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花灯
入夜,星稀。
遥遥可见远方一座城池,灯火通明,在天地间好似唯一亮光。
望着远方那座光芒绽放的城池,秦先羽默默不语。
大德圣朝都城,果真繁华无尽。
“按说城门已经关闭,晨时才开,看来我还该在城外露宿一夜。”
一般人自然是白天赶路,晚上停歇。而大多数人推算到自己若是在天黑之前无法进城时,就会提早歇息,第二日则早些启程。
秦先羽傍晚时分就经过周边一座城池,原本该是在城中住上一夜,第二日启程正好。但这小道士心中有些急切,便不理会,径直来了京城之外。
他修炼有成,寒暑不侵,也不惧怕什么野外的凶禽猛兽,因而没有多大忧虑。
在黑风山出来后,又在村子附近搜寻一日,寻找漏网的凶兽,但并无所得,可见村子附近已无凶兽。秦先羽放心下来后,便即启程,花费几日,才来了京城。
到了京城外,只觉大德圣朝都城极是雄伟,城墙高耸,延绵而去,虽未见全貌,却也觉得有苍凉浩大之气扑面而至,仅此所见,就比寻常城池更显恢弘。
秦先羽在城外正想寻个地方歇息,却见护城河上飘来一点亮光。
“什么东西?”
秦先羽只觉那亮光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顺着护城河之水,亮光随波而来,却是一个纸灯,足有半人来高,分作八层,一层一层叠加上去,皆是不同鲜花形状。花状纸灯外围点满蜡烛,便见烛火无数,将整个半人来高的纸灯映照得光芒通透,宛如玉质。
秦先羽大是好奇,来到护城河边,随手一拦,将纸灯截住。
这纸灯做工精细,外边罩着白纸,点着烛火,内中则是用竹条搭架。而最上方的一朵纸花中,点着一根蜡烛,光芒灼灼,蜡烛下方则围着一张纸条。
秦先羽把纸条取出,便即翻开,只见上方写着几个娟秀小字。
大道何处寻?
秦先羽登时一愕。
看这五个字,似乎是女子笔迹,再看字面意思,这莫非是修道人的手笔?
秦先羽不禁暗赞一声,心道:“京城果真是繁华之地,随手捞个纸灯,似乎都是出自于修道人手上。”
正这般想着,上流又飘来许多光点。
这些光点十分微弱,但却极多,一眼看去,足有数十上百点,而更上端的流水,似乎还有光点不断飘下。
这后面来的也是纸灯,但都只是巴掌大小,各自作成诸多不同花儿模样,都只在中间点上一根蜡烛,蜡烛之下围着一张写着字迹的纸张。
比之于这半人高的纸灯,其余纸灯都只有一根蜡烛,巴掌大小,相较之下,倒是显得光芒微弱,但也架不住数量极多。
秦先羽只觉密密麻麻,光点无数,十分耀目。
先前这半人高的纸灯,想来是出自于修道人手笔,秦先羽甚为好奇,又把前端一个巴掌大的纸灯取来,从蜡烛下方取出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相公远行,芳心寂寞,愿隔壁王公子早日归来。
“呃……”秦先羽呆了半晌,本以为还是修道人所写的,没想到这么一段话,半晌后,这小道士忽然自语道:“相公远行,怎么不是盼相公回来,反而是盼隔壁王公子回来?”
然后他似乎想明白了什么,立即便有些慌乱,手一抖,就把纸条扔了出去。
“呔那小子,快把七姑娘的纸条还来。”
上流河水那边有许多人奔跑下来,看他们锦衣华贵,似乎都是富家公子,权贵后人。
当头一个公子喝道:“纸条在哪?”
秦先羽下意识就把刚刚扔下的纸条捡了起来,随后递了过去。
这人只看了一眼,如遭雷击,他不可置信般倒退数步,跌在地上。
秦先羽看得出来,这个公子哥儿似乎还有些许武艺,虽然未能搬运气血,但根骨都经过打熬,脚步也有些特定步伐,显然是得了真传。
这么一个武艺不错的公子哥儿,居然站不住脚?
后面几个公子哥一拥而上,把纸条抢来,分别传阅。当看见纸条上的字体,人人呆立。
“怎么可能……”
“七姑娘哪来的相公?”
“隔壁那姓王的是哪个混账?”
……
看着他们呆如木鸡,个个难以置信,大有痛不欲生之感,秦先羽惊愕良久,隐隐觉得似乎给错了纸条。他低头看了看手中这张写着“大道何处寻”的纸条儿,有些赧然。
“这个花灯最先飘下,而且有半人来高,极为特别,这些个公子哥想必是来找这张纸条的。”
秦先羽犹豫着是否把手中这张纸条递上去,告诉这群悲痛至极的公子哥其实是个误会,可看了看上方流水,还有纸灯飘下,又有许多公子带着自家的许多家仆打手,一拥而下,大有强抢纸灯的意思。
看这么个阵仗,秦先羽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这架势,想必之前第一个飘下的花灯极为特别,才有这些公子争相追逐的场面。
趁着眼前这几个公子呆怔良久,尚未回过神来,秦先羽便已越过了护城河,直接朝着城内走去。
此时城门已经打开。
“不对,七姑娘还未婚配,这纸条不是七姑娘的。”
“那该死的小道士,胆敢诓我?”
“七姑娘的纸条势必是被他私藏了!”
几个公子回过神来,纷纷破口大骂,然而转头去看,那个小道士居然已经不见踪影。
有些个谨慎的则顺着河水,再去寻找那一盏大花灯,而个别怒气腾腾的,召了些家丁,正要找那个小道士的麻烦。
秦先羽入了城门,转头看向护城河那边,只抹了把汗水,暗道好险。
正在这时,一把长戟落在眼前,把他拦住。
一个兵丁喝道:“你这道士,从何而来?快把文书交出来。”
文书即是证明身份,以及通关入城的凭证。
秦先羽哪来什么文书,但他倒知晓些人事规矩,塞了几个银钱过去。
兵丁看了这银钱一眼,平日里也就放了过去,可近来时日不同,他把手一甩,喝道:“你作甚么?我等秉公执法,没有文书,不得入内!”
秦先羽微微皱眉。
ps:稍微添了点恶趣味,另外,至今为止,我对这本书大体上还是十分满意的。
第一百零八章 局势
京城,大德圣朝之国都。
原本这座雄伟城池本是有另外名字的,但自从定下为京城之后,便被开朝皇帝抹去了以往的名字,从此称作京城。
京城是一国之都,也是一城之名。
这是一个饱含深意的举动,因为每当皇朝更替,或是都城迁移,原本的京城就会恢复本来名号,新的国都便是新的京城。而开朝皇帝以京城之名将这城池冠上此名,便另外含义。
没有皇朝更替,没有都城迁移。
这就是京城!
这座城池,本名就是京城,将跟随大德圣朝,永远传承下去,不会被更替。
近些日子,京城风起云涌,局势不定,因此许多事情都变得十分严厉。
守门的兵将比往日里增了十多人,而且每当有人入城,都要查实身份,不得有半点松懈。
正因为如此严厉,秦先羽的银钱似乎都没能起到用处。
那兵丁依然把他拦住,不愿放行。
秦先羽正想着如何进城,是否施展蝉翼步,直接入内,想必这些兵将也拦不住他。
只是修道人似乎有些规矩,不能在人前显法,据说钦天监便是维持此类秩序。秦先羽深知这般规矩维持了大德圣朝稳定,否则时常有修道人显法,时常有人胡作非为,这天下便要乱了。
京城乃钦天监所在,倘若直接在此施展蝉翼步入内,不知是否会引来钦天监的执法之人?
守门的兵将当中,职位最高的乃是一位偏将,他见秦先羽并未退去,已将手掌按在剑柄之上,眼中露出一些光芒,缓缓上前,问道:“这位道长,不知是何名号?”
秦先羽正要把自己名字回答上去,只是刚一开口,就把话儿换了,说道:“小道法号羽化。”
京城重地,达官显贵不知多少,若是把秦先羽三个字报了出去,万一惹了什么人物,给人查出底细,便是麻烦了。如此,便用观虚师父给他起的道号,羽化道人。
他才报上名号,几个兵将俱都露出愕然之色。
羽化,乃道教之说,有逝世的说法,也有登天成仙的说法。
羽化二字流传甚广,连世俗之间也常有听闻,但却从未听过哪个道士,居然是以这个名字作为道号的。
那偏将倒并不显意外,只是朝着秦先羽说道:“羽化道长,近些日子,京城将有大会,许多人进京聚会,为免混入歹人,因此我等把守城门的兵将,俱都不能马虎,只得按规矩办事。道长若是没有什么凭证,还是请回,待有了身份凭证,再进城内罢。”
言语之间,他那搭在剑柄之上的手掌,已经握住了剑柄,倘如有变,就可立即拔剑。
近些日子,钦天监推迟京城大会,直到今日,大会将启,便有许多人来。
据说这场大会上,来的都是修炼有成的神仙人物。不过在许多武将眼里,也不过是些懂得戏法,用来蒙骗众人的把戏,也或许真有一些懂得武艺的,可也谈不上神仙中人。
虽然这些武将等人都不怎么相信所谓修仙炼道的事情,可却真有许多武学高人来此,其中还不乏一些年纪轻轻就有内劲的侠少,甚至于武道大宗师。
这几日来,各个城门都有人仗着武艺,强闯城池。这便是侠以武犯禁,有了几分本领,就不服规矩,不服管教。
偏将紧握剑柄,心头暗想道:“虽然这道士看着年轻,而且步伐,身形,都看不出习武的迹象,但这些日子,正是一些看似没有练过武艺的人物在闹事。这些家伙看似不懂武艺,可却都十分厉害,自称什么修仙炼道中人,我看这小道士既然是道士打扮,也许也是这么一类人。”
秦先羽见他如此戒备,略微一想,就知端倪。
他略微有些头疼,不知该如何是好?
施展蝉翼步入城?强行打进去?
这些都违背规矩,而且以秦先羽的性情也做不来这事,他揉了揉头,颇是苦恼。
然而那些个兵丁已经露出不耐之色。
“这位可是秦道长?”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
秦先羽转头看去,便见一个中年人露出微笑,恭敬说道:“小的是苏大学士府上管事,特来迎秦道长。”
苏大学士?
众人大惊。
那中年人转过头来,亮出一个令牌,在众多兵将眼前一晃。
那偏将拱了拱手,退了回去。
“哼,你们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敢对秦道长不敬?”那管事冷声道:“待我禀报上去,再让上面治你们的罪。”
守门的二十来个兵丁都吓得脸色苍白,倒是那偏将面不改色,只说道:“职责所在罢了。”
管事怒道:“你是什么东西,还敢顶撞?”
偏将抬了抬头,平静道:“我叫郭平,此事秉公执法,也不怕你学士府对我如何。”
那管事更是大怒,正要给他个教训,忽然一旁那小道士伸出手来,把他拦住。
秦先羽淡淡道:“职责所在,便不必罚他了。”
这话一落,那管事忽然松了口气。
秦先羽听得分明,暗笑道:“这学士府的管事,要么认得这个叫郭平的偏将,要么对他性子十分欣赏。他对郭平如此责骂,显然是怕我怪罪,嘿,看来这个管事倒也有趣。”
管事依然露出愤愤之色,狠狠瞪了瞪郭平,才领着秦先羽走在前头。
郭平看着那少年道士的背影,微微皱眉,自语道:“果然是个来历不凡的,莫非也跟那些人一样,怀有本事?”
他这般自语,那边其他兵将都吓得腿软。
“娘的,怎么随便拦了个小道士,居然都是学士府的贵客?”
而先前用长戟把秦先羽拦下,差点就要收受贿赂的那个兵丁,更是吓得脸色苍白。
众多兵将都有劫后余生之感,纷纷松了口气。
“也不怪他们。”管事在前,讪笑着说道:“其实近些日子,因为大会的关系,来了许多修道人,闹了些事,才让他们凡事小心谨慎。这些个不长眼的兵将,都属于普通人的范畴,因此还不知道修道人的事情。”
秦先羽微微挑眉,他早已发觉这管事有一寸内劲修为,虽然只挂个管事的名头,但秦先羽能够猜测得出来,这人在学士府的地位,约莫等同于州府大人身边的陆庆,相爷身边的叶青。
听他知晓修道人的事情,秦先羽便知先前猜测无误,此人确实算是学士府的心腹。
“钦天监立下规矩,让修道人都不敢违反,给了百姓一个安宁天下,将修道人和俗世中人,隔绝开来。”管事说道:“但这样一来,有许多人不知修道之事,反而把钦天监视作了颠覆朝堂,蒙蔽圣上的神棍术士。因此对于这场钦天监的大会,许多人都不太赞同的。”
闻言,秦先羽略微一愕,不过他倒是听相爷提起,一般来讲,只有一品大员才知修道之事,一般人若无机缘,多半是无法知晓的。也正是因此,某些不知修道之事的官员,只怕都在弹劾钦天监罢?
管事继续说道:“这几日来,有不少修道人来此,罡煞境界之人,都有钦天监记录在案,因此提早发放文书,或是请人等候相迎。而练气境界的修道人,则难以照顾周全,因此京城各个城门,都曾有练气级数的修道人闹事,虽然都被钦天监打压下去,可在这些武将兵士眼里,还是比较乱的。”
秦先羽初成罡煞,心知钦天监也没有记录在案,不过对于管事所说,还是能够推测一二。
修道人中,虽说大多都是清心寡欲之辈,但也有一些自觉修道有成,超脱凡俗的狂放之人,有一些桀骜不驯的,还有一些心境较差的,也有性格各异的。
都说侠以武犯禁,一旦有了几分本领,就会有不服管教,不服规矩的想法。
就算是秦先羽这般性子较为温和平静的,也曾想过强行入城,何况其他修道人?
修道有成的人,基本都有不低的本领,当他们被阻隔在外,心生不满,便会出手,如此,即是坏了规矩。
可以想来,这些日子,这类事情想必不少。
“除了修道人,也有一些习武之人,不乏武道大宗师,内劲高手,以及江湖侠少,大多是听闻京城大会,前来凑凑热闹的。”管事说道:“当然,因为钦天监的缘故,基本上修道人都没有怎么显露手段,就算有些出手的,也都是练气境界的人物,在外人眼里,便只是武艺出众而已。”
“我奉大学士的命令,已经在这里等候了好几日,总算盼来了秦道长。”
管事絮絮叨叨,倒不像是一个内劲高手,反而如真正的管家一样,徐徐讲述许多事情,末了,还叮嘱道:“秦道长既然是修道中人,那么便会在钦天监的名单之上,因此在这京城,不好显露真正本领。当然,若是有人挑衅甚至袭杀,便可反击,就算施展出仙术神通,钦天监也会网开一面的。”
“不过在京城里,不论是修道人还是习武之人,都较为安分。”
听了许久,秦先羽微微点头。
片刻后,秦先羽才问道:“苏大学士怎知我修道人的身份?你又怎么会在此等候到入夜?”
第一百零九章 再见苏大学士
初春才过不久,正是灯节。
原本这个时候,城门紧闭,城内居民也大多入睡,但今夜既是灯节,京城中必然是彻夜欢笑。
秦先羽看着人潮涌动,熙熙攘攘的街道,再一次感叹这京城繁华。
街道之上,灯火通明。
两边俱都挂着纸灯,光芒闪耀,而街道之上,许多人俱都手执纸灯,或是花灯模样,或是纸虎纸马等等形态,各有不同。
街道两侧有许多小摊,有卖纸灯的,有卖包子的,有卖饭食的,吆喝不断,吃喝玩乐诸般物事,一应俱全。
秦先羽虽说性喜清净,但多日孤身赶路,独自一人,不免孤单,如今见到这等热闹场景,莫名感到心安。他驻足观看片刻,更觉场面热闹,在丰行府却是极少有的。
“秦道长。”
管事见他驻足观看,静等片刻,才笑着提醒一句。
秦先羽微微点头,笑道:“小道独居一地,修炼多日,出来之后赶往京城,一路也都孤身赶路,不免孤单。如今见到这热闹场面,不禁有些出神。”
管事说道:“人本是聚群才得安心,除非性子孤僻之人,否则,都是或多或少喜欢热闹的。”
在管事带领下,穿过一段人群涌动的道路,才转入偏僻小道,径直来了学士府。
京城寸土寸金,这么一座大宅自是十分罕见,但当朝一品大员也并非满大街都是,有如此宅邸也算意料之中。何况,秦先羽先后见过柳府及相府,都是大户宅邸,也不比学士府来得逊色,论恢弘气派,甚至犹有过之。
入了府中,管事领着他穿过走过中堂,直来到院子。
管事微微躬身,说道:“秦道长稍待,我去请老爷。”
秦先羽点了点头,坐在椅上,立时便有丫鬟前来倒茶,随后侍立一旁。
那丫鬟十分好奇,为何这样一个少年,竟然能得管事这般尊敬,甚至要请老爷来见?只看他一身道袍,似乎是个道士,并非哪个皇子公子。
“你总算来了。”
等了片刻,就听一个声音低笑出声。
秦先羽转头看去,来人正是上官家寿诞之上见过的苏大学士。
这位苏大学士因在家中,未着盛装,只是穿着一身白衣,尽显儒雅之气。他挥了挥手,让丫鬟等人都散去,才在秦先羽身前的石椅上坐下。
秦先羽本还想起身行礼,却见这苏大学士摆了摆手,说道:“你们这些修道人,都自认高人一等,不复凡俗,我也不求你们对朝廷官员行礼,今后安分一些也就是了。”
秦先羽不想他才一见面,就是这么一番话,顿时不知如何应对。
院落之中有些寂静,四周无人。
但秦先羽感应得到,院落之外,就有两名内劲高手,且修为不低。
“话说回来,当日在寿诞之上见你,只觉你这小道士气质非凡,脱俗清逸,更有一股文气,又显幽深神秘,不似一般读书人那般文弱,可也没有想过,你这小子居然还是修道中人。”
苏大学士看着他,说道:“我虽非修道之人,但也知晓,修道之初,入门最难,没有数年甚至数十年功夫,都难以修成真气,甚至诞生出虚幻气感也都并不容易。比之于练武之人体魄日渐增强,能知武艺增长,修道便最是枯燥,往往多年难有感应,仿佛无用之功,让人心灰意冷。我也算见过许多修道人,却不曾见过你这般年轻的,若非有文书送到我手上,老夫说什么也不信的。”
秦先羽默默不语,不知如何作答。
从言语上推测,苏大学士认为他是修成真气的修道人,年纪轻轻便修道有成,已经让这位大学士有许多惊讶。可秦先羽初成罡煞,倘若说给这位苏大学士知晓,恐怕便会转惊讶为惊骇。
另外,倘若自己告知当前的修为境界,让这位苏大学士愈发吃惊,怎么看都有些自我吹捧的味道,而且还自己漏了底,似乎颇不划算。而且秦先羽也不喜这般做派。
因此他只默默不语,没有作答。
苏大学士说了一通,便把一本小折子放在石桌上,道:“你且看看罢。”
折子上写着青城山三字。
大德圣朝道家祖山所在?
秦先羽不禁疑惑,拾起来翻看,立时露出惊愕之色。
只见上方写着:秦羽,青城山三代弟子,年岁十八,修至练气巅峰,位列青城山三代弟子当中前十之列。
秦先羽呆了半晌,他知道自己虽然拜入观云及观虚两位师父门下,算是半个道士,可实际上除了喜欢穿上道袍,跟真正的道士没有多大关联。
按说只有正统的道门羽士,才得在这青城山挂上名字,而他只能算是半个道士,而且还是个野道士,居然糊里糊涂成了青城山三代弟子,而且位列当代弟子前十之列?
不过,上面写的是秦羽,而非秦先羽。
多半还是认错了人?
苏大学士略有自嘲,说道:“原本乾四爷说你失踪多日,此前有来京城的迹象,让我多加注意,若你来了京城,便代为照看。直到接了这么一张文书,才知你这道士居然是修行中人,哪里需要老夫的照顾?”
秦先羽将文书放下,苦笑道:“苏大人,我本名秦先羽,这上方写的是秦羽,似乎是认错了人罢。”
“没有错,秦羽就是你。”
苏大学士说道:“这文书就是老夫亲自替你伪造的,当然,严格来算,也不算伪造,这上面青城山的印章,以及朝廷印章,都属货真价实。至于秦羽二字,是司空先生替你改的。”
秦先羽愕然道:“司空先生?”
苏大学士说道:“钦天监副司首,除国师袁守风之外,便以他为首。”
秦先羽问道:“司空先生何以替我改换名字,添上青城山弟子名册?”
“这你该去问他,老夫怎么知晓他们钦天监如何行事?”苏大学士说道:“至于你,不过是老夫好奇,当日的小道士居然会是一个堪比武道大宗师的练气巅峰人物。若非伪造文书需要经过我这么一节,我倒还不知此事。”
第一百一十章 凡无知无能之辈,必狂妄自大
跟苏大学士聊了许久,依然一头雾水。
苏大学士不过是受钦天监司空先生所托,伪造一份关于秦先羽身份来历的文书,并抹去秦先羽在丰行府的所有身份及户籍。因为伪造身份及抹去户籍,都需要经过户部,而苏大学士的长子正是户部尚书,所以才让苏大学士知晓此事。
而此前,乾四爷恰好因为秦先羽失踪一事,发书告知苏大学士,让他在京城多加注意,因为这小道士失踪前本事该来京城的。
正因如此,苏大学士心中颇有不忿,好似这小道士欺骗了他一样。
“这算什么事儿?”秦先羽苦笑一声,心中推测,主要是当初苏大学士没能看出自己是个修道人,自觉看走了眼,再有乾四爷请他多加照顾自己,而自己身为修道人,似乎不需要他如何照看,委实有失颜面,一来二去,让这位苏大学士颇为恼怒。
另外,苏大学士也没让人去城门接他,先前管事只是出去街上凑个热闹,只是曾经见过秦先羽的画像,知道这个小道士的事情,才把他请来。
“这么说来,那管事自称是奉了苏大学士的命令,在城门守候多日才迎到了我,不过是一场虚言。这只是给自家老爷一个面子而已?”
秦先羽不禁微怔,这大户人家的管事也未免太有心机了些,还是自个家里的福爷忠厚老实。
末了,苏大学士抱怨得心满意足,才让他入住一座小院,但并非学士府,而是在另外一条街道。
据说那处院落在两天前已经归了青城山三代弟子秦羽的名下,乃钦天监司空先生所吩咐的。
当有人来领路时,苏大学士又叮嘱道:“虽然你年纪轻轻修炼有成,但须得知晓,这里有不少修道人,而且还有罡煞人物,你凡事都需谨慎,不好得罪了人。一旦得罪了修道人,老夫区区一个凡夫俗子,也管不得这事。”
秦先羽点了点头,微微施礼,便即离开。
虽然这苏大学士自觉看走了眼,而且被乾四爷一纸书信弄得似乎感觉有失颜面,可言语之间其实也颇亲近,最后这几句叮嘱更是包含关切。除了司空先生和乾四爷的原因之外,也是因为这位苏大学士确实对小道士十分欣赏。
当那管事把秦先羽领到另一处院落时,临走时忽然对他说道:“其实老爷对秦道长十分欣赏,虽然话不好听,却也并无恶意,还请秦道长莫怪。”
秦先羽笑道:“苏大学士之所以如此,也是将我视作晚辈一般,严加叮嘱,心下只有感激,何来怪罪?”
管事松了口气,才说道:“老爷让我告诉秦道长,须知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但凡有些名气的,众人都会避让,可往往真正惹事的,都是由一些小人物而起,对此,秦道长该留心一些。”
秦先羽说道:“请告知苏大人,小道不喜争斗,不会轻易惹事。”
“老爷说过,秦道长并非惹是生非之人,但却只怕是有人惹上了你。”管事说道:“近些日子,不仅是修道人,还有一些武林中人。这些人不乏年纪轻轻就能搬运气血,甚至修成内劲的武林俊彦,都自视极高,尽管比不上修道人,却总自觉要比一般人高上一等,但凡有些不悦,便会出手,以示自身修成武艺,胜于寻常人不知多少。”
“这类人往往没有多大本事,只仗着那么点微末本领,自认为高人一等。”
“但凡无知无能,见识浅薄之辈,多是狂妄自大。”
……
入了院落,秦先羽打量了一番。
这只是一个小院,其实不大,可在京城这里,能有这么一座小院的,都算是家境不错。这一座院子据说是司空先生为他备下的,内中已经打扫干净。
秦先羽倒是喜欢清静。
只是对钦天监那位司空先生,秦先羽总觉得十分诡异。
他细细想来,自己在京城,除了认得相府之人外,也就只有这一位此前仅有一面之缘的苏大学士。至于司空先生,并无印象,可为何他对自己如此照顾?
先是替自己改换身份,挂上青城山弟子之名,又备下这么一处院落。
秦先羽自知不识得此人,但为何他对自己似乎这般熟悉,而且还如此照顾?
想了许久,依然没有此人的印象,秦先羽也就作罢,但他知晓,自己跟这位司空先生必然会有相见的一日,到时询问清楚便是。
今夜乃是灯节,京城十分热闹。
秦先羽想了想,还是外出走了一圈。
街道上光芒绽放,处处皆是灯火,欢声笑语不断,连一些平日里不出家门的夫人小姐,也都带着自家丫鬟或家丁,在街上游玩。
凑了些热闹,看了些把戏。
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凑足了热闹,这小道士才又返回院落。
“凑些热闹,沾些人气,倒也心情愉悦。”
秦先羽独自一人行走,除了四下看看,实则也没多大好玩之处,只是凑个热闹,这凑足了热闹,也便回去。倒是那些灯谜之类的,虽然有趣,但他倒没什么闲心。
按照这个时辰,也该开始打坐修行了。
只是在他转入院落时,人群中一个男子忽然僵住。
身旁有人推了推他,说道:“怎么回事?”
那男子沉默片刻,才说道:“我见到了那个道士。”
身旁那人疑惑道:“什么道士?”
男子咽了咽口水,低沉道:“应皇山下,那个失踪的道士。”
身旁那人似乎想起什么,与他对视一眼,露出惊喜之色。
两人顾不得热闹,只认下这院落所在,便急匆匆回去。
……
连续转了许多个街道,才入了一处小屋。
内中光芒昏暗,但有个身影,正缓慢动作,在灯光下,照出一个黑影。
那是庄里的赵二爷在练功。
他忽然动作一顿,说道:“怎么回事?”
房外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恭敬道:“二爷,我们遇上了那个小道士。”
“嗯?”
赵二爷微微皱眉,开了房门,扔出一卷画像,淡淡道:“是他?”
那人翻开画卷,只见上面画着一个身穿道袍的少年,面貌清秀,带着淡淡笑意,正是秦先羽的模样。
认定之后,这男子点头道:“就是这个道士。”
赵二爷眼中露出寒光。
神风山庄身为武林大派,堪称武学圣地,这一代好不容易出了个奇才,不足二十便已修成内劲,在武林之中排入十大公子之列,哪知取了祖上遗留的笔记,去往应皇山,居然一去不回。
当神风山庄前往应皇山时,一无所获,却意外得知,应皇山下有个道观,内中道士失踪数日。而此前,那道士曾在上官家寿诞之上显露出武艺,一脚踏碎了木椅。
尤其是那所谓两千银两,才是可疑。
隐约觉得,此事与那道士脱不掉关系。
“既然也住在应皇山脚下,此事就算跟他没有关系,也要擒来拷问。”赵二爷寒声道:“本庄向来只杀错,不放过,若实在没有拷问不出什么,便让这道士去陪葬。”
门外那男子低声道:“可要现在将那小道士拿下?”
“今夜正值灯节,京城巡逻严密,不好胡乱出手,否则触怒朝廷,也非好事。”赵二爷平静道:“今日暂且作罢,只是要远远看着,不要让他逃了,明日我要闭关,大约再过两日,内劲修为能有进境,到时轻易把他拿下,也发不出声响,引不来守军。”
门外两个男子对视一眼,都觉赵二爷大惊小怪,区区一个小道士,年纪轻轻,能有几分本领?
赵二爷忽然冷哼了声,身形一动,又归了原地。
而两个男子各地闷哼一声,脸上俱都多了一个掌印。
“你们不过是个下人,听主人的话便好,将质疑的心思都收好了,下一回便直接取了性命。”赵二爷冷声哼道:“从上官家寿诞之上来看,他一脚蹬碎木椅,气力不小,至少也能搬运气血。二爷这两夜有所感悟,待我内劲增长之后,再来拿他,你们不许打草惊蛇,否则……”
两个男子对视一眼,都在心中暗想,原来是有所感悟,内劲快有增长,难怪他不急。
什么到时候轻易拿下,不发出声响,不引来守军,全是借口,只是以他自己增长内劲修为来得重要罢了。
但是眼见就可拿下那小道士,如此功劳,却只能眼睁睁等着二爷出关,而不能直接立功。
这两个神风山庄的守卫,都有些遗憾。
此时秦先羽还在修行。
他万万没有想到,只是出去凑个热闹,居然遇上了仇家。
他更没有想到,神风山庄仅仅是因为他懂得武艺,且住在应皇山脚下,便要秉着有杀错不放过的原则,即将前来擒他,甚至让他陪葬。
苏大学士才叮嘱过,可麻烦就快上门了。
凡见识浅薄,无知无能之辈,必狂妄自大。
谁也没有想到,世俗间一个内劲之人,将要不顾京城律法,而对一个修道人出手。
一个怀有罡煞修为的修道人。
ps:这些天都有些不在状态,莫名烦躁……原本第三卷这几章有点儿小起伏也都省下了,直接入正题。
百十一章 呔!兀那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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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修行。
第二日晨时,秦先羽斜背长剑,把黑蜂袋背在身侧,又把玉丹等一类不能丢失的重要物事放在身上,带上些为数不多的银两,将一些不甚重要的东西放在房内,便离开了这处小院。
寻找玉剑和探查父母病症一事,暂时无从下手,也无线索,且先放在一边。至于婚约之事,也不甚紧要,而且那上官家的姑娘在哪儿也都全然不知,无处去寻。
细细想来,还是先去京城中的相府,询问一番自己那些药材如何了。
出了院子,打听到相府所在,秦先羽便一路前往。
才绕过一条街道,便遇上了个匆匆走近药堂的男子。
这人不正是昨夜把自己拦住的那一名守门将领?
郭平?
秦先羽倒不太在意,正要离开时,却见药堂里的郭平取出了一张药方,念出许多药材。
他毕竟是习医之人,不禁好奇,于是驻足听了片刻,才略作猜测:“这些药材……好像是治病的?”
秦先羽沉吟道:“从药材搭配来看,这张药方应当是医治老人家的,莫非是他家父母感染风寒还是怎的?看他报出来的药材分量,这病似乎不轻。”
从寥寥几种药材,便可猜测哪般病症,轻重如何,这在以往,秦先羽自然是万万无法做到的。可修道以来,不仅耳聪目明,连同悟性似乎都聪慧不少,以往所学的医术都能轻易记起,不会遗忘,且还能融会贯通。
修道以来,未曾分心外物,反而医术似乎增进不少,许多以往难以猜测的事情,细细想来,都能轻易解惑。
发觉自身医术进境,秦先羽不禁暗喜。
他拍了拍道袍衣摆,便直往前走去。
才走出数步,忽然有几声低语传入耳中。
秦先羽感官之敏锐,胜过常人不知多少,自修成罡煞以来,更是如此。尽管那低语是从药堂之后所传来,可他依然听了个仔细。
一个沉闷声音说道:“这张药方中的青鱼角有些紧缺,你把这个换成枯树根,药效是相似的。”
另一个较为年轻些的声音说道:“不对啊,咱们那青鱼角还有许多。”
“你废什么话?快些去换药。”那沉闷声音哼了几声,又自语道:“青鱼角价值二十多个银钱,那枯树根才两个银钱,反正药效相似,换了也就换了。”
似这类把昂贵药材换作便宜药材的事情,在各大药堂之中,其实并不少见,只要不死人,基本都不会有多大问题。
青鱼角与枯树根,两种药性确实相似,但青鱼角的药效,却更好一些,而枯树根药效更弱,且还容易败血,极是伤身。根据药方来看,青鱼角更有用处,枯树根反而伤身。
秦先羽皱了皱眉,驻足良久。
药堂内,郭平看着正在包裹起来的一些药材,忽然察觉有些不对,皱眉道:“这药材怎么有些不对?上一回的药材,可是有些青色的树根,这一回怎么没有?”
掌柜的咳了一声,说道:“那青鱼角本身就是树根,放久了就会变色,你看这些树根,就是一样的,只是色彩不太鲜艳。说来,药材还是陈年放久了的,药性更好。”
郭平点了点头。
正在这时,有个声音淡淡笑道:“你就不怕药性太好,医死了人?”
掌柜面色微变。
郭平更是露出怒色,待到看见这出言不逊的小道士时,脸色已是阴沉下来。在他眼里,这个道士分明是报复昨夜被自己拒在城外,才说出这般令人恼怒的言语。
秦先羽只是笑了一笑,自顾自说道:“枯树根虽也不错,但价值比起青鱼角差了十倍,其药效也相差颇远。而且,它不仅药效较差,更是容易败血,较为伤身。”
“若是常人也就罢了,尽管药效稍差,也有疗效,再有自身恢复的能力,不久也可痊愈。可这一副药分明是给老人家服用的,你就不怕药效差了一丝半点,导致病症无法治愈,害了一条人命?”
秦先羽徐徐说来,道:“就算真给你治好了,可这枯树根容易败血,对于老人家而言,气血本就不如年轻人来得旺盛,若是被这药弄得个气血枯败,同样也有性命之忧。”
待他说完,掌柜的已经面色苍白,眼内隐约露出恐惧之色。
而郭平更是怒火滔天,双拳紧握。
秦先羽平静道:“郭将军,青鱼角固然不错,但却还要二十多个银钱,我倒知道一种药材,仅需两个银钱便可,再配上几种草药,其药效不比青鱼角来得逊色。”
“另外,这种药材和那几种草药,加起来共才四个银钱,节省不少。”
店中众人都颇为惊讶,只看着这个神色平静,徐徐道出许多药材的少年道士。
“他对药材,居然如此熟悉?”
“这道士是个什么人?”
“年纪似乎不大。”
秦先羽并未理会旁人议论,他把药材及药性逐一报了出来,这才说完,便微微拱手,转身离开药堂。
他之所以点出此事,让郭平换了药材,一来对于这个守门偏将并无多少恶感,二来也真是害怕那枯树根替换青鱼角之后,药效减弱,又兼败血,最后害了人命。
此去相府查看自己所求的诸般药材已经有了多少,秦先羽心中其实也颇急切,便不再耽搁。
然而他才走出不久,身后就传来急促脚步声。
转头看去,郭平已经追了上来。
“道长。”郭平站定在身前,双手一拱,施礼道:“昨夜郭平无礼,今日道长以德报怨,让人十分感激。郭平在此请罪,望道长原谅我昨日无礼之处。”
秦先羽微微摇头,说道:“你也是职责所在,倘若我真的如此轻易进城,这堂堂大德圣朝都城也未免太过简单了些。再者说,要是小道我真是歹人,在京城作恶,到时查了出来,你也免不了要把性命丢了。”
说罢,秦先羽摆了摆手,便要离开。
郭平欲言又止,终究只是躬身施礼。
就在秦先羽走出数步时,忽然听见一声低喝。
“呔!”
“兀那道士,给本少爷站住!”
“可算让本少爷逮着你了!快把七姑娘的纸条儿交出来!”(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百一十二章 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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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个粉面油滑的公子,他一身锦服,踏白靴,挂玉佩,原该是十分潇洒,可惜气质有些差劲,显得有些虚有其表。
秦先羽只觉此人稍微有些眼熟,再联想他适才所说,想来是昨夜护城河边的几个公子之一。
“好你个小道士,居然那一张不知道哪个骚娘们写的纸条来糊弄我们!”这锦服公子怒道:“可算碰上了你,快把纸条交出来,本公子也不为难你,打断你一条手骨也就罢了。”
秦先羽笑意吟吟,颇觉有趣。
倒是郭平见恩人遇上难事,连忙赶上,挡在秦先羽身前,对着那公子道:“周公子,光天化日之下,莫非没有王法?我好歹也是守军偏将,你若想践踏王法,肆意妄为,那可是错了。”
周公子歪着头打量他一眼,嗤笑道:“随便一个守门的也能当上偏将?嘿,就算你是将军,也得给本公子掂量掂量,我家老爷子乃是兵部尚书,正好对付你们这些大头兵,识相的快滚开,否则让你连军中的饭碗都保不住。”
郭平面色微变,但他为人性情耿直,依然不退,只是咬牙道:“莫说是你,就是尚书大人来了,也该讲理罢?”
“讲理?”
周公子嘿然一声笑,往后一招,说道:“给他讲个理。”
身后出来个中年人,脚步一迈,就朝着郭平扑去。
郭平出身困苦,能当上守军偏将,自然是有着一身武艺,虽然不能修成内劲,却也勉强能够搬运气血。脚步一曲,站桩立定,便与对方搭上了手。
京城毕竟是天子脚下,不好直接动手,因此两人只是较力。
虽说秦先羽常是遇见内劲高手,但也仅是陆庆,叶青,刘爷等等一品大员的身旁才有。这位周公子虽是兵部尚书家的,可他毕竟不是那位兵部尚书,身旁自然没有内劲高手。
这个中年人,也是搬运气血的修为。
对于一般习武之人而言,搬运气血,便是武学高手了。
两人各自搭着手臂肩膀,搬运气血,都涨得面色通红。
“有点本事。”周公子冷笑一声,把手一挥,他身后两人就即上前。
搬运气血的武学造诣,也算高手之流,并非多么普遍,在周公子身旁也就只有那中年人能够搬运气血,这两人都只是打磨过筋骨的习武之人,并未能搬运气血。
除了这两个明显打磨过筋骨,站过桩功的习武之人外,另外几个家丁也都身强体壮,一并上来。
周公子嘿然道:“把这道士拿下,搜了身,顺便打断手骨。”
秦先羽低笑着道:“仅是顺便而已?”
话音刚落,当头一个练武之人便上前来,这人虽然修不成搬运气血,但步伐稳定,出手有力,武艺倒也扎实。
只是当他触碰到秦先羽身上道袍时,忽然面色一变,脚底几乎离地,往后飞退了丈许有余。
这人面露震惊,时青时白。
另外一人也是如此,才触碰到秦先羽的道袍,就即飞退,好似连身子都要飞起一样,退了丈许有余。
至于另外几个家丁,秦先羽只是把手一挥,道服袖子在眼前飘过,这些个家丁便都躺倒了一地。
秦先羽拍了拍手,露出淡淡笑意,看着对面的周公子,隐约有些戏谑之色。
周公子就是再草包,也已明白眼前这个少年道士,明显是个武学高手,至少要比自己身旁搬运气血的赵广,更高上一筹,只怕还是内劲高手。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慌忙喝道:“赵光,快来救我。”
与郭平较力的赵光也知晓这里变故,撤了气力,连忙后退。
郭平也没有趁机伤他,同样撤了劲力,退到秦先羽身旁,他眼中隐隐露出惊讶之色,这个少年道士分明皮肉细嫩,没有练过武艺的迹象,怎么会有这般高的本事?
想起近些时日,似乎有不少自称修道人的家伙,都是没有打磨过筋骨,没有站桩,没有锤炼体魄的迹象,可却都本领非凡,莫非这个道士也是此类?
郭平看着躺倒一地的家丁,再看那两个体魄强健的练武之人,思忖片刻,便已断定自己没有轻易打败这群人的手段。也即是说,这个少年道士的武艺,似乎比自己更高。
郭平不禁震惊,他也是个年轻人,能修成搬运气血,已经是军中少有的人物,比起武林中的侠少也从来不曾服输。怎么这样一个少年,根本没有练武,站桩的痕迹,居然能有这些本领?
他不住把视线投向秦先羽,难以掩饰心中惊骇。
对面那个中年人更是如此,他练武数十年,也才只能搬运气血。可对方那个道士,虽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却有胜过自己的武艺,少说也是个内劲高手,只怕还是武林中有名的侠少。赵光暗骂一声,也明白这一回自家少爷踢了铁板。
秦先羽笑意不减,淡然而平静。
自修成罡煞之后,单论本身气力就要胜过武道大宗师。倘如施展出真气外放的本事,凭借已经凝过地煞的真气,足以隔空杀人。
只是大庭广众之下,他倒没有想要施展出真气外放而杀人的手段。
他隐隐察觉,人群之中有些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也许就是传闻中钦天监的人。
只是,既然有人找上门来,秦先羽也是被迫动手,钦天监也不好制止。
“顺便打断手骨?”
秦先羽只是笑了一声,便往前走。
周公子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后退,
赵光同样护着少爷往后退去,只是他还算镇定,喝道:“我家少爷乃是兵部尚书的长孙,你若伤了他,在这京城便休想活命了。京城之内不许争斗,守军也快来了,你不要乱来,否则守军可是能把你就地正法的。”
秦先羽没有理会太多,脚步未停,缓缓朝着周公子走去。
周公子咬了咬牙,心下不满赵光如此退缩,忽然把赵光推了一把。
赵光也只得苦笑,但却也只得顺势扑去,眼神冷厉,双掌朝着秦先羽打去。
秦先羽随手一搭,赵光就觉浑身施展不上气力,什么搬运气血都似无效一般,让他惊惧万分。
秦先羽只是顺手将他一转,赵光整个人便都抛了出去,摔在两丈开外。
周公子僵在原地,郭平亦是惊骇。
堂堂一位能够搬运气血,武艺不凡,居然如此轻易被人放倒?
郭平才跟他较力过,知道这个赵光搬运气血的本事还要高过自己,哪知一个照面,赵光就已被人随手抛了出去,竟是跟随手丢个馒头一样轻松写意。
郭平呆了半晌,而那周公子更是在心内怒骂道:“赵光这混账,好歹也有搬运气血的武学造诣,居然这么简单被人放倒,就算这真是什么内劲高手,也没有这么轻易得手的。绝对是赵光这混账害怕被眼前这道士吊打,反抗也不敢,直接便放了水,待我回去之后,非得让他好看。”
当这位周公子这般想着时,秦先羽已经来到了他的身前。
那少年一身道袍,显得清逸,他面上含笑,也无戾气,反倒显得清秀,颇是人畜无害的模样。
“看周公子这么嚣张,平日里也作恶不少罢?”
秦先羽笑道:“周公子平日里祸害了多少个良家女子,打断了多少无辜的骨头,若有兴趣,你可以逐一说来,小道也有意来听的。”
周公子咽了咽口水,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连连摇头。
“那就算了,小道也不强人所难。”秦先羽拉过他手臂,低声道:“你老人家也不知顺手打断过多少手骨,可惜小道我见不了血腥,还是下不了手。”
说罢,秦先羽在他小臂上轻轻拍过两记,也就把他放过。
忽然有许多响动传来,约莫是守军到了。
郭平面色微变,凑近前来,说道:“守军来了,道长可以先行离去,免得惹出麻烦。这里的事情我会交代清楚,不会让他们颠倒是非,但您还是先走为好。”
秦先羽拍了拍他肩膀,轻笑道:“那就麻烦你善后了。”
说完,他缓缓离开,脚步不急不缓。
郭平总算松了口气。
周公子见到有守军过来,顿时哀嚎一声,对着赵光怒喝道:“扶我回去,我要让这道士吃不了兜着走,不出这一口恶气,怎得甘心?”
赵光被摔了个头晕目眩,才刚起来,听见自家少爷还要找那道士麻烦,顿时吓得清醒,连忙说道:“那道士明显是个修成内劲的,而且还不止一寸内劲,暂且不说这种年纪轻轻就有高深武学修为的侠少,都是出身不凡,单是这种内劲的修为,便已是惊人。我们跟他也不算有仇,平白招惹这么一位年轻的内劲高手,就是老爷知道了,也只会责罚,不可能请内劲高手给我们出头。”
“谁说没仇?”周公子怒道:“现在就结了大仇,刚才他不就打了我两下?”
赵光心下苦笑,不过只是轻拍两记,也没什么伤势,算什么大仇?
周公子愤愤起身,狠狠瞪着郭平,不待守军来问话,他就已离开,然而才走出十来步,面色顿时失了血色,他露出惊骇表情,看着手臂,身子忽然一软,却说不出话来。
赵光面色大变,连忙上前把他扶住,便恰好见他小臂之上有两个掌印。
顺着掌印一摸,赵光脸色煞白。
两个掌印下的骨骼,尽数碎裂。
见状,郭平想起刚才那少年道士在自己肩头好像也拍过两记,顿时脸色惨白。(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百一十三章 相府中的药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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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先羽来到相府,恰好文相上朝未归。
但刘老并未跟随,只在府内,听闻有个少年道士求见,脸色顿时有些不善。
当秦先羽被迎入相府之后,便是见到这老头一脸幽怨之色。
刘老看了他许久,才压下心中心绪起伏,说道:“你这道士,想必是来讨债的罢?”
秦先羽苦笑道:“您老人家这算什么话?”
刘老甩了一张纸过来,随后便领了他往库房走去。
秦先羽把纸摊开,见到纸张之上所记,秦先羽顿时露出喜色。
上面密密麻麻,乃是许多药名,绝大多数已在后面打了个勾,以示得手。
文相果是权势滔天,不过数月光景,就已把秦先羽报出来的诸多药材寻得八九成,只剩十余种较为罕见的,至今全无消息。
“相府人脉想来广泛至极,搜寻药材要比我预期的更快一些,甚至更多一些。”
秦先羽看着纸张上许多药材名称,有较为常见的,有较为少见的,有极为珍贵的,更有许多是极为难得的。纵然是相府,恐怕也花费了不少代价。
“你所记下的药材当中,有十二种难以寻得,其余的药材,都花费了些代价,替你集全了。”
刘老指着这些药材,说道:“这些药材当中,不乏极为珍贵的物事,其中五种就堪比什么千年人参之类的异宝,不比你的百岁寒年草来得逊色,饶是相爷地位极高,也耗了许多人情,让相府多年积蓄都为之伤筋动骨。”
秦先羽微微点头,他对于医道知之甚深,否则,即便有灵水疗效,也当不上丰行府第一名医。
这些药材当中,其中较为珍贵的有三十七种,或是药效极好,或是极为罕见,或是生长地方危险,总而言之,价格十分昂贵。而其中五味药材,正如刘老所讲,堪比千年人参这类奇物,虽然不如百岁寒年草,但也相差不远。
百岁寒年草再是如何罕见,世间少有,但也并非仙丹神药,其价值总是有限的。不提其他药材,单凭这五味药材,就已远远胜过了百岁寒年草的价值。
秦先羽自知仅是付出百岁寒年草,却让相府如此伤筋动骨,已经让这位刘老有些肉疼,因此他才直接点明。
刘老其实心中明白,相府所付出的消耗,早已超出百岁寒年草不知多少倍,可是对于相府而言,并非百岁寒年草的价值,而是一份恩情。
且不说救下车队众人,救下苏文秀这些恩情,单是救下相爷的这一份大恩,对于相府而言,便已不亚于再造之德。因为相爷才是这座相府的天,倘若他倒了,相府的支柱也就倒了。
“居然……有一味星辰叶。”
看着这些药材,秦先羽心中甚为激动,那五味珍贵药材当中,赫然便有一种是星辰叶,乃是最为难寻的其中辅药之一。
秦先羽在此前就已在心中计算过,这三十六种主药,一百零八种辅药当中,共有十种极为难寻,就算是以相爷和州府大人的权势,八成也难以寻到。
却未曾想,其中一味星辰叶已经被相府搜寻到了。
可见天地之大,能人不少,也不乏一些对于医学奇药认识极深的人物,至少在这一味星辰叶上面,秦先羽原是从剑道真解之上才认得,而别人能够将它寻来,可见早有这一类药物,只是秦先羽不曾认识而已。
至于那十二种没有找到的药材,也多是在秦先羽意料之内,这些药材都十分少见。其中一些倒不算珍贵,只是极少见到而已,但这些药材也并非不能寻到,因此秦先羽并不忧虑,他真正忧心的,还是三种主药,七种辅药。
细细算来,三种主药,七种辅药当中,秦先羽已经得了青古藤和星辰叶,只余八种。
这八种药材此前从未听闻,秦先羽遍寻医书也寻不到记载,不知是珍贵,或是如何,但总而言之,十分罕见。至于,其余药材或是珍贵,或是少见,但好歹都记载在医书之上,至少有望能寻到踪迹,得在手里。
“倒不知州府大人那里究竟得到了多少药材,不过两方药材想必会有重复,这样一来也省去了些错漏之处。”
“细细算来,陆庆早已到了京城,尽管大会延后,但各州府上交税银及宝物,实则与大会无关,这么算来,陆庆早已到了京城,只怕已经返回了丰行府。”
秦先羽估计自己恐怕要回丰行府才能见到那些药材,也便叹了一声,当下最要紧的是这八种连医书都不见记载的罕见药物,以及那一柄将充当道剑的玉石小剑。
把这些杂念放入心底,秦先羽才仔细询问几句。
相爷上朝未归,想来朝会散了之后也未必会直接回府,至于苏文秀,因为京城这些日子颇有风起云涌之态,已经提前被相爷送回庆元府。
至于叶青等人都有要事,不在相府当中。
府中熟人里,也就只有刘老一人。
但刘老眼神幽怨,抿着嘴,看着那堆药材,一脸肉疼,再看秦先羽时,面色总有几分不善。
秦先羽咳了两声,只说待相爷回来,再来拜访。
说完之后,这道士急匆匆离开,颇有落荒而逃的模样。
待他离开,刘老才嘿然一笑,“这小道士倒还有趣。”
自语几声,便想起寿数已高,气血枯败,他暗叹一声,自己数十年修为才有八寸内劲,可那小道士却已胜过了自己。以修道人的寿数,还比习武之人高上许多。
若是修为高深的修道人,就如书里所记载的神仙那般。
倘若说对修道之事不感兴趣也只是虚言,可他心中已经明白,道法不可轻传,更何况,自己年岁太大,已然年迈,着实修道无望。
怅然叹息一声,掩上了房门。
且说秦先羽才出相府,就听一声惊呼。
那声音颇为稚嫩,但十分耳熟,是个女孩儿。
秦先羽听到这声惊呼,顿时一怔,转头看去,也不禁愕然道:“小七?”
ps:感谢紫清玄明同学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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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一十四章 该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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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是李定的女儿,也即是当日身中血痕蛇之毒,被秦先羽救下的小姑娘。
就连那镇鬼大印,也是因为这小姑娘才得以发现的。
在这京城异乡当中,举目无亲,除了相府几个熟人以及苏大学士之外,便再无相识之人。如今见到家乡故人,秦先羽心下不禁有些欢喜,问道:“你怎么也在京城?”
小七喜笑颜开,听到秦先羽问话,不禁有些赧然,低声道:“之前秦大哥救我一命,我就想着今后如果学医,能救很多人,而且这样的日子,总比我爹打柴来得容易。就在秦大哥离开不久,乾四爷就开了间药堂,让我跟在他身边学习,前段日子陆庆大人上京,乾四爷写了荐信,让我跟随陆庆大人来京城学医,现在正在一位名医徐大夫的药堂里学医。”
相比之于砍柴为生这种挥汗如雨,日复一日的劳累日子,作为一名医师,自然是再好不过。秦先羽可以想到李定那个憨厚樵夫,对于自家女儿有这么个前景,只怕已经笑得合不拢嘴。
更何况,进了京城学医,更是了不得。
待小七说起,秦先羽才发现这小丫头身上穿的衣服十分正式,也颇好看,再看她身后,还有两个穿着相似衣衫的中年男子。
在秦先羽和小七说话时,那两个男子已经颇为不悦,其中一人喝道:“小七,快走了,我们还要采办,时间紧迫。”
小七朝身后歉然一笑,才对秦先羽说道:“那两位是药堂里的大夫,医术很高,这次让我出来帮忙采买些东西。”
秦先羽微微一笑,说道:“那便不要耽搁了,既然知道你也在京城,晚些时候再去找你。”
小七嗯嗯两声,似乎还有话说,然而身后的两个大夫已经十分不耐。
小七见身后两个大夫确实有些不耐,只得匆匆跟他说道:“我跟陆庆大人上京,他离开前似乎留了一批药材,用州府大人的名义寄存在药堂里,只有你亲自来了,才得取出。”
秦先羽暗自点头,原本还以为这些药材即便是被运来了京城,可自己不在这里,最后估计也被陆庆带回丰行府。此刻看来,陆庆果真是设想周到,早知自己会来京城,把药材也封存在京城这里,等待自己来取。
秦先羽揉了揉她的头顶,笑着说道:“既然如此,我待会儿就去取来。”
小七嗯了一声,忽然想起什么,狡黠一笑,说道:“我这里还有件东西。”
秦先羽问道:“什么?”
“是柳小姐托陆庆大人带来的信,但陆庆大人回去时也没见你来京城,所以放在我这儿。”小七从怀中取出一封信,交到秦先羽手里,嘻嘻笑道:“这封信生怕丢了,我可一直都放在身上,不过秦大哥放心,我没有偷看哦。”
眨了眨眼,这小姑娘便朝着身后跑去,生怕两位大夫等得久了。
秦先羽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这封信,怔怔良久。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开始拆信。
忽然,他手上一顿,似乎有些皱眉。
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小七……”
秦先羽蓦然一惊,脚步一踏,朝着小七离去方向赶去。
他以蝉翼步赶路,十分快捷,绕过小道,放开感应,就已知道小七所在。
……
“周公子要你当个妾侍,是你的福分,却还非要推脱,你也不过就是个樵夫的女儿,就算是前任大御医乾四爷推荐过来的又如何?他告老还乡之后也就是个普通的老头,也没有官职,难道还能找周公子的麻烦?”
“别以为你最近认识个千金小姐,就能躲得过周公子,这些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对你们这些下人最是善忘,几天不见你了也就忘在脑后,你还是乖乖去周家罢。”
这处地方较为偏僻,正是其中一人的家里。
小七被封住了口,双手被绑缚起来,双目中露出恐惧之色。
其中一个大夫嘿然道:“咱们徐爷念在和乾四爷的交情,把你收在药堂里,让你学医,还为了你得罪兵部尚书家的公子,可谓是仁至义尽。可我们两兄弟可不如徐爷那么有胆气地去拒绝周公子,而且周公子开出的条件十分优厚,只要把你绑去,必然能得许多银两,而且还有望成为御医。”
另一个大夫更是颇为淫亵地笑道:“说来周公子口味也重了些,这么个小丫头,也才十几岁的模样,身子都没长开,非得弄回去当妾侍。”
小七露出极为恐惧的眼神,口中被封住,只能呜呜乱叫。
而两个大夫则又交谈起来。
一个说道:“现在怎么办?”
另一个则答道:“晚上会有人来把这丫头带走。”
“至于徐爷那边,只要有兵部尚书这一层关系,就不必担忧。即便这位徐爷也曾是位备受器重的御医,可如今也只是个没有官衔的普通医师而已,就算有些人脉,那也不如兵部尚书的名头来得响亮。”
两人谈了几句,都发觉对方有些忐忑,毕竟这种拐卖人口的事情乃是违背了律法,何况这里是京城。
这两人都咽了咽口水,暗自道:“没事的。”
正在这时,就见小七眼中露出喜色。
两人顿时大惊,朝着门口看去。
门口那里缓缓走进一人。
来人只是个少年,穿着道袍,眉宇间有些怒色。
见到来人只是个少年,这两人都松了口气,各自使了个眼色,一齐扑上,就想把这少年按倒,随后杀人灭口。
哪知那少年道士只是把手一抬。
然后有大风吹起。
风尘滚滚,势不可挡。
两人只觉眼前吹来一阵大风,宛如浪潮一般,然后身子俱都凌空飞起,往后摔出几丈,都摔得个头晕目眩,骨骼断裂。
秦先羽转身把门掩上,忽地拔剑,将小七身上绳索斩断,才朝着两人叹道:“早就觉得不对,若非先前心血来潮,有些不安,却是错过了这么一桩事。”
“你们两个先前对小七十分不耐,显然是不太喜欢这个小姑娘,怎会带她出来?采买东西这类事情,这里面捞些油水本就是默认行规,但也不好摊明白了,可你们带着一个有些厌烦的小姑娘来采买东西,分明是有些不对的。”
“但小道却未想过,你们居然是想要把这么一个小姑娘抓起来,送给人家当个妾侍。”
秦先羽走到两人身前,居高临下,缓缓叹息道:“这小姑娘,才十三岁。”
两人露出惧色,想起刚才忽然生出来的大风,更是吓得面无血色。
秦先羽握着剑,忽然发现小七在这里,场面不好过于血腥。他把剑收起,微微蹲身,便要徒手杀人。
“你想干什么?”
“我们乃是兵部尚书的人!”
“我们可是要为周公子办事,能给周公子当妾侍,这是那小丫头的福分。”
两人撑着地上,连忙后退。
先前那个大夫几乎吓得涕泪齐流,只是惨叫道:“这里是京城,是天子脚下,你想干什么?你要杀人,那可是要吃罪的,而且我们是给尚书大人办事的,你真杀了我们,尚书府不会放过你。”
秦先羽微微停住。
那两人还以为他是有所忌惮,总算松了口气。
秦先羽平静道:“兵部尚书的孙子,周家公子?”
两个大夫齐齐点头,先前那个吓得屁滚尿流的忙是点头,说道:“就是这个周公子。”
好在兵部尚书名头响亮,这道士显然也听过周公子的名声,这么说来,他是怕了尚书府,那么自己两人的性命也就能保住了。
正在他们两人如此想来时,便听那道士挑了挑眉,自语道:“原来是他,早知如此,刚才就不该只是随手打碎他臂骨,而该是直接打杀。”
两人刚刚有些庆幸的心思,顿时跌落谷底。
连周公子也被他打碎了骨头?
他居然还想杀人?
秦先羽自语了这么一句,也不再废话,双手一按,朝着两人头颅按去。
以他的气力,直接便可拍碎这两人的头颅。
然而当秦先羽出手之时,忽然便有一道劲风在背后响起。
有一个声音低喝道:“住手!”
秦先羽没有理会,将手掌搭在两人头颅之上,劲力一吐,两人头骨陷下。虽不见血腥,却也已经死透。
杀了这两人,身后那道劲风同样到了。
只是秦先羽身子一晃,便让那道劲风落空。
“你身为修道人,践踏规矩,竟肆意出手杀人,今日拿你正法!”
来人乃是个五十出头的男子,眼神冰冷,厉声道:“胆敢在京城杀人,显露修道手段,更视我钦天监为无物,今日不杀你这道士,怎能立我钦天监之威?”
果然是钦天监的人,来得好快。秦先羽心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才一指小七,淡淡道:“你不也在人前显法?”
这男子脸色顿时变得难看,寒声道:“强词夺理。”
“强词夺理?”秦先羽问道:“莫非你要我看着这丫头被人掳走?”
“此乃世俗之事,京城自有律法拘束,自有执法之人。”这男子冷声道:“先前你伤了周家公子,一来未曾杀人,二来别人挑衅在先,我本不欲理会。然而你这小道士居然四处惹是生非,这事非是你自身之事,也非我修道中人之事,你肆意出手,甚至伤人性命,便是违背规矩。”
“在我喝令之下仍不停手,更是轻视钦天监之人。”
“今日不将你拿下,便让京城内诸多修道人都有了出手的借口。”
他这般说来,袖袍一抖,朝着秦先羽而去。
秦先羽眉头微皱,轻轻拔出剑来。
这时,就有一个清冷声音缓缓说道:“我认为,这两人确实该杀。”
秦先羽和那钦天监男子一齐停手,转头看去,便见门口站立着一个红衣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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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一十五章 停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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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女约十六七岁的模样,容颜精致,黑发如瀑。看她杏眼,琼鼻,樱桃口,皮肤白皙且泛有光泽,晶莹如玉。
一身红衣,十分合衬,显得身材极为高挑。
虽只是少女,虽只着红衣,然而气质清高冷淡,宛如天上仙子,令人不敢直视。
少女只扫过场中对峙的两人,便不理会,视线落在小七身上,轻唤一声:“小七,你过来。”
小七见到这少女,顿时露出喜色,只叫了一声姐姐,便小跑上前。
秦先羽看了看眼前这气焰全消的男子,也收了长剑。
那男子叹了声,说道:“七姑娘,此人犯戒便理应惩处,你如此阻我,未免不妥。”
红衣女子只是淡淡说道:“兵部尚书的公子之所以对小七下手,多半还是因为我的缘故,此事既然因我而起,我自然不可袖手旁观。这位道长代我除去这么两个家伙,省了我几分气力,但终归来说,这本来还是该我来动手的。”
她揉了揉小七头顶,把自己如瀑般的黑发往后拢了一些,悠然道:“你只当是我出手也就是了。”
中年男子脸色阴晴不定,终是叹道:“钦天监的规矩,在你眼里,就这般轻如无物?”
“那便按规矩来讲。”七姑娘忽然露出几分淡淡笑意,说道:“若是认为此事由我出手,你该擒我才是。倘如真要按眼前现状行事,想必你要拿下这位小道长,我也不拦你,只是凭你的本事,真能拿下对方吗?”
中年男子脸色微沉,再看秦先羽时,眼神已是闪烁不定。
七姑娘不再理他,只是朝着秦先羽说道:“那么道长,你有几分把握能在他手下活得性命?”
秦先羽只微微一笑,说道:“十成。”
中年男子脸色铁青,隐约有些愤怒。
七姑娘却是一笑,说道:“道长的话未免说得太满了些。”
秦先羽平静道:“他修为不如我,本领亦不如我。”
话中没有任何得意,没有任何骄傲,只说得十分平静淡然,因为他只在阐述事实。
那中年男子虽有练气境界,且真气修为不低,但毕竟未足罡煞境界。而秦先羽已然越过了练气之境,达到罡煞境界,且在地煞境界当中,也已开出十三个窍穴。
这一路从庆元府行来,已经迈入罡煞境界的秦先羽,眼力已是不同,他有堪比望气术的本领,能稍微看透对方深浅。因此一路行来,发现了一些往京城而来的修道人。
因钦天监把修道之事和世俗分隔开来,于是习武之人众多,修道之人稀少,即便有人自己摸索,但修仙炼道也难以入门,多是在未能生出气感就已放弃。因此相较于大德圣朝的习武之人来讲,修道人十分稀少。
修道人本就稀少,然而能够把气感化虚为实,变成真气的更是少之又少。即便修成真气,要修至真气外放,亦是长年累月的积累。当修成真气外放之后,凝练地煞更是危机重重。
能够修成罡煞的修道人,少之而又少。
练气境界不过是初初入门,然而罡煞之境已是登堂入室,胜过凡俗武艺,能施展仙法神通,真正踏入神仙中人的行列。
其中差距,不言而喻。
当秦先羽说出这话时,中年男子脸色愈发阴沉,他仔细去看,只觉这少年皮肉细嫩,虽有真气痕迹,却也十分浅薄,似乎真气修为不高。但他怎敢放出这等大话?
除非是罡煞境界,否则谁敢如此大放狂言,胜过钦天监的人物?
但他年纪轻轻,怎么可能是罡煞人物?
其修成罡煞的人物,一身真气会带上煞气特性,周身真气或是炎热,或是冰冷,或是泛白,或是发青,诸般异色。可这少年仍是一副无色真气的模样。
中年男子仔细观看,终是看不出深浅,只朝着七姑娘行了一礼,就即退去。
待对方离去,秦先羽便收了戒备。
“我的先天混元祖气,跟寻常真气不同,即便凝过地煞,但也仍然是那副模样,没有带上那地底煞气的彻骨寒冷。但似乎更强了许多,那寒意并非消失,而是内敛。”
秦先羽暗自想道:“我一身真气宛如白烟,倒不像一般罡煞境界人物的法力那般,这么一来,倒容易被人认为是练气修为。不过这样,倒如同返璞归真,多半还是好事。”
把这些杂念压下,秦先羽才看向那红衣少女,微微拱手,说道:“小道羽化,多谢姑娘。”
“羽化道长不必客气。”红衣少女神色仍是清冷,也不认为羽化二字有何不妥,只说道:“道长面无惧色,胸有成竹,更直言他不是对手,此事便也算不上麻烦,又何必谢我?”
秦先羽笑了声,倒不知如何答话。
七姑娘点了点小七的额头,悠悠说道:“你叫小七,我也排在第七,也许是这个缘故,咱们两个比较投缘。那个什么尚书的公子,多半是因为我,才盯上了你,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个交代。”
说罢之后,才看向秦先羽,说道:“据说我昨日在花灯上的纸条,是被一个年少的道士得了,这么说来,应该是落在道长手里?”
秦先羽微微点头,说道:“大道何处寻。”
七姑娘微微叹了声,默然片刻,说道:“你得了那花灯上的纸条,又救下小七,倒也是与我有些缘分,明日有场宴会,你便随我一同前去罢。”
秦先羽正想拒绝,却想起自己在京城中一无所知,如今京城中的局势全靠相府和苏大学士才能得知,而文相和大学士都只是普通人,并非修道人,所知的消息势必会有偏差。跟着这位七姑娘,对于了解京城当下局势,倒有不少好处。
沉吟片刻,秦先羽便点了点头。
七姑娘也没有询问秦先羽的住处,便已离开。
而她不放心小七,便将这小丫头一齐带走。对此,秦先羽自无异议,只是告诉小七,有空闲时会去找她。
待到她们离开,秦先羽四下看了看,低笑道:“省了一场争斗,倒也不错。”
言语才落,秦先羽便已离开了此地。
此地复又归于寂静,只留两具尸首。
不多时,有个青年迈入此地,气息昂然。
那青年淡淡自语道:“大德圣朝,何时又多了这么一位罡煞人物?”
他微微皱眉,眼中露出几分异色,随手一扫,竟然有浪潮滚滚。
水波卷过,地上两具尸首便即消失不见。(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百一十六章 家书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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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书府。
一个气度威严,神色冰冷的老者,坐在正堂,看着下方昏迷不醒的孙儿,脸色愈发阴沉。
周公子被那少年道士轻拍两记,过了许久才发作起来,留下两个掌印,碎了两处臂骨。这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没撑过三句话的功夫,就已昏迷过去。
经大夫诊断,骨骼碎裂,难以痊愈。尤其是前后共有两处碎裂,即便真能以绝妙医术来接续,也只能接续一段,另外一段失了根本所在,便已算是废了。
也即是说,兵部尚书长孙,被人废了一只手。
“好个小道士,竟然如此胆大妄为。”
老者寒声道:“京城重地,天子脚下,连王法也都没有了吗?来人,去将他生擒下来,抓回府中,老夫要将他的骨骼,一寸一寸地打碎。”
正当有侍卫要领命而去时,一个声音低低道:“如此,未免不妥。”
官拜兵部尚书的老者转头看去,见到说话的这人正是自己最为依仗的心腹,七寸内劲的高手。顿了一顿,老者略微平静,但脸色依然难看,问道:“为何不妥?”
七寸内劲的高手答道:“若是练武之人,自然不难对付,纵为武道大宗师,也能派兵拿下,但却只怕是修道人。”
兵部尚书脸色微微凝重,然而仔细想了想,便即摇头,说道:“若是修道人,钦天监自会出手阻拦,但钦天监既然没有拦他,想来他便不是修道人。武林中也有不少习武之人,喜欢作道装僧袍打扮,有些习武之人也确实是道观寺庙里面出来的。”
尽管兵部尚书的职位,暂时还未有资格知晓修道之人的事情,但毕竟在如今风起云涌的京城之内,以他正二品的官职,也或多或少得知了一些。
他脸色有些凝重,然而仔细想了想,依然觉得钦天监既然没有出手,就证明那少年道士并非修道人,也就不足为虑。
七寸内劲的高手皱眉道:“可他年纪轻轻,不论是修道人还是习武之人,以未满二十的岁数便有这等本领,可见天资不凡,也许身后还有高手教导。且不说他师门长辈,单是这少年的本领,就极为可怕。若是我等没能将他一举擒下,反被他逃走,今后结了这么个仇家,当过些年他修成武道大宗师,便极难对付了。”
尚书大人似乎也想到这点,脸上顿时阴晴不定。
正在这时,有家丁来报,说道:“文相府上送来一纸书信。”
尚书大人正好借此事下台阶,便道:“送上来。”
那书信随后便送至尚书大人眼前。
兵部尚书将这书信拆开,略微一看,脸色顿时便有些铁青。
那内劲高手疑惑道:“怎么回事?”
兵部尚书沉声道:“相爷给那小道士求情,让我息事宁人,只是信中还隐隐有些威胁。”
饶是那武学高手已有七寸内劲,也禁不住倒吸口气,看来那小道士的分量比自己所想的更重许多,居然连相爷亲笔写信来求情,更不惜隐含威胁,与兵部尚书生出间隙。
就在尚书大人脸色难看之际,又有家丁来报:“苏大学士府送来一纸书信。”
“呈上来。”
兵部尚书将送上来的书信拆开,原本铁青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
那内劲高手瞟了一眼,便即苦笑,苏大学士送来的书信,居然跟相府送来的书信,大致相同,除却态度以及说话语气稍有不同之外,内中的意思,竟大致相同。
兵部尚书将两封出自于当朝一品大臣的亲笔书信撕得粉碎,灰白的头发略微跳动,他咬牙道:“欺人太甚!”
话音一落,就有家丁上前来报:“钦天监副司首,司空先生送来一封书信。”
这一回,兵部尚书脸色由黑转白,似乎在刹那间失了血色。
内劲高手叹了一声,心道:“钦天监也来信了,看来这少年道士,果然是个修道之人。这一回,真是好险。”
……
当秦先羽回到自己居住的小院时,苏大学士家的管事已经在门口等候,脸色有些焦急。
“你这道士,也太能折腾。”管事苦笑道:“昨夜才进京城,今日就把兵部尚书的孙子废去一条臂膀。”
秦先羽平静道:“只怪小道下手太轻,原本是该取他性命的。”
管事更是无言,只摇头道:“侠以武犯禁,无论是习武之人还是修道之人,一旦有了本领,便都不顾律法规矩所束缚了。”
秦先羽笑了两声,并未直接回答,反倒是问道:“以大学士的地位官职,可要比兵部尚书高上一级,而我又不惧这什么兵部尚书,想来苏大学士不会为此烦恼。你既然在此等我,还如此焦急的模样,想必另外还有要事,倒不知是何事?”
管事见他看出端倪,直接点破,心中颇为意外,但也不卖关子,只把事情逐一说来。
“这附近的百姓平民,大多已经用各类借口,或是事故,将之暂时搬离。”
还不待秦先羽说话,这管事已经先行开口,说道:“约莫是各个修道人遍布京城,不好拘束的缘故,因此要让一些人集合在南城附近。只是这类事情没有前例,以往大会并无这类将修道人聚合起来的举动,而且这样一来,容易让修道人感到不忿,激起逆反之意,因此老爷觉得此事十分蹊跷,只怕是有变故,让我来问道长,可要搬入学士府?”
秦先羽微微皱眉,沉吟片刻,说道:“多谢苏大学士好意,但小道住在这里倒也舒适,不必再搬。”
苏大学士,固然是朝廷大员,也熟知修道之事,但他毕竟只是世俗中人,不是修道之人。秦先羽既是修道人,而京城又是不平之时,便不想把这些修道人诸般事情牵扯到对方。
如今钦天监整合修道人,聚集南城,多半也是害怕修道人之间的诸般争斗,牵扯到寻常百姓身上。
这管事得了秦先羽回复,暗自松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小的就先告知老爷,至于此地,还请道长凡事小心为上。”
秦先羽点头道:“多谢提醒,小道定会注意,另外,请代小道向苏大学士道谢。”
管事点了点头,就即离去。
秦先羽也算是个思绪灵敏的少年,对于那管事的忧虑,自然也看在眼里。
那管事毕竟跟他没有什么交情,生怕秦先羽将修道人的争斗引到了学士府,直到秦先羽拒绝搬入学士府时,他才松了口气。
秦先羽倒也不怪这管事如此想法,只是两相比较之下,反而对于苏大学士愈发敬重了些。
四下打量一番,这处小院附近的居所,确实少见普通老百姓,反倒时而有武林中人,或是修道中人偶尔现身。
秦先羽只看过几遍,也不理会,他自忖罡煞修为已经在修道之路上登堂入室,凭借诸般手段,也不惧怕谁来。何况这道士也觉得自家不是主动惹事的,应当不会与人争斗,这附近有多少修道人,自然也与他无关。
这般想来,他也便入了院内。
“陆庆留下的药材,该有的就在那里,不会长脚跑了,而且药材已经寄存了数月,倒也不急着去取。”
“当下最急的,除了那八种药材,就该是以玉剑为主。”
“这么大一块玉石,且还只能是上等良玉,该怎么去找?京城之中,倒哪家权贵有这么一块能够雕琢成玉剑的上等宝玉?”
他想了想,心绪有些繁杂,默念静心诀,才把杂念压下。
正想修炼时,他忽然触到怀里的书信。
那是小七之前交给他的那封信,正是柳若音托人寄来的信。
“之前我被柳泉百木两人擒走,想必让福伯,陆庆,柳小姐等关系较好的人都十分担忧罢?”秦先羽倒是有些疑惑,他这一回算是失踪,怎么陆庆还把药材送来京城,而柳小姐更是寄来了一封书信?
秦先羽轻轻把书信拆开,上面写了许多文字,见那字迹娟秀,且时而有下笔停顿的痕迹,不知怎地,秦先羽心中有些颤动。
书信上写了许多字,他逐字细看。
只见上面写着:公子原是要与陆叔叔一同上京,然而临行前夕忽然离开,不告而别,想必是有急事。但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亦是福缘深厚之人,势必不会有事。之前公子曾有意上京,想来也会往京城走上一趟,此时应当到了京城,当下正值秋末初冬,气候多变,京城位于淮水之北,气候更为寒冷,公子须多加注意,添衣御寒。
只这么短短几句话,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然而秦先羽无故失踪,确实让与他熟悉的人都万分担忧。
从这封信上可以看得出来,柳小姐说他吉人自有天相,福缘深厚,势必不会有事。这段话颇有安慰鼓励的味道,竟彷如自欺欺人一样。
只是悄然离开,而并非出了什么事情。
秦先羽默然良久,他再度翻看这封书信,怔怔许久。
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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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一十七章 鹤云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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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京城里,有无数大人物。
在这些大人物的府中不知藏了多少金银珠宝,奇珍异物。若仅是要一块一尺三寸长短的玉石,并不艰难。
但要一块纯正的玉,那便可谓是万中无一。
然而,秦先羽所求的玉剑,不仅仅是一块玉,更该是一块品质上佳的良玉。
纵然是在京城之中,又有何人能有福缘,获得这么一块上等良玉?如此之大的良玉,已然堪称至宝,纵然是有,秦先羽又如何能得到手中?
窗前站立的少年眉宇有些忧虑,他看着手中的纸条,默然不语。
这是相爷费了许多日子才打听清楚的名单,上面共有七人,皆是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他们或许可能藏有这么一块良玉。而秦先羽的玉剑,若是没有意外,就要着落在这七人之中。
他轻叹一声,看向院门。
有马蹄声及车轮声响起,渐渐临近。
对于大人物而言,要在这京城之中寻到秦先羽的住处,不过轻而易举。派人送来名单的文相是如此,那位七姑娘亦是如此。
尽管没有询问昨日秦先羽的住处,但此时马车已经到了院落之外。
秦先羽背负长剑,侧背黑蜂袋,把重要物事都放在怀中,才退开房门,出了院落。
“羽化道长。”
车夫微微躬身,说道:“七姑娘让我来领道长,前往鹤云楼。”
秦先羽朝他道了声谢,随后才登上马车。
这辆马车做工精致,木质极好,然而内中装饰朴素,只是有少许粉红色的饰物,才显出一个姑娘家的味道。秦先羽登上马车,便知这应当是那位七姑娘平日里代步的马车。
秦先羽平素里倒显得淡然,可是毕竟一个少年人,在这车厢当中只觉不甚自在。他摇了摇头,便即打坐,渐渐入定。
马车徐徐前行。
也不知过了多久,车外传来一道声音,说道:“羽化道长,鹤云楼到了。”
秦先羽微微睁开双眼,下了马车,朝车夫道谢一声。
车夫微微点头,只说道:“七姑娘应当已在酒楼当中,道长可以直接入内。”
说完之后,他便把马车驾到一旁,人也只坐在上面,双目微闭,不顾外界纷扰。
秦先羽立在一旁,见状,心里想道:“这人倒是十分沉稳,凭这份气度,便让人刮目相看,但他竟然甘愿只作个车夫?也不知那位七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居然有这等权势?”
他摇了摇头,才开始打量这座鹤云楼。
鹤云楼共有三层,门前却并非石狮或麒麟,而是两只神骏飞鹤。
正中大门之上,有一牌匾,写着:鹤云楼。
这三字正是铁钩银划,意味悠远,那书写牌匾之人想来是一位书法大家。
秦先羽仰起头,未能窥见鹤云楼全貌,但所见一角,皆是十分古雅幽深。
虽非深宫大院,却在古典雅致之余,凭空生出几分恢弘大气。
不待秦先羽赞叹一番,就听一声嗤笑。
有个约三十来岁的男子路经秦先羽时身旁,见他对这鹤云楼如此出神,登时便是一声嗤笑,微微摇头,低语道:“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也不知这鹤云楼正作些什么,居然没人出来驱赶,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走近了?”
秦先羽眉头皱起,看了这人一眼,忽然有些惊愕。
这男子三十来岁,面貌普通,只穿一身长衫,非僧人,非道人。但秦先羽居然在他身上感应出真气的味道。
此人竟也是一位修道人。
秦先羽心中蓦然一震,把先天混元祖气运在眼部,顿时眼眸泛起淡淡光泽,他四下扫去,朝鹤云楼而来的几人,竟都是修道人。
“原来这是修道人的宴会?”
秦先羽略微整了整心境,复又平淡,只自语道:“这么说来,先前那个看起来有三十来岁的家伙,只是有真气驻颜,实则也不止这个岁数了。”
他拍了拍道袍,便踏入鹤云楼当中。
……
鹤云楼中,这一处还未入楼中,只算作庭院。
但这里风景极好,假山巨岩,小溪潺潺,四边更细心栽种许多花草树儿,正是一处让人十分赏心悦目的庭院。
七姑娘正站在雕栏之旁,静静看着下方流水转动,有红鲤游动。
以她的身份,自然不乏人想要结识,但她身份着实太高,真正能有资格跟她搭上话的,也就寥寥几人。
“七姑娘怎在外边庭院看景?”
有个白衣青年走上前来,笑道:“内中酒桌已然备好,菜肴也该上来,待会儿便要开席。七姑娘身为贵客,怎好在此遭到冷落?”
这白衣青年面貌英俊,手持折扇,风度翩翩,正是一位修道有成的年轻俊杰,其名徐亮。在大德圣朝人杰榜上,列入第十九名。
“徐公子言重了,我还修炼未成,怎比得你这位人杰榜上有名的贵客?”七姑娘淡淡说道:“今日商少主宴请众多年轻俊杰,修道有成的人物,想来徐公子也是最前列的人物之一。”
徐亮低笑一声,并未回她,只笑道:“传闻人杰榜第五的陈原也来了。”
七姑娘微微一笑,颇是不以为然,说道:“如若这类小事也请得动他,那陈原也攀不上人杰榜第五的位子。再者说,以他人杰榜第五的身份,想要宴请他的各方人物,想必数不胜数,真要逐一赴宴,他这辈子还能有空闲的时候?”
徐亮哈哈一笑,说道:“这也是。”
这时,便有许多人迎了出来。
当头一人,竟然是今日宴会主人,商羊谷的少主。
这位商少主约才二十出头,稍显稚嫩,但他一身衣着华贵,脸上满是笑容,大有春风得意之态。
而在他身后,也都是一些修成真气,亦或是身份显赫的人物,比如某些修道高人的子侄。
商少主微微拱手,笑道:“七姑娘,徐道友,两位皆是贵客,怎么能在这外面等候?都快我一时糊涂,照顾不周,冷落了两位,还请两位快些入内。”
徐亮自然点头,但他看向七姑娘时,却露出一个疑惑的眼神。
七姑娘平静道:“我还在等人。”
众人俱都愕然。
商少主微微一怔,随后才道:“还有哪位道友尚未到来?”
这位商羊谷的少主,着实有些疑惑,按说他今日设宴,能够到场的年轻修道人中,当是以人杰榜第十七的徐亮本领最高,而七姑娘则身份最高。
除这两人外,还有哪位名头响亮的人物未曾到来?
能让七姑娘等候,这人莫非是陈原?
他虽说已经给陈原发了请帖,但陈原为人骄傲,必然是不来理会这些宴会琐事的。
商少主甚为疑惑。
众人也都十分惊奇。
七姑娘说道:“商少主不必陪我等候,你且带着众位道友入内,由我在此等候便好。”
“怎能如此失礼?”商少主摇头笑道:“我商羊谷毕竟是修道大派,岂能在我这里失了礼数?再者说,我也想要看一看那位让七姑娘等候至今的,是哪位道友。”
徐亮笑道:“我也想要知道究竟是哪一位。”
七姑娘性子清冷,就算是人杰榜第一的陆宣,都不能让她在此等候。那么究竟是谁,竟能让七姑娘也在庭院之中等他到来?
七姑娘微微皱眉。
那小道士没有请帖,为免他找不到地方,或是被人驱赶,才在此等候,却不想居然引起了众人关注。她微微思忖,便说道:“让诸位道友等他一人,也是不好,就先行入席罢。”
话音才落,就有一个人影踏进了庭院之中。
众人随之看去。
那是一个作道士打扮的少年,容貌清秀俊朗,黑发星眸,颇有清净之形。只见这清秀道士斜背一剑,而腰侧则挂着一个黑色布袋,正四下打量。
就只是这么一个道士?
看他眼神好奇,四下观看,分明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商少主眼神微冷,皱了皱眉。
秦先羽才踏入庭院当中,四下打量了一眼,便发现红木雕栏之上,正聚着一大群人,而七姑娘也在其中。只是让秦先羽颇为愕然的是,众人的视线竟然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这少年道士倒也无紧张之色,自修道以来,也算见过世面,见过一些大人物。如今这雕栏之上的众人,多是修道人,虽然让他有些吃惊,可上面这群人的真气修为,尽都不如自己。
面对一群修为远不如自身的修道人,秦先羽自是显得十分平静淡然。
在众人注视之下,那道士打扮的少年只是微微一笑,朝着众人点头,才向七姑娘微微行一礼,说道:“小道见过七姑娘。”
“道长来得慢了一些。”七姑娘说道:“这里许多道友,本也已经入席,正因为你的缘故,才耽搁了。”
原本在商少主和徐亮等人的目光中,这个没见过多大世面的道士应该是受宠若惊,哪知那道士只是微微一笑,仅是有些歉然地道:“这鹤云楼四周景观十分雅致,有古典幽深之意,令人目眩神迷,小道看得入神,才来得晚了。让诸位等候,着实过意不去。”
他竟然表现得极为平淡,没有预料中的受宠若惊,更没有手足无措的模样。
这让许多人都极为不喜,心头不悦。
“居然看景色看得入神?”
“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天上掉馅饼的好活动,炫酷手机等你拿!关注起~點/公众号(微信添加朋友-添加公众号-输入qdread即可),马上参加!人人有奖,现在立刻关注qdread微信公众号!)
百一十八章 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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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羊谷,乃修道大派,正是大德圣朝最为庞大的修道门派之一。
半月前,商羊谷少主以十九之龄,将体内虚幻气感,化虚为实,终于孕生真气。从此,才算真正踏入修道之路,成为一名练气境界修道人。
今日在这鹤云楼设宴,便是为了庆祝此事。
楼内,靠窗一侧。
秦先羽喜好清净,而七姑娘同样不甚喜欢吵杂,因此推脱了主桌的席位,跟着秦先羽坐到窗边的一桌。
秦先羽听得商羊谷少主设宴,只是为了修成真气,而庆祝此事,他心中微有疑惑,暗想道:“修道大派的少主,仅仅才是初成真气的修为?”
七姑娘只是淡淡瞥他一眼,就知这小道士心中所想,她缓缓说道:“你是自小在深山修道,不曾接触外界么?”
秦先羽怔了怔,略作思索,点了点头:“勉强算是。”
他住在应皇山脚下,确实没怎么见过世面。自修道以来,也极少跟同道之人接触,对于修道人的事情,多是懵懂不知。严格来讲,秦先羽对于大德圣朝修道局面一无所知,与那些自幼在深山修道的人物并无不同。
“修成真气,乃是修道的第一个门槛。”七姑娘说道:“修成气感最是简单,只要根据功法运行,短短一段时日,体内就会隐约生出一股虚幻之感,好似气流转动,但这仅是虚幻之感。要将这虚幻气感化虚为实,孕生成真正的气息,那才是最难的一步,也是修道之路上的第一个门槛。”
“有不少心性急躁,或是天资较差的,基本都止步于这里。而大多数成功把真气孕生出来的,也都花费数十年,多数人都是临到白发苍苍,才将真气凝炼出来。”
“商少主能够以十九之龄,把真气化虚为实,已经是天赋不低,以及功法绝佳的缘故了。”
七姑娘说到这里,忽然低笑了声。
这素来清冷的红衣女子,只这么一笑,那精致容颜上仿佛泛了一层光泽。
秦先羽默念静心诀,才把心中悸动压下。
七姑娘继续说道:“当把真气凝炼出来,化虚为实,后面增长修为倒也不算太难,只要借助丹药,或是天材地宝,便都能加快修行进境。”
她一指那边的徐亮,说道:“徐亮本是以二十八岁的年纪修成真气,后来有些奇遇,得了仙丹异宝,以如今不满四十的岁数,修成练气巅峰,真气外放,从而名列大德圣朝人杰榜第十九位。”
“商少主虽然未必有徐亮的仙丹异宝,可毕竟是出身大派,有望在五十岁前,修成真气外放。”
“至于罡煞之境,便涉及凝煞。凝煞之事极为危险,一个不慎便遗恨终身,极大多数练气巅峰的修道人,都是凝煞失败而亡。这一步不看天资根骨,靠的是凝煞法门高低优劣,但最为重要的是要足够细心,以及耐心。”
说到这里,七姑娘微微摇头,才道:“说得有些远了,只是你该知晓,修道之事并没有那般容易。”
听她一番讲述,秦先羽心中才算明朗。
他修成罡煞以来,把眼界也提高了许多,浑然忘了观虚师父笔记中对于修道之初的艰难记载。
修成气感,短则数日,多则数年。然而修成真气却是个门槛,就连观虚师父在这一步也徒自摸索了数十年才得把气感化虚为实,后来逐步将真气提升至一十三寸,更是临近百岁才得以圆满。
观虚老道就是害怕秦先羽在这一步上受阻,蹉跎数十年岁月,才用先天混元祖气传功,不惜要费尽一身真气,给秦先羽留下一缕气息。好在秦先羽经过玉丹改善后,体质不同,才留了六寸真气。
原来,就连那些真正修道大派的少主,也是耗费十几二十年才能完成这一步,甚至要依靠丹药,宝物,才能将修为提升至九寸真气。
“倘若这般来算,观虚师父不靠外力,凭借自身,便能在数十年间修得一十三寸真气,其天资之高,简直骇人听闻。”
秦先羽想起那个离去的苍老背影,微微一叹。
大德圣朝有这么多修道人,但是这鹤云楼就聚集数十人,为何观虚师父却不曾遇见?
笔记中只记载过,遇上几个在深山修道的人,也是修炼有成。但一般修道人都知道练气,罡煞,龙虎等境界之分,为何观虚师父却一无所知?
秦先羽心中疑惑愈发沉重。
这时,便听见那边谈笑之音传来,时而提到老道士三字。
秦先羽看向七姑娘,露出不解之色。
七姑娘答道:“他们在说一个寻仙访道的老道士。”
秦先羽心头猛地一跳。
七姑娘却是不觉,只是微微蹙起眉毛,说道:“据说这个老道士在数十年前就已是真气外放,在大德圣朝四处行走,寻仙访道,直到前些日子才销声匿迹。说来奇怪,这个老道士总是寻仙访道,但他身旁却跟着一个修道高人,一连跟了他数十年,未曾离开。”
秦先羽蓦然一惊,失声道:“跟着一个修道人?”
“不错,正是一个修道人。”七姑娘看了他一眼,有些奇怪,但也没有理会,徐徐说道:“跟在他身旁的那个修道人,似乎无意加害,但却不让他与其余修道之人碰面,每当有其他的修道人怜惜老道士天资,要指点这个老道士,便会被他身边那人警告威胁,甚至打杀。最后,大德圣朝当中的修道人都不再理会,只让那个老道士四下游历,而那个跟随在他身旁的高人,则一路追随了数十年。”
七姑娘叹了一声,说道:“这个老道士,现今也只停留在真气外放的境界。因为他不识修道之事,似乎也不知修道境界划分,不知道在这一步,真气该须凝煞,才能更上一步。正因如此,那老道已驻足练气境界数十年了。”
秦先羽手足冰冷,不觉已汗湿背部。
观虚师父的身边,确实跟随着一个修道人,且还是修道人当中堪称高人前辈的人物。
罡煞人物?或是龙虎真人?
只是这样一名修为高深的修道人,为何要跟随在观虚师父身边数十年?
他有何目的?
虽早知此事蹊跷,但真被七姑娘说出真相之后,秦先羽只觉通体生寒。
有一层阴霾压在秦先羽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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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一十九章 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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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是谁?
罡煞高人?龙虎真人?
他与观虚师父有何渊源,何以跟随数十年之久?
若是有仇,何不直接杀了仅有练气修为的老道?这么一位前辈高人,反而要空耗自身数十年的光阴,作为一个跟随在后,寸步不离的影子?
若是无仇无怨,为何要让他止步在练气巅峰,而不让他接触修道之人,不让他去凝炼罡煞?
钦天监把世俗和修道人分隔开来,是为了使得天下百姓能得一个安定天地。而观虚师父也如同世俗之人一样,被隔绝在其余修道人之外,那位跟随在他身侧数十年的人物,有何居心?
秦先羽面上看似平静,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
“都说那老道士身旁的高人修为高深莫测,其实又怎比得家父?”
“诸位可知,当日老道士来我商羊谷时,正被我撞见,后来我把他困住二十七日,几乎将他困死,也不见对方出手救下这个老道士。”
那边主桌之上谈笑声音传入耳中,秦先羽不由一震。
说话的是那位商少主。
秦先羽转头看去,只见他坐在主位上,与其他人肆意谈笑。
有一人笑道:“关于当日,商少主试探那神秘高人的事情,大家或多或少都曾听过,可却不知其细节如何。不若少主为大家讲述一番,如何?”
此人才二十出头的模样,他虽也算修道人,但却未有修成真气,只是颇有气质,约是初成气感罢了。似他这样的,场中倒有不少,不过,能够坐上主桌,此人显然身份不低。
何浪,乃是钦天监一位大人物的弟子。
商少主看他一眼,便即笑道:“既然何道兄要我讲这故事,那我便讲一讲罢。”
“诸位也都知晓,老道士身边那个高人跟随了数十年,不让他接触练气境界以上的修道之人。这么些年来,大德圣朝的修道人,多已不再理会那个四处游历的老道士,毕竟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练气修为的老道士,去和他身旁那位道行高深的人物交恶。”
商少主徐徐说道:“当时那老道士来商羊谷,我十分好奇他身旁那个修道人的道行究竟有多么高深,于是借助本门奇物,移转风水格局,变化护山大阵,把他困在其中。”
徐亮默然不语,并未搭话。
但却另有一人笑道:“结果如何?”
商少主笑道:“对方自是不敢得罪我商羊谷,只任由我把那老道士折腾得半死不活,让他困在山中。可惜最后还是让他侥幸逃脱。”
啪地一声低响。
秦先羽手中的酒杯骤然粉碎,化作满手齑粉。
这响声不大,在谈笑声中并未有其他人发觉,但七姑娘与他同桌,自然注意到酒杯粉碎的异动。她微微挑眉,再看秦先羽时,不禁心中一悸。
那道士面色稍显低沉,眼中寒光隐隐,似有似无,似星芒,似夜光。
这般低沉神色,与七姑娘印象中的清净道士截然不同,让她心中略有惊疑。只是才过片刻,那道士脸色便已恢复成了先前那般淡然模样。
七姑娘深深看他一眼,却并未询问。
秦先羽收拢心气,低语道:“看来那位老道人身旁的高人,也并非多么厉害,至少还惧怕商羊谷的谷主。”
“关于此事,倒也曾有耳闻。”七姑娘把视线从他脸上收回来,才平静说道:“当日商少主借助谷中奇物,改换山石树木的排列,移变风水格局,使得护山大阵生出变化,让老道士受困二十七日。但那位高人没有出手相救,也未必是惧怕商羊谷,根据传言所说,那位高人虽然跟在老道士身旁数十年,但对这老道士的死活却并不放在心上。”
秦先羽自语道:“不把死活放在心上吗?”
七姑娘说道:“听闻曾有一些修道人,觉得这老道士天资极高,悟性极好,有意指点,但最后都被他身旁那人阻止,甚至打杀。经过商羊谷一事后,倒坐实了一件事。”
秦先羽问道:“何事?”
“这老道士确实悟性极高。”七姑娘说道:“当初商少主把他困住,接连改换风水格局等阵法排列,让他迷途在内,无法离开,甚至最后还放进了许多凶禽猛兽,又把水源,瓜果等食物移换开去,让这老道士断绝食物水源,跟那些野兽争斗多日。尽管最后十分狼狈,可终究让他破了阵法。”
说到这里,七姑娘颇为赞赏,点头道:“堂堂商羊谷的阵法,被这老道士以练气修为破去,经过此事,可知这老道士确实悟性极高。那位道行高深的人物,之所以跟在他身边数十年,兴许也和这一点有关。”
观虚师父对于符法,阵法,都看作是某种玄妙轨迹,从根本解析,由本质观看。以他的眼力,能够破阵而出,倒还在秦先羽意料之中。
然而那些凶禽猛兽……
秦先羽转头看了一眼酒席上欢声谈笑的商少主,握紧手掌,深吸了口气。
他知道观虚师父一生寻仙访道,但他老人家却也不知,那些修道人就在身旁,然而观虚师父却仿佛一般世俗中人一样,被隔绝在外。
他怀着满心希望入山,反被山中的修道人以手段捉弄。
受困二十七日,历经生死。
想起观虚师父的诸般遭遇,秦先羽握紧手掌,心头生出一股火气。
然而看了七姑娘一眼,他终究把这一股心气暂时压下。
他是受七姑娘之邀,才来鹤云楼,若是在此出手,势必让七姑娘十分为难。更何况,京城之内,钦天监之下,并非动手的地方,而且秦先羽也不知道这位商羊谷少主身上是否藏有什么手段,或是有暗中护持之人。
“商羊谷。”
“总有一日,小道也该去走上一遭的。”
他想起了笔记中关于这一段的记载。
传大德圣朝北部有一灵地,山清水秀,鸟兽通灵,有仙人隐居。贫道跋涉万里,前往拜访,终无功而返,许是无缘面见仙人。
注:贫道于山中迷途,行走二十七日,历经磨难方得脱身。
此山不过方圆百里,竟能困贫道二十七日,有此玄妙异处,必是仙人所居。
虽经历磨难,然而贫道心喜,盖因这等奇事非是常理可解,可见神仙之事非是虚妄,真气外放以上必有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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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二十章 武道护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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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欢声谈笑,但酒菜却还未至。
只是众人前来赴宴,为的主要是商少主,对于什么美酒佳肴,早已品尝过不知多少。又因为这商少主身份极高,因此场中倒是无人露出不悦之色。
这时,已有一缸酒水搬了上来。
秦先羽转头看去,略微怔了一怔。
搬动这缸酒水的两人,皆为内劲高手,高达八寸,另外一人,隐约有八寸出头的内劲修为。
这二人的武学造诣颇高,却只是作个苦力,秦先羽只觉十分惊讶。
“这两人都是商少主身旁的护卫。”七姑娘说道:“罡煞境界的修道人,在修道之路上已登堂入室,皆为各宗长老之流,因此能够担任护卫的,便都是罡煞以下之人,其中,尤以武学中人较好。”
习武之人,若修成内劲,论强横之处,还要胜于未经地煞的真气威能,同等级数下,习武之人更为强横几分。因此在罡煞以下者,请武道之人作为护卫,倒也并非罕见之事。
然而这两名八寸内劲的高手,临近于武道大宗师,作为护卫也就罢了,可他们居然甘作苦力。
这点倒让秦先羽十分惊奇。
七姑娘知道他对修道局势识得不多,便为他解惑。略作思索,说道:“有一些练武之人,偶然得知世上还有修仙炼道之事,得以长生,能凌驾于武道大宗师以上,因此寻仙访道,这类事例并不少见。”
“这些练武之人若是有些际遇,或遇上修道人,或是拜入修道门派,便都能得到一本粗浅的修道功法。如此,也算入了修道门墙,可也仅能算是外门弟子,无法进入内门。”
“毕竟这些习武之人乃带艺投师,又都是筋骨长成,自然不如那些自幼由宗门教养长大的内门弟子。”
七姑娘说到这里,才顿了一顿。
秦先羽说道:“这倒能够理解,毕竟筋骨长成,潜力不大,又是带艺投师,另外,也非是年幼稚童,这个年纪的人,多是另有自身想法。比起那些自幼在宗门长大,对宗门更有归属感的弟子,免不了要对外门弟子有一些戒心。”
“正是如此。”七姑娘点头说道:“倘若能够凭借这些粗浅功法,修成真气,也算是天资不凡,倒有可能列入内门弟子行列,但若论重视,终究还是不如自幼在宗门成长的内门弟子。”
秦先羽看了那两名内劲高手一眼,此二人在武林中也可算一方豪强,然而拜入修道宗门,为求仙道,也只得甘愿作个护卫,任人驱使。
七姑娘朝着商少主那边看了一眼,说道:“其实还不仅是这么两个,据说他身边另外还有一名武道大宗师,并且携带护身宝物。”
秦先羽更是好奇,问道:“武道大宗师?护身宝物?”
“那位武道大宗师名为田喜,乃是一位成名多年的老辈宗师。他一生习武,不知修道之事,直到修成武道大宗师,把武艺练成巅峰之后,因内劲伤身,转而寻求养生之道,偶然之下,获知商羊谷所在,遂而拜入商羊谷,成为一名外门弟子。”
七姑娘说道:“虽然年纪老迈,难得寸进,但毕竟是武道大宗师,因此被派来保护商少主。”
秦先羽这才算把习武之人在修道门派中的地位弄得清楚,不禁暗叹。
七姑娘素手一指,说道:“另外两名内劲高手,其实并非外人来投,他们本来也是商羊谷的弟子,只是修道难成,止步在气感这一步,无法修成真气。因此,待他们修道不成,便被门派驱至外门,开始习练武艺,成为外门弟子。”
秦先羽问道:“似这类修道不成,转而习练武艺的,想必不少罢?”
七姑娘说道:“不错,把气感化成真气,从无到有,确实拦住了绝大多数人。各宗各派里的外门弟子,其实多数都是修道不成,而转学武艺的,真正外来投奔的武林中人,实也不多。”
就在说话之间,酒缸已经揭开。
酒香瞬息弥漫全场。
秦先羽见那酒水淡黄,隐约呈现金泽,微微吸气,便有一股轻盈酒气,令人心神一震。饶是他不通此道,也不由赞叹一声,心下道了声:“好酒。”
“百年醉。”
七姑娘说道:“宫廷中的御酒。”
……
当那小道士和七姑娘交谈之时,其余人同样也都看在眼内。
许多人在心中猜测这小道士和七姑娘的关系。
就连商少主也免不了揣测,他抿了一口百年醉,眼神一转,落在何浪身上,笑道:“何兄,据说你和七姑娘以师兄妹相称,可识得那小道士是谁?”
何浪微微摇头,转头看了秦先羽一眼,目中闪过寒光,再转回来,却是满面笑意,摇着头道:“那道士此前未曾见过,也不曾听过七师妹和哪个道士相识,也不知她是什么时候结识这么一个道士的。”
“原来何兄也不知这道士是谁啊。”
商少主笑了笑,言语中意味深长。
七姑娘长得美若天仙,容颜精致,身材高挑,更有清冷之色。这类如天上清冷仙子的女子,正是许多人心中倾慕的对象。
不管是徐亮,还是自己,都免不了对七姑娘有些想法。
但这想法最深的,还是何浪。因为他从来以师兄自居,认为七姑娘与他同门,应当更为亲近。
略一沉默,商少主忽然笑道:“这道士此前声名不显,也不知来历如何,却来了我这宴会之上。若传了出去,只让人认为我商羊谷少主的宴会,混进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不过看在七姑娘面上,倒也不必过于在意。但我却是有些忧心,既然是个来历不明的,却又跟七姑娘如此亲近,为了她,七姑娘更是脱离这主桌,不与我等同桌交谈,反而和那小道士一起……”
何浪脸色微沉,目光中颇有嫉恨之意。
商少主叹道:“看七姑娘跟他如此亲近,反而胜过了我等,甚至……连何兄似也不如那小道士来得亲近。”
何浪微微握拳。
“倒不知这道士如何认得七姑娘?”商少主摇头道:“七姑娘身份高贵,亦是世间绝色,不乏别有居心之人意图亲近。若是个居心叵测的……”
何浪深吸口气,冷声道:“七师妹毕竟阅历不深,容易被人蒙骗,我身为兄长,自当探知这小道士来历,为免七师妹受人蒙骗,该当探他一探才是。”
商少主叹道:“如此未免失礼,还是再等一等罢。”
徐亮一直沉默不语,他深深看了看商少主,只在心中道:“借刀杀人?借何浪的手,去折辱那道士?”
其实徐亮对这事颇为不喜,但碍于商少主的身份,自然不好多说。那小道士毕竟与他素不相识,犯不着为了他,得罪了商少主。
听着几人正谈论那小道士,徐亮轻咳一声,说道:“据说商少主也给陈原发了请帖,他此时也该来了罢。”
徐亮悄无声息把关于小道士的话儿,转移到了陈原身上,却浑然忘记陈原没有赴宴一事。
商少主脸色稍微一滞,心中暗骂徐亮这厮不识好歹,偏说这事来让他丢脸。咳了一声,商少主才道:“据说陈浩道兄修得一柄飞剑,本领增长不少,将要来到京城,向陈原挑战,替换他人杰榜第五的名次。对此,据说陈原也极为凝重,至今还在闭关,他身边的童子特意上门请罪,不过我与陈原也属好友,自然不会怪罪于他。”
徐亮干笑两声,也不拆穿,心道:“谁不知道陈原跟你关系平平,以陈原这厮的骄傲,还会上门谢罪?不过在场之中,想必只有我和七姑娘见过陈原,其他人不知陈原为人骄傲,倒或许是信的。”
过不多时,已有菜肴端上。
这是一盘嫩肉,未经烧制,还是生鲜之肉,为免让鲜味流逝,甚至还未洗净。
“今日的菜肴当中,以这一道生肉最为简单,也就上得较快。”商少主将酒杯放下,笑道:“其余菜肴稍后才上,但我相信诸位不会失望,还请先行品尝这一道菜。”
他把手一引,作个请势。
何浪忽然问道:“其余佳肴,也快上来了罢?”
这话问得正在商少主心坎上。
商少主点头道:“快了。”
何浪说道:“既如此,便再等一等。”
说罢,何浪更朝着秦先羽那边看了一眼,眼中光芒闪烁。
过不多时,其余菜肴也一一端上,虽未上得齐全,却也占了半桌。
诸般菜色,皆是珍奇之物,色香味俱全。
“都是好菜啊。”何浪露出一个笑容,说道:“要么是珍奇食材,要么是作法惊奇,这些酒菜,想必连宫中都颇为罕见罢。只是我看那小道士似乎不太认得这些菜色,若这般下口,连菜名也都不识,倒也失礼,让这位小道长吃得不甚高兴,不若让我去给他解惑?”
商少主赞赏道:“何兄真是待人宽厚。”
何浪起身来,端起一杯百年醉,便朝着秦先羽那桌走去。
徐亮看着他背影,摇了摇头,不过略施手段,便被人当了枪使。此人虽是钦天监的弟子,可今后多半也难成气候。
再看脸上挂满笑意的商少主,徐亮颇是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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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二十一章 美味佳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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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酒佳肴,逐一端上。
阁楼之内,酒菜香味弥漫开来。
有一盘柔嫩生肉,未经火焰,却不显血腥,反有清香之味。
另有一盘鹅掌,色泽金黄,有酱汁浇上,虽无香味飘扬,却似饱含在内。
有鱼汤,呈乳白之色,汤水之上白烟袅袅,有鲜味飘扬而起。
有爆炒鱼皮,色黑而亮泽,晶莹剔透,好似黑玉。
若说最为平凡的,应当便是那一盘色泽晶莹,花纹璀璨的鸡蛋了。
对于眼前这些色香味俱全的菜色,秦先羽心知定是极为昂贵,但也不知具体如何,只是隐约觉得,要比上官家的寿诞,比之相爷的家宴,似乎更好一些。
菜肴还未上齐,但仅是这几道佳肴,便令许多品尝过诸般美味的人为之点头,暗自赞赏。
“鹤云楼背后正是皇室,这里的酒菜样式实则多是宫中御酒佳肴。”七姑娘轻轻夹起一块儿鱼皮,说道:“但这几样菜色,在宫中也不多见。”
秦先羽微微一怔。
七姑娘忽然一声低笑,说道:“这些菜肴就连我也只尝过几回。这次来赴宴,可不是为了给这商少主捧场,不过是近来闲着,又想尝一尝这些菜肴的缘故罢了。”
听见这话,秦先羽脑海中顿时勾勒出一个娇俏少女,调皮贪吃的模样,然而转头看去,七姑娘仍是神色清冷,见不到半点调皮少女的模样,秦先羽几乎以为自己适才听错了话。
这时,有脚步声临近。
一个年轻公子走到近前,看也不看秦先羽,只朝着七姑娘说道:“七师妹,莫非不喜主桌那边,反而喜欢这靠窗的位置?”
七姑娘说道:“这一桌靠窗,空气流通,不似内中那般沉闷。再者说,我是个小女子,坐在那主桌上,诸位也显得拘束。”
这年轻男子将秦先羽视作无物,跟七姑娘聊了几句,然后才转过头来,看向秦先羽,露出一个笑容,说道:“我名何浪,钦天监弟子,家师乃钦天监五官正之一的秋官,台正先生唐玄礼。”
钦天监的弟子?
原本这人把自己视而不见,秦先羽也不太在意这个连真气也还未修成的年轻公子,只是听他自述来历,竟然是钦天监的弟子。秦先羽这才仔细打量他一眼,随后起身,道:“小道法号羽化。”
“原来是羽化道长。”
何浪眼中闪过一缕嗤意,对羽化二字显得十分不屑,但他面上却未表露,只是指着这桌上菜肴,笑道:“这些菜肴皆是十分少见,便是皇宫之内,也不见得每日都有。若非有商少主设宴,我等也是极少能品尝得到。”
秦先羽点头道:“色香味俱全,确是非凡。”
“这是自然。”何浪笑了两声,才道:“这等菜色,也只有我等这类身份的人物,才得品尝,一般人家便是见过一遍,就已是天大福气。想来羽化道长此前也不曾见过罢?”
七姑娘筷子一顿,眼神露出几许光芒,看了何浪一眼,再朝着商少主那边看过一眼,便把筷子放下,默默不语。
秦先羽心中隐约察觉来者不善,面上仍是笑意吟吟,道:“确实不曾见过。”
“那便该好好品尝才是。”何浪笑得十分畅快,说道:“似我等这类身份,虽然难以每日品尝,但真要咬咬牙,倒也能吃上几顿。像道长这样的,只怕吃过这一餐,今后也无缘再品尝一回,着实应该珍惜。”
言语未落,他指着先前那盘嫩肉,说道:“这盘生肉,出自于纯净白狐身上,没有杂色,没有异味。你可知道,要得到这么一盘生肉,该花费多少工序?”
秦先羽平静道:“不知。”
“那我便告诉你。”何浪微微负手,说道:“纯白狐狸本就难得,擒捉之后,经过喂食秘药,历经数月,使得其酸涩肉质变得鲜美,随后裂开一洞,挖出鲜肉,约指头大小。但这一鲜肉无用,废弃不食,待到新鲜嫩肉长成,重新挖走,仍是不用,直到第三回,狐肉初长成,肉质柔嫩,鲜美清香,才挖出这一块儿小肉,作为餐食。”
“为免狐狸经受不住挖肉之苦而死,每一头狐狸只能挖出一小块儿,这么一盘生肉,就该是数十头狐狸才能聚成。”
他这话说完,在场众人都有些惊讶,已有人禁不住好奇,夹了一块放在口中,顿时称赞一声。
然而秦先羽却只皱眉。
而七姑娘脸色更是不善,她看了看那一盘生肉,心中想道,好在自己不喜生肉,从来没有在鹤云楼吃过这一道菜。她再看自己较为喜欢的那一盘鹅掌,待确定这鹅掌是熟食,才松了口气。
这时,何浪又一指鹅掌,说道:“这一盘鹅掌,出自于南边水乡,肉质极好。”
“先将活鹅喂食药物,放在铁板之上,下方用火炭炙烤。活鹅经不住铁板滚烫,不断奔跑,随着药物流散,与血气一同流向腿掌所在,待到最后,当它双掌熟透,无法奔走,便即摔落,而血气混合药物,便都融于双掌。”
“最后把活鹅弃了,将脚掌活生生割下,作成这一盘鹅掌。”
听见何浪解释,七姑娘面对那一盘鹅掌,再也没有食欲。
“至于这爆炒鱼皮,原是柔韧,比之牛皮更有韧性,但经过许多工序,才使得其质地变化,柔嫩晶莹。”何浪冷笑了声,说道:“而鱼汤,跟这鱼皮属于同一种鱼,做法都没有什么可称赞之处。”
秦先羽轻嗅一口,才笑道:“做法没有称赞之处,想来食材非凡?”
“倒还有点眼力。”何浪说道:“这鱼名作斑角鱼,出自于寒潭。”
说罢,他露出许多傲然之色。
那边的商少主,更觉十分长脸,笑意也增添了几分。
“寒潭?”
有些修道人听到寒潭二字,顿时吸气之声不绝。
但让何浪等人失望的是,秦先羽还是一脸茫然。
沉默片刻,秦先羽看着何浪,十分诚恳地问道:“寒潭是个什么地方?”
鹤云楼中,一片死寂。
商少主面上笑意一僵。
何浪脸颊略微抽搐。
唯有七姑娘忍不住低笑,竟宛如花颜绽放,动人心魄。
ps:谢谢柒号小刀的打赏。
话说初到京城,节省了一些桥段,反而觉得没有写出我想写的这座繁华城池。这一章算是用另类的方法来描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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