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埃及盗墓之王力先生(1)
我回到步行梯,将这一天大的好消息通知严老师和丁笑笑。
严老师大喜:“真的?对方如此简单就轻易答应了?”
我轻轻点头,闭口不语。
“好,我们先撤出去再说。走,笑笑,我们走!”严老师浑身来了力气,挺身站起来。
丁笑笑也随着起身,但表情却犹豫不决。
“走吧,剩下的事,我会完成。”我说。
丁笑笑苦笑一声:“你会完成?可是……”
她因为我曾替胖子挡剑而质疑,完全可以理解。不过,在目前的形势之下,她跟严老师只能趁势离去。否则的话,非但不能帮助大将军,反而会让胖子起疑心。
“现在,问题的实质没有任何改变,但形势正在好转,最起码不必我们断尾求生。暂时来看,不需要任何人付出流血代价。此刻不走,尚待何时?”我反问。
丁笑笑的目光连连闪动,对我的建议并不完全认可。可是,没有大将军那边传来的新的指令,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解决办法。
我们一起上了第四层,与胖子会合。
当着我的面,胖子命人带黄花会的人马出去,派车相送,绝不留难。
“这是大家第一次交手,看在龙先生面子上,彼此都留点情面。我不希望下一次还在这里见面,那样的话,我就不能给龙先生面子了。”胖子大笑着说。
胖子始终跟我并肩站在一起,在外人看来,我们已经成了同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严老师冷眼相对,丁笑笑则紧紧依偎在他身边,如同一对苦命鸳鸯。
“走吧,严老师,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立马离开敦煌,到更广阔的天地里去寻求发展。”我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画师是严老师的伪装身份,既然身份暴露,再滞留敦煌,已经没有意义,甚至还有生命危险。
为了丁笑笑,他真的没有第二种选择了。
我并没有再度提起他的儿子,那也不重要。胖子答应释放黄花会所有的人,当然会包括严老师的儿子。
“龙飞,你好自为之”严老师总算没有说出更难听的话,只是点到为止。
“是啊是啊,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既然大家都说完告别的话了,就请上路吧。”胖子挥手。
几名灰袍忍者冷冷地走过来,拥簇着严老师与丁笑笑离去。
“上路”一词不是什么动听的好话,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刺耳之极,另外忍不住大皱眉头。
胖子敏感地注意到了这一点,立刻低声道歉:“啊,龙先生,我虽然粗通汉语,但用词方面十分幼稚,刚刚说‘上路’是不是非常不妥当?或者用‘一路顺风’较好?”
我有些无奈,无论如此措辞,只要严老师能平安离开,就是胖子给我的最大的面子。
之所以对“上路”敏感,还是因为严老师曾经对我说过起卦、马前课、扶乩的“大凶”插曲。
对于这些玄学的预测手段,不可全信,但又不可不信。
“多谢给我面子,其它一概不重要。”我客气地回应。
胖子再次信誓旦旦地重复自己的保证:“龙先生,我既然答应释放你这些朋友,短时期内,心月无向派就绝对不会向他们下手。但是,我只能保证本派不出手,敦煌现在的局面你也知道,如果别人不给你面子,到时候千万不要把账记在心月无向派头上,好不好?”
我一时无语,毕竟这都是实情。
事到如今,我只希望黄花会的后援人马能及时赶到,不至于在这件事上横生枝节。
目送严老师、丁笑笑离去,我的心总算放下来,立刻感觉腹中咕咕作响。
“龙先生,我们先去吃饭,一边吃一边谈工作。”胖子建议。
他带我去了冷冻库的隔壁,那里有一个装饰十分优雅的小隔间,左侧摆着书桌,右侧是整面墙的藏书柜。
“我经常在这里看书,思考那些不着边际的事。闲下来的时候,常常不分昼夜,躲在这个小屋里,翻着书消磨时光。”胖子说。
从玻璃门望进去,书柜里摆着的书全都跟敦煌有关。除了上面两层的资料书、工具书之外,下面的一层竟然摆放着几十本以敦煌寻宝为主线的探险小说。最头上一本,名为《敦煌密码》,作者署名为“飞天”。
“敦煌是个让人猜不透的地方,即使熟读上面这些工具书三遍,仍然无法看懂其秘密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于是,我买了很多探险小说,希望这些作家们的奇思妙想能带给我一些更有用的启发。”胖子说。
在普通人眼中,小说的作用是让人休闲放松,属于闲书,既不触及人性内心,也不太可能带给人某些高尚的教育意义。
“嗯,你可以翻一下,一定会给你带来不同的感受。我很佩服这些作者,想象力真是丰富,一看个开头,就忍不住一路看到底,连正规工作都耽搁了。”胖子指着那本《敦煌密码》说。
我把那本书抽出来,随手一翻,竟然是港岛天皇巨星用坠楼来结束生命的情节。
这位叫“飞天”的作者通过合理的想象、报纸资料准确引用、歌迷影迷的沉痛悼词等不同角度,完美演绎了一个敦煌夺宝的故事。
“这套书我反复拜读过,极有趣,阐述了很多深层次的人性问题。看得出,作者并非一个浅薄的人,而是胸怀锦绣,包罗万象。”胖子介绍。
平心而论,敦煌、莫高窟、壁画、秘藏都是绝对的探险小说必备元素,以此地为素材,很容易就能吸引千万读者追随。
这本书的封面极有深意,用莫高窟壁画作为背景,但上面的佛像和画面却不属于任何一窟,而是完全自造。
迄今为止,全球至少有数万史学家、画家、文学家、旅行家全面参观过莫高窟,熟知其中所有壁画的细节,即使闭着眼睛也能摸到想去的那一窟,找到想看的那幅壁画。看《敦煌密码》这本书的简介,其主人公竟然在莫高窟发现了崭新的壁画、另外的神秘空间,将莫高窟的存在一步步神化。这是否正是预示着人类对于莫高窟的所谓“熟悉、熟知”仅仅是表面现象,还有巨大空间等着智者们去大胆开拓?
“这作者有点意思,以后有机会,可以跟他见面聊聊。”我说。
“是啊,天下之大,智者无穷,前有古人,后有来者。在文学艺术方面,中国永远都是日本的前辈和老师,即使昼夜追赶,也仍遥不可及。譬如这个作者和这本书,循规蹈矩的日本同胞永远都写不出来。即使日漫已经风靡全球,却完全靠着抄袭、借鉴中国文化名著而活着,难有真正的创新。”胖子深有感触。
二十年前,港岛文化曾受到日漫的高度冲击。
在孤儿院时,同伴们看的都是《火影忍者》《海贼王》《机器猫》《蜡笔小新》《樱桃小丸子》等等,除了漫画书,还有动画片。日漫铺天盖地而来,国漫几乎全军覆灭,除了黄玉郎等人在武侠漫画上苟延残喘外,再也看不见华人作品。
时代在变化,社会在进步。时至今日,这种乱象已经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国漫在市场上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
由文学艺术的演变过程可以得出结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时代永远不会亏欠那些真正努力而有天赋的人。
视线转回敦煌,在“一带一路”国策影响下,这个沉寂了大半个世纪的西域重镇,正在重塑辉煌,那些为了建设敦煌鞠躬尽瘁的人,也越来越受到国家的重视。
在新中国、新国策之下,敦煌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楼兰,也不会成为西域三十六国里的任何一个,只会越来越新,越来越好,越来越富饶美丽,而不是重蹈被狂风沙暴侵吞埋葬的“楼兰之憾”。
有人送上来金枪鱼寿司、蘑菇味噌汤,都是正宗的日本风味。
餐桌旁边的墙上挂着液晶电视,胖子揿下电源,电视正在播报国际新闻。
其中一条新闻说,藏地高僧白玛初心正在为中东战争中的几万亡魂布施,无论联军烈士还是当地抵抗军死难者,都会获得高僧真诚的祝福,早日脱离赎罪苦海,提前进入六道轮回。在祈福活动中,沙漠老城巴格达出现了干涸泉眼复涌、百年枯木开花、极昼连续发生等奇怪现象,引发了市民们的大规模围观。
胖子向画面中高坐法台的白玛初心指了指:“藏地高僧中,最受我的同胞欢迎的一位,为人诚恳正直,言论公平公正,是真正脱离了名利场与低级趣味的修行者。去年春天,白玛大师曾经在东京举办祈福法会,祈祷福岛核泄漏事件中的死难者早入天国。”
我曾在报纸上多次读到白玛大师的善行善举,如果中国各宗派的高僧们都有白玛初心这样的见识,那一定是我中华民族的最大幸运。
“龙先生,你有没有觉得,植物人也需要藏地高僧的祈福与指引?”胖子若有所思地问。
我不愿反驳他,也不愿误导他,只好含糊回答:“多行善事,自有福报,倒不一定非得请高僧祈福。只要心中有佛,那就足够了。”
佛法本就玄妙,而藏地佛法一脉相承,没有经过人为曲解,其中蕴含的力量就尤其强大。所以,我不敢妄言白玛大师做的那些善事,因为我根本没有资格谈论。
“我会打电话给日本的朋友,着手进行这件事。”胖子说。
第91章 埃及盗墓之王力先生(2)
当他低头喝汤时,我凝神观察他的头顶至后背这块区域。
那是人体要害最集中的地方,要想杀他,必须得从这里下手。
“死亡不分贵贱高下,出生亦不。唯一能让我们感到快乐的,就只有奉献。农民奉献出青稞庄稼,工人奉献出产品,商人奉献出物美价廉的商品,这就是自然界不可忽视的真理。凡今日到场者,皆沐浴佛光圣辉,涤荡一切尘埃污染,要光明得光明,要富饶得富饶……”白玛初心声如洪钟,每一句话都传达到四面八方去。
中东之战旷日持久,很多美国媒体将五角大楼出兵中东称为“第二次越战”,指斥白宫第二次将美**队送入战争的泥潭中,无法拔足。
从政治的角度,战争引发了官媒、民间媒体的激辩,那些只跟国家利益、地缘政治有关,却无助于改善战后废墟中人民的生活窘态。
新闻中说,除了祈福法会,白玛初心还带去了大量的善款、食物、生活必需品,对难民给予了强有力的支援,至少改善了相邻三个省的难民生活质量。
法会从精神上帮助难民,而慈善捐赠则从物质上给予帮助,这才是做慈善事业的最高境界,比起国际上几个沽名钓誉的欧美慈善家来说,胜过他们几千几万倍。
“嗯,是力先生?”画面转换时,胖子突然轻轻叫了一声。
画面中,一个身材魁梧、国字方脸的华裔中年男人正站在一辆装满物资的卡车上,大声指挥身披红色绶带的志愿者向难民发放大米、饼干、桶装水。当他挥手说话时,原本吵嚷拥挤的难民们全都安静下来,仰面向上,听他安排。
“埃及盗墓之王力先生……有他给白玛大师站台,谁还敢破坏这场法事?”胖子轻轻点着头,若有所思地说。
战后,中东各种非法组织横行,最多时达到数百个,全都拥枪自重,拿着叛军丢弃的武器招摇过市。这些组织不受任何人管理,呼啸来去,打家劫舍,往往在一日之间就酿成数起惨祸。
如果这些人冲击法会,那就会对白玛大师的慈善之举造成最大的干扰,后果不堪设想。
力先生是埃及地下帮派里的无冕之王,虽然外界只称他为“盗墓之王”,其真实实力却早就跨出了盗墓界,横跨士、农、工、商、学五界,名望地位、声势财力连埃及总统都望尘莫及。
这样一个华裔大人物肯亲临慈善第一线,对于难民们重振信心、再建家园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
看到他,我不禁衷心佩服,也有惺惺相惜之感。
那样的华裔大佬才是我终身学习的榜样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很奇怪”胖子接着说,“明明是心月无向派的敌人,但我每次看到他,总是由衷钦佩,仿佛看到了自己最尊敬的师长一般。龙先生,你觉得呢?”
他把电视机的声音调到最高,新闻中力先生的声音隐约可闻。
力先生使用英语向难民讲话,翻译为汉语,大致意思是:“不要仇恨任何人,同一民族之间,是兄弟姐妹,是可以毕生信赖依靠的人……我把生活必需品发给大家,不是要你一个人囤积起来,而是要借你们的手,传递分散给更多穷人。我向大家保证,大米、面粉、肥皂、蜡烛会源源不断地从埃及运过来,同时电力线、水管也会一周内敷设过来,为大家提供照明和饮用水……如果你们的亲戚朋友中,还有持枪作恶者,请尽量规劝他们,放下武器,重新做人……国家建设是每一个人的责任,你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属于这个国家,就必须承担起建设它、保护它的责任。它不属于美国人,也不属于英国人、法国人,而是属于你们自己,属于你们的后代。我能做的,仅仅是提供食物和水源,帮大家度过难关。真正的国家兴起,靠的是你们……”
这些话具有满满的正能量,尤其是从一个正气凛然的人口中说出来,就更具有说服力。
电视画面放大,龙先生的脸清晰地出现在屏幕中央。
胖子忽然转过头,向我脸上望着。
“怎么了?”我问。
胖子一笑:“我觉得,他的样子跟你的样子有些相像……呵呵,亚洲人的样子十分接近,几乎每千人中就有两人相貌一致,真是有趣。”
我并不觉得自己跟龙先生的面目有相似之处,他是名满江湖的华裔帮派大佬,我却籍籍无名,两人的气质、神态差别巨大,很难相提并论。
新闻的下一段,力先生与白玛初心站在一起,并肩向难民们挥手。
现场欢声雷动,难民们自发地向两人跪拜,犹如朝圣一般。
“力先生从来都不是一个沽名钓誉的人,只是很少离开埃及,也不愿抛头露面于这种场合。这一次,为了什么陪着白玛大师过来?”胖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拿起电话拨号。
这段新闻播完,胖子的电话也接通了。
“查一查两日内中东那边举办的一场大型法会,登坛祈福的是藏地白玛初心大师,主持捐赠的是埃及盗墓之王力先生。排查方向,不是力先生的旧账,而是流落于中东的敦煌残卷下落。我有种直觉……红龙翻起的中东巨浪虽然平息,但这种平静下面,一直都酝酿着一场塌天大祸。好了,去查,将最可能拥有敦煌残卷的几名中东大亨列一个名单给我,再将力先生能够调动的帮派势力列一个名单,命安插在埃及、中东帮派中的眼线马上行动起来,每隔两小时,传送一遍力先生的动向。再命所有人提高警惕,只要有敦煌残卷露面,不惜一切代价,无论是买卖还是盗抢,用尽一切非法手段,一定要先于力先生拿在手里,第一时间拍详细内容的照片传给我。好了,好了,去查吧……”胖子一口气说完这些,如释重负,绷紧的身体才瞬间放松下来。
碗里的汤已经凉了,胖子并不在意,双手捧碗,一饮而尽。
“我有些失态,是吗?”胖子捧着空碗,讪笑着问。
我摇摇头,闭口不语。
敦煌残卷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仅仅具有极高的收藏价值,而且能够助力于揭开敦煌天机的秘密。
这个名字曾经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卷起了一股世界范围内的“搜寻”风潮,大收藏家们对它到了“千金市骨”的痴迷程度,哪怕只是“疑似残卷碎片”,在古玩交易市场上都炒到了数千美金一页。
我查过资料,这股风潮之所以兴起,是因为有著名权威人士亲口宣告“敦煌残卷内藏永生秘笈”。
那权威人士的大名威镇寰宇,我不想再提,因为那三个字对于中国人来说,比《新华字典》更为家喻户晓。
任何一个欧洲国家里,都有千万富翁、位高权重者,当他们对金钱、权力的追求达到巅峰后,下一步追求的一定就是“永生”。
只有生命永恒持续,才能一直保有金钱、权力,与日月同朽,与天地同寿。
正是欧洲那批靠掠夺、征杀起家的小国君主们,一下子推高了敦煌残卷的价值,使得全球大人物的目光一致投向了古老的西域敦煌。
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到现在,已经过去近五十年,人类对于敦煌残卷的狂热追逐却一直存在。
曾有数理专家做过详尽的科学统计,五十年内,欧洲百岁老人增加了四万人,一百一十岁老人增加了一万一千人,一百二十岁老人增加了三千人,一百三十岁老人增加了四百人,一百四十岁老人增加了一百二十人,一百五十岁老人增加了四十七人。至于一百五十岁以上的老人还有多少,已经不在科学统计之内。
专家梳理了每一位老人的生活轨迹,得出了令人信服的结论,这些大幅度提高生命的老人家族都与敦煌残卷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
专家们确信,永生秘笈就存在于敦煌残卷之内。
不幸的是,这些理论依据尚在不成熟期的时候,就已经引发了科威特之战。理论趋近于成熟期时,又引发了二次海湾战争。
两次战争全都围绕着“红龙”产生,第一战是红龙率军横扫科威特,将科威特的国家宝藏、民间秘藏全都洗劫一空,汗牛充栋,运回伊拉克;第二战,则是红龙狂言不惧美英联军的**、飞机、大炮,声称早就有办法脱离大**事武器的大规模攻击,最终导致了灭国、灭家之难。
听完胖子的电话,我能够将发生在中东的很多历史事件串联起来,围绕敦煌残卷,形成了一个十分可信的证据链。
“永生……一个多么诱人的话题,我猜,像力先生那样的成功人士,除了‘永生’,还有什么能让他激情重燃呢?”胖子喃喃地说。
我不想问任何问题,因为所有线索都是暗伏于大大小小的历史事件之中的,并没有摆到桌面上来。心月无向派有自己的帮派法则,而胖子也不是我的知己好友,大家仅仅是合作关系。
交浅言深,行事大忌。
红龙已殁,要想求证这些历史事件的真相,那就只有去问五角大楼和51地区了。
“为什么不说话?是累了还是烦了?”胖子意识到我的过度沉默。
“我不说话,只是觉得一切都是贵派的秘密,不方便多问。关于敦煌残卷,江湖传说纷纭错乱,不知道哪件事是真的,哪件事是假的,又该如何评判对错?在你面前,我觉得说任何话都隔着一层窗纸,因为”我差一点脱口叫出胖子的真实身份,所幸在最后关头紧急收口。
胖子皱眉:“我一直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很知心的朋友?”
他把电视机关了,转身走出去。
第92章 埃及盗墓之王力先生(3)
“或许吧,不过那是很遥远的事。”我淡淡地自嘲。
江湖上很多人不知道玉狐禅之名,但却对“玉骨魔”耳熟能详。
玉骨魔的出现,推翻了数百年来一直沿用的易容术法则,将易容术原本“遮掩面目、隐藏身份”的用途一下子变成了“新面目、新身份”。而且,玉骨魔创造了全新的易容术手法,改进了数百种易容工具,并曾为了洞悉川剧中“变脸”的奥秘而易容成另一个人投入川剧大师蜀妖人门下,苦练三年,将“变脸”中的诀窍完全化入易容术中。
不得不说,玉骨魔是可以名垂青史的江湖人物之一,因为他以一人之力改变了一个古老的行业,堪称是“新易容术开山祖师”。很可惜的是,当他的真实身份暴露后,立刻遭到中原江湖的唾弃,因为他是东瀛人。
最后,玉骨魔被中原十九门派的精英围剿于山东蓬莱,遗体遭到千刀万剐,全都抛入海中。
玉骨魔死后的很多年,江湖上再没有该家族的消息,直到玉狐禅的出现。
据说,玉狐禅一人千面,没有一个人敢承认见过其本来面目。
她犯过很多大案子,最近一起,就是易容混入印度南部刚刚发现的“钻石王墓”,一夜间盗走了一百一十颗顶级蛇眼祖母绿钻石,让印度警察系统以及全球最大的保安公司金牢集团大大地蒙羞。
胖子是不是玉狐禅似乎并不重要,因为我们之所以坐在这里进餐,目标是植物人草菅的遗存记忆。
对方是丑是俊、是男是女都不是合作的要点,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坦诚相见,彼此毫无保留。
我不可能一边提防胖子一边全力探索草菅的记忆世界,两下分心,绝对不会有任何好结果。
胖子离去了二十分钟,手机落在座位上,似乎对我毫不设防。
我只是扫了那只手机一眼,没有任何偷窥的企图。
在我看来,如果胖子有心防范,就算我打开手机,也无法看到有价值的内容。
我重新打开电视机,连续转换了四五个新闻频道,都有白玛初心法师的报道。当然,只要镜头对准白玛初心,力先生就一定会出现。
这种情况十分特殊,毕竟江湖传闻中的力先生是一个从不好大喜功、只是深居简出的世外隐士级人物。如果不是出于某种特殊目的,绝不会故意频频地将自己暴露在镜头前面。
“除非……除非他是……想让某些人找到他想让那些拥有宝藏急于寻找买家的人找到他!对了,对了,正是这样,他借助于白玛初心大师的法会吸引全球媒体的注意,然后通过几百个国家的几千个新闻频道现身,将“我在伊拉克”的消息散发到全球任何一个有电视机的地方。
这种广告宣传效果,最快、最清晰、最广泛也最自然,明明是他急于寻找敦煌残卷(有可能是其它东西),表面上却装成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高姿态。
“江湖大佬做事,果然深不可测!”我不禁长叹。
在这件事上,力先生随手玩弄了一个小小的花招,但我竟然费了近半个小时才能看清其中的来龙去脉,这种智商上的差距,令我有了轻微的挫败感。
以我现在的身份地位、财力物力,还不足以进入争夺敦煌残卷的行列,这才是最可惜的。
胖子回来时,在进门之前,先“笃笃笃”地敲门三声。
我从沉思中抬头,刹那间怔住。
门口站着的并非臃肿浑圆的胖子,而是一个穿着素白色长裙、披着淡烟灰色皮风衣、梳着及腰长发、面带温柔笑意的年轻女子。
“美丽、漂亮”这种简单的现代词汇已经无法描述她的动人之处,我脑子里想到的,唯有这样一句“幽谷芝兰,不以无人而不芳。”
“龙先生,先前因为工作缘故,只能以假面目示人,不是故意怠慢贵客。现在,我换了衣服,重新见礼,望龙先生宽恕轻慢之罪。”她向前轻轻倾下柔软的腰肢,恭敬而谦逊地鞠躬行礼。
我站起来,竟然忘记了如何回应,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胖子是丑陋的毛虫,而这女子却是美丽无比的蝴蝶。一前一后,云壤之别,差了几万个层次。
我虽然不是好色之徒,但她的确让我眼前一亮,刮目相看。
“我是玉狐禅,想必黄花会的大人物早就向龙先生提到过我的名字了。我必须再次严肃地声明,我与龙先生之间,只能是朋友,绝不是敌人。”她柔声细语地说。
当她迈进隔间时,这狭窄的斗室忽然变得明亮起来,仿佛进来的不是一个女孩子,而是一颗令乾坤大地光辉重现的沧海明珠。
“玉小姐客气了,我只是不习惯与挂着易容面具的人深入交流,那样终归是令人不安。”我点头回应。
“是啊!”玉狐禅落座,深深地凝视着我,“人与人交往,如果不够坦诚,时间越久,越容易反目成仇。龙先生,我希望咱们可以长久合作下去,不局限于莫高窟,更不局限于敦煌,而是在一个更广阔的全球范围之内。我提议,当我们两人单独相处时,忘记彼此的身份,你只是龙飞,我也只是玉狐禅,根本不隶属于任何国家、集团、组织,怎么样?”
她的双眼俱是“重瞳”,那是上古神人才有的奇异特征。
我明白,她已经去掉了一切外表易容成分,连“重瞳”这一致命特征也不加掩饰。
要知道,当所有人都知道玉狐禅有“重瞳”时,无论她易容为任何人,都会被高手循着这一特征识破她的身份。她连这一点都不避讳,是想要我百分之百放心。
“我很愿意,但玉小姐是心月无向派的精英,这种身份是无法改变的。”我回答。
玉狐禅歪着头笑起来:“是啊,这个身份真是尴尬,可是比起我另外一个身份来……我是皇室公主,唉,这种出身是无法选择的,我又能怎样呢?”
我并未表现出过度惊讶,在地下五层机房里,那两名甲贺派的忍者向我叩拜时,我已经隐约意识到玉狐禅(胖子)的身份极为特殊。
“失敬,失敬,玉公主。”我郑重其事地说。
玉狐禅连连摇头:“不,不不,龙先生,我只是向你透露实情,没有任何自夸的成分。在我看来,我是不是皇室公主,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更不会妨碍我们接下来要着手的工作。现在,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在等一个十分重要的回电”
刚刚说到这里,她的手机就响起来。
我匆匆起身,想走到门外去避嫌,但玉狐禅反应极快,立刻拉住我的袖子,向下一拖,示意我稍安勿躁。
“已经查到了?极好,极好!”玉狐禅脸上没有喜色,越来越凝重。
她脸部的肌肤如同凝脂白玉一般,没有半点瑕疵。如此漂亮的女孩子能易容为之前那个猥琐的胖子,不知要费多少工夫。
近年来,国际影坛、歌坛不知有多少影后、歌后、天后你方唱罢我登台,热热闹闹,乱乱哄哄,上演着各种各样争风吃醋的连环绯闻,吸引着阔佬大亨、中产帅哥们的眼球。不过,在我看来,即使是玉狐禅握着电话沉思的表情,也足以秒杀那些自诩“天生丽质难自弃”的莺莺燕燕们。
“力先生带了多少人进入中东?他的银行资金有何大额变动?好好,极好,极好,果然不出我所料,他暴露在世人面前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土耳其兰夫人呢?也到了巴格达郊区的难民营……好,我知道了。告诉全体工作人员,每拍到一张兰夫人与力先生接触的照片,奖励五百美元,上不封顶,多多益善。”玉狐禅的话十分简练,每一个决定又都做得非常果断,无意之中,显露出大权在握的沉稳姿态。
“注意,土耳其来客中,还有一人,代号‘南郭先生’。如果兰夫人携南郭先生去见力先生,那就全力争取近距离窃听,看看他们在谈论什么。告诉你的人,总部从不吝惜奖励,只要拿出业绩,每个人都能领到一大笔奖金。”玉狐禅又说。
江湖上以“夫人”自称的女子有很多,民国时有票戏出名的蔷薇夫人、莺歌夫人,也有以开赌场、放高利贷出名的金钩夫人、鹰夫人、关公夫人,更有交际花与政治掮客自号为连环夫人、苏秦夫人、张仪夫人。到了现在,华裔世界中还有十几位“夫人”,都是手眼通天、人脉极广之辈,在各自的领域中全都独霸一方,不容小觑。
天下之大,女人众多,但“兰夫人”却只有一个。
2006年夏天,这位兰夫人横空出世,崛起于土耳其,所有盗墓界的大人物、古玩界的老少精英都一起赶到伊斯坦布尔郊外的兰花宫去,出席兰夫人的新宅落成典礼。据说,她有花不完的钱,用不尽的人脉,与南美洲猎头族、危地马拉黑巫术、中国苗疆养蛊人大会、日本山口组、意大利黑手党都有极深的渊源,所以政商两界、黑白两道没人敢不给面子。
于是,在媒体人口中,2006年又被称为“兰夫人元年”。
土耳其地处亚欧大陆咽喉要道,是全球军事要地之一。所以,每一个到那里去扎根落脚的人,合法身份之外,都有着另外一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特殊身份,譬如双面间谍、情报贩子、黑道线人、政坛刺客等等。
不管兰夫人承认不承认,外人早就给她冠以各种荣耀头衔和惊艳名称,比如“二十一世纪川岛芳子、国际首席情报买手、全球交际花、土耳其蜘蛛精”等等。
玉狐禅电话里提到的另一位代号“南郭先生”的人,正是土耳其的上层大佬之一,其大名几次上过反对派武装的黑色刺杀名单。
兰夫人与这类人平起平坐久了,在土耳其做任何事,都仿佛随身撑着巨大的保护伞,如入无人之境。
打完电话,玉狐禅的脸颊上慢慢有了血色。
“我们已经抢占了足够的先机,当外面的人还绕着一些无效线索奔走时,我们已经深入腠理。接手这个基地后,我曾向上级领导建议过,只留草菅的水晶棺,其余七人,可以运回日本去埋葬了。因为在我看来,只有草菅感悟到了那种神秘力量,所有钻探工作都是由他一手主导,其余人只是助手和陪衬。”玉狐禅说。
裁撤水晶棺之举,的确能缩小受攻击目标,更深地潜伏于敦煌,但并不十分明智。
在一个大事件中,每个人都是见证者、参与者。
正如“一千个观众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那样,只要允许发表意见,每个人都会说出不同的见解。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我相信某些原本微不足道的细节很可能让人茅塞顿开,全盘大胜。所以,另外七人同样重要,绝不可以厚此薄彼。
“下一步,就要全部有赖于龙先生大显身手了!”玉狐禅微笑起来。
她的笑,比春风更和煦,比秋雨更浸润,比刀剑更锐利,比枪炮更激越。
我连续深深地吸了三口气,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迷失于玉狐禅脸上那种璀璨夺目、摧垮一切的笑容里。
第93章 第一智者草薙菅(1)
日本是个岛国,坐落于茫茫无边的太平洋之中,世世代代以鱼类与稻米为食。
对于中国人来说,日本带来的只有巨大的创痛,但对于全世界而言,却是另外一种意义。譬如,日本的汽车业挺进各国,为人类带来了轻型、便捷、低耗、高质量的交通工具,大大推动了汽车的平民化进程,给老百姓带来了福利。
我这样阐述的目的,只是想从民族战争的漩涡中跳脱出来,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去俯瞰日本。于是,我看到了日本皇室在时代发展大潮中产生的核心作用。
关于日本天皇的渊源、发展、现况,可以参阅港岛出版的《日本帝皇列传》以及美国版的《天皇纪实》两本书,两书的作者分别是**学者孙凰与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终身名誉教授亨那海尔,其观点非常公正。
皇室的存在,确保了日本民间的向心力永不缺失。
即使到了二十一世纪,皇室已经没有任何实权,但民众依然对皇室人员十分尊重。
甲贺派忍者大礼叩拜玉狐禅的举动,也是这种“尊重、爱戴、崇拜”的具体表现。
回顾二战史,草菅真的算是一个悲剧人物。以他的聪明才智,如果从军打仗或者去搞武器研发,甚至只做国家决策的智囊领袖,也会名扬全球。当然,智商越高的人,越能看清当时日本军部的法西斯倾向,绝对不会同流合污,更不会沦为审判席、绞刑架上的超级战犯。
草菅选择了一条看似捷径、实则穷途的道路,耗费皇室财力,最终一无所获。
如今,他静静地躺在水晶棺里,既不承受国民谴责,也不再为日本国运的未来而忧心忡忡,成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局外人。
如果没有玉狐禅,草菅这样的植物人早就应该被放弃了。
“龙先生,我百分之百相信,草菅前辈脑子里藏着无数有价值的资料。他曾是日本的骄傲,天皇对他寄予了极大期望,落到现在的结局,实在是命运的捉弄。如果你能帮他,他就算一瞬间魂归九泉,也是不枉此生。”玉狐禅诚恳地说。
我深深地点头:“从研究学问的角度出发,我责无旁贷。不过,如果草先生的记忆资料涉及到对中国不利的元素,我就会中止这次尝试,请玉小姐原谅。”
身为中国人,爱国、卫国、护国是做人的基本原则,任何外来力量都不能改变这一点。
如果连爱国都做不到,何以爱家、爱人、爱自己?
玉狐禅一笑:“可以理解,悉听尊便。”
当我跟随玉狐禅进入冷藏库另一侧的高科技工作区域时,才深刻意识到,这座山体内部的建筑设计十分精巧,不同功用的区域彼此隔绝,通过一条条隐蔽性极强的走廊连接。走廊的进出两端,都有随时可以升降的防火闸门。闸门落下时,走廊就被完全截断,两个区域也随之失去连接。
工作区域分为无数隔间,我们进入的是标着“深度思考室”的一间。
这个房间约有十五步长、十步宽,两侧是电脑操作台,台面上的十六部笔记本电脑此刻全都处于休眠状态。
我注意到,所有电脑都是左右相对的,从最里面算起,左边电脑后面的墙上贴着“左一”,右面电脑后面的墙上则贴着“右一”。所以,这十六部电脑实际是分为八组的,应该是对应着冷冻库中的八位植物人。
两排电脑之间,放着八把顶级太空舱样式的黑色转椅,至少有数百条黑色线缆从屋顶垂落下来,通向转椅上方的休眠罩。
“记忆是能够被重新读取的,就像装在瓶子里的水可以倒入另外的瓶子,也可以倒回原先的瓶子。感谢二十一世纪以来的崭新科技、人工智能以及计算机技术的换代级发展,才让苦苦等待了数十年的研究得以继续下去。龙先生,有一件事我还得向您道歉,大概在五年以前,心月无向派下辖的一个调研机构秘密窃取了您的生理资料,窃取地点是在港岛的一家大型医院中。于是,我们得到了跟你相关的四百多个生理指标,其中就包括了智商、情商统计记录。与此同时,我们在亚裔中选取了一千五百名调研样本,主要包括中、日、韩三国的年轻智者精英。您是唯一一个胜出者,值得一提的是,您的智商水平远远超过由韩国围棋院选送的六名顶尖棋手,其中包括曾挑战超级电脑阿法狗的那位年轻人。没有人比您更合适完成草菅前辈留下的工作如果他活着,应该也会完全同意我的观点。”玉狐禅一边解释一边拿起一把除尘刷,在对应着“左一”和“右一”电脑的一号转椅上仔细地刷来刷去。
我记得那次智商测试,是在港岛的圣玛丽医院西区医疗中心进行的,但后来医院方面十分抱歉地告知,因医院电脑服务器故障,测试结果丢失了。
对于一个江湖人而言,一纸文书无法代表什么,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谢谢,听到玉小姐亲口称赞,很是荣幸。不过,我一直都以为,一个人的真实能力高低,小部分依赖于智商、情商,大部分却要取决于命运中的机遇。你说呢?”我平静地回应。
物理学领域中,与爱因斯坦同时代的大学者多如过江之鲫,智商超过他的至少有数百人,但只有他横空出世,独力创造了“相对论”,开创了现代物理学的新流派。
同样,二战时期智商高过草菅的人也很多,却只有他说服天皇贡献出五大宝石,展开了莫高窟壁画的探索之旅。
“没错,龙先生,实力与机遇同样重要。这一次,我相信我们两个人的眼光和实力,一定能创造出一加一大于二的伟大成果来。”玉狐禅放下除尘刷,向我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我走过去,在转椅上缓缓坐下。
嗒的一声,两边电脑和转椅休眠罩上的十几盏指示灯同时亮起来。
我从未接触过记忆读取之类的工作,灯一亮起,我的心跳突然加快。
立刻,右一的电脑屏幕上出现了心电图检测窗口,显示我的心跳从每分钟六十次直接飙上了一百一十次。
“龙先生,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也是刚刚打电话时引起的联想。土耳其兰夫人是古玩收藏、珍品拍卖这个行业中的大佬,而你的朋友顾倾城以及她的哥哥顾倾国同样置身于该行业,我们可否猜想一下,顾倾城会不会与兰夫人相识?如果答案是肯定的,我可以马上发兵出去,无论顾小姐在哪里,马上就可以将她请来,严密保护,不让她受半点伤害。怎么样?”玉狐禅没有谈我的心跳,而是提起了顾倾城。
顾倾城失陷于反贼坑,这已经成了我数日来的心病。
玉狐禅曾说派桑晚鱼带兵去反贼坑救人,却至今毫无音讯。
如果玉狐禅肯二次发兵救人,那是再好不过了。
“我与顾小姐还没有熟悉到互相探讨人生经历的地步,至于她的兄长顾倾国,一向都眼高于顶,不可能结交我这样的小人物。反贼坑那边的情况到底怎样,你我都不清楚。所以,你若是有事请顾小姐协助,还是当面去问她比较妥当。”我低声回答。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心跳指示,采取深度吐纳之术,迫使自己狂跳的心脏节节减速,慢慢恢复到每分钟六十次左右。
帮玉狐禅做事是我自己的选择,保持情绪平静,做好行动准备,是我的责任和义务。
“好,我明白了。您和顾小姐之间,更像是战友的关系。既然如此,我会单独找她谈,就不麻烦龙先生了。很好,现在,我觉得您已经做好准备了,是不是?休眠罩每次落下来之后,过三十分钟自动弹起,进入中间休息阶段。我最后还是要嗦一句量力而行,自我珍重。”玉狐禅笑着说。
她俯下身,双手握着我的手腕,忽然向前一凑,吐气如兰的樱唇飞快地印在我的额头上。
“祝你好运,一切都好运!”她向后退,那休眠罩就缓缓落下来,茶色有机玻璃将我和她隔在两边。
她的唇很凉,很滑,仿佛整个人都是用美玉雕成的,不食人间烟火,不带一丝体温。
我凝视着她,茶色玻璃之外,她的容颜如花似玉。
她刚才提到顾倾城,只是为了分散我的注意力,让突然升高的心跳快速降下来。那一吻,像是一枚深水**,在我心底炸出了一个一呼吸就会痛的大洞。
玉狐禅的脸烧红了,竟然不敢迎接我的注视,双手捂着脸,轻轻旋身,对着电脑屏幕。
有时候,男女之情如春日之雪,不知因何而来,不知因何而止。等到片雪落地,眨眼就化,不留任何痕迹。玉狐禅给我这一吻亦是如此,吻之前,没有任何预兆;吻之后,没有任何解释。我不知该大喜还是忧伤,毕竟我心里还装着另外一个女孩子顾倾城。
“龙先生,听得清楚吗?”玉狐禅的声音从休眠罩两侧的送话器里传来。
我立刻回答:“很清楚。”
透过玻璃望去,电脑屏幕被分隔为九宫格窗口,显示我的心跳、血压、呼吸等各项生理指标。心跳频次显示于九宫格正中间的窗口,数字巨大,十分显眼。
“请向后转,看另一边的电脑。”玉狐禅发出指令。
我双脚的脚尖发力,顺时针右转,望向“左一”电脑。
电脑的屏幕已经亮起,上面显示的也是九宫格窗口,但所有数据为零,没有任何动静。尤其是显示心跳的那个窗口,数字一直为零。
“我会关掉顶灯,停止一切送话。请记住,每一轮测试只有三十分钟,如果遇到某种情况身体稍感不适的话,请尽量忍耐。”玉狐禅继续说。
隔了五秒钟,房顶的灯熄灭了,送话器也发出嘀的一声,变得无声无息。
第94章 第一智者草薙菅(2)
电脑屏幕很亮,即使没有顶灯,我依然能看清四周的环境。
原本以为,玉狐禅会向我做更多说明,尽量帮助我熟悉这套系统,但这么快就进入了正常程序,真的令我有小小的不适。
我观察着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窗,大概在七分钟之后,左一电脑上的心跳窗口突然有了显示,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阿拉伯数字“1”。
“心跳为一,那是什么状态?”我有些疑惑。
资料显示,人类最慢的心跳频率为每分钟九次,该记录是由印度瑜伽大师卡空在北欧极寒天气下创造出来的,持续了三个小时左右。
从科学角度看,心跳频率低于二十次,血液中的含氧量就远远无法满足机体需要,很多脆弱的器官即将休克乃至坏死。
这种状态维持一小时以上,大脑就会进入保护性休眠,处于脑死亡的初期。三小时以上,脑死亡加重,就会给大脑、小脑的敏感扇区带来永不能修复的伤害。
所以,印度瑜伽大师修行的“龟息术、冬眠术”都是违背了人体自然规律的,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我赘述这么多,就是要说明,一个正常的活人不可能将心跳固定于每分钟一次。即使是草菅那样的植物人,也会拥有相对合理的心跳频次,而不是骇人听闻的每分钟一次。
又过了三分钟,那心跳变为每分钟三次。
再三分钟后,心跳变为每分钟十五次。
我看着那数字缓慢增长,胸口越来越憋闷,仿佛心跳被严重降低的人就是我自己。直到那心跳超过每分钟六十次,我才轻轻松了口气,心情变得舒畅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我耳边突然多了一种均匀的心跳声。
我旋转回来,望着右一电脑。
心跳窗口显示为每分钟六十五次,正是我平时的心跳次数。耳畔的心跳声稳定而有力,让我觉得非常安心。不过,到现在为止,三十分钟的测试时间已经过去一大半,却没有任何跟草菅那边相关的信息传来,这多多少少令人失望。
蓦地,我听到的心跳声变成了两种,后加进来的那种频次稍低,与我自己的心跳声变成了双声部二重唱。
很快,那心跳声再度加快,与我的心跳声完全重合起来。
我连续左右旋转,确信两边屏幕上的心跳数字已经变得完全一致。也就是说,另外一个人(很有可能就是草菅)的心跳恢复正常,跟我的心脏同步跳动。
“没有一个人理解我的想法,这真是怪事,也真是好事。为什么要跟别人的想法一致呢?大家都是人,人人都该有自己的想法。看着所有同伴一窝蜂地去参军打仗,我只感到悲哀。中国人的老祖宗孙子说过,‘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最高明的,与其派几十万战士渡过鸭绿江参战,倒不如另辟蹊径,在一夜之间结束战斗。两军阵前扫射厮杀的都是莽夫,真正的智者,岂屑于跟随莽夫角力?一定是要角智才对。我知道,自己已经站在一条正确的追寻道路上,与成功只差一层窗户纸……”一个声音随着心跳响起来,但它又并非来自送话器,而是直接从我脑海中、心底里泛出来,不得不听,不得不想,不得不对这些话进行苦苦思索。
如果这些就是草菅的“心声”,那我愿意洗耳恭听他的高论,直到窥见秘密真相。
在那声音第二次响起之前,我眼前的休眠罩也亮起来。原来这茶色玻璃也是一块曲面屏幕,能够显示各种影像。
“经书真是有趣,尤其是打乱次序阅读的时候,就能逐渐看到字面以外的意思。这些书教给世人的并非佛法禅理,而是永生之术。没错,就是永生之术。只要依靠该方法进行长时间练习,我就能在八十年以后获得永生了。最可惜的是,所有人都把经书当成了教科书,每日高声诵读,摇头晃脑,甚至逐字逐句地注音背诵,完全忽视了字里行间藏着的秘密。好吧,既然只有我自己发现了这个秘密,就得努力修炼,等到有了效果之后,进宫去见天皇。我是日本国民,天皇永生是所有国民共同的祈愿,这秘密必须要献给天皇才对……”
我眼前的曲面屏上出现了一摞摞残破的经书,上面的文字忽草忽隶,忽篆忽行,几乎无法辨析其本意。
古人读书,太多囫囵吞枣之辈,只是大声吟咏,生硬背诵,有时候连分章断句都错得一塌糊涂,实在是误人子弟。
正是那种错误的读书方式,才诞生了大批孔乙己那样的无用书生。
草菅智商过人,擅长反思,于是就发现了文字之外的秘密。当然,敦煌流传到国外的经书都是断章残卷,如果他按照经书中秘藏的练气方式修行,关键时刻一有疏忽,便会走火入魔,误入歧途,酿成一生惨剧。
人生处处是陷阱,最后草菅虽然没有被经书所害,却在钻探112窟时出了大问题,陷入悲惨之境。
我无意批驳草菅,要怪只能怪上天捉弄,不给他名垂青史的良机。
接下来一段,草菅说的话令我倍感惊讶,不自禁地竖起耳朵,凝神谛听:“怎样才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很简单,很简单,只要做到一点,连遥远的美利坚、欧罗巴都将归顺天皇,做到中国第一个皇帝秦嬴政说的,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我发现了这个秘密,这就是敦煌的天机……哈哈,占领全世界的法则竟然如此简单?真是有趣,真是有趣极了!不过,敦煌有更有趣的东西,那壁画后面的世界一定存在。除了我,再没有人能够探测清楚。那好,我就先借助天皇的力量,把那古老石窟里的秘密摸个透彻明白,等陆军部那批莽夫们在中原吃尽了苦头,再向天皇解释一切。与莫高窟里的秘密相比,占领全世界又有什么意思呢?我要与天地齐、与天地寿,做中国神话里那个拥有七十二变的神猴……”
我恍然大悟,原来草菅真的有了大发现,但他过于贪功,又看不惯日本军部那些高官的所作所为,遂隐瞒了真相,着手进行下一轮研究。
“到底什么是敦煌天机呢?”我试着向他提问。
草菅并不回答,曲面屏上的影像快速变换,直到出现了二战时的天皇皇宫。
现如今,经过数次整修后的日本皇宫处于半开放状态,超过三分之一的房屋、花园可供游人参观。
我去过日本皇宫,此刻看到它旧时的模样,不禁感慨万千。
二战改变了亚洲格局,当年野心勃勃的日本天皇就是在这古色古香的建筑里发号施令,做着“横扫中美、席卷南亚、独霸亚洲、日照全球”的美梦。
很可惜,天皇的美梦做了不到十年,就被美帝国主义的坚船利炮打醒了,并且在东京湾畔登上受降船,于千万日人注视中,签下了耻辱万分的投降书。
我忽然觉得,日本后来的大败与草菅的藏私有很大的关系。
如果草菅早一点将自己的重大发现上报天皇,岂不是就能扭转陆军部的颓势?
接下来,我看到了还未镶嵌在钻机上的五颗超级宝石。
每一颗宝石都有一个工艺精湛的龙爪底座,分别嵌在一个黑色的檀木盒子里,下面还铺垫着厚厚的金丝绒,越发显得名贵到极点。
“我保证,等超级钻机完成,就火速赶往中国的敦煌,完成创世纪的壮举。我要让天皇知道,皇室捐出五大宝石,一定会换回全世界、全宇宙的巨大发现,使得我们的扶桑之国、大和民族光照全世界,真正成为太阳的子孙。我相信自己能做到,甚至已经看到了那个伟大时刻就在前面……”草菅踌躇满志,声音里充满了睥睨天下的豪迈之气。
难怪他如此骄傲,就算放在今时今日,一个人如果凭着自己的智慧独力破解了敦煌天机,也是值得大书特书、全球侧目的伟大创举,更何况那是在二战初期?
现在,连我都十分确信,草菅曾经是一个能瞬间改变历史进程的人。
读取别人记忆的过程并不简单,当我努力谛听草菅讲话的时候,身体变得越来越沉,似乎身子下面坐着的不是转椅,而是一蓬沼泽中的乱草,无时无刻不在向下陷落。
我也曾尝试着坐直身子,让自己的头脑变得清醒一些,但四肢酸麻无比,像是被梦魇困住了一样。
“如果将全日本的智者都集中起来做一件事会怎么样?集合全日本的智慧……哈哈,并不仅限于全日本,而是将全世界人的智慧集合起来,万众一心,集中做一件事会怎么样?对了对了,那岂不就成了巴别塔的翻版?哈哈哈哈,原来,今人与古人的智慧、东方人与西方人的智慧并没有绝对意义上的鸿沟天堑,而是有着无数相通之处。最关键的,就是智者必须自我觉醒,打开智慧之门,才能从平凡世界里一跃而起,去承担自己的责任。我属于大和民族,为了民族的崛起与振兴……”
草菅的声音忽然减弱下去,我振作精神,双手抓向轮椅的扶手,试图再次坐直。
突然间,我发现自己抓了个空,身体也有一种瞬间悬空、头重脚轻的感觉。
“怎么了?”我猛地睁开眼,狠咬舌尖,逼迫自己清醒过来。
那休眠罩缓缓地向上掀开,玉狐禅的脸再次出现在我眼前。
“还好吗龙先生?”她沉声问。
一瞬间,我觉得头晕眼花,精神与身体似乎已经分离开来。
“龙先生,第一次做这样的测试,一定会感到不舒服,但很快就会适应,我保证。”玉狐禅接着说。
我闭上眼,耳中嗡嗡作响,精神完全陷入了草菅的世界里,无法面对现实世界。
抛开国籍不论,草菅真的是一名出类拔萃的智者。如果要以中国古代贤人智者来定义他的话,其智商至少要平齐于墨子、荀子、韩非子等人。
如果二战中的日本军部高官能够礼贤下士,听取草菅的建议,则日本军队就将如虎添翼,给中**队造成更大的压力。
天佑中华,才会使得日本高手离心背德,战斗力锐减。再者,天佑敦煌,112窟的神秘力量才会重创草菅,不让他有为日本部队助力的机会。
当我看到了历史上那么多幸运与不幸、巧合与不巧的关键事件,后心不知不觉被汗水濡湿,将“天佑中华”四字连说了十七八遍。
第95章 第一智者草薙菅(3)
“龙先生,你感觉怎么样?不要吓我,要不要注射一点镇静药物?”玉狐禅按着我的右臂,急促地连声发问。
她的手掌亦是微微发凉,与她的嘴唇温度相同。
我睁开眼,轻轻摇头:“我没事,无需担心,只是震惊于草先生空前绝后的智慧,一时间心情无法平静。”
玉狐禅松了口气,抬起右手,轻轻翻开我的眼睑,关切地检查了一遍。
她的呼吸充满了兰草香气,与我之前近距离接触过的任何女子都不相同。
“没事,没事,真的没事。”她轻声叹息着,“吓死我了,如果你有事,我真的永远无法原谅自己了。”
我并不期待第二吻的发生,因为这种试验的各个环节中充满了莫名的凶险,我必须保持全神贯注的状态,才能免于坠入魔道。
玉狐禅搀扶我起身,回手拿了一瓶纯净水给我。
我再看左一电脑,九宫格中的心跳窗口已经再次归零。
“那就是草前辈的心跳,这种读取记忆的技术并未达到尽善尽美的地步,很多细节可以完成,却无法总结出成型的理论依据。您的智商评分至少比草前辈高出五分之一,所以,我寄希望于不同人之间存在智商容错率,那样的话,您就能自然纠正草前辈犯下的错误,不至于被他引入歧途。”玉狐禅说。
我试着活动手脚,消除自己身体里的疲惫感。
玉狐禅忽然问:“那个……龙先生,如果您需要一些特殊的药物,我也是可以提供的,但是,但是……”
我知道她指的是什么,马上笑着摇头:“我没有吸烟、酗酒等等恶习,所以不必服用药物。别担心,我只是坐得太久了,需要活动活动。”
现代医药学高速发展的同时,也派生出种种令人疯癫痴狂的负面药物。在港岛时,我从来不沾这种东西,并且严令禁止手下兄弟接触,这也是雷动天等上一代江湖大佬们最欣赏之处。
玉狐禅的紧张神色终于放松下来,自己也拧开一瓶水,浅浅地啜了一口。
“易容术真是很有趣的一种技艺,我现在很难想象你就是之前那个猥猥琐琐的胖子。”我跟她开玩笑。
玉狐禅低头一笑,露出颈后白皙如玉的肌肤。
我恍然想到,几小时前我曾盯着胖子的后背看,寻找对方破绽,准备一击而杀。一前一后,差别之大,简直能令人对自己的眼睛产生高度怀疑。
“世间每一种技艺发展到极致,都会成为常人难以理解的奇技。高木向我出剑时,我察觉到您曾同时使用了数种中国传统武术,既挡住软剑,又没有严重受伤,那也是令常人叹服的奇技。再说,草前辈从前做过的事,更是奇技中的奇技,只可惜,当时从天皇到军部,都热衷于血流成河、千里荒村的残酷杀戮,根本没有人听懂他在说什么。我最厌恶战争,也厌恶两国交战中军队对平民的洗劫迫害,所以很希望当年天皇能”
忽然间,玉狐禅意识到我们谈论的问题会伤害到各自的民族自尊心,马上及时住口。
的确,她希望当年的草菅能以另一种方式结束战争,但最终的结果,就成了草菅自称的“率土之滨,莫非王土;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这里的“王”,是指日本天皇而非中原皇帝。这样一来,置我堂堂中国于何地?
“抱歉,龙先生,我们两个之间不该谈论政治,只谈草前辈的事。”玉狐禅说。
我后退一步,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纷乱的情绪收拢回来。
我们分属于两个国家、两个阵营,谈论一些话题时,的确有很多限制。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只做不说,减少冲突焦点。
这个房间的门一直紧闭着,门扇隔音效果极好,直到有人急促地敲门,我们才意识到刚刚走廊里隐隐响着的奔跑声,正是那人高速赶来发出的。
玉狐禅走过去开门,外面的人顾不上礼貌,大声汇报:“卫星监视显示,送人的车子停在半路。我派人赶去察看,司机和人都不见了,只剩一辆发动机遭到破坏的空车,一定是黄花会的人半路动手,劫持了司机。现在,我已经调集五个战斗小组,十分钟后就出发,搜索黄花会的敌人。”
这真是一个坏消息,不过,我根本不同意报信者的判断,而是想到了严老师说过的卦象。
卦象大凶,所言非虚。逃得了初一,逃不过十五。
“不要慌,门外待命。”玉狐禅淡淡地说,后退半步,随手关门。
中国玄学预测之术起源于远古诸智者中的鬼谷子,衍化至今,数千年之久,其准确程度已经超越了唯心主义、唯物主义的分野,变成了一种支配中国人生活方向的至高无上的奇术。
我相信,天灭严老师,他无论如何都逃不了。
“龙先生,我不相信黄花会的人会突然翻脸,您呢?”玉狐禅问。
我点点头:“当然不会,一定事出有因。”
地球离了谁都会照样运转,当我、严老师、丁笑笑失陷于心月无向派老巢时,山外的所有势力一定是正常活动。
任何势力都有可能截杀那辆车子,如果是黄花会的人动手,则根本不必难为司机,破坏车子发动机就更没有必要了。
“听之任之,放任自流,可以吗?”玉狐禅又问。
这种说法与我心里想的不谋而合,车子被劫,不会损伤心月无向派的根基,也不会影响我们的工作计划。那么,此刻不分心、不多事、不主动出击才是上策,等到解决了草菅的问题,再全力出击也不算晚。
我向她看了一眼,眼神交流,她立刻明白了我的意思。
“极好,英雄所见略同。”她欣喜地说。
那种由衷的喜悦让她眼中的笑意如一朵初绽的莲花,圣洁无瑕,光彩照人。
我不禁在心底长叹:“天公不公,东瀛竟然有如此绝美的女孩子,岂不是令那些港岛小姐、亚洲小姐乃至环球小姐们自惭形秽?”
玉狐禅二次开门,向那报信者下令:“谨守各个入口,严禁私自出入。在我下达新命令之前,保持现状,不得私自出击。”
那报信者愕然,脱口反问:“怎么?任由黄花会的人扬长而去吗?”
玉狐禅轻轻哼了一声,并不重复第二遍。
报信者醒过神来,答应一声,快步离去。
我从半开的门口向外开,报信者灰袍衣角一闪,已经消失于长廊尽头。
进来之前,我不经意间度量过,那条长廊的长度为十九步,换算成正式长度,约为十三米。
“十三”是个很不吉利的数字,并且这个房间的门口正对走廊,门口向右拐,则进入另一条长度为十五步左右的走廊。
如果将此地做一个横向剖面图,就会看得非常清楚,这是一个“曲尺穿心箭”的险恶布局。长廊就是穿心箭的来处,到了门口,大力一分为二,大部分杀伤力冲入房间,小部分杀伤力右拐消散。
之所以造成这种风水怪局,应该是日本人不相信中国风水学所致。
山、医、命、相、卜五种奇术是中国玄学的精华,其微妙之处,就算中国当代的玄学大师都无法研究透彻,更不要说是日本人了。
那么,在这里我必须着重强调一点,风水风水,重“风”重“水”,既然心月无向派这巢穴是建立在中国的土地上,就必须遵循中国玄学里的风水定律。
不信归不信,但“曲尺穿心箭”明明白白地存在,谁也否认不得。
风水学中,所有跟“穿心箭”有关系的布局都必须以人命来破解,几乎没有例外。
“龙先生,我怎么觉得,外面那长廊阴森森的,跟平时有着显著的不同?”玉狐禅一直没有回头,双手扶在门上,定定地望着门外。
“曲尺穿心箭”的风水布局原理无法用三言两语说明白,权宜之计,就是我们在门内设置一扇挡箭牌,勉强破解重煞,等到风波平息,再作格局修改。
我走过去,把两张电脑桌搬到进门三步之处,横向排列起来,然后又将靠墙的支架白板拖过来,倚在电脑桌前。
这种安排,等于是在门内设置了一面影壁墙,能够起到阻挡“穿心箭、冲煞、灭门煞、一点追魂杀”的作用。只要我和玉狐禅的运气没有坏到极点,就能勉强过关,避开“曲尺穿心箭”的杀伤焦点。
“龙先生,中国玄学深不可测,可惜我没有天分,再三努力,也无法登堂入室。如果以后有机会,您愿不愿意教我?”玉狐禅看着我来回忙碌,深深叹气,有感而发。
在玄学上,我绝对不敢妄为人师,这是有损阴鸷的大忌。
再者说,中国玄学是中华民族立国之本,等同于《孙子兵法》中重点阐明的“兵者诡道”,根本不该流向外国。一旦外国人也掌握了玄学要领,就成了清末有识之士“师夷长技以制夷”的逆向翻版。
中国历史上,唯一一次大规模的玄学外流就是大唐高僧鉴真的“六次东渡”事件。
东渡,直接助长了日本奇术的发展,间接削弱了中原奇术的先进性,为后来的明朝倭寇之乱、甲午海战之败、二战日寇入侵埋下了巨大的隐患。
我是认真研读过中国玄学历史的,当然不会盲目答应类似于玉狐禅说的这种请求。
“惭愧,我所知的,连玄学皮毛都算不上,岂敢误人子弟?”我笑着摇头。
现在,房门仍然开着,但我站在白板、电脑桌组成的影壁墙后面,立刻感到身前有了屏障,对“曲尺穿心箭”凶局的担忧降低了不少。
“龙先生太谦虚了,能跟您在一起并肩战斗,是我的莫大荣幸。”玉狐禅说。
走廊里仍旧静悄悄的,只是我能感觉到,一股若有若无的阴风正时断时续地暗暗吹来,虽不能见,但绝对存在。
黄花会的人失踪了,不过我清楚记得丁笑笑由四层台阶向下走的时候传来的那五句话。
“大将军就在这里,很可能一个疏神,就要酿成大祸。”我一想到这一点,就会偷偷地不寒而栗。
玉狐禅太完美,如上帝之手烧制的第一等瓷器。如果她被大将军格杀,那将是最可怕的人间惨剧。
“龙先生,您怎么了?脸色好难看。”玉狐禅望着我说。
我无言地回望她,心里异常忐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护佑她度过一劫。
“龙先生”玉狐禅向我走近,轻轻地靠在我的胸前。
我没有抬手拥抱她,只是任由她靠着。
“龙先生,平生第一次,我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奇怪的是,跟您在一起,即使明知死神钩镰将近,心里也十分坦然,并不畏惧。”玉狐禅的唇压在我胸口上,隔着衣服,气息依旧温热。
在这种时候,我不敢助长她的依赖,以免两人陷入感情的漩涡。
我曾替她挡剑,如果下一次有穿心箭袭来,我是否仍然心甘情愿为她抵挡?
高木是日本人,我挡剑,桑晚鱼杀人,都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这一次如果猝然来袭的是黄花会大将军,我又该如何处之?
“我虽然不知你怎样想,但我已经听见你的心跳,那会是我永远的美妙记忆。”玉狐禅缓缓离开我的胸口,飘然一退,如仙子微步凌波。
我绕过桌子关门,眼神一瞥间,走廊尽头有道黑影倏地闪过。
“有刺客!”玉狐禅眼尖脚快,从我身边掠过,扑向走廊尽头。
我紧跟上去,以免她误中敌人埋伏。
长廊尽头悄无人声,连个人影都没有。
“我们都看到了那道影子,对不对?”玉狐禅悄声说。
我点点头,刚刚的确有影子闪过,既不是光影乱晃,也不是心理因素所致。
“真是奇怪到极点!”玉狐禅自言自语。
站在此处向回望,“曲尺穿心箭”的特征尤其明显。我甚至能明显感受到,走廊里的气息流向正是穿心箭的去向。
我握着她的手往回走,迅速进门,反手将门关上。
“龙先生,希望一切都没事。”玉狐禅的情绪越来越低落。
蓦地,我看见前面的电脑桌上多出了一张白色的信笺。
即使在乱局之中,我的眼力、定力也不会减退。所以,我很清楚那信笺是原先不存在的。
我缓步走过去,低头看那信笺,上面竟然画着一张面具。
“那是什么?是一张面具?什么意思?”玉狐禅惶然问。
我感觉到,她的方寸似乎已经乱了。
“没事,只是一张信笺而已,如果敌人实力够强,就不会只留信、不见人了。”我淡淡地说。
我知道,刚刚那道黑影正是调虎离山之计,引诱我和玉狐禅出门,然后从容地留下信笺,向我们发出警告。
第96章 绝世美人芳沉枝子(1)
信笺上画的面具十分抽象,只有一个椭圆形的轮廓,然后有眼、鼻、口三处开口,很像是儿童简笔画的画法。信笺的页眉和页脚都有春都大酒店的标志,肯定是来自那里,而且,画画者用的是铅笔,亦是酒店房间的标配用品。
面具代表的是“伪装、假象”,闯入者把信笺放在这里,是要警告我们什么?
我用两张纸巾包住右手拇指和食指,把信笺拿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几遍。
除了这面具简笔画,上面再也找不到任何内容。
我在纸面上轻轻嗅了嗅,通常情况下,画画者的手掌边缘会跟信笺接触,在上面留下某种独特的气味。可是,纸上没有一点异味,只剩白纸的纸浆清香。
“没事了。”我低声说,随后放弃了追查,把信笺扔进桌子下面的垃圾桶里。
“建筑物里十分空旷,房间众多,即使我调集所有人展开搜查,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现在,只有依靠各楼层的监控系统了,不过既然闯入者是高手,监控不一定有用,反而会帮倒忙也未可知!”玉狐禅蹙着眉,原地踱步,十分忧虑。
监控是死的,闯入者是活的。一旦某些关键地点的监控被反操纵,我们就永远被自己蒙住了眼睛,永远无法找到敌人。
“既然不好动作,那就不要展开任何动作,也不用发布任何指令,维持现状就可以了。”我做出了最合理的建议,即“以不变应万变”。
我一直在想,如果闯入者就是大将军,其目的何在?肯定不会是全盘消灭心月无向派的忍者,毕竟这样的目的相对容易达成一些,譬如寻找要害位置安放几颗定时**,就能将这里炸成一摊废墟了。
看起来,大将军胆大心细,深谋远虑,并不在意杀人与否,而是看中了某些秘密。
“应该是为了藏在草菅记忆深处的秘密吧?”我禁不住苦笑。
到敦煌来之后,我一直试图不让自己曝光,不想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更不想成为帮派势力争相拉拢的对象。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了最后,所有觊觎草菅秘密的人,再一次将目光聚焦到了我的身上。
“我已经准备好了,再次开始吧。”我告诉玉狐禅。
玉狐禅没有反驳,等我坐在转椅上,便揿了两个按钮,令那休眠罩缓缓地扣下来。
“最关键的一点,是让两个人的心跳完全同步,严丝合缝,不留一丝错乱。心跳同步,心电图、脑电波图的运行轨迹才会基本重合,靠着你的心跳唤醒草前辈他的心跳。这是借用了物理学中的‘共振’原理,跟心脏起搏器的发明理念一致。龙先生,当一个人的大脑高速运转时,必定会产生极猛烈的热量,这时候就要用到散热系统。你放心,休眠罩上装有超过三百组传感器,完全智能化,无需人工干扰,就能维持系统正常运转。”玉狐禅说。
我了解“共振”的原理,玉狐禅的解释也完全可信,所以,等一下无论休眠罩有任何异常反应,我都会保持镇定。
“我会取得第一手资料,把草菅知道的秘密全都挖掘出来。当然,这些资料都储存在我脑子里,谁都抢不走,是专属于我自己的。”我暗自发誓。
这一次,我轻车熟路,看着左一电脑上的心跳到了每分钟六十次。
草菅的声音又响起来:“五大宝石值多少钱?日本**的荣耀值多少钱?我曾请教过所有的文物界朋友,这些宝石价值过亿……在古玩商人眼中,宝石能够换来成箱的钞票,但在我看来,它们是通向未知世界的金……钥匙……”
那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就像手机通话时信号欠佳一样。
我在休眠罩上摸索着,试图找到声音旋钮,将音量开大。
“在天皇宫中,我被赋予特权,可以自由进出,直到赶赴中国的轮船靠岸为止……这里很快乐,有酒有肉,也有美女……我希望跟天皇来一场推心置腹的秉烛夜谈,把我自己征服亚洲大陆的计划汇报给他,相信他一定很感兴趣。”草菅絮絮叨叨地诉说着。
日本皇室之中的行为礼仪非常奇怪,跟中国的皇宫有着根本不同。
所以说,像草菅那样的高手,可以在皇宫里自由来去,不必遵守任何规章制度。在中国人看来,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我既然能看到他的记忆,也就能了解这一段的详细情形。我相信,天皇之所以对他如此关照,就是因为他有非常高的智慧、非常强大的能力。
自中日甲午海战以来,日本天皇网罗人才求贤若渴,对于国内的高等人才非常尊重,所以才能组建起一支强大的侵略部队。而且,民间的武士集团、忍者组织也都愿意归顺天皇,成为天皇麾下不可忽视的力量。
正是因为这种国家制度、社会形势的不同,二战期间,日本民间才能源源不断地向部队输送青年壮丁,无怨无悔地支持国家侵占大陆的行动。
一个国家如果不回顾自己的历史,不正视历史上出现的问题,那么历史将会不断地重复,成为所有国民的噩梦。草菅的主张与当时日本军部高官的战术思想有着根本的不同,他希望以更加简洁明了的方式、更短的时间结束这场战争,让两国人民早日脱离苦海。
战争让两个国家都变得国力空虚、田地荒芜、青壮年损失严重,这是所有统治者都不愿看到的。那么,如果天皇采用草菅的意见,从某种意义上说,对历史的进程具有极大的推动作用,相当于中国古代皇帝的和亲手段。
在敦煌的历史上,曾经有无数探险家留下了足迹,我相信草菅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因为敦煌的秘密永远存在,永远吸引着全球各地的探险家们前赴后继,纷至沓来。
人类的好奇心永远无穷无尽,这也正是人类社会进步的动力之一。
中国大陆历史悠久,历朝历代留下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宝藏,这些都让周边小国觊觎不已。在某些朝代,如果皇帝英明神武,对边境的守卫法度森严,那么小国奸细就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相反,每一个朝代到了中后期,都会陷入黑暗的泥潭。皇帝昏庸,大臣们溜须拍马,形成了恶性的循环。在那种社会风气下,边疆守卫无心恋战,国家壁垒门户大开,侵略者就像鲨鱼见到血腥一样,疯狂杀入。
我读过很多历史,我也希望每一个中国人都能去读历史。唯有如此,所有中国人的认知才会保持一致,才能在任何时候同仇敌忾。国家孱弱之时,我们也许不该仅仅去谴责侵略者的肆虐,应该更多地寻找自身的原因。
在这里,我很想知道天皇对草菅的信任到底有多少?有没有超过对日本军部高官的信任?天皇当然渴望早点结束战争,或者他也怀着得陇望蜀的野心,以亚洲大陆为跳板,向北,向西,沿着蒙古铁骑侵略的方向,一直杀向红海沿岸?总之,在战争刚刚开始的年代,日本天皇春风得意,怀着放马中原的决心,做着横扫全球的美梦。他虽然不是纳粹元首,但却也列于当时法西斯联盟中最高的阶层。
提及这一点,我不禁为中国的四万万百姓感到莫大的悲哀。
在某种程度上,我跟草菅已经合为一体,使用了一种很微妙的方式去解读他无法讲述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
这都是现代电脑技术高度发达带来的解决之道,看似神秘,实际是一种音频、图像数字化传输的技术,就像科学家为霍金设计的电脑轮椅那样,通过电感读取技术,把已经被渐冻症困扰数十年的顶尖物理学家的先进思想导读出来。
“天皇有着巨大的担心……国库已经告罄,兵工厂找不到足够的钢铁和**,子弹产量大大降低,只能把前线士兵的单兵弹药配额减半。那种情况下,天皇需要一管强心剂,为部队、为国民鼓鼓劲。在中国大陆的南、西、北三面,几乎每一个线人小组都会在一天中传来十几条令人沮丧的消息,因为苏联人和美国人站在中国背后,成为那个国家的强大支撑。物资、队伍、援兵源源不断地送达敌人的阵地,中国西部山区里不知组建了多少兵工厂,日夜不停地制造手**,那些杀伤面积在三步见方的土造手**已经成了军部的噩梦……我自称能够弹指间结束战争,似乎天皇、大臣、秘书、警卫、随从们都不相信,把我的话当成了痴人说梦。好吧,只要钻机完工,我就去敦煌,最后载誉归来,让这些老家伙们一个个恭恭敬敬地跪倒在我面前,称我为‘摄政王’,呵呵……天皇已经答应,只要三个月内结束战争,日本国的一半属于我,日本将会有两个帝王,一个是他,一个是我……”草菅想到这些的时候,喜悦之情,无法掩抑。
当然,作为异能者,他对官职、权位的渴望没有文官武将那么强烈,主要是天皇对他的重视,让他感觉,必须将全日本的昌盛兴旺担在肩上。
拿到宝石后,草菅派了五名亲信带着五大宝石由海路绕道去了德国赫莱工厂,并轮班监督工人们生产钻机。
这个过程差不多是三个月左右,按照行程计划,草菅应该在钻机交付日的前一个月动身去中国,在那里与钻机采购团队会齐,稍事演练后,赶往敦煌。可是,就在这时候,草菅在皇宫里做了一件不太光彩的事,应该算是那种“男人最容易犯的错”。
如果看过港岛作家查先生的《射雕》大作,就会看到“周伯通与南帝妃子”的一段畸恋,而这个情节正是根据草菅的经历衍化而来。现实人物与书中情节一一对应,草菅即周伯通,天皇即南帝,而那位行为并不检点的妃子在现实中名为“芳沉枝子”,是天皇最宠爱的五个妃子之一。
第97章 绝世美人芳沉枝子(2)
草菅与芳沉枝子有了肌肤之亲后,原先满腔的雄心壮志、为国报效的情怀就有了消极变化。
中国民间有“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的说法,而草菅与芳沉枝子正是在“偷情”,几度缱绻后,陷入了欲罢不能的境地,很快就被天皇察觉。
芳沉枝子的下场十分悲惨,被天皇手下吊死在她的寝宫横梁上。不过,天皇却未向草菅告以实情,只是说,如果草菅能完成计划,那么就可以跟芳沉枝子“在一起”。
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草菅踏上了开往中国的运兵船。
以上这些,都是我从草菅的记忆中看到、听到、想到的,那位如花似玉的芳沉枝子的确让他深深地迷失,尤其是他皇宫中的朋友偷偷告诉他真相以后,他遭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打击,斗志几乎全盘崩溃。
这其实就是智者的悲哀,越接近智力的最高点,就会在情场上遭遇致命变化。
钻机差一点毁坏于中方“大捷”中那件事,正是草菅失魂落魄的表现之一。
在第二轮测试中,我的收获比第一轮要多。
中国人谈到二战中日寇的侵略,只是关注于发生在中国大陆上的大小战役和战火屠戮,极少有人关心“日本本土在发生什么”这样的问题。
地球是圆的,世界各地每天都在重复很多不同的事情,不同的人在延续着不同的生活,这才构成了我们这个光怪陆离的社会。
我从沉思中清醒过来,休眠罩被玉狐禅轻轻揭开。她的另一只手上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茶,适时地递到我手上。
“草菅令日本皇室和天皇家族蒙羞,这件事在皇宫记事簿里有记载吗?”我问。
玉狐禅并没有刻意隐瞒,点头承认:“是,那件事情并没有大面积扩散,只有皇宫内的侍卫、侍奉者知道一些,外面的大臣也只有警察系统的几位高官知道,剩余的人以及广大国民全都蒙在鼓里。同时,天皇颁下诏书,命令军部、特务部全力协助草菅执行任务,最大限度地给他提供方便,务必在敦煌取得圆满的成果。当时全国上下都知道天皇与心月无向派草先生是最好的战友,一个是圣明伟大的君主,一个是出类拔萃的智者,两人联手,必定会让日本一步步走向昌盛。”
我早就想到一件事,稍稍沉吟,才笑着问:“玉小姐,我猜,天皇一定迁怒于心月无向派,只要草菅结束了敦煌的探索,一回东京,心月无向派就要被连根拔除了,是不是?”
纵观日本历史,天皇一向都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
在那样一个特殊位置上,他完全可以像中国古代皇帝那样开展大规模的全国选秀女活动,把全日本的美女都集中于自己怀中,造就东瀛特色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或许,他根本没想到某一天妃子会背叛自己,与其他男人双宿双栖。
草菅与芳沉枝子做的事,在法律上、男人尊严上、皇室名誉上这三个层面对天皇造成了沉重的打击。这股愤怒若不找机会发泄出来,天皇就会活活气死,根本坚持不到1945年向美国人投降。
玉狐禅笑起来:“龙先生猜谜语的工夫很棒,就像天皇肚子里的蛔虫那样,他心底里最**的话,都被你说出来了。的确,无论草菅的任务完成得有多成功,他都要死,心月无向派也一定会遭到全国范围内毁灭性的打击,不留一人,不留一屋,由忍者帮派记事簿上彻底抹去。”
我不禁苦笑,现在我们在这里谈笑风生地评说着二战历史,但当时任何军事家、史学家都看不透,以为邪恶轴心国将摧枯拉朽般击败美国、法国、英国以及中国,极少有人敢大胆地预料美国崛起、德意日完蛋。
这一次测试,我们没有受到任何干扰,这正是我能够一步步深入草菅思想的主因。
“玉小姐,我需要更多真实的感触,甚至是可怕的切肤之痛都行。当时的草菅情绪很不稳定,思想活动激烈异常,已经乱了方寸。”我在厅里踱步,继续指出,“我必须弄清楚他在想什么、说什么,还要弄清他到底在这场跨着九十年的乱战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确保自己的思想感受跟他同步。”
“这也正是我所关心的”玉狐禅长叹。
她已经从刚才的短暂惊惧中镇定下来,滑动鼠标,在笔记本电脑上搜寻了一下,屏幕上便弹出一张黑白照片来。
“龙先生,请看。”玉狐禅指着照片说。
照片中有两个人,背景是陈旧的日本天皇皇宫主楼。现在到日本去旅游,依然可以参观到这个著名景点,只不过已经经过十分精致的整修,保持原貌的同时,将外观清理固话,变成了一幢可以抵御千年一遇超级地震的安全古宅。
那两个人正是年轻时的草菅和天皇之所以我要把草菅放在前面,是因为在旷日持久的二战以及近八十年的冷战中,他始终“活”了下来,成为历史的见证者、承载者、延续者,对这个时代有着非同凡响的意义。
从这个观点来看,草菅比天皇更伟大,值得后辈科学家们尊敬。
至于天皇,则只是小国君主,无论曾经在历史上引起多大的轰动效应,最终只能成为太平洋上的一个白色泡沫,看似显眼,实则空无一物。一朝破灭,荡然无存。
所以,天皇存在与否,其价值对比草菅来说,可以忽略不计。
“当时,想与天皇亲密合影是所有日本国民的梦想,但极少有人获得这种殊荣。唯有草前辈,出入皇宫如在自家后院,与天皇称兄道弟,不分高下,是皇宫中除了天皇以外,最受妃子们、公主们崇拜的男人这句话应该值得商榷,因为天皇是因为世袭皇位而受崇拜,草菅却是凭着自己的高智商、高情商独立潮头,游刃有余地处理着跟当时日本最高层大人物之间的关系。这是一个奇迹,真的是一个日本官场历史上的大奇迹……”玉狐禅轻轻摇头,望着那照片,眉头深皱,陷入沉思。
伟人也是人,同样,天皇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和爱憎怨忧,也会义无反顾地欣赏一个异性或者同性。
如果没有芳沉枝子这样的一个女人,草菅和天皇或许可以结成一个伟大的联盟,改编亚洲历史、世界历史,继埃及之后,成为傲立地球上的崭新的太阳帝国。
中国有句古话,兄弟如手足,夫妻如衣服。
草菅在研究中国历史的时候,肯定读过这句话。可惜,他还是动了朋友的女人,穿了不该穿的衣服,活该要被天皇送上绝路。
“你是在为日本的命运而感慨默哀吗?”我淡淡地问。
日本的“幸”就是中国的“不幸”,而正是因为芳沉枝子的出现,扭转了命运之神青睐的对象,让日本横扫亚洲的威势受到重挫,给了当时的中国抵抗者以喘息之机。
东三省、京城、金陵、陪都……被日寇打得节节败退的**军已经做好了转入深山、负隅顽抗的准备,但转机就在绝境中乍然出现了。
“是,也不是。”玉狐禅点点头,又摇摇头,“身为大和民族一员,我必须珍视国家荣誉,也必须时刻知道自己根在何处。我们站在不同的队伍里,对同一件事自然会表现出不同的态度。不过,对于金陵之战、黑太阳部队等等屠杀、犯罪,我也深恶痛绝,当代的日本皇室亦是同样的态度。龙先生,日本已经不是二战时的日本,皇室也不是从前那个只知扩张不知守心、只知掠夺不知廉耻的皇室。”
站队不同,态度自然不同。
我不能指责玉狐禅,但也不认同她的看法。
日本永远都是日本,就像美国永远都是美国一样,无论间隔八十年还是一百八十年,民族基因是不可能改变的。
正如中国古语说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吃屎。
玉狐禅很机敏,从我的表情、眼神中看出了我的心思。
“龙先生,你要想深入草前辈的记忆,就要首先保证自己完全地接纳他,不带一丝抗拒意识地包容他的一切,甚至是站在他的那一边,成为一个崭新的‘他’唯有如此,你的心跳、脉搏、呼吸、思想、行为才能跟他进入同一个频道,完成我们之前讨论的研究工作。”玉狐禅立刻提醒。
我凝视着电脑屏幕上的草菅,那时,他野心勃勃,虽然不属于皇室正主,却舒服地分享着天皇拥有的一切,与天皇共同领导着那个岛国。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我想到了古诗中的两句。
在这种时刻,任何人都会思想膨胀,以至于得意忘形,连他这种大智者也不会例外。
“如果我变成他,处于他那个年代,是不是也会膨胀?也会忘乎所以?”我不禁自问。
日本女人的温顺谦恭全球闻名,是各族男人公认的“讨老婆准绳”。能够嫁入皇室的,一定更是美人中的美人、淑女中的淑女、好女人中的好女人,被那样一群大和民族的优异女性包围着,很少有男人不动心。
正如著名港星所说“是男人,总难免犯只有男人才会犯的错。”
草菅犯下的,亦是这样的错。
第98章 绝世美人芳沉枝子(3)
“我一定会成为他,不用担心。”我低声回应。
玉狐禅摇头:“我不担心,只是有种悲凉感。如果你解不开这团乱麻,草前辈、植物人以及这个山体内的基地,就都没有保持下去的必要了。你是皇室最后的希望,也是日本大和民族唯一的希望。”
我的心猛地一沉,对草菅记忆中那些秘密的重要性又有了更深的认识。
同理,对于日本倍加重要的秘密,对中国也至关重要。
我能做的是为中华强盛锦上添花,绝不能做的是给日渐式微的日本国运雪中送炭。
敦煌天机、莫高窟的秘密永远都只属于中国人,其它任何国家意图染指,都是一种无耻的侵略。
“给我看芳沉枝子的照片。”我提出新的要求,以掩饰自己的新潮起伏。
玉狐禅动了动鼠标,电脑屏幕一闪,草菅和天皇的合影隐去,一张年轻女子的黑白照片出现了。
那照片十分奇异,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以至于我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
玉狐禅似乎早料到了这一点,轻叹一声,默然不语。
“奇异”并不足以形容那女子,而是“奇美、绝美”才对。
从她的五官、身段、肢体来看,似乎并不完美,没有到那种白璧无瑕、美艳动人、国色天姿、世外仙姝的地步。细细再看,她的外表的每一个细节却是极为耐看,每个细节都像是一本厚不见底的好书,值得男人毕生追看下去。
她有一双深邃沉静的大眼睛,睫毛秀气修长,如玉户外的珠帘,鼻梁笔直,唇形宛若小巧的元宝……这些细节在很多古典女明星、女影星脸上都看到过,但很多美女只占到其中一样,而照片上的女子却全部占到,等于是集所有美女的特点于一身。
看到她,我第一直觉是联想到了日本第一女星山口百惠,另外还有港岛第一女星张曼玉、金庸武侠剧第一女星翁美玲、台岛第一美女林青霞、华裔第一清纯玉女周慧敏甚至还有近代港岛那位擅长娃娃音的高个美女林志玲。
换句话说,她的最奇异之处是能够让人产生各种各样的联想,下意识地将她当成了“美女化身、美女代表”。
自古至今,美人无数,但中国的四大美女西施、貂蝉、王昭君、杨玉环却始终牢牢把持着“四大”的头衔,没有被赵飞燕、大小乔等美女夺走,正是因为她们四人已经成了所有评判家心中的“美女模子”,任何后来的女子,只能抄袭她们,模仿她们,却再也不能顶替她们的位置。
“这就是芳沉枝子?果然……果然……果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最后那八个字是用来形容中国古代四大美人的,但八个字一起用来形容芳沉枝子,却仍然远远不够。
“很多人说,看见芳沉枝子的照片,都会让人想起自己的初恋。对于已婚女人来说,芳沉枝子就是她们的梦魇,那些女人的男人正是因为看到了芳沉枝子的照片才会断然离婚,弃家人而去。对于所有男人来说,芳沉枝子的一根头发丝给他们带来的绮念就能胜过国内所有的艳星……她的美,已经无法用人类的词汇来形容。时至今日,仍有很多日本作家每年都虔诚地为她写诗,所有以她为讴歌对象的俳句连起来能绕地球三圈。不夸张地说,我认识的所有男性都是她的仰慕者,从十八岁到八十岁,概莫如此。呵呵,呵呵……”玉狐禅苦笑起来。
玉狐禅也美,但跟芳沉枝子比,差别大概就是前者是鱼目,后者是珍珠。
面对这样一个宇宙间仅有的美女,草菅犯错,应该是情有可原。
“芳沉枝子一定在草菅记忆里留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块,从这里入手,应该是最容易的。他肯为了芳沉枝子推迟向敦煌出发的日程,可见这个女人已经占据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将天皇的重托、日本的国运、横扫全球的野望都排挤到一边去了。我能猜到,即使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他心里也一定想着芳沉枝子,想着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我说。
芳沉枝子的美令人无话可说,我即使穷尽中国《辞海》中的每一个词汇,都无法更贴切地赞美她、描绘她。
她给我的感觉很甜,像蜜中的蜜、糖中的糖、甘蔗里最甜的那一节、蜂巢中最醇的那一角。
她给我的感觉很辣,只看一看,就已经辣得我全身发热,眼睛再也看不到其它东西,只有她的模样。即使闭上眼,黑甜世界之中,也飘浮着她的影子。
当然,她也让我感到了极酸、极苦、极咸的味道,酸是因为她属于别人、属于历史,现代人就算再仰慕她也已经无处寻觅芳踪;苦是因为她让我想到了从前看到的那些丑女,丑女们即使拿来做她脚下的尘埃都不够资格;咸是因为她的美让我感动,以至于鼻子发涩,即将落泪。
当一个美女能够让所有人感动时,她就具有了某种魔力。中国历史上也曾经有过这样的美女,但世人给她们的评价却是“祸国殃民”,比如妲己、褒姒等等。
事实上,草菅遇见芳沉枝子是中国的幸运。因为正是芳沉枝子的出现,让草菅失去了斗志。否则的话,以他的智商和当时日本国民的战争狂热,一定会将侵略进程无限加速,这是非常可怕的。
纵观二战历史,日本占领中国东部的速度起初极快,随着战争线的延长越来越慢。到了最后,几乎停滞不前。试想一下,假如讲这次战争的时间进程缩短,从八年抗战改为一年,那么战争的结果又是什么样的?
我要说的是,草菅的智慧加上日本军部的战斗力,就会组成一股如虎添翼的力量,对当时的守军造成摧枯拉朽般的攻击。
再次细看芳沉枝子的照片,背景当中也出现了日本的皇宫以及宫殿上空飘扬的太阳旗。
那里曾经是战争的起源地,无数攻击命令都是从那宫殿中发出,由日本天皇亲自签署。
在很多中国人看来,二战结束后,皇宫应该被完全推平,不复存在,就像日本国民祭拜的神社那样。可是,皇宫还是被保留了下来,天皇的威严、国民的尊重也一直存在。这一点是大和民族独有的特点,与世界上其它国家不同。
我坚信,如果天皇没有吊死芳沉枝子,那么她一定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更多复杂的男女关系,而不仅仅是将草菅陷入历史的桎梏当中。
美色误国,古今中外都是一样的。如果天皇早就预见到这一点,就绝对不会引狼入室。让草菅进入自己的生活,尤其是进入后宫。
那位**作家UU小说的故事中,完整地引用了这一事件,并且把事件的受害方无限拔高,登上了道德的制高点。现实中,天皇却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肚量。或者说,大和民族的人永远不可能有这种“破帽遮颜过闹市”的天大度量。
“她真的很美。”玉狐禅轻轻说。
芳沉枝子的美,只要不是盲人、视觉障碍者,就都能看见。
“她被吊死的地方,每年都有无数男人去祭拜,都在感叹,红颜薄命,陨落芳华。”玉狐禅又说。
我淡然回应:“这段历史真的是太隐秘了,如果中国人知道这个故事,一定会争相前去祭拜,因为这个女人以一己之力阻止了战争的无限漫延,替中国除去了一名炸战争劲敌。”
“呵呵。”玉狐禅笑了,笑声中满是尴尬。
两次世界大战都充满了不确定性,所以世界才会形成如今的局势美国一强独大,傲立在列强之首。
现实中是不存在“如果”的,能够改变历史进程的突发事件很多,所有突发事件叠加,就出现了历史学者口中所说的“历史的必然性”。
很多军事学者都对二战进行了事无巨细的剖析,试图在无数必然性当中提炼出千丝万缕的内在联系。也就是说,他们希望弄清楚历史的玄机,找到历史的成因,勘察一下,背后到底有没有一只上帝之手在操纵?世间好事者无穷无尽,历朝历代都会涌现出成百上千,所以新华书店里才会有那么多研究二战历史的著作。
在这里,我的研究原则是承认历史、正视现实,去掉所有的如果,解决我们眼前遇到的问题。
我可以深入草菅的内心,像他一样思考问题,面对当时的困境,也面对国家和美色这两种难以割舍的情怀。
他选择了后者,放弃了前者。或许正是这种选择,让他的命运在时间的关键点出现了可怕的逆转。等于是说,他的好运消失了,高智商和高情商都变成了过去。当他乘船渡海进入中国大陆的时候,正在一步步走向毁灭。很可惜,天皇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草菅被美色所迷,也忽视了这一点。
二战期间,曾经有无数玄学大师预测过战争的结束点,很多大师都看到了1945年秋天的天皇谢幕,却没有人说得出其中的缘由。那么,假如日本皇室解密这件事,那些玄学大师的预测就都成立了。
换句话说,草菅命运的改变,也变成了战争的改变。他和芳沉枝子之间发生的男女故事就像历史闻名的特洛伊木马那样,也应该被载入二战史,被后代史学家们作为战争的反面教材永远流传下去。
“龙先生,真的希望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您能改变一切。这是皇室的期盼,也是日本国民的期盼,哪怕是……哪怕是您只揭开谜题,给那个年代的战争参与者一个盖棺论定的结果呢,也是对沉眠者的一种莫大安慰。”玉狐禅叹息。
我胸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怒火,因为二战中该受到安慰的不是草菅这种人,而是另外那些无辜死难的两国百姓,尤其是屠城之战中那些手无寸铁的老弱妇孺们。
“玉小姐,我们的话题扯得太远了。”我深吸一口气,默默地把怒火压下去。
我知道,玉狐禅亦是无心提到“安慰”二字。
她是日本人,站在她的立场上,说这样的话,并无错处。我不能从她的话语中挑错,那是小人行径,君子不屑为之。
“是,是,扯得太远了。有些历史遗留问题,不是我们决定的,也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玉狐禅回应。
那扇门紧闭着,外面的动静传不进来,使得玉狐禅的情绪完全稳定下来,渐渐忘记了走廊里发生的怪事。不过我很清楚,曲尺穿心箭的布局既然存在,那么必然就会发生“以血祭箭、锐镞见红”的血腥事件。
玄学的意义,就在于智者能够从无数细节中洞悉事情的未来走向。
血腥事件发生的准确时间点无法预计,但该事件的发生率却是可见的。我知道,那个时间点越来越近,也许是下一秒钟、下一分钟、下一小时……无论何时出现,都将有至少一个人当场被“曲尺穿心箭”格毙当场。
要想确切地了解这一风水险局的成因,就必须追溯到山底基地的建设过程。
我确信,有人在设计建造这里时,已经预埋了玄学杀招。可惜的是,当时的日本监工者并不了解中国玄学,才为基地埋下了杀身大患。
第99章 曲尺穿心箭(1)
二战中,日本侵略军在中国的土地上修造过很多独具特色的建筑。
可以想象,占领军想永远扎根在这片土地上,消灭大陆的原住民,将大陆改变成永远的殖民地,为岛国源源不断地输送新鲜血液。每一支占领军都有其梦想,这是无可厚非的,只不过,当这些建筑落成时,很可能就会成为他们的噩梦。被他们奴役的建筑师和民工们都会抓住一切时机,在建筑的各个阶段埋下各自不同的诅咒。
在玄学的世界里,诅咒能够变成真实事件,其效果得以彰显。
无论日本人相信不相信,这都是真实存在的。无知者才会无畏,但无畏者往往会死于非命。比如,就像现在的曲尺穿心箭,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根本不会相信在这座坚固的地下堡垒当中竟然会出现风水上的大忌,而且所有盘踞在这里的忍者竟然毫无察觉。
可想而知,这座堡垒的其它部分肯定也存在相同的隐患。
我并不希望堡垒毁灭,尤其是那种飞灰湮灭式的大爆炸。毕竟这里存在很多秘密,可以填补二战历史研究的空白,也是珍贵的史料和侵华日军的罪证。这里最好的归宿,就是交给**,由**相关部门来科学地处理,不能一毁了之。
“龙先生,您是不是累了?”玉狐禅转向我,关切地问。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沉湎于对中日战争、国家命运、玄学异术、基地前途的思考,已经数分钟没有开口了。
“还好,还好。”我说。
“您脸色不是太好,我学过一些很粗浅的按摩手法,如果不嫌弃的话,请坐下,我替您按摩脑后的穴位,帮您放松一下。”玉狐禅说。
我的确有点累了,过度思考的情况下,两侧太阳穴隐隐作痛起来。
与草菅的记忆做沟通,是一个无限接近于思考力极限的脑部动作,非常劳神。至少我的太阳穴很久没有这样痛过了,上一次有痛感,还是做出离开港岛的决定时。
我坐回到轮椅上,玉狐禅站在我背后,左手五指按在我额头上,右手五指贴在我的后脑与颈部大椎穴之间。之前我就说过,她的手指很凉,现在接触到我的皮肤后,带给我微凉的小小享受,仿佛两只小小的冰枕一样。
人的后脑有很多穴位,以不同手法按压、揉搓、推挤时,会产生很多微妙的效果。
“龙先生,至少有四个穴道会产生酸痛感,两个穴道产生刺痛感,两个穴道产生钝痛感。请稍稍忍耐一下,这套脑部按摩操是日本养生学大师列木阳子的发明,受到至少三分之二国民的盛赞。我为您按摩五分钟,您只需要闭上眼放松精神,能入睡就入睡,效果一定更好。”玉狐禅在我身后低语。
闭目之前,我的视野中看到的最后一件东西,仍然是电脑屏幕上那幅芳沉枝子的照片。
芳沉枝子并未遵循彼时“露出八颗牙齿”的照相惯例,而是轻闭着唇,右侧嘴角稍稍上提,似笑非笑,不露牙齿。
如果没有“嘴角上提”的动作,她的表情就会显得**肃穆,如同教堂中绘着的端庄侍女那样。单单这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她增添了无穷无尽的诱惑力。
《长恨歌》中曾有“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句子,而现在芳沉枝子的“嘴角上提”,绝对能够让当时日本全国的美人都失去价值,完全赢得举国男人们的心。
“是蛊术吗?”我不禁惴惴不安地向另一面联想。
蛊术是苗疆最奇妙的异术,其创立无法溯源,其发展也无法阐释,以至于没有人能完全说通蛊术的原理,只能笼统地记录为“端阳五毒厮杀余虫为蛊”这一句话。
苗疆蛊术与南洋降头术是同一异术的两个支脉,修行到最高境界,都能够任意驱使别人为之效命。
“驱使别人”的方法有很多种,像芳沉枝子这种绝代美人只要说出一个字、一句话甚至是一个暗示,都可以让男人为她去死。
据我所知,常年行走苗疆的人都谨记“苗女多情”这四个字,除非是利令智昏、色胆包天,否则绝对不会跟陌生苗女发生任何男女关系。因为在男人为了**而失去理智、失去原则的火热关口,正是苗女下蛊的最佳时刻。
一旦被苗女落了蛊,那这个男人就会成为苗女的仆役,毕生遭其敲骨吸髓般的驱使,没有恢复自由之时。更可怕的是,到了这种地步,苗女在该男人眼中就变成天上仙子一样,甘愿为其卖命,直至油尽灯枯。
“如果是蛊术,芳沉枝子又是从何处学习来的?她是日本人,居住于皇宫中,受到天皇宠爱,又何必靠着蛊术傍身?她以蛊术诱惑草菅,又有什么意义呢?是无意还是有意?背后又有什么人在指使她……”一旦联想到“蛊”,我的脑中又派生出一连串问题,非但做不到精神放松,反而思虑加深,无法自拔。
“龙先生,您放松,把脑子里的事情全都放下,一件不剩,好不好?”玉狐禅弯下腰来,贴着我的左耳,柔声低语。
“好,我尽量。”我回答。
她的右手五指非常轻柔地在我后脑按压着,上至玉枕穴,下至大椎穴,都在她的指掌控制之下。
如果不是之前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等于是同生死、共患难过,那么我一定不敢在日本忍者面前如此大胆放松,把脑后致命门户全都交给玉狐禅。
我信任她,但又有绝对的自信,假如她有不轨企图,那我的杀招也将毫不留情。
当内心真正地放松下来,我才发现,长久以来一直困扰自己的问题,就是在遥远模糊的记忆中恍惚看到的反弹琵琶图。那是我来敦煌的唯一理由,也是记忆中唯一不同寻常的东西。
它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第六感,自从记事,直到现在。
人总是需要追溯自己的根源和身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孤儿院里长大的孩子尤其如此。
我感谢上天的眷顾,给了我这样一条线索,也感谢现在正是和平盛世,可以在敦煌自由来去。对比于草菅来说,我想要追查的事情反而容易得多,不像他当年来到敦煌时,戈壁荒芜,人烟稀少,而且通讯条件非常落后,他只能凭着一己之力挑战莫高窟的秘密。
事实证明,他失败了,但这种失败却有着积极意义,证明在莫高窟的112窟里的确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只要这秘密一直存在,终有一天,有人能够将它揭开。就像现在,我面对着植物人的身体殚精竭虑,就是为了把当年日本军部和天皇谋士没有能够揭开的秘密全都弄个水落石出。
很多探险揭秘事件中,运气占了很大的成分。所谓时也运也,就是这个道理。
如玉狐禅所说的,只要我能深入草菅的内心,就能把二战时的那段奇异经历全盘重现,把他没有完成的事业继续下去,甚至有可能找回钻机,重新开始对112窟的钻探,把隐藏在反弹琵琶图后面的秘密找出来。
忽然间,我感受到了一些非同寻常的东西,就在门口外面。
那是一股庞大的力量,其中蕴含着汹涌澎湃的杀机。而且,我预感到,这杀机是由一名女性带来的,因为杀机异常阴冷,让我后背发凉,汗毛倒竖。
我迅速联想到了黄花会大将军,目前来看,只有她才称得上是玉狐禅的对手。而且,种种讯息表明,她已经潜入了山底基地。
“这场战斗总是无法避免的了,无论大将军还是玉狐禅,都渴望着这场战斗,如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战结束后,双方总有一边会彻底倒下,铩羽无归。我希望是哪一方失利……”最后一问,才是我最犹豫不决的。
在双方大战中,我是一块举足轻重的筹码,最终决定站在哪一边,对战局的影响极大。
喀的一声,玉狐禅的右手食指关节突然脆响了一下,其它四指瞬间发力,扣在我的玉枕穴上。
那一刻,我的双手、双肘、双膝、双脚至少锁定了她身体上的八处要害,只要她再越雷池一步,我就出手击杀她。
“对不起,对不起龙先生,我失态了,我失态了……”玉狐禅突然松手,后退一大步,向我连连道歉。
我没有睁眼,只是缓缓地抬起右手,轻轻摆了摆。
眼下,曲尺穿心箭的死局一直都存在,无论黄花会大将军来不来,流血事件总会发生。就算大将军不来,也会有其他闯入者制造杀机。
“有人在外面,我察觉到了,不是基地内部的人,而是一个气场强大如雷公电母一样的高手。她的眼睛似乎能够透视不,是红外热量探测仪,所以站在门外或者站在墙后面,就能看见我们在这里。现在,我得从边门出去,先灭了此人。”玉狐禅说。
她有这种想法很可怕,因为门外的大将军也是这样想的,只等她开门,就会迎面冲杀进来,将我们两人同时灭掉。
“哪儿也不要去,想活命的话,就留在原地,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我淡定地吩咐。
那扇门虽然结识,但在现代化柔性**的科学爆破之下,如同窗户纸一样脆弱。
现在,大将军之所以还没杀进来,就是因为她不明白我和玉狐禅之间为什么会联手御敌。
开门出去,就等于是自曝软肋,距离被对方格杀已经为时不远了。
第100章 曲尺穿心箭(2)
“可是……大敌当前,我是基地最高级别的主将,我不出去,谁出去?”玉狐禅喃喃地说。
“除非你想亲自‘以血祭箭’”我闭着眼微笑。
“我当然不想,但也不想看着基地落入敌人之手,还有草前辈的遗体、记忆里的秘密……龙先生,现在还有什么好办法能够做到两全其美吗?”玉狐禅问。
我摇摇头:“没有,但也不能找死。我猜,门外来的是黄花会大将军,也是凌驾于‘复国雨、晚来急’之上的高手。你没有胜算,又何必出去?”
玉狐禅一愣,停了数秒钟,才深深地点头。
她没再说话,我的话很直白,“没有胜算”四个字已经透透彻彻地说清了问题的全部实质。只有傻子才会干以卵击石的傻事,而聪明人大多数时间是在用脑而不是用手,门外的大将军亦如是。
黄花会和日本忍者是宿敌,所以,玉狐禅应该非常了解黄花会的实力,甚至对大将军也做过详细的调查。
我对于形势的判断,是基于自己的第六感,而玉狐禅之所以同意我的说法,则是基于所有数据的分析。
现在,隐藏室内,负隅顽抗,虽然形式上难看,但或许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法。双方现在是斗智,不是角力,如果哪一方一子落错,全盘皆输。
我没有见过大将军,只是跟她通过电话,但我能够感觉到,严老师和丁笑笑对大将军非常敬畏。
或许在他们眼中,大将军就是实力与权威的象征。
我睁开眼睛,望着那扇门曲尺穿心剑的威力不容忽视,而大将军此来,正是利用基地在风水学上的缺陷,完美地抵消了玉狐禅的地利。
战争的三大要素是天时、地利、人和,这里是日本忍者的基地,玉狐禅一方最能够依仗的就是地利。大将军一出手,就打掉了忍者最大的优势。
至于天时和人和,双方相差无几。一个来自东瀛,一个来自美国,全都是外来者。
我只寄希望于送走了严老师和丁笑笑之后,大将军孤掌难鸣,不敢轻举妄动。否则的话,基地内的忍者将面临着一场惨绝人寰的杀戮。
这一战,无论如何我都要保全玉狐禅,这是我的底线。至于其他人,我就无能为力了,包括草菅在内的植物人的身体,也无法保证不受侵扰。
关于黄花会,我还存在着很多疑问,比如他们的目标、价值取向、背后靠山、实力高下等等。像严老师那样,只配做高手们麾下的走卒,跟他交流,毫无意义。
我希望大将军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也是一个为了最终胜利不计较眼下得失的人。唯有这样,他才能控制自己的行为,绝不随意展开杀戮。我一直以为,一个人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生命。如果高手可以肆意地大开杀戒,那跟入侵中原的日寇还有什么区别?正因如此,即使在港岛,我也从未放任过自己,哪怕是这一点屡次被霹雳堂的上一代高手所诟病。
“敌人就在门外,敌人就在门外……我虽然做了大量准备工作,但是对黄花会的估计还是远远不够。”玉狐禅低声苦笑起来。
“见招拆招,江湖规矩。”我仰着头看她。
此刻,我坐着,她站着,两人的视线高低发生了偏转。
她的下巴极为小巧精致,如同外科医生比着尺子削出来的一样,多一分则太肥,少一分则太瘦,曲线完美到无懈可击。
“如果不是您在这里,或许刚刚我就会一步冲出去,跟敌人当场火拼了。”玉狐禅略带惭愧地说。
她既然说了一个“拼”字,就证明完全处于下风,心中没底,才会孤注一掷,集中力量做最后一击,其结果可想而知。
“生命艰难,未来美好,且行且珍惜。”我淡然地回应她。
她说得没错,正是因为我的阻拦,才中止了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破门一击。
一旦冲出去,其结果当然是“玉碎”,与1945年无数日军宁死也不投降,只能怆然切腹的结果没什么区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隔着那扇门,大将军和玉狐禅都在反复揣摩对方的心理。
我敬畏的不是大将军,而是眼前的曲尺穿心箭。
中国古代的风水学十分深奥,即使是当代那些擅长为别人解决风水矛盾的人,也不一定洞悉其中的全部奥秘。
既然必须有人流血祭箭,那么,这个祭箭的人就必须提前准备好。
电脑屏幕仍然亮着,芳沉枝子的照片一动不动都停在那里。我突然想到,一直以来,都是我在揣摩草菅的心事。如果由他来揣摩我的心思,面临眼下的困境,该当怎样处理?
“是先发制人绝地反击吗?还是持续退让后使敌人失去戒心然后反杀?或者,这基地之中,另有隐秘机关,能够斩杀敌人于无影无形之中?”我不断地在心底自问。
忽然转念,我又想及:“大智者爱上的女人是否也是大智者?”
现代心理学家常说,女人的外貌与其智商成反比。越漂亮的女人,她的智慧程度就会相应降低。
芳沉枝子给人无穷无尽的好感,以至于看到那幅照片的时候,我完全忽略了智商的问题。
像草菅那样的大智者应该是见过大世面的,很少有一见钟情的情况发生,也很少单单因为一个女人的外貌而疯狂地爱上她。所以,我对芳沉枝子的智商也很感兴趣。
正是因为刚刚我想到了苗疆蛊术和南洋降头术,才会深思这个问题。
很多蛊术研究专家的大量研究资料证明,真正能够达到蛊术的巅峰非常不容易,需要极高的智力、神秘的机缘以及在苗疆部落中的独特血统。
这么多苛刻的条件累加起来,等于说是,任何一个苗疆的平民想要成为大炼蛊师,几乎是不可能的。那些驰名江湖的大炼蛊师都是蛊术家族里面出生的,自小就在长辈们的言传身教之中,见识广博,眼界开阔,是那些平民不能比的。
芳沉枝子跟蛊术、降头术有关,那么它一定来自于一个世袭的大族,而不是默默无闻的人家。
日本皇室为天皇选妃的审查程序非常严密,对入选者的家世一定会有详尽的调研,该过程中极少有人能蒙混过关。
天皇与皇妃是公众人物,世界各地的八卦记者们恨不能将两人生活中的瑕疵用放大镜一一找出来。故此,芳沉枝子的身世是经得起推敲的。
我的思想混乱起来,因为我一方面肯定芳沉枝子的家世,又一方面怀疑她跟苗疆蛊术的大族有关,这是非常矛盾的,一个美女不可能集两者于一身。
在苗疆和南洋,经常出现男人被美女所迷的现象。通常来说。情人蛊、多**、胭脂蛊、心房降、桃花降等等都会达到这种效果,让一个或几个男人为同一个美女赴汤蹈火,神魂颠倒。
从这张照片上看,芳沉枝子只画着淡妆,没有经过刻意的伪饰,更没有像玉狐禅那样,用种种手段将自己层层包裹起来,易容前后,天差地别。
“不是蛊术和降头,还会是什么?难道芳沉枝子仅凭着自身的魅力就能魅惑众生吗?”我下意识地摇头,表示难以相信。
二战中,苗疆奇人也曾在陪都**的力邀下,踏上抗日的最前线,给予日寇沉重打击。
这些气壮山河、可歌可泣的故事都已经被载入史册,那些战死的大炼蛊师也都成为了维护中华民族尊严、保卫中原大国安全的光辉榜样。
“动了,门外的人动了!”玉狐禅低声叫。
果然,来自那扇门的杀机正在消失,我极力扩张第六感,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存在。
“我出去巡察,你先留在这里。”我说。
我有种直觉,大将军并未放弃破门而入的打算。
“好,多加小心。”玉狐禅叮嘱。
我默默地点头,推开转椅,向着门口缓步走过去。
电脑桌与白板组成的阵势并不一定能够阻挡曲尺穿心箭,我深知,当风水上的缺陷被无限放大的时候,人的能力已经微不足道。
“风水”二字,包罗万象。
古代智者一代又一代地凭借自身之力研究这两个字,并撰写了汗牛充栋的典籍,阐述自己一生所得,告诫后辈,一定要重视环境中风与水的构成特点,务求顺水推舟、乘风驶船,绝对不要逆风水而行。
我绕过电脑桌,每向前走一步都小心谨慎,因为我知道,在高端热成像仪器中,即使隔着厚达一米的混凝土墙,对方也能在显示器中洞悉我的一举一动。
当我再度看着那块白板的时候,原本空无一字的板面上,竟然出现了两行字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那是古文《木兰辞》里的两句,讲述的是真正的英雄能够在大战之后凯旋而归,历经百战而不死,所有存活下来的都会成为江湖大佬。像大将军那样的人,必定有极高的追求,不甘心做庸庸碌碌的小人物。
想象之中,黄花会等级森严,每一个部门的人都各司其职。在大将军麾下,有无数严老师那样的人,很难侥幸从战斗中存活下来,其生命如尘土和草屑,根本不受重视。
即使他们这一次能活下来,在下一场战争中,也会沦为炮灰。
江湖就是如此残酷,如果不能逆风起飞,那就必然折戟沉沙。
反观我和玉狐禅也是如此,当我们全心全意地探索草菅的内心世界时,也不会忘记,我们其实也是战争中的一小部分,虽然关键时刻能够独当一面,但在江湖的大潮流之中,终归只是一叶扁舟,随风而逝。
距离那扇门三步的时候,我镇定地停下来,竖起耳朵,耐心谛听。
门外十分安静,没有脚步声,也没有呼吸声。只不过,我觉得杀机无处不在,就好像黄花会的人已经无孔不入地深入敦煌的各个角落、大小行业,连莫高窟画师团都没有错过,那么,山底基地就没有黄花会的内线吗?谁都不敢做这个保证。
我知道玉狐禅一直在背后望着我,我的一举一动,都会让她产生新的忧虑。
当我将手放在门扇的球形把手上,先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转动它。
咔嗒一声,门锁开启。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无法预判。
第101章 曲尺穿心箭(3)
门开了一条小缝,走廊里的新风立刻灌进来。
我飞快的向外扫视了一眼,随即后撤,以防敌人发动突袭。
走廊里的确没有人,但那种安静是令人心生恐惧的死寂,仿佛预示着玉狐禅麾下所有的人都已经被黄花会格杀。那样的话,除了我和玉狐禅,外面就只剩敌人和死尸了。
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二战年代,日寇成片地倒地,自然会让国人大呼畅快,把酒相庆。可惜,现在是和平年代,即使这些隐居基地的日本人有必死的理由,执行者也只能是国家政权,而不是某一个人或某一个江湖组织。
门打开一尺,已经可供一个人侧身挤过,但我不敢轻举妄动。越是安静的地方,越是陷阱重重,容不得半点疏忽。
“没有人?”玉狐禅在我身后遥遥地问。
我没有回身,只是沉默地点头。
“风里……似乎也没有血腥气?”她很机警,仅凭着涌入的新风,就能判断外面的情况,“既然没有血腥气,是不是……是不是就代表我们有些神经过敏了?”
我知道,那是她一厢情愿的希冀。
第六感不会骗人,杀机既然涌现,敌人就一定曾经存在,并且还未远离。
“基地共有多少人?如果屠戮开始,敌人会从哪个环节入手?”我问。
“总共一百三十人,三十人为后勤,一百人为战斗组。我命其中十人跟随桑晚鱼去了反贼坑,其余九十人在各自岗位上随机待命。机房里那些人……只能算是杀人机器,只能服从命令,无法产生自主意识。”玉狐禅回答。
“反贼坑”这三个字越听越刺耳,但这已经成了敦煌百姓们约定俗成的叫法。
封建社会中,一切起义军队伍都被官府称为“反贼”,造成了无数“官兵捉贼”的血腥画面。真正意义上来讲,一旦封建官府无能、无信、无义、无耻,那么这些所谓的“官兵”实际正是“蟊贼”,欺压百姓,搜刮压榨,披着官兵的衣袍,最终无恶不作。在老百姓心里,那些通缉令上的“反贼”才是真正的英雄。
所以,“反贼坑”这个名字真的应该从老百姓的头脑中抹去了。像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人,是真正推动了历史变革的斗士,为当时昏聩、暗昧的明朝**压迫下的中原百姓杀出了一条好人的生存之路。
他们是英雄,以“普罗米修斯盗火”的大无畏姿态,向封建王朝宣战,与辛亥革命中的各路将领们具有同等的历史地位。
“好,我有种可怕的预感,敌人‘擒贼先擒王’的战术没有奏效,很可能要走另外一条路。”我说。
玉狐禅快速地来到我的身后,贴着门边,向外面窥探。
“的确没有人,如果需要,我可以马上出去察看基地内动向,通知所有人加强戒备。当然,我也可以”她回过身,向电脑桌尽头的大显示屏指了指,“通过监控设备观察基地内各个节点的情况,从内部通讯系统中发出警告。”
那正是我最担心的,现代人太依赖于科技手段,即监控器、摄像头和通话设备。
这些统统可以造假,很多技术手段早就颠覆了中国古人传下来的“耳听是虚、眼见为实”的真理。二十一世纪,各种高科技手段层出不穷,视频资料、实时监控画面、声音文件都可以造假,并且不必花费太大成本,就能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我不回应,玉狐禅就明白我的想法了,眉宇一凛,脸色更加惨白。
“我们面对的是黄花会大将军。”我说。
玉狐禅肩头一震,沉默了几秒钟,缓缓地重复我的话:“我们面对的是……黄花会、大将军一个统领‘复国雨、晚来急’六大部队的神勇无敌大将军。她是上过国际刑警特级通缉令的人,也是刺杀过心月无向派‘京都三智者’的超级杀手,是日本忍者的噩梦……”
大将军做过很多事,有些惊天动地,全球皆知,有些却十分低调,只有那些遭到重创的帮派才能体会到她有多可怕。
“看那两行字。”我向白板指了指。
玉狐禅转头,轻轻读出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好句,好句,真是好句。这是日本历代天皇最欣赏的句子,史料中记载,当年第一批海军登船出发时,天皇正是用这样两句中国古诗来勉励他们,以‘为国战死大海’为最高荣耀,以‘武士道精神无敌’为最高信仰。结果,将军百战不死,终于以战胜者的身份登临亚洲陆地,踏上了当年朝鲜国的地盘。”
日本人全国上下皆尊崇中国文化,无论是朝中大臣还是民间孩童,都能从中国古文中引经据典,当成是人生的座右铭。
《木兰辞》是一篇励志古文,曾激励过无数中华青年,为保家卫国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日本天皇用“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来激励海军远征,而彼时的**高官,也曾用“十万青年十万兵”来激励学校里的大学生们投笔从戎,疆场杀敌。
“俱往矣。”我淡然说。
日本天皇的野望已经变成灰色的历史,而“战犯、法西斯、刽子手、日本罪人”等等耻辱之帽也永远地扣在皇室头上,无法摘去。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玉狐禅苦笑着接着我的话说下去。
“这两行字之前不存在,尤其是,我拖动白板的时候,就曾留意过,上面连一个笔画都没有。现在,却多了十个字,而且”我向白板架子下部的凹槽里望去,那里有一支粗短的白板笔,笔帽摘下,笔头仍然湿润。
对比笔头的直径与白板上每个字的笔画粗细,毫无疑问,就是这支笔在白板上留下了那十个字。
唯一可惧的是,我们没有看到任何人进入,也没有听到摘笔帽、写字、放笔的动静,这白板上就莫名其妙地多了十个字。
“有人进来过,在我用电脑桌、白板设阵阻挡曲尺穿心箭的时候,悄无声息地留下信笺,又在白板上写字。对方很从容,也很有耐心,看起来像是放长线钓大鱼的意思。”我说。
玉狐禅的眼中渐渐浮现出绝望:“如果这是真的,我们可就真的太危险了。”
她走到白板前,垂手去拿那支笔。
我立刻阻止:“不要碰,也许是个陷阱!”
玉狐禅的右臂停在半空里,食指指尖距离那支笔仅有一寸。
“也许有毒,也许是一个诱饵,总之,不要碰它,这应该就是个复杂的陷阱。”我继续解释。
我一直都在强调,陷阱无处不在。
黄花会与日本忍者之战,就是一场计算与被计算、算计与被计算的反复较量。谁若是最先失去耐心,谁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所以,我宁愿以不变应万变,困守于斗室,耗尽敌人的耐性。相反,玉狐禅正在失去耐心,不断产生“杀出去”这种孤注一掷的想法,这是非常可怕的。
如果没有我的极力阻止,敌人已经占尽了上风。
我注意到,当我把白板拖到门口的位置时,它也就成了曲尺穿心箭最明显的目标。
玉狐禅去拿那支笔,无意识地站在了白板面前,她的身体也就正对着曲尺穿心箭的箭镞。
我并没有提醒她及时避开,这种情况下,如果她无意中成为诱饵,那么势必会引发敌人的攻击。
唯有如此,我才能发现大将军真正的想法。
电脑桌上的信笺、白板上的字、凹槽里的白板笔等等全都是诱饵的一部分,具有讽刺意味的事,我们与大将军都变成了猎人,针锋相对。计策百出。
他猎杀我们的同时,我们也在猎杀他,他抛出的诱饵又会成为我们反猎杀的诱饵。
这是大智者之间的较量,是一场勇敢者的游戏。输了的人不但要出局,而且要丢下自己的性命。
我望着玉狐禅,两侧眼角余光一边盯着走廊尽头,一边盯着室内。
既然大将军采取的是多边进攻的方式,那么我的应对也必须全面开花,在各个层面、各个节点见招拆招,以退为进。
走廊里始终没有动静,风中也没有危险气味,尤其是没有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气。
这很容易给人造成错觉,以为外面的情况毫无变化,所有人都在按部就班地工作,根本没有敌人趁虚而入,伺机杀戮。
“好了,只是一支笔而已,只是十个字……想象中的强敌并未露出獠牙。”玉狐禅轻轻说。
她保持着那种姿势已经超过一分钟,门外没有杀手,甚至都没有出现任何与杀戮有关的预兆。
“敌人在等待,等待最好的出击机会。”我平静地解释。
我能想到,当我们讨论这些字、这支笔的时候,那倏忽来去、诡异莫测的敌人也在计算着将我们一网打尽的手法。
“基地内部有很多凶悍的机关,尤其是在几条秘密通道内,都放置了超过十种自动捕猎的淬毒机械装置。敌人从密道侵入,并非轻而易举的事。我们不如做最好的打算,大敌已经遭机关捕杀,不死也得重伤。现在,我们要么出去巡视,要么继续刚刚的工作,你说呢?”玉狐禅的声音越来越大,一直传到走廊里去。
她说的那些话意思虽然轻松,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凝重,与话里的意思完全相反。
我欣赏她的聪明,不用点醒,就能理解我的计划。
身为诱饵,只有装得极为逼真,才能引诱敌人上当。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那么,我保留自己的观点。”我说。
玉狐禅的手继续下探,避开那支笔,拿起半旧的海绵擦,擦拭白板上的字。
有意无意的,她擦掉十七个字,只留下“将军”和“死”字,于是,白板上的字就变成了“将军死”这句话。
如果大将军在门外的某处窥探,就一定会看到这种改变。
“结束这一切吧。”玉狐禅扔下海绵擦,轻松地旋身。
现代化***械精准度极高,二百米之内,误差不超过半厘米。我希望大将军的进攻武器是狙击步枪、带瞄具突击步枪或者带瞄镜速射手枪之类,那样的话,在敌人扣动扳机之前,枪上的瞄具就会提前暴露其方位,给我们瞬间反杀的机会。
我胸中没有怒火,更没有杀机,有的只是古井深谭一样的无波之水。
唯有心如止水,才能提前百分之一秒发现敌人,抢先十分之一秒发动攻击。
十分之一秒的时间,杀死一名高手三次,结束这场危险而乏味的游戏足够了。
第102章 内奸(1)
“我去看看其他人?”玉狐禅问。
我摇头,盲目离开这个房间,只会增加敌我双方实力的不确定性,徒添危险,实为不智。更何况,如果其他人已经遭到屠杀,过去看了,又有何用?
“龙先生,我不知道您的判断到底哪些讯息,下一步该怎么办,您至少能给我一些实质性的提醒才是,免得我白白心焦!”玉狐禅又一次焦躁起来。
“守心、真身,凝神、定志。”我轻轻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这个时刻,等于是太极中的“推手”到了粘着力最大的时候,一圈绕来,一圈绕去,必须循着潮流的进退去寻找战机,而不是盲目的进退,成为战场上的无辜靶子。
“只有等下去了?”玉狐禅又问。
“我们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拖延的本钱,为什么不继续等下去呢?敌暗我明,一定要沉得住气,封闭门户,把自己彻头彻尾地保护起来,就像冬眠的虫子那样。”我低声回答。
大将军原来是客,而玉狐禅却是中军之主。所以,玉狐禅有等待、隐忍的本钱,而大将军却没有。
“好,我听您的,等下去,坚决地等下去。”玉狐禅说。
最终,我没有关门,而是选择了让那扇门保持原样。既然门已经打开,内外气息流通,那就是事情发展的阶段之一。
我无法用语言来描述曲尺穿心箭的诡异之处,但是危险永远存在,这是毋庸置疑的。我希望白板能够成为一面盾牌,将敌人的攻击进行有效的遮挡。但是,天意如何,谁又知道?我不允许玉狐禅走出那扇门,正是因为当下只有我们紧密地团结在一起,才能把每个人的战斗力发挥到极致,对敌人形成震慑作用。我相信,一旦我们分开,大将军就能找到下手的机会,各个击破,展开突袭。
玉狐禅有些不安,从门口走回来,回到笔记本电脑前面。
她对我的意见很重视,刚刚提到监控系统的时候,她察觉出我并不信任那些摄像头和传话器,所以,现在她只是盯着电脑看,却没有立刻打开监控大屏幕。
“坐下吧,慢慢来。”我说。
“我在想,像草前辈那样的大智者,究竟能不能预测自己的人生?假如他预测到今日会变成植物人,还会拼命地为皇室卖力吗?”玉狐禅喃喃地自言自语。
“肯定会,因为这是每个人的本性、个性、兴趣所在,无关乎金钱名利。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如果一部分人能将兴趣与工作深度结合起来的话,就一定会干出巨大的成绩来。毫无疑问,发掘秘密、盗挖宝藏、为国争光、扫平大陆就是草菅的人生目标。那既是他的专长,也是他经过深入学习后掌握的巨大本领。所以,当他主动提出要为天皇效力的时候,其人生经验一定已经糅合在一起,蓄势待发,只是等待一个宣泄口。”我说。
这是一种极高境界,也是一种狂热的追求。
东条英机曾被称为“战争狂”,而像草菅这样的人,则可以称为是“征服狂”,最大的追求就是无限扩大日本版图,最后将其京城搬到中国大陆来,扎根发展,开枝散叶。
玉狐禅叹了口气:“一个人的运气没了,就什么都没了。春风得意之时,最该提防的就是外面变天,提前做好防范。”
迄今为止,我无法想象在112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草菅把钻头对准反弹琵琶图的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
或许已经想到了成功后的喜悦,想到了为皇室做出如此巨大的贡献将会名垂青史,成为日本国永远的英雄。
或者他还想到了芳沉枝子,想到了天皇的承诺。
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变故的突然发生,所有人同时失去记忆。
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如果我最终深入草菅的思想,也许能亲眼目睹这一幕,重新回到**十年以前的112窟中。
世事就是如此奇怪,有螳螂捕蝉,就有黄雀在后,而当时的苏联人就是这场混乱战斗中的黄雀,静静潜伏,伺机反扑,夺得钻机后飘然离去。
日本探险队连续遭遇两次打击后已经乱了阵脚,这次探险只能以绝对的失败告终。
失去了草菅,天皇也就失去了长期以来倚重的拐杖,转而支持军部,投入新的战争。这一次的理想破灭,对于天皇来说,应该也是一次沉重的打击吧。
当然,这种打击无法跟1945年的受降船事件相比,至少他能够暂时忘掉草菅,忘掉芳沉枝子,也忘掉除了死战之外的不切实际的野望。
同时,我也很想知道,玉狐禅到底是怎么想的?
她主持这个山底的基地,努力维护八名植物人的生存状态,应该也是对草菅的计划心存幻想。
人人都想揭开莫高窟壁画的秘密,成为探险界最伟大的人物,在世界文明史里留下自己的名字。就像第一批揭开金字塔秘密的考古学家那样,被后代永远传颂,其姓名在历史上永不磨灭。
我不想打击玉狐禅,毕竟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梦想,无所谓高低贵贱。不取得草菅记忆中的秘密,玉狐禅是永不甘心的。所以,她对我也寄予了莫大的期望。愿意向我提供一切帮助,唯一索要的就是草菅最后的秘密。
可以预估,解决了这次敦煌的麻烦之后,玉狐禅一定会把矛头对准俄罗斯,把二战中失去的那台珍贵的钻机以及五大宝石再次夺回来,一雪日本国耻。
“现在,好运气在我们这一边吗?”玉狐禅问。
我认真地点头:“越努力,越好运。”
天赋和努力是成功的两大要素,乱局之中,我希望能与玉狐禅亲密无间地配合,顶住一切压力,解决草菅的问题。
“好,我无比认同这句话。”玉狐禅无声地笑了。
连番变故之后,她的精神有些倦怠,面容亦变得憔悴。不过,她是经过残酷训练的间谍,一定能够挺住,直到迎来胜利。
“打开监控吧,或许能给我们一些不一样的启发。”我说。
监控系统打开了,液晶屏上显示出三十六个监控画面。粗略浏览,这三十六个画面全都位于基地内部的交通要道。如果有陌生人经过这些通道,一定无所遁形。
所有监控节点静悄悄的,没有半个人影。
大将军不是普通人,她的潜入是基地的灾难。所以,这些抬眼就能看到的监控器、摄像镜头是无法捕捉到大将军行踪的。如果连这些都避不开,她又如何领导严老师他们?
观看监控系统最艰难的煎熬就是等待,往往为了一个一闪而过的画面,等待数小时之久。除了那一秒钟,其余画面毫无变动,对人的眼睛是一种刻骨的折磨。
我和玉狐禅在液晶屏前站了至少二十分钟。才终于等来了第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穿着灰色工作服的中年男人,腋下夹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步履匆匆,正经过一段两边墙上都是展示栏的走廊。
我记得,门口正对的长廊向右转,就有那样一段同样的走廊。我立刻明白,中年男人是向这边走的,极有可能是带着文件来找玉狐禅请示。那样的话,我预料的杀戮并没有发生,基地内部人员仍在有条不紊地工作,没有受到丝毫冲击。
果真如此的话,我看错了大将军,也低估了对方的耐性。
玉狐禅的脸色稍稍好转。把那个中年男人的画面逐级放大,细细观察了几秒钟,然后轻轻点头。我明白,她认识这个中年男人,仔细观察的目的,就是排除对方到底有没有使用易容术。
其实,我更希望自己的判断错了,一切恐慌,都是多余的。
“龙先生,我们看到了曙光和希望。”玉狐禅高兴得击掌大笑。
“那人是谁?”我问。
玉狐禅欣然回答:“他是计算机系统管理部的工程师,姓松本,单字名泉,毕业于早稻田大学,也是基地内智商极高的人物之一,负责冷冻库的一切关键操作。既然他能自由行动,可见并未有强敌入侵。”
数分钟后,中年男人出现在门外的走廊里。
自从在监控中看到他,我和玉狐禅的视线就没离开过走廊,等到他出现,我俩同时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松本先生,我在这里。”玉狐禅走近门口,扬声招呼。
我用目光示意她,不要走出门去,也不要碰那扇门。
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行走江湖的真理。谁若违背它,谁就要受到惩罚。
那中年男人的五官有着日本技术人员的显著特征,脸色青灰,阴沉沉的,即使面对玉狐禅,也没有露出笑容。
“冷冻室内的温度稍有异常,但仍在可控范围之内。各项体表数据说明,植物人的脑电波出现了一些超范围波动,尤其是一号。”松本泉面无表情地汇报,然后将腋下的文件袋双手递进门内。
“一号就是草前辈。”玉狐禅转头向我解释。
“这位先生是谁?”松本泉问。
“我们基地的朋友,龙飞先生,一个能够帮助我们加快研究速度的帮手。”玉狐禅回答。
我向松本泉伸出右手,他并不买账,只是咧了咧嘴,算是打招呼。
“重点关注一号,其他人次之。松本先生,我们之前讨论过不同人之间记忆力交融的问题,这正是你在早稻田大学的最后一个研究项目,其成绩也是足够震惊世界的。现在,我已经按照你的建议,找到了智商超高的协助实验者,就是这位龙飞先生。”玉狐禅说。
松本泉点点头:“理论上可行,但并不代表实际工作中行得通。智商数字的高低,也只是个基本衡量,没有绝对意义。玉小姐,我需要的是一个日本人,而不是其它国家的一个来路不明的人物。你我都知道,现在全球各大势力对这个项目全都虎视眈眈,任何一点突破,都会惹来毁灭性的攻击。”
第103章 内奸(2)
看得出,此人是标准的“大日本主义者”,将大和民族的纯正血统看得很重,对日本以外的任何一个民族都持怀疑态度。
这是科研人员的通病,学术界历来如此,高冷薄情,桀骜不驯,恨不能将所有人都拒之于千里之外。
“我们会在实际工作中一一印证,龙飞先生的为人毫无问题,做事原则也足够公平公正,松本先生不必担心。下一步,他会逐步介入你的工作范畴,希望你能给予协助。”玉狐禅说。
她没有急于为我辩解,更没有训斥对方,而是心态平和,容纳一切不同意见。
我猜,这才是玉狐禅的本来状态,否则日本方面怎么可能派她单独领导这个基地?
松本泉冷冷地哼了一声,看都不看我,耸了耸肩膀,转身离去。玉狐禅把文件袋递给我,叹了口气,回到液晶屏前面,继续观察监控。
我打开文件袋,把里面的一叠报表放在桌子上。
这些报表的题目是《冷冻库监控日志》,上面的数据分为十五大类、三十二小节,包括温度、湿度、空气中氧气含量、微生物动态、脉搏、血压、呼吸频率、体重等等,凡是能够想到的项目,都在列表中体现出来。
每一张表格代表的时间段是两小时,全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连续进行。
从这些表格中可知,要想维护植物人的正常状态,工作量非常繁多,而且这是一个无法中断的过程,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直到植物人生命结束或者是此项目完结。
当然,这些植物人是宝贵的实验资源,非常独特,绝无仅有,值得日本人这样做。更进一步想,这是反弹琵琶图留下的最终线索,假如有一天真的从植物人身上找出了莫高窟的秘密,此前所做的全部工作就非常值得了。
表格上所有的签名都是松本泉,由此可见,他在本次实验中的分量。或许正是如此,玉狐禅才会对他始终客客气气。
所有数据中,我对植物人的呼吸频率这一指标最感兴趣。
在一号植物人的日志表上,我看到草菅的呼吸频率一直处于每分钟十次以下。也就是说,他长期处于极低的新陈代谢状态之中,无论身体的成长还是退化,都十分缓慢。换句话说,虽然他的年龄一直随着时间加大,但身体素质、生理机能却尽可能地保持原样,衰老程度,是普通人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这是最可怕的松本泉在这个冷冻库里制造了近乎永生的人。
从这些数据中可知,日本人对于植物人的维护相当用心,各项数据的控制非常及时。只要不遭到大规模的破坏,植物人就会一直状态平稳地生存下去,不断接受各项实验。
我能想象,在我和玉狐禅相遇之前,一定还有其他高智商的人才进入基地,参与实验。
尤其是刚开始的阶段,玉狐禅所挑选的协作对象一定都是日本人,而且政治倾向、家族血统都非常纯正,是完全值得相信的纯粹的天皇拥趸。
或许在松本泉那一类人看来,政治正确比智商高低更重要。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能绝对效忠天皇的人,而不是一个心存不轨、后患无穷之辈。
我既不属于前者,也不属于后者,所以对松文泉的轻蔑与不屑毫不在意。
在我看来,对于草菅的研究,前途光明,道路曲折,还需要无数人不间断地努力很长时间,并且需要有国家政权这种巨大的人力、物力、财力上的支持。
普通帮派,根本难以为继。
黄花会背后是由五角大楼全力支持的,如果植物人落入他们的手中,也并不会产生毁灭性的结果。或许恰恰相反,美国人的高科技能够弥补日本人的不足,让植物人焕发出新的生命,为敦煌研究带来新的突破。
“强强博弈,最终花落谁家呢?”我不禁摇头叹息。
面对这些表格的时候,我深深感到,日本人严谨、工整的性格很多时候限制了科学研究的发展。他们只能各种按部就班地完成工作,极少产生发散性的思维,太多时候思路被限制住了,不可能有跳跃性的突破。而这一点,正是美国人最擅长的。
身为一个中国人,我的目的是揭开莫高窟的秘密,找到传说中的敦煌天机。只要这秘密永远属于中国,其成果为中国人所有,那么,我并不介意其他国家科学家的帮助。
百花齐放、百家争鸣一向都是正确的科学研究态度,如果只靠一个帮派抱残守缺,占据最重要的资源,那么,植物人的价值,就会大打折扣。
如果玉狐禅在自己既定的路线上走下去,很可能会落到“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下场,既不能洞悉草菅记忆里的秘密,又失去植物人,被迫远离各派势力争夺焦点。
我至少用了十分钟来阅读这些表格,尽量深入地理解松本泉的工作。这样的话,当我再次进入草菅的记忆时,就会有章可循,对草菅所处的复杂生存状态有更深的了解。
说一千道一万,所有的科学研究都是理论上的东西,必须有一个真实的人去践行这些理论,实际操作每一个环节,才会把理论落到实地,产生可见的结果。如果松本泉明白这一点,对我的态度肯定完全不同。
玉狐禅一直在观察监控器,可惜的是,除了松本泉,节点各个通道上再没有出现其他人。
我对松本泉的来去持有小小的怀疑,但却没有直接说出来。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就全盘托出自己的想法,只会给玉狐禅带来更大的恐惧,反而得不偿失。
“一直都没人出来,但平时这个时间段,通道内至少五分钟就有一人经过有人动了手脚,一定是有人动了手脚!”玉狐禅自言自语。
“中央电脑系统由谁管理?也是松本泉吗?”我问。
玉狐禅点头:“对,管理程序是五年前由他研发的,三次换代升级,都是由他一人完成。不过,别担心他的忠诚度,他是皇室的外戚,命运始终跟皇室捆绑在一起,没有任何理由反水。”
“如果有人可以用**术、移魂**之类的异术操控他呢?岂非也能达到跟‘反水’一样的效果?给他打电话,我想跟他谈谈不,先将他的电话定位,然后再打。我们可以相信任何人,也可以怀疑任何人,绝不能放过一丝疑点!”我的态度十分坚决。
我有点后悔,刚刚轻易地把松本泉放了回去。
在那种情况下,其实我可以先行软禁他,把他留在原地,即便不能成为助手,也会减少意外发生。可是,他放下文件袋就离去了,现在已经不知处于基地的哪个角落里。
现在,先确定他的位置,再开始通话,就能判断他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作为一个核心管理者,他此刻应该在某个合理的光明正大的位置上,而不应该藏在暗处。幸运的话,单单是定位这一项,就能让某些事浮出水面。
玉狐禅在液晶屏下面的电脑上点了几次,屏幕上马上出现了基地的立体俯瞰图。
“他在……五层的机房里,那是他的管辖地点之一。”她指着图上地下五层里的一个红点说。
“好,打给他,问问他,我想进入草菅的深层记忆,到底还需要注意什么?或者,有没有速成的方法?”我轻声吩咐。
松本泉对我很不屑,此类问题能够刺激到他,让他的某些真实想法脱口而出。
玉狐禅拨通了松本泉的手机,振铃十几次,电话终于接通。
她摁下免提键,机房中的嗡嗡声清晰地传来。
“松本先生,我有个问题,刚刚忘了问你。你在哪里,我是否可以过来跟你谈谈?”玉狐禅问。
松本泉的回答很正常:“我在地下五层机房,这边有些机柜出了小问题,有事在电话里说就可以了,一样方便。”
玉狐禅不动声色地说:“就是两个问题,龙先生想进入草前辈的记忆,问一下有没有什么速成办法?”
我预测,松本泉会针对这个问题大放厥词,甚至会侮辱我的智商。
“没有,请转告龙先生,我祝他好运。不过,之前从来没有人成功过,如果他的智商足够高,能够驾驭另一个智者的思想的话,那他距离成功就不远了。”松本泉沉稳地说。
我感觉有些不可思议,因为这几句话根本不符合松本泉的想法,跟他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大相径庭。
“好,我一定转告他,请放心。”玉狐禅说。
谈话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但我不肯就此放弃,马上贴着玉狐禅的耳朵低语:“问他,表格上有很多数据读起来可信性极差,其中原因是什么?”
松本泉是个刻板谨慎的日本人,如果质疑他的工作,那一定会激怒他。
开口之前,玉狐禅望着我,似乎对这些话极为抗拒。
“尽管说,这是最后的杀手锏。如果能验证清楚他的身份,做再多试探都是有价值的。”我继续说。
“松本先生,刚刚你送来的表格上有很多数据令人费解,可信性极差,是不是弄错了?如果方便,请你忙完手边的事,就请过来解释一下,可以吗?”玉狐禅问。
松本泉并未被激怒,而是简单答应了一个“好”字。
这一次,连玉狐禅也有些诧异了。
她捂住送话器,转头贴着我的耳边低语:“松本泉平时十分刻薄,如果谁质疑他的工作,一定会暴跳如雷,不会这个样子。”
我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证据,这些反常行为证明,松本泉已经变了。
“告诉他,稍后见。”我低声吩咐。
玉狐禅对着送话器,重复我的话:“那好,松本先生,稍后见。”
第104章 内奸(3)
电话挂断后,玉狐禅的脸色十分难看。
一个坚固的堡垒最容易被人从内部攻破,一旦出现内奸,堡垒就危险了。
“我到第五层去,如果有必要,就先下手。”我向屏幕上的红点指着。
“那个地方本来是最安全,但现在却是最危险的。”玉狐禅苦笑,“甲贺派忍者一直是由松本泉控制,对了,他也出身于甲贺派,一直都是甲贺派几大元老最看好的年轻一代魁首。在那里开战,只怕……我们或许可以再等等,等他离开五层机房再说。”
我继续翻看松本泉送来的表格,重点当然还是一号植物人的记录,因为那是代表草菅的。
“看一下,今天的表格数据跟昨天有没有什么不同?”我把那张表单独抽出来,递给玉狐禅。
她只扫了一眼,就很笃定地点头:“一模一样,毫无问题。”
我的心猛地一沉,马上追问:“表格数据一致,签名栏呢?是不是跟昨天同样笔迹?签名位置也丝毫不差?”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就表示,有人机械复印了昨天的资料,只修改了日期,拿来充数。
“啊”玉狐禅惊呼一声,“如果是这样,要么松本泉反水,要么他根本就是别人假扮的。”
她拉开了一个抽屉,把厚厚的一摞文件袋最顶上的一只拿出来,唰的一声,将里面的表格全都倒在桌上。
我找到了另一份一号表格,跟手里的对比。
果然,两份表格等于是只更改了日期的复印件,松本泉签的名字一模一样,连位置、笔画、点划都完全一致。
“情况比我们想象得更糟糕。”我说。
如果堡垒从内部被攻破,那么松本泉就变成了一个最危险的信号,根本留不得,也耽搁不得。
“我们一起去处理这件事。”玉狐禅急促地说。
我摇摇头:“不,你留在这里,观察监控,守护资料,作为我的后援。我一个人下去,即使发生意外,仍然有余力可以控制局面。”
下面太危险,我宁愿一个人顶上去,也不肯让玉狐禅失陷。而且,松本泉这类忍者不是坦克帮那样的乌合之众,若是当场交手,双方一定绝不容情,必定有一方送命。
我希望玉狐禅能活下去,一个真正的男人不会依赖于女人的保护而逃命。恰恰相反,男人是擎天柱,任何时候都顶天立地,成为女人的保护伞。
“可是,那是基地内部的矛盾,是我职责范围内的事,就算危险,也应该我独力承担才对。龙先生,这里最起码稍微安全一些,还是你留在这里!”玉狐禅亦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我指向监控液晶屏:“理智一点,你对基地内部监控更熟悉,适合留在这里。对了,注意基地内部的自毁系统,关键时刻,随时准备启动。同时,也要严密观察,提防敌人利用这个系统,造成玉石俱焚的可怕后果。我出去,如果有任何危险苗头,就马上通气。”
困境之中,我们必须理智,必须冷静,试着将损失降到最低。
“好,我懂了,各司其职,各尽其能。”玉狐禅点头。
她如此明智,我深感欣慰,这样就省却了大家絮絮叨叨浪费掉的大量时间,专心致志地投入下一阶段的工作。
离开房间之前,我再次观察白板,上面只留着“将军死”三个字。
那是玉狐禅刻意擦除了其它的字所导致的,这大概就是玉狐禅的真正想法。
面对黄花会大将军那样的强敌,任何人都压力巨大,恨不能发生奇迹,将强敌全部剪除。很可惜,世事不能件件如意,她这样的想法也只停留在想一想的阶段。要想取得这场大战的胜利,还是需要脚踏实地,一点一滴去做。就像现在,我必须回到地下五层,去面对松本泉,面对甲贺派的忍者,面对一切未知的危险。
我走出门,不再回头,反手关门,把安全留给玉狐禅,把危险留给自己。
长廊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影,只有我单调的足音。
我按照原路返回,从步行梯进入地下五层。
机房里嗡嗡声不断,但却看不到松本泉。
我缓步走向工作区,在一张转椅上坐下来,静静地等待。我知道,松本泉一定已经察觉我的到来,此刻或许正隐藏在机柜后面,心怀叵测地窥视着我。我环顾四面,对于日本人打造的地下基地十分感慨。
这种地下活动必须要逃开很多方面的监控,在战争年代相对容易,可是到了二十世纪末期、二十一世纪初期,随着各国“天眼安全”系统的建成,亚洲大陆的任何角落都在监控之下。各国通讯卫星不间断地扫描大陆表面,任何不经遮掩的活动都会及时由卫星传递到各国的间谍系统中去。
一切相当明显,洞若观火,根本不可能遮人耳目。
就是在这种严酷的生存环境中,在玉狐禅的领导下,日本人仍然维持着地下基地的正常运转,并且有着积极的工作目标,对植物人展开连续的研究活动。
这种恒心和毅力,是绝对值得国人学习的。
现在我并不知道基地外面的情况,也不知道这个机构是如何逃过卫星扫描、弱电波监控的。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它处于深层矿井的底端,借着废弃矿井作为伪装。
西部戈壁滩上,莫高窟巍然耸立,已经成为一个傲立大地的文化宝库,既是江湖势力觊觎的目标,又是国家**保护的对象。
在全球范围内,像莫高窟这样的文化圣地已经为数不多。其它如金字塔、卢浮宫、泰姬陵等等,全都被仔细研究过,其中秘密,昭示天下。在史学家、考古家眼中,它们已经没有更多的研究价值。
这一方面,即使是隐藏地下数千年的秦始皇陵,其实际价值也无法跟莫高窟相比。
毕竟,秦王朝是在青铜器年代修建了始皇陵,其陪葬文物和建造工艺都十分古老,无法给现代人以巨大的启迪。
反观莫高窟,其文化价值、艺术价值、历史价值都无穹无尽。更进一步说,八国列强的文化间谍从莫高窟带走的那些古书、古经卷、古文物、古佛像、古壁画全都具有无法估值的珍贵性。而且,百年以来,这些东西都经过科学的储藏、合理的修复、精密的研究,即将焕发高端价值。
既然如此,世界上还有哪一个文化宝藏能跟莫高窟相比呢?
全球范围内,文化商人、古玩掮客、文物贩子、江湖大佬都是智力超群的人、绝对不会做无用功、去干赔本生意。
那么,当这些人将视线投向莫高窟的时候,他们的视野之内一定是出现了堪与《天方夜谭》中的宝藏相比的巨大财富,才会动心不已,争相登场,像鲨鱼一样,对宝藏的追逐无所顾忌,忘乎所以。
毫无疑问,在这场争夺中,日本人已经占据了最有利的位置。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正是因为这个位置,才让玉狐禅陷入了危险境地,引发了黄花会的连续进攻。
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这是古人早就总结出来的真理。那么,我也想到了另一条真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相信,北方大帝就是渔翁,正在等待着日本心月无向派忍者与黄花会的战斗结果。前一战硝烟散尽之时,就是北方大帝粉墨登场的一刻。到那时候,烽烟再起,战斗将会更加激烈。
一想到这些,我就如坐针毡,毕竟在所有的战斗背后,我的朋友已经失陷于反贼坑,或许生命已经危在旦夕。即使桑晚鱼带领忍者部队赶去接应,我也觉得不容乐观。
对于顾倾城来说,无论黄花会还是日本忍者,都是一种潜在的危险。
我不仅感叹,世事从来都是祸不单行,福无双至。顾倾城刚到敦煌,就连续遭到数种江湖势力的侵扰,这大概也是她从港岛动身的时候绝对没有想到的。变化来得如此诡异,她甚至来不及请求顾倾国的帮助,或电告雷动天。
连番变化令人措手不及,我们已经倾尽全力去化解危机,仍然捉襟见肘,无法将一切都做得周全。
“总是出问题……机房里事情多,总是出问题……咳咳……”角落里的机柜后面,松本泉的声音断续传来。
我向机房顶上看,至少有八只摄像头正在工作,不断地左右旋转,将机房里的情形全部收录进去。
如果监控系统正常的话,玉狐禅就能看到这里的真实情形。
我向着右侧屋顶的摄像头做出微笑的表情,安慰玉狐禅,要她放心。
“是玉小姐叫你来的?”松本泉不现身,狐疑地问。
“对。”我不动声色地回答。
“我曾建言,必须采取激进措施,对付反贼坑一带的无知之徒。玉小姐不采纳,认为事情还没发展到图穷匕见的时候。现在,大家都知道,事情已经不可控了,不是吗?”松本泉问。
从他的声音里,我听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真正的高手,全都喜怒不形于色,将一切内心活动合理地隐藏起来,令人无从捉摸。
“天下大事,总是不可控的,不是吗?”我反问。
机柜后没了动静,过了数分钟,松本泉的声音从另一面传来:“你也这样认为,所以才退出港岛的连环杀伐,远遁敦煌?既然这样,你也应该远离心月无向派与黄花会之争,为何又自动卷了进来?”
我平静地微笑,不反驳,也不反问,只是耐心地听着。
松本泉如此说话,一定是对我的过去进行过详尽的调查研究,将我在港岛的奋斗史系统地洞察一清。
只有掌握了全盘数据的时候,一个人说话才会如此笃定,认为一切尽在控制之中。
松本泉是个骄傲的人,从他对玉狐禅说话时的态度就能看得出。对于骄傲的人,最好的应对办法就是听他说,让他一吐为快,等他打出所有的底牌,再开始针对性地反击。
或者,无所谓“反击”,只是将真理一条条摆出来,直到对方无话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