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十章 新生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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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枢星斗剑阵,以十二位龙虎真人,加之二十七位罡煞弟子,以及三十六练气弟子,就能勉强抵御地仙级数而不落败。
对于地仙的本事,秦先羽知之甚深。
仙凡壁障,实则不亚于天地之别,云泥之分。
对于仙人而言,龙虎真人即是蝼蚁,来得再多也是顺手可杀。
想当初在两界山,二十七艘踏月舟,在地仙方谷顺手一记仙法之下,尽数粉碎,内中的修道人几乎尽数罹难。须知,二十七艘踏月舟,就有玄庭宗的二十七位操舟的龙虎真人,加上如秦先羽一样搭乘踏月舟的真人,近乎四十位龙虎真人,加上数百的寻常修道人,也只是在一记仙法之下,尽数化作齑粉。
对于仙人及龙虎真人的差距,秦先羽心中有一个极为明确的划分:天渊之别。
这便是仙与人的分别。
而燕地的弟子,从来攻伐极强,配合剑阵,以十二位龙虎真人,二十七位罡煞弟子,及三十六个练气级数的弟子,根据阵法流向而各自限定位置,强弱配合,主次分明,如此布阵,竟能抵御地仙。
由此可见,阵法之威,非同小可。
传闻在南疆之中,各个部落村寨,各脉宗门,都有适用于蛊虫的阵法,可以集齐蛊虫之力,不分彼此。蛊虫数量越多,蛊虫个体越强,那么挥出来的本事,也就越高。
而平常操纵蛊虫对敌,只能围住对方周身,其实对方在面对的便只是围住自身的蛊虫,而身周这片蛊虫以外,不论一万蛊虫,还是十万。乃至百万,均无用处。纵有亿万蛊虫,对方也只面对千余蛊虫。而其余的蛊虫,却被前面的蛊虫挡在外边。全无用武之地,只须对方护住周身,蛊虫纵有亿万之众,也无用处。
但是有了阵法积蓄,又自不同,蛊虫数量越多,个体越是强大,阵法便越是厉害。
而秦先羽这一次选定的阵法。唤作大周天星斗剑阵。
这原是剑阵,但秦先羽以蛊虫作为阵法排列,仍然可以挥出莫大的效用。
……
雪蚕蛊开始学习大周天星斗剑阵,而真正排列阵法的,却并非蛊虫,而是铁嘴神鹰。
就在昨日,三千六百铁嘴神鹰,吞净了十万蛊虫。
七类蛊虫,约有十余万蛊虫,尽数被铁嘴神鹰食尽。只剩下各类蛊虫的虫卵,留给中州燕地,放置宝庭阁内。据说有位长老对于豢养蛊虫。颇有兴趣,这位长老对蛊虫之术钻研甚深,此前将雪蚕蛊判定为异变蛊虫,也是他的看法,昨日这位长老已将各类虫卵领去孵化豢养。
原本铁嘴神鹰和蛊虫联合围杀,以铁嘴神鹰为主,而蛊虫躯体细微,从旁偷袭,互相配合。往往能得奇效。但如今,群起围杀的手法已然不妥。故而这蛊虫的效用,便比不上铁嘴神鹰了。
那位对蛊虫之道有所涉猎的长老。曾告知秦先羽,两者相较之下,当以铁嘴神鹰为重,蛊虫可弃之,而铁嘴神鹰能以食蛊虫而成长,最好的处置之法,便是以蛊虫喂食,培育铁嘴神鹰。
秦先羽亦是知晓轻重,但心中不免犹疑。
蛊虫用处极大,虽然如今看似寻常,但南疆蛊虫之道,地仙之辈也有专精此道者,可见蛊虫另有玄妙,并非如此粗浅。更何况,这各类蛊虫,都助他不少,曾是他手中的一类依仗,如今要将蛊虫弃了,交由铁嘴神鹰吞食,促进铁嘴神鹰变化,心中不免生出不忍之意。
直到与景叶论道之后,才算去了犹疑之心。
“这些蛊虫终究没有智慧,没有灵性,与器物无异,弃了也罢。”秦先羽叹道:“我专心修道,若这些铁嘴神鹰可以用以对敌,今后我便可以在道法神通上面,少一些心思,自修行道行上面多添一些念头。”
秦先羽心中思忖,“或许有南疆的蛊道秘传之法,今后能够让蛊虫挥大用,但眼下,还是铁嘴神鹰分量更重,只得舍蛊虫,成全铁嘴神鹰。”
两者比较,秦先羽早有思虑,一直犹疑不定,如今总算下定决心。
且不说铁嘴神鹰本就是蛊虫的天敌,克制蛊虫,单说各自本领,就以铁嘴神鹰较为厉害。
蛊虫本体细小,即便再是栽培,碍于本体过于微小,其本领终究有限,不可能使得每一头蛊虫都能比肩龙虎真人,即便真能培养到那等程度,代价亦是难以计数。至于蛊虫剧毒,对于仙人之身,实则已然无用。
传闻南疆蛊虫之道盛行,可仗之与地仙争斗,毒性剧烈,蛊虫凶悍,甚至能使地仙陨落。若是秦先羽有南疆的妙术,或许能使手中这七类蛊虫再次跃进,本体愈厉害,而毒性更为剧烈。
在这燕地之中,似这一类培育蛊虫的南疆秘术,未必就没有收存,但秦先羽应以修炼为主,不该醉心于培育蛊虫,此事他心知肚明,而燕地太上长老,掌教真人,各脉座,恐怕也不容许他如此舍本逐末。
而相较之下,铁嘴神鹰则又不同,如今吞食了蛊虫之后,已经有了十八头银羽神鹰,论本领,可敌降龙伏虎的真人。此外,有七十二头白羽神鹰,勉强列入伏虎真人级数,而其余的铁嘴神鹰,在吞食蛊虫之后,如今大多都跻身入罡煞级数,约有八百头铁嘴神鹰能比天罡级数,其余的则是地煞级数。
这等阵势,把大德圣朝所有宗门的底蕴整合起来,也不过如此。
铁嘴神鹰虽然不如蛊虫来得细微,没有无孔不入的特性,也不如蛊虫那般剧毒,但它们体魄强盛,实为妖类,更是蛊虫天敌,要结成阵法,比蛊虫更为合适。并且,铁嘴神鹰面对蛊虫之流,天生便有克制的本领。
因此舍弃蛊虫,用以培育铁嘴神鹰,其实并不遗憾。
如今,十八头银羽神鹰,七十二头白羽神鹰,八百天罡铁嘴神鹰,两千余地煞铁嘴神鹰,以大周天星斗剑阵融合,不分彼此,气息交汇,仿佛一体,堪称是将数千神鹰的本领集齐在一起。
只待阵法造诣纯熟,运转如意,秦先羽推测,到时,一旦施展出这三千六百铁嘴神鹰而凝成的大周天星斗剑阵,即便难敌地仙,大约能够胜过伪仙。
并且,随着每一头铁嘴神鹰的增强,随着铁嘴神鹰数量增长,日后,这阵法必然能够胜过地仙,甚至可以不断推高。
“结阵……”(未完待续)
五百一十六章 法入歧途,道在魔宫
这座雕像是木质的,较为轻便,乃是老夫妇二人亲自雕琢而成。
至于雕琢木像的方法,是夫妇二人为孩子求医时所遇的一位异人所教,并且那异人十分推崇这黑烟无界真佛,认为这是世上最为灵验的神灵。
然后经由这异人施展了诸般手段,才让夫妇二人诚心信奉。
他们认为,人死之后,魂魄无有所归,只有经黑烟无界真佛引导,才能登上西天极乐世界。
而老夫妇的独子,自幼体弱多病,痛苦不堪,为了让他脱去病痛,得以在极乐净土获得安乐,便有了今日的一幕。
元牯身为燕支观的观主,只觉极为羞愧。
阳机城内有着这些信奉邪教的事情,然而燕支观至今未有查明。
秦先羽并未怪罪他们,谁也不曾想到,一对上了年纪的贫困夫妇,会在自己的家中,暗中雕刻佛像。
燕支观虽有修道人,但除却元牯和元凌二人,其余人修为都不高,无法寻到线索,也在意料之中。
原本秦先羽倒是认为燕支观毕竟在南梁国有着多年底蕴,可以依靠,但这两日来,他才知晓,燕支观上下的弟子修为都不高,面对那些邪教之人,有许多无法应付的局面,多年底蕴俱都无用。
他来到阳机城外,来到那座山前。
元牯和元凌跟随在身后。
阳机城内,燕支观众弟子已经着手搜索城中每家每户,寻找雕像,擒拿信奉雕像之人,甚至让梁国的禁军也都参与其中。
至于他们两人,毕竟是燕地在梁国的主事人,并且不能放心小师叔祖孤身一人前往,执意要跟随过来。
山前没有任何雕饰。
根据秦先羽所察觉的气息,他们来到一个洞穴前面。
洞穴幽幽,被青藤遮挡。
雕像乃是借助香火愿力而生。严格而论,也属先天混元祖气分化出来的气息,而秦先羽正是除却道祖之外,最为熟悉先天混元祖气的人。他能够从中感应出许多东西。
“这座山有七处洞穴,这里仅是其中一处。”
“山中有些玄妙,似乎有类似于阵法的布置,虽然可以一举崩碎这座山峰,但许多事情还是该亲自探上一探。”
秦先羽平静道:“有人出来了。”
果然。他言语一落,青藤就有些动静,然后有个人影弯腰从洞中出来。
看见洞外有三人,那人影蓦然一惊。
秦先羽伸手一点,此人就即昏迷过去。
这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信徒罢了。
他走在前面,弯腰入了洞穴。
一路行来,时而遇上信徒,被他逐个打晕,不取性命,他所用的是巧劲。除非有人解救,否则这些信徒都无法醒来,只得等待这一次事情落幕之后,交由燕支观处置。
洞穴之内是许多通道,地上铺着青砖,两侧修得平整。
两侧壁上,每隔几步就有点着火光。
“他们挖空了这座山,建成了这么些东西?”
元牯微微咬牙,低声道:“即便是灯下黑,但就在阳机城外。弟子居然一无所知,这……只怪弟子无能……”
秦先羽摇头道:“要挖空这么一座山,不是简单的事情,其中动静必然不小。照我看来。这并不是常人挖掘开凿出来的,而是修道人的手段。”
忽地,两侧岩壁上,烛火忽闪忽现。
“眼力倒是不错。”
忽然间,有道柔媚声音响起,略带调笑意味。
这是个女声。柔媚至极,悠远莫测。
秦先羽微微笑道:“除却那些普通的信徒之外,终于有人发觉我们了。”
元牯和元凌护在两侧,惊疑道:“这声音怎么不见源头?”
秦先羽说道:“修为或许不高,但借助了宝物,这道声音的本人离我们还远。”
当他声音落下,那柔媚声音又自响起。
“道长真是胡说,咱们隔得哪里远了呀?”
眼前骤然一暗。
一只纤白细嫩的手掌,从前面黑暗处伸了过来,轻柔地抚在秦先羽面上。
然后那具白皙的身子,从黑暗中渐渐浮现出来,依偎在秦先羽怀里。
“能来到这里,莫非道长想要弃道成佛?”
那柔媚女子悠悠笑道:“对于信奉黑烟无界真佛的信徒,小女子从来便是十分喜爱的,愿他们死后能登极乐,而未死之前,也常是让他们享受到人世间的极乐。”
“信奉黑烟无界真佛,便能得到一切的极乐。”
“小女子已经侍奉了许多的信徒,给予他们最好的人世享乐,势必能让道长极为满意,”
“你来摸摸,是不是很滑……”
秦先羽目光一凝,眼前黑暗处消散无踪。
那柔媚女子刹那间就即消失。
适才不过一场幻景。
“阴阳欢喜禅?”
元牯脸色难看,咬着牙道:“这种不入流的淫邪外道,竟然也敢踏足中州?”
中州之内,多为剑宗,极少有其他宗派,至于那些邪门外道,淫邪宗派,更是被九州共弃,不曾在九州大地上立足。这南梁国是燕地招收弟子的重要地方之一,被外人踏足已是令他二人惊怒,而这些外人,竟然是淫邪之流,更是令人厌恶至极。
元牯脸色阴沉得几乎拧出水来。
元凌亦是脸色铁青。
秦先羽面色冷淡,说道:“血祭也有,**也有,这邪教之名,倒是没有冤枉了他们。”
沿着山道而行,两侧烛光黯淡昏黄。
时而有岔路。
但他们径直往前行。
时而有邪教执事暗中偷袭,略作试探。
对于这些邪教的执事之流,秦先羽可没有将他们当作被蒙蔽的普通信徒一般对待,挥手便杀,不留活口。
终于,前方来到了一座极为宽阔的场地。
这里方圆足有数里,几乎是将整座山都掏空。
空地上方,有一个巨大的圆球,泛着昏黄的光泽,仿佛烛光一般。
这里有成千上万人,聚在一处,朝着前方叩拜。
前方是一座雕像。
雕像正是黑烟无界真佛,但与阳机城那老夫妇雕刻的又有不同。
这座雕像高约十余丈,脚下踏着波浪烟雾形状的条纹雕刻,一手掌钵盂,一手执佛珠。
佛像面目并无悲天悯人之状,而是庄严肃穆,凭空生出威严之感。
在佛像之前,有一个年轻和尚,约三十出头,僧袍青黄,色泽深沉,盘膝坐于佛像下,同佛像一起接受众人朝拜。
他微微睁眼,目光幽深而无法看清,缓缓起身来,朝着那通道处拜了一拜:“施主,贫僧有一言相劝。”
秦先羽淡淡说道:“你有何言?”
“施主法入歧途,道在魔宫,已渐入魔道邪路。”
和尚满面悲悯之色,说道:“若能皈依我佛,当可重获新生。”(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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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三十九章 吃肉吗?
放走了蒙宗,燕地分宗之人方自到来。
并不是燕地分宗的反应较慢,只是因为元帆在此,足以应付。
“这尊雕像乃是部落之神灵,但虚弱老迈,他受仇家追杀,逃至此地,试图借本门之力为他庇护。适才他仇家已然到来,被小师叔祖打退。”
元帆说道:“这老神该当是何罪责,以门规照办,不必容情。至于他那仇家,打上本门境内,对本门师叔祖动手,我与小师叔祖自会上门斩杀。”
几位分宗的外门长老俱都应是。
秦先羽看着蒙宗离去的方向,正是他往蛮荒神宗去的路径。
其实似这一类事情,秦先羽此前倒也不曾有过。
以往要么便杀人,要么不想杀,便放了回去,恩怨两散。而这一次,放人家归去,再上门去杀,其实自己心里总也有些好笑的。
但蒙宗对他而言,修为不高,确实不算放虎归山。
他此举不过只是想要见识一下神灵真正的手段,行走蛮荒,开展见识,与神灵较量也可算是其中之一。
一路行来,不缓不慢。
秦先羽在树林间徐徐而行,淡淡说道:“你说他敢不敢回去?”
元帆微微沉吟,说道:“神灵的源头乃是香火愿力,失了信徒,失了愿力,无香火供奉,便如无根之水,只剩身上的神力,用一分则少一分,直到最后,烟消云散,重归虚无。但他是后天生灵,并非从香火之中诞生,不似先天神灵那般依靠香火愿力,所以,若说他一时动念,弃了信徒,也未必不能。”
“对于他而言。无香火愿力供奉,不会烟消云散,最后只是重新化为凡人,不复神位。不过。倘若他当真放弃了信徒,除却要跌落神位,重归凡人之外,还要受到这些年来香火愿力的弊端压身,就如同气运压身。”
说罢。元帆略微思索,说道:“也许真是如此。”
然后他仔细打量了一下,点头道:“确是如此。”
“倒也未必。”秦先羽说道:“他虽然不是回返那淮阴山十八部落,但去的地方,好像有些动静。”
元帆看了片刻,说道:“这是蛮荒神宗的分部。”
蛮荒神宗号称掌控蛮荒大地,而这蛮荒大地广袤无边,更甚于九州大地,即便有门中弟子在大地之上游历,却也不能顾及到每一处。于是就有了分宗镇守各方。如同燕地在中州南部的南梁国所设立的燕支观。
但蛮荒神宗在此附近设立的分宗,比之于其他分宗,更为底蕴深厚,虽比不上根底深厚的一流宗派,却也相差不远。分宗之内,甚至有一位九劫不朽真身坐镇,不乏制衡燕地分宗的意味。
秦先羽缓缓说道:“他来燕地分宗撒野,自恃不入分宗范围之内,只在边缘,便如此横行无忌。便是因为在他身后,有蛮荒分宗庇护。只是,此人在分宗范围边缘动手,且对你我这燕地之人动手。死罪难免,你说蛮荒神宗是否还会为他庇护?”
元帆默然道:“按理说是不会的,但这所谓是神灵,既然有这个胆量,如此行事,想必背后确有几分底气。倘如他杀过老神之后便走。无凭无据,再有蛮荒神宗庇护,我们要追究他的罪责,恐怕不易,但现在,他对本门之人出手,蛮荒神宗的一处分部,是保不住他的,但多半会在其中加以阻碍,不让我们称心如意。”
许多年来,各方势力来到蛮荒疆域历练。
在这里,各方势力交错,弱肉强食,杀戮不止。
莫说是和蛮荒神宗的较量,就算是九大仙宗之间,表面同气连枝,暗地里也互有杀戮,只是各宗从未点破。而其中,三地剑仙以剑法为重,攻伐最利,心性凌厉,于是杀戮最多。
燕地身为三大剑仙圣地之一,门下弟子亦是如此凌厉,杀戮极多,与蛮荒神宗弟子之间的血腥较量从未缺乏。
但仙宗与神宗之间,亦是未有点破,至少大致上还是颇为和气。因为在上面的大人物眼中,弟子间的较量,终究是磨砺的手段,哪怕流了血。
可是即便如此想法,但各宗弟子经历杀戮,仍是有些芥蒂的。
比如蛮荒神宗三代弟子中,号称蛮荒年轻第一人的孟星然,被燕地三代弟子林景堂击败,此事令蛮荒神宗上下震动,上至长老,下至弟子,无不惊怒交加。于是,底下行走蛮荒大地的弟子,互相之间更是冲突不少,不乏死伤,而这一段时日以来,可算是蛮荒神宗与燕地关系最为冰冷的时候。
“他想必是知晓此中紧张不善的关系,所以借蛮荒分宗的势,自觉有得撑腰,且只在燕地分宗边缘,于是便有恃无恐。”
秦先羽眉头一挑,说道:“既然连外人都知晓此中变故,那么,你说我去蛮荒神宗借用观疆录,而蛮荒神宗未有阻碍,反而应允此事,是否有些异常?”
元帆心中微凛,沉思说道:“虽然小师叔祖的身份尚未宣扬出去,但蛮荒神宗多半已经知晓。就算是一名寻常的弟子前往蛮荒神宗,他们也该守护安全,而以您的身份,更不应有任何变故。尽管底下弟子关系紧张,但宗门之间的关系,却并非那般不善,倘若小师叔祖在蛮荒神宗出现变故,那便是两大宗门之间无法弥补的巨大裂痕,乃至是血仇。”
倘如燕地的小师叔祖,因本领不济,死于闯荡蛮荒疆域的途中,便无话可说。倘如死在蛮荒神宗之内,便是蛮荒疆域护持不力,甚至是蓄意所为。
秦先羽微微摇头,说道:“我说的并不是生死。”
元帆迟疑道:“那小师叔祖的意思是?”
秦先羽微微笑了笑,说道:“也不算什么事儿。”
他言语轻快,笑意吟吟,分毫未有半点忧虑。
两人偏了路线,循着蒙宗的痕迹而行,往蛮荒分宗行去。
约是过了千里。
前方有一山峰,山腰上树木交结,隐约形成一座凉亭,别有一番韵味。
木亭之内,有一人坐在木椅上。
在他面前有一堆火。
这人身着灰色衣衫,手执一根木叉,末端似是一块肉团,在火上烘烤。
秦先羽停下脚步,隐约有些寒冷之意。
元帆目光骤然一闪,把手搭在剑上。
那人抬起头来,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吃肉吗?”
他把木枝往上一抬,移出火焰之外,末端的肉团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头颅。
一个烧得皮肉焦黄的人头。
已经浑浊熟透的双目,似乎还残留着无法置信,痛苦挣扎的光芒。
这是蒙宗的首级。
淮阴山十八部落共尊的神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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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四十章 凶榜第三,宋野
这人约二十七八的岁数,面貌普通寻常,身着灰色衣衫。¥f,
他举着木枝,朝着上面咬了一口,然后露出些许笑意,说道:“神肉,味道不错。”
秦先羽目光微凛,只觉四周都尽数冰寒。
这不是寒气,而是杀气。
那人的衣衫也不是灰色,而是青色,然而杀气仿佛凝成实质,一切俱都灰暗绝望,于是便如一身灰衣。
凉亭也是灰色枯木。
但这原本是青葱翠绿的树木。
只是因为他来到了这里,于是草木不生,为之枯萎。
他一举一动,杀意荡漾。
在此人眼里,杀机已经融入了骨子里,杀气无处不在,只要心中起意,必是杀意。
他只是想要杀人。
“我名宋野。”
那人微微一笑,普通的面容上,似乎蒙上一层灰暗的尘埃,他徐徐说道:“有人称我为血魔,但我本名是宋野,不怎么喜欢别人用其他名字称呼我,为此,我已经杀了一些人。”
秦先羽眼神沉静。
元帆在身后低声说道:“宋野,此人乃是淮阴山赫赫有名的凶人,以血魔为称,嗜杀成性,在这三万里淮阴土地之中,列为凶榜第三。此人多年前已被蛮荒分宗列上凶榜,但凡神宗弟子遭遇,便即诛杀,可他本身修为不低,并且蛮荒分宗虽然名义上追杀,却因为门中弟子未有遭遇此人屠戮,故而不甚尽力,于是让他逍遥至今。”
秦先羽眉头微挑,思忖道:“凶榜第三?”
元帆说道:“此人一言不合便即杀人,不论对方是何来历,不论神魔仙佛,乃至于普通部落凡人,只要他心有不喜,便即杀戮。而他最为有名的一次,便是因炼宝不成。心中不喜,然后以杀戮泄愤,一记道法打平淮阴山的一座浩大部落,将其部落神灵抹杀,余威蔓延,部落上下十万人,不分男女老少。无一生还。”
秦先羽默然不语。
十万人部落,无一生还。
只听这一句。便能想象出此人凶性,但也仅仅如此。
他毕竟没有生活在那部落之中,没有与部落之中的人交集,因此只觉得这是一个极大的数字。但实际上,一万与十万,都似乎并无不同。
然而仔细想来,却又是不同。
十万人中,男女老少皆有,有善者。有恶者,他们之间是夫妻,是父母儿女,是诸般亲人。他们中有情思深重者,有智虑出众者,有热血沸腾者。
不论是平庸还是低劣,不论是否有情有义。不论是否欢笑还是痛苦,不论是生活富庶,还是贫困度日,都在劫数之中,尽都化作一具枯骨。
当初大德圣朝之中,魔僧枯达焚烧三镇。死伤千人,已是悲声震天,哀鸿遍野。而十万人众,该是何等惨状?
而劫数的源头,就是眼前这人。
只看他面貌普通,与常人无异,可谁又想得到。此人杀戮无数,多少万人的性命,俱都如草芥一般。
秦先羽心中道:“这厮有血魔之称,果然名副其实。”
他把手搭在剑上,缓缓拔出守正剑,立身在元帆身前。
宋野没有理会,他张口扯下手中的肉,啃去上面的骨,然后剩下一个骷髅,扔到一旁。
“听说中州燕地四代弟子中,出现了一个惊才绝艳的后辈,本领不亚于三代弟子中的林景堂,而狂妄桀骜之心比之于林景堂还要更甚一筹。”
宋野淡淡说道:“据说这小辈自称于百岁剑仙无敌,而剑诀号称诸般万法攻伐第一的手段,于是便自认为天地修道人之中,百岁以下,无人可敌?”
秦先羽眉头微皱,说道:“本门四代弟子中,还有这么一个人物?”
宋野说道:“据说此人名为善言。”
秦先羽目光一凝,只觉十分怪异。
元帆也知小师叔祖曾化名善言,于是不免惊讶。
“这个燕地的弟子,比林景堂还狂,引起了不少宗派的不满,上至蛮荒神宗,中土仙宗,东海仙岛弟子,下至蛮荒诸般部落宗族的年轻后辈,无不沸腾,如今大多在搜寻这个善言的行踪。”
宋野说道:“近一日来,许多人在找他,但我已经寻找了一年,找的是一个年轻道士,负剑而行,并且身怀至宝,有一面容纳虚空的玉牌,一头真龙为坐骑,数千神鹰为手段,似乎也是燕地的弟子。”
元帆觉得惊异,朝着小师叔祖看去。
秦先羽心中记起初至蛮荒之时,曾斩杀堪比四转地仙的一头神魔,后来有人自称宗门豢养此神魔,讨要交代,开始争斗,最终他施展陷仙剑决,击败那五劫不朽真身的老者,却让他和另外一人逃离了。
除却此事之外,他便一直在分宗之内修行,未曾再显露出玉牌,真龙,神鹰。
“那老头传出此事,似乎有心借刀杀人。”宋野说道:“此事传入我耳,颇有兴趣,于是我为了截止消息外传,便替你杀尽那老头以及他满门上下三百余弟子。此外,但凡听过这个消息,知晓有个年轻道士身怀宝物的人,都被我灭了口,合计千人,加上他们可能会告知的亲朋好友,或者妻儿老小,约有六千人。”
他言语平淡,仿佛一把洒落了六千粒尘沙。
“现在,知晓此事的,仅我一人。”
“那年轻道士施展的是燕地的剑诀路数,身怀至宝,颇为年轻,但似乎并无多少声名传开,应是初入蛮荒。而四代弟子善言号称惊才绝艳,百岁无敌,亦是初入蛮荒。这两人应是同一辈,且都是极为出色,按理说,应是同一人才对。”
宋野抛了那木枝,问道:“你就是善言?携带宝物的善言?”
秦先羽点头道:“是我。”
“看来这宝物,只能落在我身上了。”宋野笑着说道:“之前听说时,只当作是一个年轻后辈,不谙世事,天真无邪,执长辈至宝护身,行走蛮荒大地,最后的下场便是被人所杀,被人夺宝,实是一个前来送宝并送命的小家伙。后来听了善言的豪言壮语之后,颇有热血沸腾之意,却是一个自负到了极点的家伙。”
“我此生杀人无数,最喜你这一类天才。”
“天才者,素来自负,自觉前程远大,潜力无穷。然而每当被我所杀,在断了性命时,他们便知道技不如人,且再没有了未来,于是心中便没有了半点自负,只能在尘埃中痛哭哀求。”
宋野微微闭眼,颇觉陶醉,说道:“杀这么一人,比轰杀十万凡人,尤为舒畅。”(未完待续。)
五百五十九章 安阁栏【补更】
楼阁隐在山中。
大山不知何故,因而崩塌,便现出此中楼阁。
楼阁高百丈,样式精美,仙霞云雾萦绕在侧,可谓是美轮美奂,在这茫茫大山,荒茫大地之上,竟有格格不入之感。
“此乃吕阳天尊之洞府。”
俊美男子理了理红色衣衫,悠悠说道:“吕阳天尊,乃是一位金丹九转,内孕元胎的九转地仙,只差一步便可踏足道境,成就真仙道祖。他原是散人,步步摸索,只因早先行差一步,导致体内出错,因而破碎金丹时,元胎未能留存,随之破碎,自此身死道消,千年道行一朝丧尽,而这楼阁,乃是他从南州搬运过来的洞府,一直隐匿在大山深处,未有显现出来。”
秦先羽微微默然,心中不免叹息。
若体内没有修成道剑,他这些年来所走错的路子,足以成为他在龙虎境界的莫大阻碍,此生都无望得道成仙。然而有幸修成道剑,才有了今日这等成就。
至于步步摸索,踏错了道路,这是修道途中无法避免的,有些仅是小错,有些则是大过。
有些人的错误可以纠正,有些人的错误无法回头。
哪怕是仙宗弟子,自幼受到门中教导,有长辈指点,可以指点迷津,破除迷雾,避免错处,但也不免还是有些走入错路的弟子。
有些弟子错处及时受宗门长者指正,有惊无险,而有一些弟子,一错而不能回头,大多便只能贬出外门,唯有修成地仙,方可归回内门,但前景不大,也不如内门真传弟子那般受到重视了。
类似吕阳天尊此类,能够修成九转地仙。实为天纵奇才,所得传承亦是不凡。
到了这一步,眼界,阅历。见识,俱都极高,加上能够修成这般境界,悟性天资无可挑剔,其功法也非逊色。因而这等人物,其实与仙宗的九转地仙,差距已经小得可以忽略。
修为越高,宗门弟子与散人之间差距,便是越小。
若是道祖之流,道行法力大多足以仙宗太上长老并肩,未见逊色。但仙宗无数万年传承,终究有些优势,比如神通道法这类对敌手段,便都是无数年摸索出来的手段。哪怕是道境的散人,道行不逊色于仙宗太上长老,然而在这些其余手段上面,终究还是不免有些差距。
话虽如此,然而放眼天地,亿万散人修道者,又有几人能够踏足这般境地?
“吕阳天尊,当真是惊艳之才,若是身入仙宗之内,想必是有望可以成就道境的罢?”
秦先羽有些感慨。
但他知晓。这话却也未必正确。
每人际遇不同,或许他身在仙宗,反而失了许多东西,比如悟性。比如灵感,比如在外的机缘,或许仙宗出身,反而成了桎梏。
俊美男子说道:“吕阳天尊虽是散人,但根骨极佳,不亚于仙宗弟子的资质。只可惜他虽然出身于南州,却也因为错漏之处,导致他未能进入仙宗,反而另获修道法门。”
秦先羽心中倒也明白,势力庞大如仙宗,但要掌控不知多少万里的广袤大地,终究不免有些错漏。
类似于吕阳天尊这类,其实资质极好,但是未有被仙宗收入门下的,其实事例不少,但这些绝佳的根骨,大多没有机缘踏足修道之路,故而泯然于众人,待过得百年,仅作一具枯骨。
俊美男子微微一笑,十分柔和秀气,美得令人感到目眩神迷,妖异到了极致。他微微伸手,红色衣袖展动,笑道:“可要去探上一探?”
秦先羽笑道:“既然事在眼前,倒也有些好奇的。”
若是要他去搜寻九转地仙的洞府,秦先羽或许没有太多心思,但出现在眼前,探上一探,也无不可。虽然那是九转地仙的洞府,但地仙已逝,一座空府倒也对秦先羽造不成太大的危险。
有先天混元祖气在身,若有危险之处,便可示警,到时退走便是。只要他避开险地,知难而退,不要逞强,那么凭借五色烟罗护身,倒是没有多少危险的地方。
俊美男子作了个请的手势,笑意吟吟,手上衣袖宛如旗帜。
秦先羽本想客气一番,但不知为何,看见这人笑容诚恳,竟颇为不忍拒绝,而先天混元祖气又未有感应到恶意,于是他点了点头,走在前头。
俊美男子随行在后。
风儿吹拂。
树叶微摇,簌簌作响。
秦先羽背后蓦然一寒。
五色烟罗骤然生烟,烟雾护身。
但自主护持本身的五色烟雾,终究不如施法运转出来的烟雾,只是削弱了少许寒气,而余下的寒意,便悠悠落在了腰背之处。
一股阴森诡异的邪气,从背后传入体内,通体冰寒,法力凝滞,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
秦先羽露出惊色。
只在刹那间,大道金丹之内的道剑,已然生出了道气,瞬息之间游走全身,解了体内邪气。
秦先羽凭借道剑解了束缚,然后竭力催发五色烟罗。
五色烟雾护体。
一股寒气朝着脑袋打来,终究被五色烟罗所阻。
轰!
秦先羽垂在身侧的手掌,把掌心一转,雷霆骤生,打向身后。
身后传来滚烫的热浪。
那是雷霆的灼热之气。
地面已经打出一个数丈方圆的土坑,深达数十丈,泥土焦黑,白烟灼灼。
秦先羽捂着背后的伤处,运使法力止住了鲜血伤口,他脸色微冷,偏头看向身后。
若非有道剑护身,适才便必死无疑。
哪怕你有再高的本领,哪怕你剑道通玄,哪怕你雷法精深,但那一刻,身形骤然凝滞,若是不能在瞬息之间解开束缚,必然要被后面那道寒气打碎脑袋,即便有再强的本领,却也逃不过去。
“好手段。”
秦先羽脸色冰寒,反手拔出守正剑。
那俊美青年瞳孔纯净,双目平淡,面上仍是笑意吟吟。
他站在那里,没有半分杀气。
秦先羽体内的先天混元祖气,仍无警示,令他不禁有些惊慌。
先天混元祖气,上体天心,下应自然,能够感应诸般异样气息,以及生灵情绪波荡,尤其是对于自身的杀意,警示尤为明显。也正是因此,他才依仗着先天混元祖气的特性,可以趋吉避凶,可以去往善地,而避开险地。
然而这一次,对方有意杀害自己,但先天混元祖气竟然未有警示。
他素来依仗先天混元祖气,但这一次居然出错,心中顿生许多荒谬之感。
而那俊美青年笑意柔和,柔声道:“我名……安阁栏。”
秦先羽目光一凛,在遭遇宋野之后,元帆已经替他详述了淮阴山凶榜。
而凶榜第一,大恶之首,名为……安阁栏。(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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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六十章 凶榜第一,人如草芥
凶榜第一,大恶之首,安阁栏。
实际上,安阁栏所杀的人,未必有宋野来得多,但他杀人的次数,却要远胜宋野。
宋野可以泄愤杀人,一怒之下,轰杀十万凡人,不论你男女老少,不论你善恶有别,不论你富贵贫穷,不论你聪明愚鲁,尽作手下的血肉残渣。
而安阁栏则从未有过为了泄愤而杀人的事例,因为他从来没有愤怒过。
纵观凶榜第一的事迹,与宋野大有不同。
安阁栏从未因心情不喜而杀人,也并无一次轰杀十万凡人的事迹,他只是对于自己所见的生灵,顺手抹杀而已。
他看见了人,便顺手抹杀,久而久之,渐起凶名,多年积蓄,终成凶榜第一。
他从未把人当做是人,因而他自觉未曾杀戮,于是在他身上,看不见半分杀气。
他看向秦先羽的目光,异常淡漠。
正是因为,他不曾把秦先羽当做生灵看待。
在他眼里,人命如草芥,如岩石,如灰尘。
杀人对他而言,不过举手抬足之间,无异于伸手摘落树叶,无异于踢开一块石子。
他把人看作岩石草木,故而杀人之后,仍无杀气。
那些裁剪花草,那些雕刻石像,那些编织藤蔓,那些走在大地上,脚底踏着灰尘的人,都没有杀气在身,因为他们不曾杀人。而在安阁栏身上,也是如此,因为杀人对他而言,无异于摘落一片树叶,踢开一粒石子,这般事情,如何会衍生杀气?
秦先羽终于明白,为何开始时总觉此人目光奇异,原来他根本不将自身看作生灵,只与身旁草木岩石无异。
也正是因此。先天混元祖气才没有警示。
因为安阁栏并无杀意,而他对秦先羽出手,仅如同伸手摘落身旁的树叶。
有人在身旁摘下树木叶子,先天混元祖气如何会有警示?但因为对方是对自身出手。到了那一刻,先天混元祖气才算有了少许反应,可因为不曾感应到杀机,警示之意却也细微到了极点。
“本事不错。”
安阁栏微微笑道:“一般被我气息所摄,就算你是六转地仙。也该凝滞半息,往往在这半息之间,便被我后面一道气息打破了脑袋。而你……气息才入你体内,瞬息便即灭去,好生厉害……”
秦先羽默然不语。
适才两人算是相谈甚欢,颇有意趣相投之感。
但现在看来,落在安阁栏眼里,适才的话便如同闲暇时自言自语一般。先前之所以递过烤龙肉,也只是如同常人在路边看见了可爱的小动物儿,喂养些食物罢了。
到了刚才那一瞬间。秦先羽落在他眼里,就像是身旁的树木。
只见安阁栏伸手摘下了一片树叶,不带半分杀意,动作悠悠,令人感到赏心悦目。他一身鲜红长衫,显得身材颀长,笑意吟吟,好似十分亲切。
秦先羽看着这样一个人,心中不免有些凛然。
那鲜红的衣衫,落在秦先羽眼里。如同鲜血染就而成的一般。而在安阁栏身上,虽未见杀气,却似乎添多了少许血腥味道。
在安阁栏身后的天空,仿佛一下子阴暗下来。暮时的霞光便如艳红的血光。
他不认为自己是在杀人,因而没有杀气,但掩盖不了他杀人的罪孽,因而随着他法力运转,血腥邪异终究无法免去,好似染红了背后的天空。
“我曾遇上凶榜第三的宋野。”
秦先羽看向他背后的天空。一望无际,延绵到天边尽头,似乎都染上了血腥的艳红之色。但他心中已然平静下来,不再为之动容,只徐徐说道:“宋野虽然杀戮无数,作恶多端,但他好歹知晓自己是在杀人,而你……才是真正是视人命为草芥……”
作恶之人,素来自知作恶。
但有些人并不认为自己作恶,这等人方是最为可怕的一类人。
佛经说顺心意者是真佛。
佛家擅长于导人向善,使人皈依。
但安阁栏此人,心中没有善恶之念,纵然是佛祖至此,也无望让他改邪归正,甚至在安阁栏心中,自己顺心意,不拘泥,如此才是本性真如。
“或许你杀过的人,还不如宋野来得多。”
秦先羽说道:“但你将人命视作路边杂草,地上灰尘,见则抹杀,如此心性,列在凶榜第一,高于宋野之上,果然是名副其实。蛮荒分宗那位排列凶榜的长老,倒也不知是谁,当真是眼界开阔之辈,不是俗类。”
秦先羽徐徐说来,根本不待安阁栏回话,似乎也不曾想要让他回话。
而安阁栏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他看着秦先羽,目光微有思索之色。
有人伸手摘落路边的树叶,忽然失了手,或许便会回过身,赌气般地再度去摘,若再失手,心里愈发不快,便会直到把那树叶摘下为止。而有些人顺手摘落树叶,若是失手,没有摘下,也便作罢,自行远离而去。
安阁栏显然是前者。
他目光有些思索,眸光似乎颇为柔和,看不见应有的杀戮之意。
“吕阳天尊的道藏要紧……”
安阁栏略感遗憾。
即便是前者之列的人,但若是有了急事,也不可能执意要把那树叶摘下。
此刻,吕阳天尊的事情,显然要比杀人这件不足挂齿的小事重要。
他略觉无奈,腾起云光,便朝着前方的楼阁赶去。
“想走?”
秦先羽手中一翻,将五色烟罗悬在当空,掌心往前一打。
掌心雷以及五雷正法,齐齐打去,在空中交缠,化作六阳至境神雷,变作青红雷霆。
随后秦先羽没有停顿,踏蝉翼步而至,一剑随着雷霆之后,斩了过去。
安阁栏眉宇有些不喜,但也无意拖延,只见他把手掌一翻,便多了一个青玉狮子雕像。
那青玉狮子雕像才取出来,就即崩碎。
然后天旋地转。
秦先羽只觉前方有一阵莫大的吸纳之力。
吕阳天尊的楼阁,正大放异彩,呈五色光华。
随着青玉狮子雕像碎去,楼阁愈发灿烂,并有极大的吸纳之气,朝着这方而来。
不论是秦先羽还是安阁栏,都无法稳住,被强行吸纳进去。
光华流转,人身旋转不定。
秦先羽已非昔日凡人,他虽然控制不住身形翻转,但却未有惊慌,定下心性,主动操纵道剑,有道气游走全身。
即便不断翻转,即便遭受光华流转,遭受洞府吸纳之力,但他依然保持清醒,并无眩晕之状。
当他双足落定之后,没有半点犹豫,便把五色烟罗托在手上,放出五色烟雾,保护自身。
然后一手握剑,洞虚剑光渐渐泛起。
到了此时,他才开始打量四周。(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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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六十七章 藏宝库【三】
徐丛尾随进去,扑面而来的是一股狂风席卷。
狮吼惊天。
一道青色影子迎面扑来。
徐丛面色大变,道法连出。
然而,他虽是四转地仙,但终究不是手段惊人的秦先羽,无法把那青玉狮子打得翻飞回去,只能略作抵御,便被青玉狮子扑上前来。
他心中大惊,连忙后退。
然而就在这时,有一只脚踹在了他的背后,将他踢向了青玉狮子的血盆大口。
徐丛脸色大变。
前有青玉狮子,后有一股浩荡法力打来。
刹那间,徐丛陷入虚无之中。
只在这时,他心中还有许多不甘。
那个年轻道士去哪儿了?
身后偷袭之人是谁?
一切俱都消散成空。
骨阴山主脸色冷漠,他一脚把徐丛踹了出去,迎向了青玉狮子,然后挥手之间,法力浩荡,卷成波浪洪涛,把徐丛以及那青玉狮子淹没在其中。
徐丛是四转地仙,前后数百年道行的青玉狮子,后有六劫不朽的骨阴山主,顿时陷入死境,无法脱逃。
青玉狮子虽然不如骨阴山主的修为,但修炼了数百年,体内有着积蓄下来浩**力。并且,身为妖类,它血脉传承亦是不凡,体魄也不似修道人那般孱弱,于是抵挡了下来。
骨阴山主目露睥睨之色,全无半点沉重,唯有居高临下。
纵然是吕阳天尊坐骑,纵然血脉不凡,祖辈惊人,但这头青玉狮子本身的修为,还要比自身低上一筹。
“看本座降服你这妖物……”
骨阴山主背负双手,往前行去。
青玉狮子昂然咆哮。
无数天材地宝因斗法而乱成了一团,堆在一处,随着争斗,不断翻飞滚动。无数珍贵之物。灵药奇珍,异矿宝玉,法宝秘器,都如同杂物般。乱象纷呈。
甚至在宝库角落中,抖落了许多奇珍异宝,显露出其中被遮掩住的一具尸首。
那是一具干尸,血肉干枯,皮肤如同树皮。满是褶皱,且头发干燥,好似枯草。这具干尸身着数百年前的古老服饰,都已被岁月所腐蚀。
……
藏宝库之外。
秦先羽站在神魔尸首的前方,看着那一个硕大的“宝”字,感应着藏宝库之内起伏不定的变化。
驱虎吞狼,然后便等他们鹬蚌相争,来一个渔翁得利。
“好算计……”
身后传来一声阴寒的笑音。
秦先羽浑身冰寒,忙自转头看去。
却见一个青色的大磨盘,旋转着压了下来。
那磨盘大有丈许。布满了符文,在空中旋转,磨灭一切。
“生死冥王轮……”
来人笑了一声,便见自家的生死冥王轮,把那年轻道士压在下方,然后移开之时,已经空无一物。
生死冥王轮,可以磨灭一切,不留半丝痕迹。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轮转神君背负双手。淡淡道:“这年轻道士却还是有些头脑的,算得是聪慧,道行也是不低,可惜遇上了本君。”
他亦是一位六转地仙。
他静静站在外界。等候着内中平息。
然后过了许久,才见内中停歇了下来。
“看来是斗法完毕了。”
轮转神君笑了笑,年轻且俊秀的脸庞上,笑意有些森寒。
骨阴山主和他修为相差仿佛,但内中那青玉狮子怀有数百年道行,并且在天尊洞府生存多年。对于洞府之内极为熟悉,或许可以引动阵法相助。待得一场争斗落幕,骨阴山主或许能胜,但必然不会好受,即便没有受创,可法力消耗势必不轻。
“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但我是可以抹杀渔翁的神仙……”
轮转神君低语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君才是手执弹弓,打下黄雀之人。”
他踏入了藏宝库中。
内中动静此起彼伏,未有停顿。
……
藏宝库外,暗处之中。
这里没有半丝异样气息。
但秦先羽就在这里盘膝打坐,已经过了许久。
他运转抱婴诀,敛尽了气息,无人发觉。
藏宝库事关重大,秦先羽不愿放弃,也更不愿和青玉狮子争斗之后,被别人捡了便宜。若是离开,不免被人捷足先登,若不离开,空守在此,又怕全无其他方面的益处,只落得一场空。
于是本身在此坐镇,只有化身在外行走。
之所以敢做驱虎吞狼的手段,便是因为他不惧化身送死。
而适才站立在藏宝库之外的化身,正是要引出藏匿在一旁的另一位六转地仙。
如今那个幻化青色转轮的六转地仙,已经被他一具化身引了出来。
藏宝库附近,再无其他人的气息。
秦先羽睁开双目,目露沉吟。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轮转神君自以为是手执弹弓之人,打落了秦先羽这头黄雀。
却未想到,黄雀本不是真的。
轮转神君才是黄雀,秦先羽方是手执弹弓之人。
“事情尚未落定,未必就能稳稳得益。”
“此外,还须得防备其余人来到这藏宝库附近,发觉异处……”
秦先羽深吸口气,运转抱婴诀。
一气化三清,有三具化身。
此刻还有一具。
所以在藏宝库之前,又有一个秦先羽出现。
……
藏宝库中,骨阴山主费了好大气息,才把那青玉狮子打得重伤,然后运使手段,禁锢起来,心中有意要将之降服,带回骨阴山,充当坐骑。
而这藏宝库,多半存留着吕阳天尊的绝大多数宝物,想来也尽归自身所有。
正当骨阴山主欣喜之际,却见藏宝库之外,又有一人到来。
“老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轮转神君背负双手,笑得十分惬意。
骨阴山主面色微变。
两人修为相差仿佛,昔年曾经斗过一场,以骨阴山主稍胜一筹,但却只能占得上风,而无法彻底打杀轮转神君,更无法阻止对方逃去。于是在轮转神君落败之后,可以轻易离开,骨阴山主亦是无法阻止。
适才一路追杀那年轻道士至此,骨阴山主接连碰撞阵法,身上有些轻伤,适才对付青玉狮子时,也并不容易。
青玉狮子道行不低,体质也不凡,并有得天独厚的神通,加上它能略微借助藏宝库的阵法,竟然让骨阴山主也受了不少伤。
伤势累积起来,加上自身消耗,已经算是颇为虚弱。
但这么一点虚弱之感,倒还让骨阴山主不甚放在心上。
可遇上了几乎堪称势均力敌的轮转神君,而自身正值虚弱之时,几乎全无胜算。
“不瞒老哥……那小道士妄想借老哥的手获得好处,但他不自量力,以四转地仙的修为,就敢算计六劫不朽真身。”
轮转神君微微笑道:“小弟已经替您料理了他,现在……”
他面色骤然一冷,双手绽放寒光。
骨阴山主知他性情如此,早有防备,哪怕轮转神君是趁着讲话时而发难,却也偷袭不到他。
然而如今两人相差着实有些悬殊,即便不必偷袭,正面争斗,骨阴山主也有无法抵御之感。
“我的生死冥王轮,又有些许长进,还请老哥指点。”
轮转神君把手一点,然后一座丈许大的磨盘在空中浮现,镇压下来。
骨阴山主面色大变,连忙闪避。
然而那生死冥王轮并不笨拙,刹那间就即磨灭了他一条臂膀。
骨阴山主就地一闪,捂住断臂伤处。
生死冥王轮磨灭了他一条手臂,气焰更甚,顺势砸向了宝库角落的一具干尸。
轮转神君虽然觉得生死冥王轮去得太急,但也不以为意,只想着把那干尸也磨灭成虚无,便折返回来,镇杀骨阴山主。
然而,就在这时,角落处那具干尸,陡然睁开紧闭的双目。
那干尸只看了一眼,生死冥王轮立时化作灰烬。
轮转神君目光微凛。
骨阴山主倒吸了口气。
只见那干尸摇摇晃晃,起了身来。(未完待续。)
PS: 上一章的标题忘了加个【二】……发了之后就呆了,有时候手快也是比较头疼的……
好了,晚安。
五百六十八章 藏宝库【四】
斗法的余威,犹有声响。
翻转的天材地宝,从空中摔落在地,脆弱者或破碎,或迸裂,坚硬者全然无损,甚至砸穿了地面。
轮转神君与骨阴山主,俱都停手。
剩下的动静,只有斗法的余波。
“越过三重地境的七转地仙?”
轮转神君目光微凛。
骨阴山主默然不语,然而那睥睨天下,霸道强绝的气势,已是荡然无存。
那干尸摇摇晃晃起身,气息如若风中残烛,似有似无,摇曳不定,似乎下一息就要为之熄灭。
他浑身干枯,因为双眼紧闭了数百年,上眼皮竟然与下眼皮粘合在一起,骤然睁开之后,扯下了半截眼皮,贴在下眼处,显得恐怖异常。
轮转神君与骨阴山主互相对视一眼,不由相互靠近了少许。
两人虽然互有戒备,但隐约有些联合之势。
“不对……”
轮转神君目光微闪,说道:“他曾是七转地仙……”
骨阴山主低声道:“现在却未必了。”
岁月无情,纵是古仙至此,也已油尽灯枯。
都说身外大天地,体内小乾坤,可以交相辉映,内外感知,然▽et而当肉身腐朽,当魂魄微弱,那么体内的天地乾坤为之腐朽,大道也随之消逝。
金丹乃是亘古不坏之物,然而本身腐朽,终究使得金丹无法运转。
纵有七转地仙的修为,但又能发挥出几分来?
甚至法力运动之间,肉身便化作了灰烬。
纵为神仙之辈。可到晚年之时。也不如盛壮时期。何况这具干尸,并不是晚年迟暮,而是已经腐朽到了极致。
“未足六转地仙……”
轮转神君缓缓道:“他有七转地仙的修为,然而不能超出六转地仙的境地,一旦自身法力达到了这般境地,肉身便承受不住,仙体崩灭。甚至……他能够施展的本领,只有五转地仙的级数。比不得六转地仙,并且动手时有所限制,不能长久。”
骨阴山主亦是点头,他独臂间划出莫名的轨迹。
这是一个绝妙的机会。
原本自身消耗极大,已然比不上轮转神君,然而出现了这一具干尸搅局,总算有了一丝生机。
这干尸余下的本领,倒还不至于让两人为之惊惧。
骨阴山主念头急转,一时起心意欲偷袭轮转神君,一时则想要联合那具干尸。一同灭杀轮转神君,然后才对这具干尸下手。终能尽得此中至宝。
只是那具干尸,还能留存神智么?
轮转神君手中转动,生死冥王轮渐渐孕育而生。
“你躯体已然老迈腐朽,若是法力运转剧烈,都会毁去这具残躯。”轮转神君缓缓说道:“我为六转地仙,他是六劫不朽真身之辈,以你余下的本领,只能比得过五转地仙,远不如我二者。”
那干尸顿了一顿,他宛如暗黄蜡质的眼睛里,有些模糊的光泽闪动。过了许久,干枯的嘴唇略微动了动,发出枯涩沙哑的声音,“岁月……磨去了……一切……”
“昔年时……”那声音颇为干涩刺耳,满是枯涩,“未过……三重地境,何曾……入得我眼?”
轮转神君面色微变,过了片刻,忽然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
“嗯……”
那干尸勉强发出一声模糊不清的回应。
骨阴山主不断运转法力,试图恢复消耗的法力,拖得越久,越是有利,于是他喝道:“你究竟是谁?”
那干尸怔了一怔,然后仿佛凝结冷却得如焦黄蜡质般的眼睛底部,有少许光泽流动。
“我……是谁……”
他有些迷惑。
骨阴山主说道:“你是昔年吕阳天尊所搜集的东西之一?还是天尊门下弟子,或是道童?还是说……”
骨阴山主深吸口气,道:“你是吕阳天尊?”
轮转神君面色骤变。
“不是……”
干尸沙哑着声音道:“我是天尊门下……我是大弟子,我是炎君……”
轰!
轮转神君不再试探,也怕夜长梦多,于是又是一记生死冥王轮。
这生死冥王轮,方圆丈许,不断转动,磨灭一切。上方无数符文,在转动之中,不断破灭,又在破灭之中重生。
干尸颤抖着手指,点在了生死冥王轮之上。
轮转神君引以为傲的手段,立时崩成了碎末。
“我虽无昔年盛况……甚至不敌六转地仙……但我还是我……”
干尸似乎渐渐清醒了许多,他言语也逐渐流利,“如今本领已非比往昔,低弱不堪,然而此地阵法犹在,未被岁月所损。”
“我奉命守护藏宝库,来者尽杀之。”
“此中阵法,能困七转地仙。”
他言语缓慢低沉,枯涩干哑,而最后一句,便如晴天霹雳,让二位六转地仙级数的人物,都为之屏息。
“我还是我……我是天尊弟子……”
“因而……我能操纵阵法。”
惊雷炸响。
……
秦先羽立身于外,感应着内中变化。
只觉整座藏宝库都似乎翻转了过来。
那建成藏宝库的幼年神魔,仿佛活了过来,气息浩荡,满是沧桑。
最后一切归于寂静。
秦先羽不知内中变化如何,但大概可以猜测,里面已经停歇。
于是他踏出一步,进入了藏宝库内。
轮转神君已经消失不见。
骨阴山主软软瘫倒,骨肉尽数碾作肉泥,仿佛破烂的布匹。
青玉狮子身躯未损,却也已经死去。
只剩一具干枯的残躯,形态可怖,令人为之惊惧。
秦先羽可以感应到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气息。
那具残躯,只剩半边身子,然而他双目渐渐明亮,最终仿佛火焰一般炽热。
“适才进入藏宝库的……都已死去了……”
那具干尸说道:“此乃天尊号令,但凡有人踏足藏宝库,当尽我所能,杀尽来者,此事已答应过先师,无法更改。”
“天尊?先师?”
秦先羽怔了怔,然后惊讶道:“你是吕阳天尊弟子?”
那干尸沙哑着声音道:“我为大弟子……炎君。”
“果然……”秦先羽心中恍然,仔细打量过之后,心中已然知晓,两位六转地仙级数的人物,都已经死在了藏宝库之内。
那位运使转轮的高人,连尸首都未能留存。而曾追杀过自己的那个中年不朽人物,乃是六劫不朽真身,虽也无法活命,但至少保住了一具残尸。
秦先羽实在无法相信,这位已经油尽灯枯的天尊弟子,如何可以胜过二位六转地仙级数的人物?
“不必疑惑。”炎君沙哑着声音说道:“奉天尊之命,任何踏足宝库之人,当尽力诛杀……不单是他们两个,连你也一样……”
秦先羽忽觉遍体身寒。(未完待续。)
五百六十九章 藏宝库【五】
炎君。请大家搜索看最全!
这是吕阳天尊的大弟子,是吕阳天尊七十二位弟子之中,三个得道成仙的人物之一。而其余两名地仙,俱都未过一重地境,便已在岁月中逝去,只有炎君踏过了第三重地境。
吕阳天尊是天纵之才,然而际遇不高,未能入得仙宗,无法习得天地间最为上等的妙法。但他凭借自身天赋悟性,以及不俗的传承,最终踏足九转地仙的境地。
炎君乃是他在百岁之时所收的弟子。
实际上,炎君根骨比仙宗的弟子都逊色许多,毕竟吕阳天尊乃是散人,仅孤身一位,而非仙宗这等浩大势力,遍布一州。因而寻常散人之流挑选弟子,自然不能以仙宗弟子而论,若能寻到一个好苗子,已是不易……
炎君得了修炼的机缘之后,亦是刻苦勤勉,终于踏过三重地境。
然而吕阳天尊乃是九转地仙,寿数比炎君还高一些。
时过多年,天尊未老,然而门下弟子逐一逝去,除却一些年少弟子外,只剩一个跨过了第三重地境的炎君。多年岁月流逝,炎君也承受不住岁月侵蚀,而那时,天尊寿元尚自充足,为避免白发人送黑发人,四处寻访机缘,保住自家首徒弟。
“后来先师赐我一本敛息秘术,号称龟眠,如同假死之状,又如自我封印一般,使得血气不流,法力凝滞,只剩一缕真灵意念留存,而自身陷入沉眠之中,减缓寿元的流逝。”
炎君涩然道:“先师说过,已经寻到了可以保住我的法门。然而数十年过去后……他老人家已然陨落在外,时至如今,已过数百年之久。”
秦先羽默然不语,他并不知道,为何这具干尸会对他说出这么些话,但秦先羽隐约感到,他并无恶感。
炎君声音依然平淡其枯燥。说道:“师兄弟尽作四方逃散,我及时从龟眠之中醒来,天尊洞府被我掌握,只留一些自愿留下的弟子以及道童,然后我便又陷入沉睡之中,避免了寿元流逝。”
“然而……数百年前我已寿元将近,哪怕有龟眠之法。使我延长了数百年之久,可这仅是延缓了寿元流逝。而并不是把寿元停留在这里,永世不朽。”
“我原本已到了苍老不堪的地步,寿元将近,加上数百年自行封印,连苟延残喘都谈不上,如今已腐朽到了极致。”
秦先羽静静倾听,并未答话。
炎君淡淡说道:“我还能感应外界……我见青阳先死,被风融和炎烈埋葬,然后炎烈也死了。风融埋葬了他。最后,风融靠着墙壁,寿元耗尽,渐渐腐烂,褪作白骨。”
“我有心为他收尸,然而心中明白,一旦动弹。那么我这具腐朽的残躯就无法留存了。”
“直到有人强闯藏宝库,并在斗法之间惊动了我,方才令我无法保持龟眠之法。”
炎君看着秦先羽,说道:“如今他们都已死了……只要踏足藏宝库之人,都要死……扰我龟眠者,亦应杀之。”
秦先羽默默拔剑。
炎君沙哑着声音道:“我看见了。”
秦先羽怔了怔。不知炎君言外之意。
就在这时,便听炎君说道:“你埋葬了风融那一具无人掩埋的尸首。”
秦先羽蓦然醒悟,终于知晓炎君为何与自己谈论这些事情。
“我已经无法再动弹,但我还能操纵阵法。”炎君看着自己半边干枯的身影,说道:“既然我还能操纵阵法,便能将强闯藏宝库的人物,尽数灭杀。哪怕是七转地仙,也无法幸免。”
秦先羽心感凝重。
“天尊严令,闯藏宝库者,必杀之……”炎君嘴唇动了动,虚弱道:“既是天尊之令,我也无法违背。但念在你埋葬风融的情分上,我可以让你再活片刻。”
秦先羽默然片刻,然后问道:“不知这座藏宝库……”
“这座藏宝库,乃是以神魔之躯所建。”
炎君不待他问出口来,便即说道:“此乃九劫不朽之神魔,只差一步便能成年,然后可以与道祖并肩。当年先师遭遇此神魔,耗费极大功夫,身上受了多处重伤,终于得以斩杀此神魔。对此事迹,先师素来德意,于是炼成藏宝库,期间耗费许多功夫。”
秦先羽问道:“耗费了多少功夫?”
“无数天材地宝用以融入神魔体内,符文阵纹刻印无数,且不得冲突。”炎君说道:“先师除却修行之外,便一心改造洞府之中的藏宝库,时过八十年,才算大致完好。然而此后,先师若在外界获得某些物事,必然回宗改变藏宝库,如此计算,又是三百年。”
秦先羽微微屏息,“此乃九转地仙三百年的心血,并且以九劫不朽真身的神魔为基础,炼制成了这座宝库。不知这座宝库还是否另有他用?”
炎君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微微闭目,浑身枯槁腐朽的气息愈发重了些。他徐徐说道:“若熟知此阵法,并有信物,便可将这头建作宝库的神魔当作手段,可以用以对敌。”
秦先羽略感吃惊。
而炎君缓缓说道:“它堪比九转地仙,尽管死去,所留肉身也极为非凡,加上天尊添上无数天材地宝,建作宝库。不瞒你说,这藏宝库的神魔虽然已经死透,但若是运转起来,足能敌得过七转地仙。而若是有人踏入藏宝库,便是迈入了神魔体内,于是这里便已经是它的主场,几乎可敌八转地仙。”
秦先羽倒吸口气,心中惊骇莫名。
炎君说道:“想要操纵藏宝库,先习练本门至法,并获得信物,才能有望驱使神魔为己用。”
秦先羽正想问信物和吕阳天尊门下的至法,但话到口中,终究退了回去。
炎君静静看着秦先羽,说道:“现在我要杀你了。”
他瘫坐在地上,只剩下半边身子,且并未流血,而是如同枯树一般,令人触目惊心。
但这样一个人,却说要杀了秦先羽。
秦先羽知晓,如今的炎君,老迈腐朽,没有这个本领能杀了自己。但吕阳天尊留下的阵法,却是有着毁天灭地的威能。
只要炎君能够操纵阵法,哪怕他失去了半边身子,哪怕他已油尽灯枯,但凭借阵法,也足以杀死任何对藏宝库产生觊觎之心的修道人。
包括秦先羽。
炎君淡淡说道:“一炷香之内,我将把你抹杀……便好生享受这一毫升的日子罢。”
“一炷香……”秦先羽低声道:“够了。”
他伸手一摄,无数天材地宝,奇珍宝物,都被秦先羽吸摄过来,投向藏宝库大门之外。
炎君没有阻止,只是静静观看。
藏宝库大门之外,赫然又站立着一个秦先羽。
依然是年轻道士,依然是背负长剑,依然是出尘脱俗。
秦先羽背负双手,骤然把腰间玉牌一甩。
玉牌变作一片漩涡,足有方圆数丈。
一切都落在漩涡之中,落在玉牌之内。
炎君依然平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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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百七十四章 蛮荒第一人杰
沉闷声响。,
只遥遥听见,便能令人胸闷欲呕。
那是孟星然速度太快,撞破了大气。
他举拳轰打而来。
拳头前端的空气来不及流溢,现出波浪状的涟漪。
这一拳磅礴大气,尽显蛮荒之态。
一拳之威,撼山震岳。
秦先羽脸色平静,目光却稍显沉凝,他把守正剑往前一点,剑上蓦然生出许多痕迹,正是火符之状。
焱古元剑诀倏忽而生,火光炎炎。
孟星然面色不变,一拳打穿了炽烈火光。
火光之后,并没有秦先羽。
“闪得倒是不慢。”
孟星然微微昂首,抬起手来。
拳面之处,皮开肉绽,隐约可见森然骨骼。
但他把手一抖,上面便开始逐渐蠕动,血肉愈合。
秦先羽愈发觉得凝重。
孟星然此人,竟能赤手空拳,抗衡焱古元剑诀这等燕地秘传的一流剑法。尽管受了伤,却并非重伤。
“原本听闻你自称百岁无敌,我心中是颇为不屑的,另外,据说你是林景堂的师侄,我视林景堂为此生之大敌,自然也不愿以大欺小,免得日后与林景堂再斗之时,弱了一头。”
孟星然背负双手,虽是年少轻狂之态,却有相应的霸道气息,只令人感到高不可攀,甚至无法仰望。他缓缓说道:“但有人与我说,你修为高于林景堂,实际身份更非林景堂可比,倘如我胜过了你,比胜过十个林景堂更为重要。”
秦先羽默然片刻,然后答道:“林景堂乃绝代剑仙。无人能比他更胜十倍。”
“我也这么觉得。”孟星然说道:“林景堂乃是与我争锋的人物,同辈弟子间无人可敌,你身为后辈,怎么可能会有这等分量?但现在看来,你修为未必比林景堂高出十倍,然而……既然有人这么说了。那即是认为,你的身份比之于林景堂,要更为不凡……”
“你不是寻常的四代弟子。”
孟星然淡淡道:“你究竟是谁?”
闻言,秦先羽心中的迷雾,稍微清晰了少许,隐约有一条线串联起来,似乎对蛮荒神宗的用意,稍微有了少许明悟。
“我便是我……还能是谁?”
秦先羽执守正剑,说道:“我此行要往蛮荒神宗。乃是为了借用观疆录,其他的并不重要。”
孟星然点头道:“确实不重要。”
他蓦然一动,黑发飞扬,双眸犹若暗星,深邃莫测。
秦先羽心中升起几许寒意,骤然退去。
嘭!
在秦先羽原本的立足之处,刹那而塌陷,方圆百丈下陷数丈。大地龟裂,远方的山为之颤动。
孟星然踏落了大地。然后一跃而起,化成一道流光,冲上至高空。
秦先羽用守正剑,一剑劈落了下去。
“来!”
孟星然伸手去接。
剑刃斩在他的掌心。
这一剑乃是秦先羽施展的秘剑,不亚于寻常四转地仙施展出来的道术。
然而孟星然体魄之强悍,更甚大荒蛮龙。
这一剑落在他的手上。剑刃切入一半,却不能削去他的手掌,被他紧紧握住。
秦先羽未曾想过,居然有人能够徒手接他一剑,不禁倒吸口气。
轰!
但孟星然并没有停手。他接下守正剑的同时,另一只手也朝着秦先羽砸了过来。
劲风扑面,更甚刀锋。
秦先羽脸面生疼,但未有惊慌,左手抬起。
孟星然这一拳打在秦先羽掌心之处。
秦先羽只觉掌心剧痛,然后血肉糜烂,骨骼寸寸碎裂,从手掌沿至手腕,继而是小臂,随后整条臂膀都血肉震烂,骨骼碎裂。
好在他是仙体,又有仙家法力护身,故而只把伤势止在手臂外,未有伤及全身。
只是孟星然也并不好过。
因为秦先羽掌心处有一道痕迹,那是雷痕。
掌心雷在拳掌之间透出光华。
雷霆传遍孟星然全身上下,外至皮肉,内至脏腑,俱都受伤。
与此同时,守正剑上面火符痕迹蓦然闪现,焱古元剑诀亦是火光闪现。
孟星然抓住剑刃的手掌,滋滋作响,白烟袅袅,烧熟的肉味传扬开来。
焱古元剑诀,能熔铁化金,若非孟星然体魄惊人,全身都已被化成酱汁。
“好……”
两人骤然分开。
秦先羽眉头紧皱,左掌已然无法动弹,饶是他能断肢重生,但一时间却也难以恢复。
而孟星然也是如此,相较之下,他直接受了焱古元剑诀,以及掌心雷,中间未有间隔,伤势比之秦先羽更重一些。
不过这些伤势,孟星然并未放在眼中,他依然昂着头颅,带着少许俯视之态。
秦先羽抬起剑来,洞虚剑光渐渐积蓄。
孟星然双拳紧握,哪怕伤势在身,一个动弹都能带来剧痛,可对于他而言,自幼锤炼体魄,什么苦痛都曾受过,这些肉身上的痛楚,均视之等若于无。他目光微凛,作出擒鹏搏龙术的姿态。
擒鹏搏龙术,乃是孟星然自创之法,肉身搏杀之术,非是神通道法,却不逊色于任何神通道法。
秦先羽对于这位蛮荒年轻第一人,早有耳闻,也知此术厉害,上能擒拿金翅大鹏,下能搏杀大荒蛮龙,能够尽显孟星然本身之长处。
孟星然此人,习练的虽是神魔炼体之道,却又并不相同,他所修炼的神魔不朽真身,气息便是自身。与其说是神魔之法,更类似于锤炼本体的荒龙。
因为此人走的乃是昔年孟长锋的道路。
什么上古神魔,什么天地宠儿,什么山河精灵,什么天生真神,如何比得上吾之本身?
他们不修神魔,只修本体。
修至大成后……
本身就是一类神魔!
孟星然本身,就是不朽真身!
秦先羽深吸口气,洞虚剑光骤然迸射过去。
孟星然厉喝一声,震得山川颤动。
他迎着洞虚剑光而去。
洞虚剑光穿过了他的肩头,血肉喷溅。
哪怕是强悍无比的体魄,也抵御不住专于攻伐的洞虚剑光。
而孟星然面色不变,他在迎着洞虚剑光而来时,早已心知这般后果。因为他与林景堂交手时,便领教过类似的一剑破万法。
但那又如何?
孟星然眉宇间锋芒毕露,未有半点掩饰,更不曾因为一桩败迹而受挫。
面对同等级数的手段,他从来不屑于闪避躲藏。
他只会迎面而上,将对手撕杀,浴血而生。
昂然的怒吼。
那是蛮荒的颤动。
五百七十五章 神魔!
大地在颤动。
山岳在摇晃。
神与仙的争斗。
天地变色,日月无光。
鲜血洒落大地,余波毁灭山林。
没有人可以近前。
但有人在远处
……
燕地四代弟子善言,号称百岁无敌,经燕地分宗传出消息称,善言自分宗而出,往蛮荒神宗而行。
于是这一路之上,俱都有人等在前头,意欲拦截善言。
有人只是想要斗个高低,分个胜负。
有人则想借着燕地善言之名,使自家名气传扬天地之间。
而另外有人则是要斩杀善言,心怀杀意而来。
也有人怀有异样的心思。
另外还有一些老辈人物,其寿过百,仍要寻善言的麻烦。
这些人都分布在燕地分宗到蛮荒神宗的这许多万里路途之间。
而在这附近的修行之人,哪怕远隔千里,也都能斗法的场景。
那斗法的场面,没有人能够楚。
有时候楚,令人觉得惊骇。而有时候,正因为楚,才能让人明白,那等斗法的场面,已经比他们高出了太多,并不是他们所能插手进去的。
这些人中,大多数都是为拦截善言而来。
当有人认出了那斗法的双方之后,便都陷入寂静之中。
有人意欲踏着善言而扬名天下,有人意欲教训这狂妄自大之辈,而有人则自认为乃是奇杰俊彦,不输任何同辈天才,于是要斗个高低。
当他们这一场斗法,才觉得自家原本的想法,是何等可笑。
善言固然狂妄,却有着狂妄自大的本领!
至于孟星然,他也同样眼高于顶,声名极盛。号称蛮荒第一俊杰,但他的声名,乃是一桩一桩的事迹所堆积起来的,并不是善言这般大放狂言,从而一夜成名。
孟星然的狂名,令人心服口服。
就算有不服之人,也都将他视作最大的对手。
当然也不乏蛮荒年轻一辈。试图挑战孟星然的想法。
但他们都见到了这一幕,于是沉默。然后信心消弭,再无挑战之想法。
中州燕地百岁无敌剑仙,蛮荒大地第一人杰,这等级数的争斗,已堪比老辈人物,远非同辈年轻之人可比。
有一些眼高于顶,初破仙凡壁障的年轻人,见到斗法场景之时,甚至自觉无法承受斗法的余波。
有些曾要挑战燕地百岁无敌剑仙的年轻人。甚至觉得,哪怕是孟星然喷洒在大地上的鲜血,都是滚烫的岩浆,足以伤及他们。
所谓天才,所谓信心,所谓自负,所谓桀骜。
在这一刻。尽成粉碎。
……
中州燕地百岁无敌剑仙。
蛮荒大地第一人杰。
他们之间的争斗,早已超出了四转地仙与四劫不朽真身的范畴,连五转地仙都觉惊心动魄,震骇心神。
这等争斗,惊动的不仅是附近数千里的修行之人,更有妖仙王者之流。部落神灵之尊,以及……藏在深山老林之内的天生神魔。
“大地在颤抖……”
“不是斗法的余波……”
众人惊骇莫名。
大地的颤动十分剧烈,一阵接着一阵。
有人方。
远方天际有个人影奔跑过来。
有人问:“那人是谁?”
有人答道:“那不是人。”
先前那人觉得疑惑。
后面那人说道:“倘如我在那个位置,你能我么?”
之前那人怔了一怔。
能够修炼有成的,自然不是愚鲁之辈。
倘如有人在天际远处,那么便是细不可察的一点灰尘,哪怕是修道之人。若不仔细运转法力去只能见得一个黑点,未见人影。
但那远方那是一道人影。
这道人影从天际尽头奔跑过来。
他在大地上奔走。
蛮荒的大地,有山脉延绵,有参天古木。
但这都并没有遮掩住那个在大地上的人影。
因为参天古木对他而言,只是小草一棵。那耸立高天的山岳,对他而言,仅是一座土丘,未足膝盖来高。
一座数百丈的山峰拦在他的身前。
山上有飞禽走兽,有无数花草树木,密林成海。
他视如不见,奔跑近前。
然后众人才那数百丈的高峰,只不过到他膝盖来高。
然后他一脚踢了过来。
轰隆隆!!!
数百丈山峰,被他一脚踢碎。
山石岩壁,溅射千里,烟尘迷雾,延绵九霄。
山石小如灰尘,大若房屋,在空中飞溅,撞碎树木,打塌山峰,砸陷了土地。
当他临近之后,众人才发觉,他身高千丈,筋肉虬结,乃青面獠牙,眼若凶焰,他遍身棕毛,腰系龙筋,脚踏碧波。
上古神魔,褚魈王!
“是它……”
“神魔……”
众人四散而逃,纵然是自认天骄之辈,面对这等神魔,俱都失尽了风采,慌忙逃离。
这并不是一般的神魔,它是已然成年的神魔。
它酷似人身,遍布棕发,又如猿猴之属,典籍记作山魈巨神。
这头神魔素来藏在深山,但因早已成年,能够匹敌道祖之流,故而早有记载,被蛮荒神宗命名为褚魈王。
它昂然咆哮,声震九霄,顺手一抓。
那是一座百丈山岳。
原本山是并不凝固的,一抓便碎,但它手上一捏,连同其上花草树木,飞禽走兽,俱都捏成一团,然后从地面上连根拔起。
然后它仰头一掷。
百丈山峰,投掷千里之外。
期间撞破了空气,擦出了火光。
……
孟星然与秦先羽俱是停手。
然后不约而同朝着那百丈山峰出手。
原本秦先羽就已蓄势良久的洞虚剑光,朝着百丈山峰而去,将之洞穿。
而孟星然则以身相迎,将那百丈山峰,撞成了粉碎。但他亦是受创不轻,嘴角抹去了少许鲜血。
“成年神魔?”
秦先羽倒吸口气,心中难以置信,“我二人争斗,居然惊动了道祖级数的成年神魔?”
他心中万分吃惊,然后偏头星然,正要招呼他一起离开。
然而,就见孟星然把头一昂,说道:“我奉命迎你,怎能让你狼狈而逃?”
秦先羽惊道:“你要干什么?”
孟星然背负双手,方渐渐逼近的神魔,满是少年轻狂之态,“我不修神魔之身,只修本我体魄,乃是我自认本身体魄断然不亚于任何一类神魔。今日既然得见,如何就要退避逃走?”
秦先羽听出他言外之意,心中骤寒,惊道:“你就算不输给任何一头神魔,但你仅是四劫不朽,仅是幼年神魔,而它乃是成年神魔。今日你避它,并不代表你输给了它。”
孟星然偏过头来,忽然说道:“相较之下,林景堂更适合成为我一生的对手。”
秦先羽默然不语。
“骄傲与勇气,便是不惧!”
孟星然说道:“生死之间,方能体悟……”
“纵是螳臂当车,纵是飞蛾扑火……”
“但我迎了上去,从此便是无惧,从此才能坚定我心中之信念,才能让我自己坚信,我之本身,不亚于任何神魔之道。”
“生与死,并不重要。”
秦先羽只觉他情绪平淡,未有半丝波动,仿佛碧波寒潭,更如幽邃星空。
不待秦先羽有所反应,孟星然已然化作流光,迎了上去。
褚魈王目光残虐,满是焰光,它双拳齐落,仿佛打塌了虚空。
这双拳未见光芒,却有万丈声势,胜于秦先羽所见的任何一记道术神通。
纵然是吕阳天尊洞府在此,也必然轰成粉碎,洞府大阵形同虚设。
面对这样一双拳头,纵然有再坚定的心念,也要为之土消瓦解,只剩无穷无尽的恐惧。
然而孟星然依然迎了上去。
他身形暴涨百丈,一往无前,挥出了擒鹏搏龙术至刚至阳的一拳。
然后在褚魈王的双拳之下,孟星然那强悍得胜于荒龙的体魄,崩作一片血雾。
秦先羽仿佛呆滞了一般。
忽地,一道光华从天而降,从虚无中诞生。
光华刷过了那片血雾,尽数收拢。(未完待续。)
五百八十五章 闯山!
“贫道言分,求见贵门宗衡长老。”
连山门之前,是一个年轻道士。
这年轻道士面貌清俊,面色淡然,目光略感深邃,但不知为何,身上有一缕寒意相随,挥之不去。
他腰挂玉牌,背负仙剑,一袭淡色道衣,然而手上所执的却非拂尘,而是一个刻画三头真龙的小炉。
八位守山弟子各自对视一眼,均感讶异,他们修为尚可,但还未成仙家,只觉对面这年轻道士大有深邃神秘之感,难以揣度,故而不敢怠慢,只十分客气。
前面一人问道:“不知仙长从何而来?与宗衡长老是何干系?所为何事?”
秦先羽淡淡道:“从幽州尘世而来,与宗衡长老未有谋面,但渊源不浅,今日前来,只为见他一面,询些问题,并送他一物。”
那人颇为迟疑,然后苦笑道:“这个……宗衡长老前些年确实去过幽州尘世,但受创颇重,染了尘世气息,至今尚在剥除尘世浊气,闭关不出,数年之内,恐怕是不能打扰。”
秦先羽又问道:“既是如此,贵宗掌教可在?”
这守山弟子答道:“今日一早,掌门外出,乃追杀本门大敌,据悉,今日可返。若有事情,道长或可等候,也可报与主事长老。”
秦先羽道:“贵宗主事长老何人,又有何等道行,配与贫道同席论事?”
他语气平淡,然而言中之意,却满是傲然俯视之意,甚是令人不满。
几位守山弟子闻言,无不暗怒,只是当头那弟子却更加不敢怠慢,只觉此人大放狂言,定有相应的高深道行,于是躬身说道:“本门主事的陆长老,乃是六转地仙。只差一步便能踏过三重地境,乃是本门两位六转地仙之一,任何贵客前来,都有资格接待。”
秦先羽嗯了一声。然后说道:“那便领路。”
这守山弟子迟疑道:“适才已有一位师兄前去通报,稍后自有长老来迎,还请稍待片刻……”
他言语说罢,悄悄抬头看了那年轻道士一眼。
只见那年轻道士依然是颇为平淡的模样,未有恼怒。
众守山弟子不禁松了口气。心想来的这人还是好脾性。
就在这时,便听他一声轻叹,悠悠道:“等不及了……”
当头那守山弟子眸光蓦然一缩,心中顿觉不安。
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便见滔天法力,汇成浪潮,打向了连山门。
“有人强闯山门!”
一声厉喝,蓦然响起。
秦先羽未有施展任何法术,单凭本身仙家法力,掀起一片浪涛。拍向了连山门。
轰隆隆响动,震彻四方。
护山大阵发觉异状,自行运转,护持山门,并反击过来。
秦先羽手托五色烟罗,有五色烟气罩身,不受侵害,他面上并无多少情绪变动,然而眸光深邃处,却渐渐凝了寒气。
适才那守山弟子明知不是对手。然而却不敢逃遁,他把手中葫芦一拍,顿时升起一阵烟雾。
那不是烟雾,而是千百头蛊虫。
见状。秦先羽忽然顿了一顿。
适才他与这八位守山弟子距离极近,然而出手之时并未伤及他们,只是打向了连山门的宗派山门。
他原是为寻宗衡而来,不愿伤及无辜。
但见了这些蛊虫,他原本刻意忘记的那些来自于相正的忠告,却又再度显现出来。
与你为敌。未必全是恶人,与你为友,未必全是善类。但连山门,满门上下,没有无辜之人。
这些蛊虫,每一头都是用人命喂养出来的。
每一头蛊虫,都要比秦先羽昔日的翅翼神蜂,飞天血蛇之流,更为凶悍厉害。
当初盖矣神尊受宗衡所惑,钻研蛊虫之道,历经数年,才有七类蛊虫,均是俗世间令人惊骇的邪物。然而盖矣神尊毕竟还不是仙家,可这些的蛊虫,却是连山门这多年传承所炼的物事,乃是用人血人命堆积出来的凶物。
连山门弟子手中的每一头蛊虫,都是连山门境内各大城镇部落的人,用人命喂养之后,才算有成,此后方能供弟子炼化。
“千百头蛊虫……就是千百条人命喂养出来的……”
秦先羽蓦然敛去心中善意,不再顾忌伤及无辜。
因为这里没有无辜之人可伤。
他翻手一按,正中那连山门弟子的头顶。
那守山弟子看似无伤,然而瞳孔忽然涣散,软软倒了下去,生机寂灭。
其余七位守山弟子,俱不能幸免。
秦先羽把五色烟罗朝头顶一托,悬在上方,五色烟雾垂下,万邪不侵。而他左手一放,五指各处一道雷霆。
五雷正法扫过,七名守山弟子俱都在雷光之内,变作焦炭。
不远处又有一行守山弟子听闻变故而来,放出蛊虫,秦先羽反手拔出守正剑,焱古元剑诀扫了过去,火光炎炎,将八名守山弟子俱都烧成灰烬。
“大胆!”
连山门中传出一声厉喝,道:“来者何人,竟杀本门一十六名守山弟子?”
秦先羽踏入连山门中。
大阵声势更增。
秦先羽仿若不觉,只是答道:“言分道人,为宗衡而来。”
山中深处,两道光芒临近。
这是两位五转地仙级数的人物。
秦先羽踏蝉翼步,往前迎去。
焱古元剑诀,扫出一片浩浩火光,烧得半边天塌。
随后他翻手一按,掌心雷迸现,五雷正法齐出,汇成六阳至境神雷。
此后又是一记洞虚剑光。
只在刹那间,两位连山门五转地仙,立成灰烬,点滴不留。
雷霆手段,凌厉到了极致。
秦先羽深吸口气,也颇喘息不定,适才几乎已是竭力而行,才能造成这般局面,打杀两名五转地仙,并在势头上,先占得了先头。
但连山门中,不止两位五转地仙,或许也不止两名六转地仙。
秦先羽未敢耽搁,他趁此威势,已然闯入了连山门之中,直奔连山门长老弟子的闭关之所。
周边连山门众弟子,俱是放出自家蛊虫,均是十分厉害,铺天盖地,数不胜数。
秦先羽忽然扬手一挥,银羽神鹰满空皆是,每一头都丈许之高,硕大壮实,堪比龙虎之辈,体内更是蕴藏着难以炼化的神魔血肉之法力。
鸟类本是虫豸克星,天生占了些优势,蛊虫见之都要先惧三分。
除此外,这些神鹰又都是妖力深厚,道行高深,故而凶悍无匹,在这连山门中,吞食蛊虫,撕杀无数。
雪蚕蛊振翅而起,悬在当空。
连山门上下,蛊虫翻飞,遮天蔽日,又有数千神鹰,毛羽深银,在蛊虫中肆意猎杀。
日月无光,已不见天空。(未完待续。)
六百二十五章 人生许多苦,又何苦?
三重地境,便是第三重仙凡壁障。
六转地仙与七转地仙之间,便如龙虎真人面对神仙一般。
天仙之气温养,致使金丹火候早已临近大成。
只是他自觉身在中土,将要回返燕地,已无危机,故而不去推转。
适才遭遇危险,所以才改了想法,推转金丹,至六转地仙。如今再面对这位濒死的道祖,哪怕他油尽灯枯,但若无三重地境以上,也难以抵御。
“洞虚剑光!”
“六阳至境神雷!”
“一气化三清!”
“陷仙剑阵!”
“焱古元剑诀!”
……
秦先羽全无留手,把一身手段尽数施发出去。
至尘埃落定。
他亦是遍体鳞伤。
鬓发洒落,道衣残破。
三具化身俱都消去。
他本体披头散发,衣不蔽体,口中溢血。而身上俱是伤痕,深浅不一,通身染血。但有一双目光,泛着寒芒,未有变化。
……
“不可能……”
那枯尸下半截身子被打灭,上半截身子还在火焰当中,至于那头青蛇,早已被雷霆打中要害,只不过因为主人未死,因而还能抽搐两下。
“我本就可以推转至金丹七转,只不过无意推动罢了。”秦先羽伸手抹去嘴角的血液,说道:“既是眼前须得推动金丹,又何必故作姿态?”
“你体内有我无数虫卵,数以亿万计……”蠡神老祖沙哑着声音道:“但老夫要死了,可你怎么还不死?”
这里空气混浊,尘埃众多,还未沉淀下去。而无数蛊虫幼卵。比之于尘埃还要细微千百倍,每一个呼吸都会吸入成千上万的虫卵,并且会依附在皮肤上面。
以他蛊道祖师的造诣。足能让人不知不觉间受蛊毒而死。
先前这个道士,在两人交谈之中。不知吸进了多少虫卵,足有亿万之数。
在动手的刹那,蠡神老祖就已催动了蛊虫幼卵,此刻应当破体而出,将这年轻道士分食,最终只剩下无数蛊虫才是。
为何全无动静?
这老祖十分心惊。
燕地的弟子,有着极为厉害的攻伐手段,这倒不出意料之外。但是为何虫卵竟也不能奏效?
秦先羽说道:“我身怀道剑,万邪不侵。”
蠡神老祖静了一静,似是想起什么,问道:“冥空的道剑?”
秦先羽说道:“是的。”
“原来你是他的隔代传承。”蠡神老祖言语颇有唏嘘,说道:“当初一剑伤我,使我沦落到这般地步的,便是冥空。我之寿元,比他人不同,乃是青蛇长寿,哪怕到了如今。也还未寿尽,但千年之前挨了他一剑,虽然不死。却困守山中千年之久,与死无异。当年他没能杀我,今日你却代他杀我,真是命也……”
“我也未必就要杀你。”秦先羽说道:“若我自损三成法力,斩去三成道行,以此施展点化之术,还能救得下你。”
蠡神老祖道:“但老夫不会救你父母。”
秦先羽顿时沉默。
修成道境的人物,乃是一个时代的奇才,他们性情各异。也有沉稳的,也有张狂的。也有桀骜的,也有谦逊的。甚至还有卑躬屈膝,阴险狡诈的。
但不可否认,他们乃是一个时代的奇杰。
这等人物,终究还是桀骜之辈较多。
蠡神老祖显然便是这一类。
宁死不屈。
“前辈请上路。”
秦先羽剑尖迸出一道洞虚剑光,穿透了蠡神老祖的头颅。
然而洞虚剑光并未停顿,骤然迸裂,化作千万道细微剑芒,布下剑阵。
陷仙剑阵!
这剑阵把蠡神老祖残躯以及那青蛇,尽数收拢在内,然后剑芒来回交错,将阵中一切,尽数切割成亿万道,最终往内塌陷。
半点灰烬也不留存。
一位道祖,至此陨落。
天地间没有半点动静。
无声无息。
……
秦先羽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斩杀一位道祖人物,哪怕只是油尽灯枯的道境人物,但这依然是一方道祖。
这位道祖,乃是当年那位创出燕地道剑,本要成为十脉首座的燕地太上长老的敌人,哪怕是其手下败将,哪怕已油尽灯枯,可他却也是那个级数的人物。
如今的秦先羽,已经逐渐逼近了那个令人仰望的道境,尽管还有遥远的一段距离,但已不再是高不可攀。
至少他如今便斩杀了曾经位于道境的人物。
只是在他心中,谈不上高兴,也谈不上激动。
除却修行道胎真玄悟真篇的仙圣人物之外,这位蠡神老祖是最有可能救治父母的人物,也是最为轻易且简单的一条道路,更是一条距离他不算遥远的道路。
但今日,他亲自切断了这一条路。
如今,除却道德仙宗的仙圣出手之外,便只有他自身把道胎真玄悟真篇修行到极高的造诣,才能办到。
要有这等造诣,就算是秦先羽修成了道祖,也未必就能办到,或许要成为圣祖,才能领悟通透。
这一条道路,太过遥远。
遥远得难以触及。
或许在未来的岁月中,他会登临这一步。
但那时,手中的两头蛊虫,已经消散在岁月之中。
他站在地室中,未有动静,怔怔出神。
身后是火焰寒风及迷雾。
前面是一堵没有出处的岩壁。
人生总有许多无奈。
哪怕是神仙。
秦先羽站立在原处,许久不曾开口。
天窗经过斗法,坍塌了一些,只剩一条细微的光线,投射在他脸上。随着灰尘飘扬,那光线若隐若现,把他的脸庞也照得忽明忽暗,就如他的心情一般,阴晴不定。
最终只是叹了一声。
他往前走去,扬手扫开那残碎岩石,露出后面的岩壁。
岩壁中许多个孔洞,排列有序,里面都是已经死去的蛊虫。
而这些蛊虫,就是蠡神老祖的传承。
他伸手将这些蛊虫尽数收拢,投入玉牌之中,然后将守正剑往下一劈,斩开了石床。
石床下有一卷书籍。
那是记载着蛊道秘术的书籍。
那是蠡神老祖的各类秘术传承,不是连山门的粗浅法门。
秦先羽伸手收了这一卷典籍,翻看过后,只发现上面记载着各类豢养蛊虫的妙法,以及各类施展蛊虫的秘术,最终是一道修行本命蛊虫的口诀。
上面没有救人之方,只有害人之法。
秦先羽早有所料,但依然禁不住失望,看着破碎不堪的石床。
蠡神老祖原本就盘坐在这里,现在连灰烬也没有。
“你死了,却断了我一条路。”
秦先羽低声道:“人在世上总有许多苦,你苦,我也苦,又何苦?”(未完待续。)
ps:原本是要让秦先羽在后面一个情节推转金丹的,好歹有个间隔,但细想之下,都是因为天仙之气带来的好处,不必留待后面了,现在推一推金丹就能打赢,何必用六转地仙的修为去打生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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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百零二章 无仁公子,文先生
“音杀之术?”
秦先羽看着来人,略感讶然。
他修道年浅,不识那些老辈人物。
来人虽然看似年轻,但九转地仙的修为,想必岁数还是以百数计算的。
“东海仙岛之一,无忧谷弃徒,无仁公子。”
秦先羽不识得,但其余人识得。
来人是东海仙岛出身,无忧谷的出色弟子,于一月之前,因顺手抹杀一方岛屿凡人,被无忧谷所逐,成了弃徒。
当时还有许多人觉得惋惜,以及不可思议。
九转地仙,放在仙宗仙岛里面,也是足以堪当掌教的人物,但竟然被宗派所弃,可谓匪夷所思。
但时至今日,显然便是为了让他前来围杀羽化,而脱离无忧谷。
此事仅是个人之事,而非无忧谷之命。
这人精通音杀,防不胜防,但他看似平淡,实则颇有倨傲,否则也不至于现身出来。
阴鬼嘿嘿冷笑,说道:“无仁公子来得比我们晚了些……”
那白衣青年没有答话,只是眼睛看着秦先羽,屈指一弹。
虚空中仿佛有一道琴弦,颤动一下,发出悦耳之音。
秦先羽脑袋一个恍惚,只觉杀意入心,但他对于此类杀意最是敏感,且不说道剑以及先天混元祖气,单是天生的清净境,便足以抵御这种迷惑。
然而,却也可见那无忧谷的白衣青年,看似平淡温和,实则比任何人都要干脆利落。手段凌厉。
白衣青年身子一晃。忽然隐入雾中。
然后悠然曲调。渐渐扬起。
落叶纷飞,虫豸尽死。
秦先羽以先天混元祖气抵御,然而就在这时,东方天穹又来了一人。
此人貌若中年,气质沉稳,却也有道骨仙风之态,他身着长衫,却手执如意一柄。
但见他头戴紫金冠。腰缠玉带,足踏云靴,威严而不可触及。
“蓬莱仙岛?”
秦先羽看了过去,却认出此人的衣衫,目光微凝,说道:“也是弃徒?”
这人沉声说道:“文某也是今日,才脱离蓬莱,我要杀你,掌教阻拦也无用。”
秦先羽问道:“你又有什么仇?”
文姓神仙说道:“祖辈曾在大德圣龙手下吃了亏,故而要在你身上讨回来。本门掌教不愿,我便脱离宗门。长老相阻,也被我打伤。今日总算赶来杀你……路上也遇上一位往这边赶来的道友,只可惜,杀你的人不少,助你的妖也不少,那位道友已经被那海妖所杀。”
那边阴鬼嘿嘿冷笑道:“老头我也遇上了一头海妖,却被老头我用阴鬼幡拿下,斩了脑袋,把魂魄招了上来。”
秦先羽目光微凝。
他知道有人要杀自己,但也有人要救自己。
但或许是那头老龙当年得罪的大人物,比他结交的大人物更多。也或者是因为想要伏杀自己的人早有准备,所以导致如今自己还是身处劣势。
在远方,还有另外的九转地仙赶来斩杀自己,但也有一些九转地仙在阻拦这些来者不善的神仙。
圣祖不出,道祖不出,看的便是这些九转地仙的本事……以及数量。
东海之处,妖物众多。只如一条母鱼,怀了一胎,腹中鱼卵便是数以万记,一旦生产,便是上万小鱼,就算夭折众多,但最终繁衍,终究数量极多。
不知多少岁月下来,海中的妖物,实则数不胜数。
其中不乏妖中之祖,堪比道家祖师的妖物。
大德圣龙或许得罪了一些,但似乎也结交了一些。
正是因此,会有九转妖仙阻拦,而这些九转妖仙,只怕大多都继承着妖祖的血脉及天赋神通。
“蛮荒弃徒焱勘。”
“阴山阁老鬼。”
“无忧谷公子。”
“蓬莱仙岛文先生。”
秦先羽目光扫过,说道:“王波自有玄机对付,龙族不再插手,如今便剩下你们四个了么?还是说,接下来会有其他人物过来?或者……有一些是过来救我的?”
焱勘低沉道:“但目前……你要先在我们四个的面前,留得性命。”
嗡地一身轻响。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利刃,刺入了脑袋。
秋音萧瑟时,尽是肃杀意。
秦先羽运动仙剑,震碎了身旁暗自袭来的一道阴冷劲气。
而在前方,焱勘手执大斧,跨越数里,来到眼前。
身后的文先生,穿着古朴,行事似也端正,他面色略有迟疑,似是犹豫是否要一拥而上。但来到了这里,他已经放下了多余的想法,于是只在刹那间克制了心中的念头,一并上去。
此事关乎甚大,不是讲究礼仪和道义的时候。
至于九转地仙的颜面及尊严,比起诸多大人物的争斗,更是轻如飘羽。
“你们只以为,东海之上,燕地只有我与玄机两位九转地仙么?”
秦先羽深吸口气,腹中升起一道清气,然后张口,落地化人。
那人身子一晃,然后一分为三。
一气化三清!
“燕地在东海的九转地仙,有三个半!”
三个化身,各自迎向焱勘,阴鬼,以及文先生。
至于无仁公子,隐在雾中,只靠秦先羽本人捕捉。
“我一气化三清之术,未至大成,他们只有我本人一半的法力。”
秦先羽露出少见的嘲讽之意,说道:“哪怕一半,也胜于任何八转地仙。他们三人的法力加起来,只是一个半,但他们的本领,可未必输给三个九转地仙。”
焱勘一斧,仿佛劈碎虚空。
这一具化身与他对上,手上一挥,乃是焱古元剑诀,火光闪闪。然而在火光之下,他口中一吐,竟是一道清气,堪比剑光。
而那一边,化身往前,扑向了阴鬼,踏蝉翼步而去。
阴鬼举幡抵挡,被他从中劈断了幡杆。
这老鬼心中大骇,他不善于跟人正面比拼,于是后退。
而这化身则紧随在后。
至于这一边,文先生道行深厚,以他的手段,却把化身紧紧压住。
尽管占据上风,但这位文先生则不似面上那般镇定,其实心中仍有万分惊骇。
想他道行深厚,修道日深,竟然连羽化仙君的一具化身都斗不过,而这化身虽然玄妙,却也仅有羽化本身的一半法力。
文先生原以为,羽化仙君虽然也是金丹大成,但初成不久,必然不如自身底蕴雄厚,单独争斗也有自信取胜。
正是因此,才对群起而攻之的场面,犹疑不定。
然而仅有一半法力的化身,竟然堪堪与他斗法。
“怎么可能?”
文先生饶是再如何沉稳,也不由心神大震。
但他好歹也是一方仙家,驻足金丹大成已有三百年,乃是有望成就真仙的人物。当下他定了心神,取了黑色玉如意,便开始施展蓬莱妙法。
只是,他手上蓦然一顿,似乎感应到了不同的气息。
然后瞳孔一缩,惊道:“道祖气息?”(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访问m.piaotian
七百零五章 屠神,灭鬼
清离剑泛起光华,雷火相生,有雷霆震荡,又有火焰炙热。
阴鬼善于隐匿逃遁,然而背后有秦先羽那一具化身,而前方则被秦先羽真身拦住。
阴鬼进退不得,以它的弱点,此刻只能挥舞那半截灰幡,招出无数灰色暗雾,护住自身,同时也把这些灰暗雾气,压向了秦先羽。
那边,无仁公子趁势出手,实则也未有打算伤及秦先羽,只是想要逼他回身防御,然后失了主动,落入风,其中也不免有着解救那老鬼的意思。
虽说出身仙岛,瞧不起那头老鬼,但他心怀傲气之余,也懂得收敛傲气,知晓此刻一并联手,便不可自傲,以免坏了此局。
这种人,心怀倨傲,然而却并非狂妄,才是真正的仙家子弟。
却未想,秦先羽生生受了这道琴音。
这道琴音以逼他回防居多,而未有太大威力,真正的杀招自是在无仁公子接来的琴音之中。奈何秦先羽为了杀一头老鬼,竟然不惜受了这道琴音,他欣喜之余,也不由暗骂愚蠢,并是颇为遗憾,适才估算错误,倘如那时加重手段,足以一击毙命。
“老鬼!”
秦先羽声音冰冷,剑光芒闪动,拦截在前。
而在那边,有滚滚声响,万分霸烈,焱勘一斧横扫,颇有破灭诸天之势,余威把大地掀开,未有灭去秦先羽这道化身,却也把化身逼退。随后他身子一转,就朝着秦先羽本身而来,一斧劈落,出声喝道:“裂!”
秦先羽剑刺阴鬼,而前方焱勘握巨斧而来。
按此刻局势。秦先羽一剑刺杀阴鬼,而焱勘也足以把他劈成两半。
树叶脱落,必将落于树根处。
但凡事总有变化。
文先生一记玉如意。仿佛山头般沉重,砸得眼前的化身不断倒退。甚至身影也渐渐为之虚幻。
尽管占据上风,甚至将要打灭这具化身,但他总觉不对,抬头一看,心头蓦然一惊,低喝道:“退reads();!”
同为九转地仙,但不可否认,这位文先生的道行。乃是众人之中最为高深,阅历也最为深厚。而最重要的是,这位文先生只在和眼前的化身争斗,未有插手前方的斗法,于是,他便以身外人的角度,看出了许多异处。
然而他的声音,快不过秦先羽的剑。
秦先羽原本朝着阴鬼刺去的剑,忽然往上一撩,剑指焱勘!
焱勘正是举斧劈之时。空门打开。
剑尖处泛出金色光华。
洞虚剑光!
焱勘瞳孔骤然一缩!
哪怕他及时应对,又能如何?
在这世上,祖师不出。谁还能快得过洞虚剑光?
这一道洞虚剑光,透过焱勘的胸腹,他近乎大成的神魔不朽真身,骤然破开,脏腑外露。
秦先羽踏蝉翼步,用清离剑挡住了他的巨斧,看着双目睁大的焱勘,左手一翻,登时便有雷霆打出。
掌心雷与五雷正法。纠缠叠加,便是六阳至境神雷!
头颅乃六阳之首。而这一道六阳至境神雷,便是打向了焱勘的脑袋。
轰然炸响。
这一道六阳至境神雷。轰破了这位不朽神灵的脑袋。
蛮荒神宗弃徒焱勘身殒。
这边有秦先羽连同三具化身,那便有文先生,隐于暗处的无仁公子,以及那头劫后余生的老鬼。
文先生目光微凝,心道:“四打三了?”
忽地,秦先羽目光扫了过来,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所想,然后摇了摇头。
……
老鬼心中喘息不定,先前秦先羽若是朝着它而来,着实是必死无疑的局面。但秦先羽居然弃了它,而取焱勘。
莫非同等级数之,老夫比起焱勘的分量,便轻了这般多?不惜弃了老夫这到手的性命,转而取焱勘的性命?
它庆幸之余,不免恼怒,然而抬头看去,却见一片火光。
这是那具化身施展出来的焱古元剑诀!
哪怕是化身,但实则便如同仅剩一半法力的秦先羽,各类本领俱在。这就是一气化三清的玄妙之处,倘若此法大成,便是四个秦先羽,论起本领及手段,可谓是高低难辨。
这一道焱古元剑诀,登时化作漫天火光,铺天盖地而落。
阴鬼毕竟是阴煞之物,被火焰所克,登时便弱了一筹。
而就在这时,先前与焱勘争斗的另一具化身,也一并而来,手中一放,竟是六阳至境神雷reads();。
六阳至境神雷,乃是天威雷法,也同样克制阴邪鬼物,并且,六阳至境神雷,乃是本源所发,故而才有六阳之称,对于这头阴鬼,比寻常的雷法克制得更重。
于是这老鬼便又弱了一筹。
“之所以弃了你,而取焱勘,并不是你比他弱。”
秦先羽伸出手去,掌心向,说道:“而是在我手中,有太多克制你的手段。”
掌心之中,先天混元祖气离体,凝成一片白雾,在掌旋转,几乎不能看得真切。
那老鬼还在雷火之中坚持,听闻秦先羽所言,恼怒到了极致。
然而秦先羽凝结出来的东西,却让它骇然失色,惊得无法动弹。
文先生见那羽化仙君手中的白雾渐渐凝形,成了一个四方两耳的方形小鼎,鼎中一倾,又多出一个四方印。
那印四四方方,朴实无华,暗中则光华流转。
文先生见多识广,蓦然惊道:“镇鬼大印?”
雷火均是克制那阴鬼,而这镇鬼大印,则是真正足以克杀老鬼的物事。
当年秦先羽得了寒年草,承载寒年草的破鼎,内中又有小鼎,便是所谓镇鬼大印的原身,后来被山河观仙图之内的青衫秀士取走,从此不曾再有接触。
然而,那青衫秀士乃是冥空残魂所化,虽是一缕残魂,神智不全,但这镇鬼大印依然能够铭记在心,并出口讨作报酬,必然非同寻常。
秦先羽在燕地时,曾查过这一个镇鬼大印。
此印出自一个已经破灭的宗门,正如其名,对阴邪鬼物有莫大克制之能。
若是仔细来讲,其实那青衫秀士,也算是一个阴灵鬼物。他借了镇鬼大印,不知何为,但秦先羽却一直颇为疑惑,后来曾翻阅过燕地典籍。
秦先羽当年察觉镇鬼大印之玄妙,早已细细记每一丝纹路及变化,修成地仙后,更是记得万分清晰。
此刻施展出来,一印压,整座荒岛都颤动了三。
原地处空无一物,只有烟雾袅袅。
老鬼魂飞魄散。
秦先羽收了手,看向文先生。
文先生心头低沉,道:“只剩我们两个了……”
秦先羽微微一笑,说道:“如今,只剩你一人了。”
声音未落,四野传出一阵琴音,然后伴随着笛音,两相交叠。
声音一转,陡然高昂,金戈铁马,慷慨激昂。
无忧谷这位公子也出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