发吧?!”楚婉儿见到郭致远下楼,就拍了拍随身的包裹迫不及待地道。
“着什么急,路途遥远,道路颠簸,不吃点干粮点点肚子,哪有气力赶路啊?”郭致远故意没好气的说道。
楚婉儿气得一瞪眼,就要发作,想起昨晚和郭致远的约法三章,才强压怒气,咬着牙道:“好,好,你是大人,都听你的……”。
郭致远见达观等人面面相觑,昨晚他们几人睡在楼下的客房,所以没有过来,还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便解释道,“忘了给大家介绍了,这位是楚雄,楚少侠,在衙门做过捕头,也算是我的旧相识了,闻我赴任古田,特意赶来相助,以后大家也就是同僚了,多多关照……”。
回房收拾一下后,众人便早早的启程了,楚婉儿与张承两人提刀跨马走在队伍前方,又为郭致远的队伍增添了不少气势,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达官贵族出行呢。
这几日天气却干燥得很,众人在路途之中一阵匮乏,眼看就要日落,还未看见村镇,饮水已快用尽,当务之急便是要找一处歇脚之地,让疲惫的众人歇息,补充供给。
“张承,我们到哪里了?”郭致远将头伸出马车,问道。
“大人,我们已经快到滕州界了,不多时定能看到人家。”
不到半个时辰,众人便听到前面传来撞钟的声音,这时,张承也调转马头,向郭致远的马车奔过来!
“大人,既有钟声,想必前面定是一座寺庙,不如我们今晚就在寺庙内歇息如何?”
“大家都累了,就依你吧。”
果然走了不远就见到了一座古寺,众人来到寺庙前,这时达观这位高僧的作用就发挥出来了,他上前敲门,不多时出来一个小和尚,把门开了条缝,一见达观的装束,就肃然行礼道,“大师有什么事吗?”
“阿弥陀福,贫僧达观,法号紫柏,我等众人行至此处,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在此处借宿一晚,多有打扰,善哉善哉。”
“大师稍等。”说罢小和尚便又跑了回去。
不一会,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先前那小和尚将门打开,他身后一个身披袈裟的中年和尚恭敬地朝达观行礼道:“久闻大师贤名,今日得见,实乃大幸……”。
达观赶紧双手合十回礼,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郭致远等人,当然不会介绍他们的真实身份,只说是他的朋友,那中年和尚听说是达观的朋友,自然也很热情,“诸位施主远道而来,即是缘分,只是本寺条件简陋,恐有怠慢,大师,诸位施主,里面请……”,说罢便把众人带到了寺中的厢房。
在去厢房的途中,郭致远看到大雄宝殿内,一个老和尚盘起而坐,旁边跪着一个年轻和尚,老者好像在对他说着什么。
那中年和尚连忙解释道:“那是我师傅在训斥我那不受戒律的师弟,让大师和施主见笑了,我师傅早已不问俗事,寺内一切俗务都已交给贫僧打理,就不来和大师及几位施主见礼了,还请见谅!……”。
“阿弥陀福,我等已经十分叨扰了,自不敢打搅贵师清修!” 达观连忙道。
待一干人等安排好,中年和尚便要离去,郭致远作揖问道,“还未请教大师法号……”。
“不敢当不敢当,贫僧法空,方才施主看到的是我的师傅元悟和师弟法正……”
众人用过斋饭就分房休息了,寺内客房不多,只能几人合睡一间房,楚婉儿自然不方便与其他一众人等同睡,至于楚婉儿的身份徐光启等人皆有会意,郭致远便只好与楚婉儿一室,好在房内有两张床,倒不至于太尴尬,进屋后二人也没多说话,便各自上床睡了。
可能是路上的颠簸让郭致远有些水土不服,夜过半时怎么也睡不着了,穿越之前郭致远就各种晕船晕车,甚至连地铁都晕,不想回到古代,马车也无福消受。郭致远看窗外月色正好,便起床轻声的穿起鞋子出了厢房门。这正好被同样没有睡着,合着衣服独自躺在墙角的楚婉儿察觉到了。
此时郭致远悄悄的溜出屋外,被楚婉儿正好看到了,便悄悄的跟在郭致远的身后。郭致远走出厢房,在这寺庙内四处逛了起来,这寺庙面积虽小,但交通方便,坐北朝南,风水也好,想必平时应该很香火旺盛,但是刚才郭致远进来却没有看到有香客存在,甚至连僧人也很少,这让郭致远觉得这寺庙只怕有些不简单,才起了探查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