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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飞天     敦煌天机txt下载     敦煌天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0章 强宋亡于焦木(1)

    “叮”的一声,老郭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应该是收到了一条短信。

    我在老郭侧后方站着,很明显地看到他的右侧眼角猛地一跳,然后哆嗦个不同。

    左眼跳灾,右眼跳财,这是占卜学里永远不变的真理。

    老郭的右眼跳了,证明这条短信带来的是财神爷送喜。

    “垃圾短信,半夜三更的。”老郭嘟囔。

    “真的是垃圾短信吗?”我问,“至少拿出手机来看一下,免得误了财运。”

    老郭在江湖上混了那么久,已经近乎成精了。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异常情绪。从遭到挟持到收到短信,始终一副太平乡绅、安乐平静的模样。

    他掏出手机,看都不看,向我递过来:“帮我看看吧,眼花得很,看小字还得找眼镜。反正是垃圾短信,没什么好看的。”

    我接过手机,屏幕上已经弹出了一条短信,内容只有寥寥几个字“两宋之强大,超乎常人所能理解。按你说的,五亿成交,请回701。”

    这的确是一条十分惊人的财富消息,五亿人民币的大生意可不是随便什么企业家就能挑得起来的。

    “什么项目?能值五亿?”我把短信给大将军看过之后,还给老郭。

    “骗子嘛,五亿十亿满天飞,好像印钱不要钱似的。”老郭长叹,顺手把手机放回口袋。

    我把短消息的内容背给老郭听,特别在其中重点“重回701”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你们感兴趣?”老郭问。

    他的脸很胖,颧骨上凸起的两块肉挤压了眼睛的空间,以至于一双眼总是不能完全睁开,只能勉强撑开一条缝,能够看清别人,别人却永远无法从他的眼神中揣摩到任何事。

    “回去聊聊,未尝不可?”我回答。

    老郭摇摇头:“年轻人,别做美梦了。告诉你吧,敦煌底下什么都没有,除了戈壁就是沙子,除了石头就是草根。至于莫高窟,在那里耸立了一千多年,除了壁画和佛像,其它什么都没有。千万别学那些盗墓贼,整天幻想着这里有宝库、那里有宝藏……回家吧,老老实实干活,比什么都强,是不是?”

    他说的话句句实在,都是劝人好好工作,好好做人。

    从外表看,他真的是一个仁义、宽厚、良善、和蔼的人,对于后辈,只有耐心教导,没有大声呵责,可谓是真正有修为的长者。

    “那么,五亿成交,指的是什么?”大将军问。

    “那是我骗骗子的话,五亿?嘿,现在银行那边银根紧缩,抽贷的浪潮一家接一家,哪里弄五亿?逗逗骗子罢了。”老郭说。

    远远的,我听到了电梯门开阖声。同时,步行梯里也出现了整齐有素的轻微脚步声。

    “好吧,好吧。”我点点头,向大将军使了个眼色。

    “你出去吧,我们再聊几句。”大将军说。

    我答应一声,后撤三步。

    大将军突然挥拳,打在老郭小腹上,同时左手一搂,捂住了老郭的嘴。

    老郭一声都叫不出,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他身上有定位和监听,我们走,这里不是重点。”我低声告诉大将军。

    像老郭这一类的企业家,只要是出来谈生意,一离开保镖,立刻就会开启监听器。

    我和大将军之前犯了小错,亡羊补牢,为时未晚。而且,老郭受到惊吓,一定会闹起来,给701制造麻烦,正好给我们带来可乘之机。

    只用了一分钟,我们就借着走廊里大型绿植的掩护,转移到了走廊最西头。

    “到七楼外的空调搁板上去,准备好滑降器,只要抓到目标,就一起滑降,返回停车场。”我马上做了大致的安排。

    我们在停车场那边找好了撤退车辆,但是,如果保健楼下就有现成车子的话,当然就不用这么麻烦了。

    “当心赵檀,那不是任人宰割的羊羔,都是装出来的。”大将军补充。

    “先打昏,再撤离。”我点点头。

    江湖上,把别人当羊牯的,肯定会反过来遭人耍弄。我猜,查爷、查婶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沦为赵檀的下走,被“南宋皇帝嫡系”这个巨大的名头吓得慌了手脚。

    我在先,大将军殿后,两个人翻出西北通气窗,然后将窗子原样关闭。

    落水管、空调搁板、窗台外沿都是可攀援之处,我们很轻松地就绕过了大厦的西南角,停在701南窗外的空调搁板上。

    近距离观察,才知道室内的窗帘极厚,至少设置了两层遮光布,将光线严严实实地挡住。所以,从远处看,室内全黑,就像没开灯一样。

    “这老郭,收到短消息,怎么没动静呢?”出声的是查婶。

    隔了一阵,查爷才接话:“;老郭肯定动心了,刚刚赵先生说到‘崖山绝笔、临海勒石’的时候,老郭的两边眼角都在不停地跳。说到‘焦木三截、逆转乾坤’时,老郭忍不住端起杯子喝茶,连嘴角都哆哆嗦嗦。我猜,他对这件事并非一无所知,而是了解相当多的细节。赵先生一说,他心里很多疑团就解开了,所以,见猎心喜,无法控制。”

    大将军突然深吸了一口气,浑身一阵颤栗。

    我转过头,用探询的目光望着她。

    看来,查爷说的那四个短句十六个字,已经触动了大将军的心弦。

    “天机。”大将军伸出手指,在我后背上写了两个字。

    其实,那应该是四个字,既然我们身在敦煌,一提到“天机”两个字,代表的一定是“敦煌天机”这四个字。

    也就是说,查爷转述赵檀的话,正是跟“敦煌天机”有关。

    “崖山、勒石”比较容易理解,跟“宋亡于崖山跳海”相关,而“焦木”一词,却是十分陌生,此前从未在两宋典籍中出现过。

    “等。”大将军又写了一个字,意思应该是“不急于动手,等敌人自辨真相”。

    在很多盗墓探险事件中,最终真相是由很多人所知道的“片段真相”里拼凑出来的。一开始,大家都是瞎子摸象一般,不知道宝物、宝藏的全貌。所以说,赵檀是核心,第一重要,但老郭这样的外围人物也相当重要,因为他已经收集了足够多的混乱线索,只要跟核心搭上线、接上火,这些线索就都变成了有用板块,为最终的完整拼图,准备齐了足够多的资源。

    “找到焦木,就是关键。”又有人开口。

    大将军在我后背写了个“盛”字,证明那就是黄花会另一联络点的负责人。

    “有点麻烦,不过有了赵先生这盏明灯,什么事都好办多了。”查爷说。

    “所以说嘛,拿五亿走人,把后面的事扔给老郭,让他接盘就行了嘛。”姓盛的不满地说。

    “五亿?呵呵。”查爷冷笑起来。

    “老查,你笑什么?”姓盛的问。

    “五亿人民币哪够?就算是五亿美金,也填不饱我的胃口。知道布拉德皮特给安吉丽娜朱莉买的那几个岛值多少钱吗?三亿美金。那还只是个小岛,我们至少要买一个比它大十倍的岛,建成我自己的私人领地,一万年传承下去。”查爷说。

    “做梦。”查婶笑起来,“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查爷立刻分辩:“这怎么是梦呢?我们手里攥着的,可是两宋复兴、独霸世界的钥匙。再多一点点时间,一切都能实现。我从小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

    据我判断,大概五分钟内,老郭就会返回701房间,向查婶等人兴师问罪。

    那时候,房间内肯定是一片混乱,所有人自顾不暇。

    我的计划是,喧嚣刚刚平息时,趁着所有人送老郭出去,我再悄悄潜入,用不超过半分钟的时间,掳走赵檀。

    世事就是如此难料,如果我和大将军没有将赵檀带到查爷那里去,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意外波折了。

    当然,没有查爷,我们也不可能从赵檀身上知道那么多。

    如我所料,一会儿工夫,701的房门就被重重敲响。

    查婶跑去开门,老郭的人便一拥而入,用枪逼住了房间里的所有人。

    糟糕的是,事情又起了新变化,老郭竟然要强行带走赵檀。

    “五亿?查爷,老盛,郭总就算给你们五亿,你们有命拿去还有命花吗?把那个骗子交出来,大家一拍两散,到此为止吧。”一个年轻人替老郭发话。

    “老郭呢?我们谈谈。多少年的朋友了,这点面子不会不给吧?”查婶还想套近乎。

    那年轻人冷笑起来:“你算什么东西啊大婶?我们郭总在江湖上多大的名气,跟你聊?好了,把那个姓赵的骗子交出来吧,少废话!”

    我和大将军都听见了室内的对话,为了抢占先机,我向楼下一指,轻声吩咐:“你下去,找准车子,先控制大楼门口的局面。我在这里守着,如果没机会下手的话,咱们就在车边动手。”

    大将军点头,先帮我把滑降器卡在空调搁板上,然后沿着落水管去楼底。

    我并没有干等,而是攀着窗台边缘,绕过主卧的飘窗,转移到另一侧的小露台旁边。

    意外的是,此刻小露台上有人,正坐在摇椅上,戴着耳机听音乐。

    他穿着一件带帽的风衣,帽子扣下来,遮住了大半边脸。

    一阵夜风吹来,我闻见了他身上传来的消毒药水的味道。

    露台并不与客厅相连,仅有的一扇木门是通往一条黑黝黝的走廊。也就是说,在这里动手,乱哄哄的客厅里根本没人会觉察。

    我悄悄地转移到露台东侧,发现了一条更有利的通道。露台东北角距离一间公用台球室的飘窗只有一步距离,打开那边的窗子,很容易就能一步跨进去,打开台球室的正门,进入七楼的长廊。

    “流星赶月?客欺主位,阴阳颠倒,世界格局要大乱特乱了?”露台上的突然站起来,撩开风帽,向西南方仰望着。

    他正是搅乱了敦煌局势的赵檀,额头上仍然缠着白色的纱布,那也是拜我所赐。

    天空阴沉沉的,月亮被层层浮云挡住,只能露出隐隐约约的暗黄色轮廓来。

    我瞪大了眼睛看,果然有十几颗流星从北方天空向南方飞掠过去。暗月背影之下,的确构成了“流星赶月”的异常天象。

    天象如何,并非重点。

    现在,我只想带走赵檀,解决查爷、查婶带来的麻烦。

第211章 强宋亡于焦木(2)

    我悄然翻上露台,枪口抵住了赵檀的后脑。

    “跟我走,别说话。”我低声吩咐。

    “看那天象,异星侵犯月亮于西南,女帝乱国之事一定发生在东北岛国。这是个可怕的兆头,必须上报,让有关部门得知。”赵檀根本无视短枪的存在,双手向天上指着。

    我摘掉了他的耳机,扳着他的脸,逼着他正视我。

    “不想死就跟我走,别耍花样。”我说。

    赵檀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一把拨开我的枪口。

    “找到焦木,再来跟我说话。”他气冲冲地说。

    他那副样子,很像是地位尊贵者遭到无礼冒犯了一样,十分愠怒,却不便直白地发泄出来。

    我揪着他的衣襟,向露台边缘拖了几步,再次警告:“别出声,否则我就开枪,看你能装疯卖傻到几时?”

    台球室的窗子虚掩着,我探身一推,窗子就向右滑开。

    我先指挥赵檀跳进去,然后跟着一跃,落在台球室里。

    我们打开门走出台球室的时候,老郭带来的人都涌入了701,走廊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我虽然心存疑虑,却没有中途停止,而是拖着赵檀一路狂奔,先下到第六层,然后乘电梯下去。

    进了电梯,赵檀的表情稍微正常了一些,但一直翻着白眼看着头顶上的灯管。

    出电梯之前,我给赵檀带好风帽,再次盖住他的脸,免得被别人认出。

    我们出了大楼,大将军早就站在一辆越野车旁焦急等待。

    “上车,快上车。”大将军打开车门,低声催促。

    四下无人,大门口停着的四辆越野车里也空着。

    大将军猛踩油门,车子离开保健楼,呼啸着出了医院。

    这辆车是我们提前在停车场里撬开的那辆,而不属于老郭的保镖们。

    “一切顺利吗?”大将军从后视镜里反复观察,确认没有尾巴跟踪,才放了心。

    “找个洗车店,把车开进车间里。”我吩咐了一声。

    大将军虽然不明白缘由,但仍然服从,把车子开进了一家设在大厦背后的洗车店里。

    被叫醒的年轻洗车工不情愿地把水枪、清洁液喷枪拖过来,脚步蹒跚,睡意难掩。

    我拿了一张百元钞票塞给他:“睡你的觉去吧,我自己随便把车冲冲,明天领导要出差,没办法。”

    洗车工大喜,把工具丢给我,自己钻进旁边的小隔间里,倒头睡下,很快就发出了如雷鼾声。

    我把赵檀拖下车,将他按在一把椅子上。

    “捆上。”我向大将军挥手。

    “什么?”大将军更加纳闷。

    “问题都出在他身上,不管是以前的还是以后的。这个人有大用,但真正发挥他的作用之前,还是得先把尾巴清理掉。”我说。

    我绝对怀疑赵檀身上带着窃听器、导航仪之类,那样的话,无论我们把他带到哪里,查爷他们随时都能追来。

    大将军找来一根绳子,把赵檀的双手、双脚绑在椅子上。她很聪明,已经领会了我的意思,顺手拿了一条洗车毛巾,塞住了赵檀的嘴。

    我打开水枪,白花花的水柱射向赵檀,从头到脚,冲了个遍。

    如我所料,在冲刷过程中,至少有十一个微型监听器落地,有的伪装成扣子,有的藏在衣领下面,有的则是缝在裤脚的卷边里。

    足足冲了二十分钟,我才关掉水枪,给赵檀擦干脸和头发,又换了一身洗车工的制服。

    大将军扔下一叠钱和那辆越野车,然后开走了洗车店里的一辆破富康车。

    中途,我们又换了两次车,最终抵达东城,进了我以前买下的那栋房子。

    这里不是别墅,只是普通的带院平房。条件虽然差了点,至少跟邻居们完全隔开,有点动静,也不会遭到窃听。

    赵檀已经完全清醒,默默地坐着,让我给他的额头伤口换药。

    “你随时都会死,每说一句错话,每做一件错事,都会把命丢了。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你好好说话,千万别惹恼了我们,白白送了命。”我说。

    “该说的,我都告诉查爷了。没说的,一点都不知道,不敢胡说八道。”赵檀把自己推得一干二净。

    “说说‘焦木’的事,我只想听这个。”我说。

    这个问题并未出现在查婶交给我们的供词里,而它又非常关键,直接关系到老郭的“五亿”。

    像老郭那样的**湖,不见兔子不撒鹰,既不会轻易开价,也不会盲目答应合作。只有看到了有利可图的大肥肉,才会出手。

    “我不记得自己说过这个,我刚刚说了,所有的话都已经告诉查爷,你想听什么,去问他就是了。嗯……但是,你说的‘焦木’,我似乎有点印象。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赵檀的表情显得恍恍惚惚,语无伦次。

    我观察他的眼神,心情顿时变得沉甸甸的。

    他的眼珠很浑浊,眼神则是游移不定,像是遭遇重大变故后吓呆了的孩子。

    “重度脑震荡,糟糕,糟糕……”我不禁连叫糟糕。

    在岩洞中营救大将军时,我抛掷片石的力道太大,砸中赵檀的头部后,一定会留下后遗症。可是,当时只顾救人,根本没想到后面还有其它的复杂变化。

    “是脑震荡引起的阵发性失忆症?”大将军也有所察觉。

    “也许我们需要一位医生。”我不禁长叹。

    刚从医院拼命逃出来,偏偏又需要医生,命运真的是在故意捉弄我们。

    “医生好找,如果是脑震荡,没有大型检查设备,医生来了也白搭。”大将军摇头。

    脑震荡的问题只能通过调养来慢慢恢复,没有快速复原的方法。

    “我们等不得,没时间等了。”我不禁有些焦躁。

    查爷等人既然在赵檀身上放了追踪器,就是想向我和大将军展开反击。

    这些江湖上的好手们并不一味地逃亡,而是伺机反扑,并不忌惮大将军。黄花会已亡,没了大靠山的大将军对他们已经没有威慑力。

    “如果他们足够聪明,就能找到这里来。洗车店的车都安着定位器,我们路上换的车也不是无迹可寻。几亿、十几亿财富太惊人了,值得这些人拼命去冒险。现在,我怀疑赵檀向黄花会隐瞒了太多,他潜伏在罗盘村,只是为了避祸,而不是生活所迫。”我对未来做了动态的判断,以确定查爷他们的新动向。

    从医院保健楼带走赵檀时,我成功地避开了与这些人的正面交锋。

    如果在七楼展开激战的话,我抛下赵檀,仍然能全身而退。那时,难免会无法控制地射杀对方阵营里的人,或是查爷,或是查婶、老盛他们,双方结怨就越来越深了。

    我不肯轻易与别人结怨,至少不会为了理论上的几亿十几亿得罪这批已经退出江湖的怪客们。

    “他们敢来,就全部干掉,杀鸡给猴看。”大将军咬着牙发狠。

    “有意思吗?如果没有赵檀的供词,查爷他们都将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这是意外,算了,给他们一条活路。”我反过来替查爷他们求情。

    巨富面前,君子也会变成强盗,这是人性使然。

    “你倒是想得开。”大将军苦笑。

    我把赵檀安排到客房去休息,但却不敢大意,取出一副手铐,把他的右腕拷在钢架床的床头上。这样一来,他就算清醒了想逃,也绝不可能走出平房。

    忙了半夜,大将军彻底累了,斜倚在沙发上打盹。

    “要不要吃泡面?”我问。

    大将军不睁眼,从喉咙里“嗯”了一声,权作答应。

    我开了火,先用小锅烧开水,然后打开两盒泡面,撒好调料,把开水倒进盒里。

    做这些事的时候,我脑子里始终徘徊着“焦木”两个字。

    从字面理解,“焦木”就是烧焦的木头。

    查爷转述赵檀的话时,说过“焦木三截”这四个字,同样,从字面理解,那是指“断成三截的焦木”。

    “为什么要提到‘焦木’?焦木与南宋王朝的崖山之亡有什么必然关系?两宋历史与莫高窟、敦煌天机有什么必然关系?赵檀既然自称是南宋皇帝嫡系,那么他从祖上传承而来的秘密到底是什么?”我暂时看不透赵檀是真的脑震荡还是装的脑震荡,但时间能证明一切。

    我把泡面端到客厅,大将军硬撑着坐起来,小口吃面。

    “你走,这边的事就交给我吧,等有了结果,我发电子邮件给你,怎么样?”我说。

    大将军摇头:“不用了,刚才,我已经打过电话,把票退掉,行程拖后。不怕你生气,就算真的要走,我也会把赵檀一块儿带到日本去。”

    “你”我不禁大笑,“你真的是把帮会利益看得高于一切,这样强势地带走赵檀,不怕我会生气吗?”

    赵檀是我们两个遇到、抓到、抢回来的,从他身上攫取的利益,不属于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而是两人共有。

    所以,大将军有那样的想法,显得格外自私。

    “龙先生,你已经矢志退出江湖,渴望做个自由散人。所以,赵檀说的国家命运、历史纷纭对你而言,都是极为刺耳的事。我带走赵檀,等于是给你减掉麻烦,不好吗?”大将军问。

    我笑了:“多谢美意,但我更愿意在赵檀登上去日本的飞机之前,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都说出来,包括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两宋是中原的盛世,两宋兴衰之谜,是值得仔细研究的。

    我有种直觉,赵檀的出现,能够很好地解释两宋历史上的种种匪夷所思之处。他是个正常人,但却来自一个并不正常的大家族。

    “我觉得,我们似乎需要一本两宋赵氏宗谱,要最全的那一种,而且马上就要。”我说。

第212章 强宋亡于焦木(3)

    大将军有些愣怔,似乎没有听见我的话。

    “龙先生,你是不是以为黄花会完了?”她问。

    我摇头:“第一、黄花会是大帮派,不会轻易倒下,不会全部溃散;第二、我和黄花会的关系止于与各位认识而已,并没有特别深的渊源,更不会过度担忧黄花会的命运。所以,黄花会的过去、现在和未来,对我的影响并不太大,我似乎没有必要担心这样的问题。”

    我说的是实话,尤其是像黄花会这种有五角大楼军方背景的帮派,很多江湖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更不要说主动凑上去套近乎了。

    “龙先生,其实我想说的是……帮帮我。”大将军突然抬手,用力捂住脸,深深地连声叹息着,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我去日本,前途微妙,如果强留在这里,也是形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现在,我已经完全陷入了两难之境,必须做出一个明智的选择,才能走好下一步,让自己……不至于在穷途末路上继续滑下去。所以……帮帮我,帮我想想办法……”

    她一直冷静镇定,以女强人的模样示人,突然变得如此软弱,让我有些吃惊。

    “你先不要急,有什么话,说明白就是了。”我说。

    大本营被毁,靠山倒了,大将军理应感到穷途末路的悲哀才对。撑了这么久,也真的难为她了。

    要知道,即使她去了日本,勉强站住脚以后,没有后续的强援,也只能是孤木难支的状态,最终毫无建树。

    “自从决定赴日,我几乎没有一晚安睡。黄花会受五角大楼器重时,九州、大阪、北海道、京都的间谍网络全都畅顺,各种人力、物力、财力上的资源可以随意调用,根本没有后顾之忧。日本帮派与东南亚、中东、西欧、北非等地帮派的联络非常紧密,有五角大楼做支撑,我就能在各帮派之前游刃有余地展开工作。反之,完全是羊入虎口的状态。心月无向派是老牌的帮派,除了有皇室的支持外,早已经在日本江湖失势。这样一种情况下,我到那里,即使顶着一个‘皇室公主’的帽子,也未必管用……”大将军断断续续地说。

    日本虽然只是弹丸岛国,其江湖状况却非常复杂。

    据国际观察家总结,日本存在两条并行的国家规则。

    第一条,与国际接轨的**警察制,由警方来惩治犯罪,维护城市秩序;第二条,则是由地下江湖来执行“江湖秩序”,以帮派特有的善恶观、价值观决定某些人的生死。

    在那样一种混乱黑暗的环境中,黄花会所谓的“换头行动”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

    “我猜,你到那边去,除了表面上的‘换头行动’,一定还有另外的一层隐秘任务。”我直言不讳地说。

    既然大将军放下了架子、揭去了伪装向我求救,那我也只能实话实说,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

    大将军沉默了一阵,才犹豫不决地点头。

    “你放心,我以个人人格保证,我们在这里说的话,无论合作成功不成功,都会说过就忘,不留痕迹。即使你说的是震惊全球的最高绝密,我也绝不会吐露给第三人。”我说。

    我要求别人做事时,必定会先为对方留出余地,免得对方为难。

    大将军的身份与我不同,我是江湖闲人,而她则是隶属于黄花会门下,有着自己必须遵守的严苛组织纪律。

    “呃,龙先生,我并不是担心你会泄密,而是这些任务的传达内容十分晦涩,即使完全看到字面意思,也未必能深入领会。我说出来,仅供你参考,绝不会故意歪曲其中的意思。”大将军说。

    我点点头,她就拿起桌面上的铅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三行字。

    第一行,意思清楚,明白无误:“令大将军以玉狐禅之身潜入日本,扎根隐匿,静默待命。”

    对于所有间谍而言,“静默”是个非常刺眼、扎心的词汇,代表着无限期以掩饰身份潜伏,被动等待他人唤醒。如果没有唤醒命令,那么就算活到一百岁甚至孤独终老,也不能主动联络上级。

    比起“死间”,“静默”更为难受。

    “死间”等同于有期徒刑,而“静默”则等同于无期徒刑。

    一旦进入静默期,“大将军”就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日本皇室公主“玉狐禅”。

    如果等不到唤醒,“玉狐禅”就会按部就班地嫁人、生子、老去,完全以两面人的状态活着,直到老死。

    这种表里不一、阴阳两面的生活状态能把人逼疯,尤其是嫁人有了孩子之后,那时再等到唤醒命令,才是让人左右为难的最痛苦境界。

    “如此痛苦,为什么还接受这项任务?”我问。

    大将军没有回答,只是低头苦笑。

    第二行字,字面意思明白,但我不知其究竟何指:“残卷不残,强国不强,千年伏线,意在余脉。”

    敦煌经书又被称为“敦煌残卷”,因为其在多次遭到劫掠之后,损失严重,仅剩的那些,已经无法完整拼凑出一些有实际意义的东西,只能当做文物,束之高阁。

    古代人无论是抄经还是诵经,为的都是传承文字里那些深奥珍贵的哲理。像《金刚经》《心经》《地藏经》那一类的经书,语句顺畅,情节完整,既能教化于人,也能朗朗上口地背诵传颂,属于古代人留给现代人的最宝贵精神财富,其意义不亚于四书五经、唐诗宋词。

    反之,敦煌残卷似乎与这些经典有些不同,只能存在,而无法应用。

    那么多宝贵经卷被损毁,是一幕令人扼腕叹息的悲剧。正因如此,发现藏经洞并且导致经书流失的道士王圆就被永远地钉在敦煌历史的耻辱柱上,无数次受到道德的鞭笞。

    看第二句话的字面意思,似乎是“凑齐残卷就能找到某种隐藏的线索”。

    “千年”二字如果不是泛指的话,从现在倒推一千年,正是在两宋时期。

    第三行只有八个字:“为吾国强盛而求经。”

    熟悉玄奘西游取经这段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是大唐僧人陈玄奘在长安西门辞别皇帝时说的一句话,充分表达了他不顾个人生死、西行万里求取真经的决心。

    最终,陈玄奘闯过九九八十一难,成功地取经还朝,成了天下无双的禅宗第一人。

    “这句话,似乎跟第二句‘敦煌残卷’有联系,重点是‘求经’。难道其意思是,让你去日本寻找敦煌残卷?”我一边思索一边低语。

    “这句话放在不同地方有不同意思。”大将军说。

    我思索了几秒钟,立刻想起来,原来,第一个说这句话的是大唐高僧陈玄奘,但真正将其传扬开来、行之四海的却是一个日本人织田鬼奴。

    关于织田氏在日本历史上的地位,已经无需赘述,只要想想织田信长一生的战绩与功勋,就能想象得到了。

    织田鬼奴在中国古代历史上出现不多,据我阅读典籍的记忆,大概仅有两次而已,一次是在《遣唐使列传》里面,记录的原话是“遣唐使织田氏鬼奴入长安东市采办”;另外一次,则是在《九州巡海纪要录》中,原话为“有织田氏鬼奴者导引船工穿狼牙岛礁而过入水火交叠之洞”。

    “织田鬼奴”可能是指一个人的名字,也可能是指织田氏家族的一个奴才、奴隶,其名为“鬼”。

    这两处中国历史上的记录似乎并不重要,因为“织田鬼奴”这个名字在日本京都古代史中多次出现过,并且有其汉白玉石雕像耸立于京都唐塔之上。

    京都地方历史中记载,如玄奘大师一样,织田鬼奴少年时也说过“为吾国强盛而求经”,并且毕生以此为目标,多次担任遣唐使,乘船跨越茫茫大海,西去求经。

    中日两国的历史纪元不同,年份记载也有些混乱。

    尤其是日本天文历法的记录方式并不先进,由唐朝引进历法之前,连一套完整的自创历法都没有。

    “那么,这句话出现在这里,其出处指的是织田鬼奴,而不是陈玄奘。”我说。

    大将军点头:“正是,所以这也是我困惑之处。日本的经书都是从中原传播过去的,而中原的经书来自于天竺国,就算是莫高窟藏经洞里发现的那些,也是其它经书的抄本而已,不可能出现原创或者独创的文本。抄来抄去,转来转去,意义何在?我不知道这三条命令的最终意义,也就是说,我接受的是一个不可知的任务,而且是在一个不可知的环境中,自己的命运未来,也是不可知的……”

    许多“不可知”加起来,很可能令大将军自投虎穴,更可能自寻死路。

    “他……”大将军用中文、英文连骂了两句。

    我笑了:“以后发泄愤怒,应该用日文,那样才符合你的日本人身份。当然,我们从各种媒体上看到的日本公主总是温文尔雅、彬彬有礼的,不太可能当众骂人,对不对?”

    大将军连连苦笑:“龙先生,我真的是无语了,这种多事之秋,把我推上战场当靶子……已经远离了黄花会建立的初衷。”

    我立刻追问:“黄花会建立的初衷是什么?”

第213章 为吾国强盛而求经(1)

    “黄花会建立的初衷是‘为吾国强盛而战’,这句话写在总部勋章室的墙上。吾国,就是中国。只有中国强盛,才会从八国联军列强的阴影中走出来,屹立亚洲,永世不倒。这么多年来,无论外面的帮派如何看待黄花会,这个初衷,从未改变过。”大将军说。

    我读史书极杂,能够理解黄花会的建立宗旨。

    二战期间,只要是以“抗日”为宗旨的帮派,就统一称为“联合抗日阵线”;只要是为中国强盛而战的队伍,就是真正的中国人。

    “现在,变了。”不等我提问,大将军自己回答。

    “唯一能解决你困惑的,就是去关塔那摩海底铁狱走一遭,面见黄花会高层,让他们亲口回答你。”我说。

    这是句玩笑话,关塔那摩距离敦煌千里迢迢,就算到了那个地方,也进不了守卫森严的海底铁狱。

    “龙先生,有你在我身边,我就感觉好多了。”大将军说。

    我及时地摇头,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无论形势有多恶劣,我都不可能陪她同去日本,将自己卷入另一场诡谲莫测的皇室斗争中去。

    那是大将军的使命,不是我的。

    那是黄花会的主战场,也不是我的。

    大将军深深地皱眉,右手捂胸,似乎身体大为不适。

    “你怎么了?”我问。

    “我只有一句话……龙先生,我只问你一句话,假如我不是大将军而是玉狐禅,假如玉狐禅邀请你同回日本皇室,你会不会答应?”大将军深情地凝视着我,双眼一眨不眨,等待着我的答案。

    “不会。”我狠着心回答。

    世界上没有“如果”,所以,任何回答都只对大将军现在的问题负责,玉狐禅永远没有机会听到了。

    “好,好。”大将军咬着唇,缓缓坐下,“既然这样,这一战过后,我们就各奔东西。”

    这决定虽然无奈,却也是不得不面对的结果。

    西面邻居家的院子里忽然响起了公鸡打鸣声,窗外变白,晨曦渐至。

    查爷他们没有跟过来,未免有些出人意料。

    按我的推断,他们对赵檀的脑震荡也是无计可施,所以只能一边谈生意一边让赵檀静养。

    对于那些**湖来说,解决问题从来都是不走寻常路,种种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只要能达成目的就行。

    我怀疑,他们是搞不定赵檀反复无常的呓语,才把这个包袱又踢回来,等我和大将军解决了问题,他们再横空杀出来,掠夺我们的劳动成果。

    无论情况有多严峻,我始终没有向孟乔求援。

    虽然说,她的搏击术、枪法、判断力、驾驶技术都是上乘,足以独当一面,我却不愿让她身处险境之中,而是宁愿自己硬扛着。

    在孤儿院里,我和孟乔第一次结盟时,我就向着皇天厚土发过誓,此生好好保护孟乔,绝不让她受一点点意外伤害。

    我没有亲人,孟乔就是我唯一的亲人。保护她,是我最重要的责任,也是我衡量自己个人能力的标杆。

    天大亮,我安排大将军去睡,一个人坐在客厅的长沙发上。

    我把空调定在二十摄氏度,屋内越来越凉。只有这样,我才不会打瞌睡,时刻保持清醒。

    关于脑震荡,我有一个偏方,是由港岛最著名的中医世家孙氏医馆的当家人孙旧臣在酒席宴前开玩笑时说的,别人没当真,但我记住了其中所有的细节。

    “脑震荡就相当于一只钟表跌到了地上,时针、分针、秒针搅在了一起,谁也动弹不得。三根针都是要向前走的,只是快慢不同,搅在一起后,互相影响,谁都走不好。想要拨开它们,却被表蒙子挡住,根本无法伸手或者是插进镊子去,所有的动作都是隔靴搔痒。那么,治疗的关键,就是要采取‘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法,用第二次逆向震动的动作,把三根表针反方向震回去。这种‘震’的方法,或是巨响,或是猛敲,或是深刺,具体哪种方法管用,都不确定。”这差不多是孙旧臣的原话,同桌的人都笑他醉后乱语,哈哈一笑,都不当真。

    我以前还在霹雳堂看过一些真实病例,有人在同伴耳朵边开枪,枪声太响,将同伴的耳朵直接震聋了,终生没能修复。

    “该冒险的时候到了。”我告诉自己。

    思考成熟后,我拧掉***,把短枪插在腰间,径直去了赵檀的房间。

    这边家家户户都有地下室,地下室的面积差不多与地面房子面积相等。否则仅有一层平房,可使用面积就实在太小了。

    我的地下室与别人家的稍有不同,做过顶级多层隔音,平时偶尔用于试枪。

    在敦煌,我和孟乔用不到枪械,但却不能失去射击的手感。所以,我们每个月都有一两天时间,在地下室内练枪。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这是古训,忽视不得。

    赵檀还在睡,身子蜷缩,睡得很沉。

    “正宗南宋皇帝嫡系?”我知道这些话如果讲给现代人听,马上就会遭到嘲笑。

    中国自古有“唯血统论”的说法,血统重要与否,已经是辨识后代值不值钱的第一依据。

    如果赵檀真的是南宋后裔,那么他的身份就与“泥马渡康王”的赵构一样独特了。

    想当年,赵构单人匹马由北方五国城逃到了江南,振臂一呼,马上有四路兵马赶来勤王。

    很可惜,赵檀生错了年代,假如他能生于蒙元时期的话,也可能会借势借力,风云峥嵘,做一番大事业,成为乱世之枭雄,以“南宋皇帝嫡系”的特殊身份与朱元璋、陈友谅等人分庭抗礼。

    生于现代,则没有任何价值。况且,要想证明他与两宋王室的关系,就得比对dna才能确定。现在,又到哪里去找一个两宋赵氏家族后代的准确dna来呢?

    我没有立即叫醒赵檀,而是拖了把椅子,在床对面坐下,静静地观察他。

    老郭起初把赵檀叫做“骗子”,但我相信,这些话是拿来骗我和大将军的。

    他与查爷之间一定做过深度交谈,只是在价格上有一点分歧。所以,当查爷下楼后,查婶才发过来短信,说可以“五亿成交”。

    “赵檀具有重大价值”这是可以绝对确定的。

    “焦木……焦木,我知道,焦木就是焦木,没有其它隐含意思,找到焦木是关键,一定要找到……大国强盛的秘密,就在焦木。我明白,我已经研究了那么多年,打通……任督二脉,开天眼,寻找……不在日本,不在日本,根本就不在日本……”赵檀断断续续地说着梦话,最后突然坐起来,双手向前伸着,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此刻,他的眼睛仍然闭着,双手尽力前伸,竟然够到了自己的脚尖。

    “山外山,楼外楼,暖风熏,游人醉……那是哪里呢?究竟是哪里呢?焦木是焦木,敦煌天机是敦煌天机,焦木的存在,是为了证明一件事,一定要相信敦煌天机,只有它才是这世界上唯一的真理……当心日本人,当心日本人……”他嘟囔了十几句,突然向后一仰,鼾声再次响起。

    赵檀只是梦游,根本看不见我的存在,但我却从他的梦呓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暖风熏得游人醉,错把杭州作汴州。”这首诗写的是杭州,也就是“泥马渡康王”之后,康王赵构设置的临安小朝廷。诗人借着“暖风、醉、错”来讽刺南宋朝廷只顾个人安乐,忘记了汴京发生的“靖康之耻”。

    赵檀梦呓中说出了这首诗,似乎是指“焦木与临安有关”。

    既然是梦呓,自然会前言不搭后语,令听者一头雾水。

    赵檀翻了个身,脸向着墙,用力蜷缩身子,再次呼呼大睡。

    黄花会是一个洲际大帮派,为了支撑这样一个巨大体系运转,之前一定是广罗人才,很多江湖奇人便得以怀着各种目的加入其中,比如左丰收、赵檀之流。

    “传承?南宋皇帝嫡系传承到赵檀这一代,下面一定会继续传承……对了,赵檀的传承在哪里?他下一代在哪里?那才是他最大的弱点。只要抓住他的弱点,任何事情都好谈了。”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一线曙光,由“嫡系”二字联想到了“传宗接代”,又联想到“两宋皇室遗脉”等等关键问题。

    赵檀是我们的囚犯,只不过,单单以看守者、囚犯的关系来处理问题,是无法让他甘心合作的。

    我不知道查爷使用了什么方法获得供词,问题在于,不能取信于赵檀的话,他说出的有可能是假讯息,将所有人引入歧途。

    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在假装脑震荡,以逃避别人的刑讯。

    我没有继续实施刚刚的计划,而是缓步退出来,回到客厅。

    当下,如果能将赵檀的社会关系调查清楚的话,即使他在一百句话中说了九十九句假话,仍然剩下一句真话,可供我们追根溯源,恢复他的本来面目。

    我在沉默思考中度过了四个小时,直到大将军揉着惺忪睡眼起床。

    “如果你是南宋皇帝嫡传,千年的兵荒马乱之后,得到的最重要教训是什么?”我问。

    大将军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思索了一会儿,才试着回答:“可能是‘想尽一切办法活下去’,也可能是‘创造条件让下一代人好好活下去’。”

    “嫡系血脉对他们非常重要,为了保证这血脉的纯粹性,他们在选择配偶、生育下一代的问题上,一定会反复斟酌。我在想,抓住赵檀的痛处,逼他跟我们合作。”我说。

    大将军面露喜色:“的确如此,嫡系传递不易,他们大概一生下来就要考虑这个问题。好,我打电话,先把赵檀的假资料搜集起来。”

    我没有继续发表意见,因为过度的长考已经耗费了我大量脑细胞,需要暂停休息。

    “你累了,去睡一觉,我来盯着。”大将军说。

第214章 为吾国强盛而求经(2)

    我没有推辞,走回卧室去,衣服都没脱,倒在床上,立刻进入梦乡。

    之前,我不敢与大将军同时休息,必须有一个人保持清醒,在客厅镇守。人在江湖,即使睡觉的时候,都得睁着一只眼。否则的话,一点点小小的疏忽,都能把人送进火葬场。而且,我不敢忽视赵檀,无论他是装疯还是真疯,都是一个危害性巨大的定时**。一旦爆炸,我和大将军就都死定了。

    在梦里,我看见了铺天盖地、堆叠有三层楼高的古代经卷,至少有几万本的样子。

    经卷之中,无数红发碧眼的洋人正在弯腰翻检,应该是在寻找什么。

    我知道,大部分经卷都是没有用的,只有极少的几本、几十本才藏着秘密。

    八国联军逐鹿中原,真正要抢的,也就是这些“有用”的经卷。

    “日本派了那么多遣唐使去长安,大部分人是无用的幌子,借着学习诗词歌赋、天文地理的由头,麻痹了唐朝皇帝,为日本友人大开方便之门。于是,织田鬼奴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就会借此入侵,大肆搜罗有用的情报。

    在唐朝,围绕佛门经书产生的两大轰动事件是“玄奘取经”与“鉴真东渡”。

    我敏锐地将玄奘、织田鬼奴、鉴真这三者联想到了一起,进行综合考虑。

    织田鬼奴说过“为吾国强盛而求经”,显而易见,他的目标始终是“求经”,而通过“求经”,就能使“吾国强盛”。

    李唐之下,赵宋也是强国。

    历史上,两宋皇帝笃信道教,并未出现大规模的“求经、诵经”法事。

    “那么,两宋灭亡得那么惨烈,先是‘靖康之耻’,后是‘崖山之亡’,难道都是没有找到‘强国之经’的缘故吗?”我在梦中自问。

    再细细地推理下去,大秦、刘汉、李唐、赵宋都是大汉民族治国,而蒙元、朱明、满清则为其它民族治国。难道说,是因为大汉失去了“强国之经”,而导致了胜负的天平一并崩溃吗?

    假如“强国之经”那种玄学宝物真的存在,会不会是被织田鬼奴偷走运去了日本?

    “找到‘强国之经’,为吾国强盛而求经,这才是所有中华民族子民的责任。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求经’,而是其它小国也在处心积虑地寻找经书,妄图在国家对弈的天平上,极力抢夺先手。”我在梦中告诫自己,“境界站得更高一些,目光放得更长远一些,虽然身在敦煌,一定要思考敦煌之外的问题,将全球各国的倾轧与对弈全都考虑在内。”

    一个人的生死,一个城池的得失,一个宝藏的归属,一个事件的胜败……都不重要。谁能站在全球制霸的层面上,为大国命运而战,谁就会取得二十一的制胜先机。

    身在江湖,报效国家的方式自然跟朝廷中人不同,很多时候,即使做了利国利民的大事,也不会载入正史。

    从这种意义上说,我甚至会佩服织田鬼奴那样的日本爱国者。

    他们冒着生命危险进入中原,辗转潜伏,唯一目标便是达成使命。可以说,他们改变了日本的命运,却没有成为震惊世界的著名人物。

    真正的爱国者本应如此,只顾风雨兼程,不看天下丰碑。

    “为吾国强盛而求经壮哉!”我赞叹大唐高僧唐玄奘西天取经的盖世勇气,同时也赞叹织田鬼奴这个日本人为了日本崛起所做的全部努力。

    “有敌人靠近。”我突然醒来,第六感让我后背的寒毛全都倒竖起来。

    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记忆中,最后一次睡梦中遭人偷袭还是在港岛尖沙咀度假村的时候。那一战,我竭尽全力,一个人,两把枪,保护雷动天毫发无损地杀出重围,重返霹雳堂。

    越危险,越勇猛,这就是我行走江湖的本色。

    我翻身下床,在床头柜第二个抽屉的背面一摸,抽出两把子弹全满、***全拧好的短枪。

    这些武器都是从本地帮派手中收缴来的,本不打算用,但现在不得不用。

    大将军悄然推门,弯着腰进来。

    “有人入侵,是老盛的人。”她说。

    我不禁皱眉:“没看见查爷、查婶吗?”

    大将军摇头:“没有,我只从望远镜里看见了老盛和另外七个人。”

    “附近街上是不是停着一辆八座商务车?如果有另外的车,证明来的不仅仅是八个人,而是更多。”我问。

    敦煌常见的商务车是别克和本田,连司机在内,共八个座位。

    现在是白天,不存在超载的可能。所以我判断,如果只来一辆车的话,那就已经是老盛带来的全部人马。

    “嗯,两个街口之外,停着一辆别克商务车。只有一辆,没有其它车。东城一带算是老盛的地盘,但白道盘查得紧,他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找到更多打手,七个人已经是极限。”大将军回答。

    “看好赵檀,放敌人进来。”我低声吩咐。

    我不想引起邻居们的注意,尤其是街头巷尾那些长舌妇们,就更是惹不起了。她们整天闲得发慌,恨不得发生点特殊事,最好是能上上电视新闻、发发媒体头条的劲爆大事,那样的话,她们在记者面前就可以叽叽歪歪地大出风头了。

    相反,等老盛的人全进来再打,消声器产生的噪音不会比拍拍巴掌更惊人。

    “看来,是老盛想黑吃黑,瞒着查爷动手了。”大将军分析。

    她说得很有道理,在江湖上,只要有本事,黑吃黑、黑吃白、黑白通吃都可以。前提是,吃下去别消化不良吐上来,那就难看加要命了。

    “极限残废,留条活命,别杀人。”我叮嘱大将军。

    致残与杀人的区别极大,前者属于街头闹事、帮派械斗,后者则在任何国家地区都是重罪,是帮派做事的大忌。

    “没把握。”大将军摇头,“老盛不是吃素的。”

    我笑了笑:“你去看好赵檀,我来处理老盛的问题。”

    在我看来,老盛其实不是个问题。假如他老老实实跟在查爷后面分一杯羹,那么他们之间就是一个稳固的联盟,底蕴深厚,不容易攻破,是我和大将军的劲敌。

    现在,他抢着动手,把“抢人”当成了头等大事,那就完全本末倒置了。

    足以证明,他的智商比查爷低很多。

    我又记起了查爷在我们车轮下面放置压发式**的事,那才是江湖老手该干的事。

    在放置**之前,他先命令查婶给我们送去了赵檀的供词,用其中那些耸人听闻的消息分散我们的注意力。他差一点就成功了,只可惜遇到的同样是身经百战的**湖。

    “查爷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必须解决掉。否则,他把赵檀的消息放出去,很可能引起北方大帝的关注,那就麻烦了。”我开始担心另外一件事。

    这所平房有前后院,但唯一的出口是在前院。

    我听见屋后的“噗通”声响了三次,证明有三人是从后面翻墙进来的。

    从厨房小窗向外望,的确有三名年轻人贴着墙根迅速接近。

    按照战术规则,他们是奇兵,只有等前院的同伴开始进攻以后,才会伺机进屋。

    查爷、老盛等人的联络点是黄花会资助建立的,所以,我判断这些人进行集体作战时,采用的一定是美军的小组战术。

    要知道,全球各国的军事专家都在研究如何防御美式小组进攻,连****对此都耳熟能详了。可惜的是,亚洲帮派从未对此重视过,仍然是拿着古老的三角洲特种部队小组战术、游骑兵巷战术、海豹突击队潜行突击战术来武装自己,还美其名曰是“美式战斗法”,实在令人无语。

    江湖也是需要与时俱进的,任何技术一旦过时,无论此前多么辉煌,都只会给使用者带来**烦。

    我离开后窗,转向前门。

    前门共有五人,我很容易地就发现了哪个是老盛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抹了很多发蜡的猥琐男人走在最后面,借着前面四人的遮掩,不断地挥手示意,要四个人向前冲。

    这些人当然不会是我和大将军的对手,我们清楚,查爷也清楚。

    “不过是用一些无知的小人物来探探路而已,杀他们,真的脏了自己的手。”我把两把枪插入腋下的枪套里,回手拎起了门边的不锈钢棒球棍。

    对于现在这种地痞流氓打群架一样的进攻,开枪完全没有必要,一根棒球棍就能解决问题。

    我把前门的暗锁、插销全都打开,对方只要旋转一下门把手,就能轻松进来。

    刚刚我也注意到,八个人手里都没带枪,而是各握着一把土制匕首。

    如果不是为了迅速解决战斗,我连棒球棍都能省了,只靠徒手搏击,就能解决八人。

    前面终于被人推开,五个人蹑手蹑脚地鱼贯而入,站在客厅里。

    “都轻点儿,找到人就带走。”老盛说。

    我慢慢地向前踱了几步,从侧面向五人打招呼:“找什么?需要帮忙吗?”

    除了老盛,其他四人同时向我扑过来。

    他们用的匕首虽然是土制,但刀刃泛着灰色的寒光,证明这是最好的冷锻钢打磨出来的,而且仔细地开过刃,运用好了,足以杀人不见血。

    我出手很果断,第一下砸飞对方的匕首,第二下直接碎了对方持刀那只手的肩胛骨。这里受伤,既失去进攻能力,又会引起身体剧痛,根本动弹不得。

    击倒四个人,只用了五秒钟。

    老盛愣了,怔怔地看着我。

    “老盛,你是来找黄花会大将军的吗?”我问。

    老盛目瞪口呆,一下子把匕首藏到背后去。

    “查爷跟你说了什么?赶紧一字不漏地告诉我。少一个字,你就得试试看,你的头硬,还是我的棒球棍硬?”我冷冷地说。

    我们在查爷的店里出了事,看来查爷第一时间联络了老盛,一同赶到市立五院的保健楼去。由此可见,查爷的口才也很惊人,很快就说服了老盛,两人结盟,共谋巨富。

    “我什么都不知道,查爷说,人被抓走了,要我带人追回来。其它的,你自己跟查爷说去吧。”老盛说。

第215章 为吾国强盛而求经(3)

    看起来,老盛仍然寄希望于后门进来的人能够奇袭成功,所以强装镇定,跟我周旋。

    “查爷说,分你多少?”我问。

    老盛摇头:“我们是朋友,他有事找我帮忙,要不要报酬都行。”

    我现在怀疑,在黄花会崩溃后,查爷那种人有了更高的追求,并不仅仅满足于吞没了以前总部支援的各种款项和有形资产,而且对于江湖的统治权又起了觊觎之心。

    只要是享受过极权的人,都会食髓知味,一辈子都忘不掉。

    查爷从前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人物,虽然迫于形势压力,投入黄花会门下,暂且休养避祸,但他绝对是享受过权力的人,一有机会,就想重新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无疑,我和大将军带着赵檀去找他,等于是天降大喜,一小时内就促成了他和查婶的反叛。

    “老盛,你和查爷不一样,别走错了道,把命丢了。”我说。

    “他是我朋友,有钱一起赚,有水一起喝,有事一起扛。”老盛一脸猥琐的冷笑,装得大义凛然,实则是为吸引我的注意力。

    我深深感到,老一代的江湖风气的确是应该结束了,包括他们经常使用的战术、伎俩、套路、理由,都是过时的产品,拿出来还不如不拿出来。

    现在,老盛就像一个蹩脚的三流演员那样,表演浮夸,台词尴尬,已经变成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

    他站在这里,自己以为还能翻盘,却不知道,实际已经落在别人手掌心里,跳不得也逃不得。

    “老盛,认栽吧,后院进来的三个人根本帮不了什么忙。告诉我,是查爷叫你来的,还是你自己愿意来的?”我淡淡地说。

    “是……是我自己要来的,我想谈谈合作的事。”老盛终于泄了气。

    “告诉后面那三个人,原地等着,别进来。”我在棒球棍上轻拍了一掌。

    老盛识趣地跑到后窗,向外挥了挥手:“好了,原地等着,我跟朋友有事谈。什么时候撤退,我再叫你们。”

    喊完了,他低下头,朝窗外啐了一口,低声骂了一句:“真是一群废物。”

    他的样子十分可憎,这种行径也让人厌烦。

    雇一个街头混混跟着过来打架,价格最多不超过两百元。他雇了七个人,总共不到两千元。价格对应战斗力,什么样的货色值什么样的价格,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如果老盛以为两百元就能雇到以一敌百、战无不胜的杀手,那他真的应该打开互联网,好好学习学习最新的江湖行情了。

    “龙飞,赵檀在你手里没用,他的来历非常古怪,你根本想象不到。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你把他交给我,我给你一部分经济补偿,然后两清。”老盛说。

    “你要能说清楚他的来历,人就归你。”我显得比老盛更大方。

    “小兄弟,知道太多别人的秘密,是要惹出**烦的,当心小命不保。贪心不足蛇吞象,这些事,你是扛不下的”老盛呵呵冷笑。

    “他扛不下,我呢?黄花会呢?”大将军从房间里走出来,短枪指向老盛。

    老盛看见大将军,眼睛突然亮了,像是赌徒看见了一大堆免费筹码一样。

    “你是……黄花会大将军?我记得你的声音,但是,你要是强出头,只会把事情弄得更乱。”老盛摇头。

    “你不怕死?”大将军问。

    老盛再度摇头:“对,我不怕死,敢放开手脚追逐这件事的,没有一个怕死的。找到‘焦木’,就能让人百代不死,这种交换方式,谁不想要?”

    “赵檀对你说过什么?”我敏锐地意识到,现在所有人听赵檀说的都不一样。

    假如赵檀真的脑震荡、记忆混乱,那么他说的话就会东一块西一块,彼此之间,没有关联性,也没有逻辑性。这种情况下,我、查爷、老盛甚至老郭听到的,就会完全不同,是无数个不同版本的故事。

    假如赵檀的一切都是装出来的,那就更麻烦了。他有意误导所有人,别人愿意听什么,他就说什么,虚虚实实,真真假假,对下一步的行动没有任何帮助。

    “他没说什么,要想知道我的秘密,先得拿你们知道来换”老盛恶狠狠地叫起来。

    这就是过去那些江湖大佬们的本色,斗智斗不过,斗力斗不过,最后只能斗狠。斗狠再斗不过,就只能拼命了。

    大将军一步跨过去,轻轻扬手,手枪枪柄从下往上,撩在老盛的下巴上。

    嗒的一声,老盛上下牙床一阖,咬到了自己的舌头,顿时鲜血狂流。

    “老盛,你在敦煌城里有两个情人,年轻的那一个,刚刚怀孕四个月,据说怀的是个男孩。别跟我们耍狠,黄花会能做的,只会比你更狠。你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再像从前那样耍狠耍光棍,再没人买账了。”大将军说。

    她用的这种威胁方法跟我即将对赵檀用的都是一个路数,觑准敌人弱点,不用蓄力猛攻,只需要轻轻一刺,便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老盛咬着牙,两腮的咀嚼肌不停地哆嗦着。

    “我只要打一个电话,你那个叫‘小鹿’的情人就会平白无故消失几天,再出现的时候,你想想,会发生什么事?”大将军问。

    她不把最坏的结果明说出来,让老盛自己去想,这才是最可怕的。

    “他说,他不是敦煌人,也不是美国人,是从别的朝代、别的地方穿越过来的人,是时空穿越者。他知道‘敦煌天机’的秘密,如果我们帮他找到‘焦木’,那么两下里交换,各得其所,我们就成了‘敦煌天机’的唯一拥有者好了,我听到的全都说了,满意了吧?”老盛一口气说了一大堆,但其核心却是一个纯粹的伪命题。

    无数物理学家证实过,“时空穿越”是个伪命题,因为人类的身体结构无法承受超越光速或者是穿越黑洞之痛。

    在以上两个过程中,人的身体组织会瞬间分解,无法复原,成为虚空中的分子、原子或者超微粒子。

    世间所有跟“时空穿越者”有关的传说,最终都经不起查证与推敲,变成“莫须有”的笑谈。

    “老盛,赵檀是一个脑震荡患者,不是时空穿越者。在他复原之前,说的任何话都只能当做梦呓来听。他这样说,你就信了?”大将军问。

    “不是。”老盛摇头。

    “你相信这些话?”我问。

    在二十一世纪,信息高度发达,任何骗局一旦在网上曝了光,就会全球皆知,重复上当的人就少了很多。

    借“时空穿越”来欺诈敛财的案例大多发生在上世纪七十、八十年代,过了两千年之后,就鲜有发生了。很明显,连老头老太太们都不相信这件事了,其他年龄段的人就更不会上当了。

    “我认识他,是在你们抓到他之前。他对我说,一年之内必定遇到一只鹿,那只鹿就是南极仙翁派来给我送儿子的。听完他的话,不到三个月,我就遇到了小鹿,然后就有了小鹿肚子里的儿子。他叫我找‘焦木’,我就拼命去找,因为我相信他,连左丰收都相信他,不信你们去问左丰收,是赵檀说,左丰收能够用‘炼蛊师之矛’打开‘金山银海翡翠宫’,然后成为世界新秩序的主人去问左丰收,去问他,看我是不是说了谎?”老盛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左丰收已经死了,死无对证,当然没地方去求证老盛的话了。

    就我个人来说,我不相信“时空穿越”这件事,更相信那是漫画家、文学家创造出来的科幻故事。

    即使赵檀说过什么,也是些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话,像《诸世纪》上晦涩难当的预言四行诗那样,可以做任何方向、任何层面、任何事件上的解读。

    道理道理,就是说从任何一条道上去解释都是有理的,所以才有“道理”一词。

    “他有没有给你‘焦木’的线索?”我从重重乱象中,再次找到主要线索。

    “从北方来,到南方去。本是同根生,到死三处葬。历经世上奇耻大辱,百忍成金,千忍成神,万忍天地寿。”老盛回答,“这就是赵檀提供的线索。”

    我猜测,赵檀自称“时空穿越者”之时,一定说自己来自两宋。

    现在我怀疑,连“赵檀”这名字也是他自己编出来的。

    无论如何,但所有人将目光集中于“焦木”时,似乎就揭示着,“焦木”才是改变了两宋的历史并且即将改变现代历史的重中之重。

    “就这些了,再没有了。”老盛说。

    我转过头,看了大将军一眼。

    对付说谎者,测谎仪是一种重要的辅助工具。此外,还有一些独特的药剂,能够在麻醉测试者身体的同时,对其脑神经构成虚拟环境引导,促使测试者说出那些深藏在心底的重大秘密。

    这类设备,五角大楼方面的研发最先进,遥遥领先于其它国家。

    “我会尽快调测谎仪器过来。”大将军会意,立刻点头。

    “好了,你可以走了。”我说。

    对于老盛而言,儿子比什么都重要。他对赵檀言听计从,大部分是因为感激。

    那么,同样一件事放在查爷身上,就完全不同了,因为查爷参与这件事,是看到了超级权力的缘故。

    “把赵檀交给我吧,那样,你们就没事了。我可以透露给你们一点消息,外面至少有百队人马在寻找赵檀,也包括港岛、东南亚的大家族们。除了直接出马找人的这些,还有很多巨贾富商,几亿几亿地开价,要买活着的赵檀。这里撑不了太长时间,查爷很快就要带人来了。”老盛说。

    “那我正好可以会会他。”我淡淡地说。

第216章 织田氏最强摄魂术(1)

    在探究真相这条路上,我不惧怕任何人。如果有必要,我愿意坦然面对一切大人物。

    在敦煌,我已经固守本心三年,内心之强大,远远胜于在港岛的时候。

    “临走之前,我还想见见赵檀。”老盛的态度终于老实下来,不再是争强斗狠的语气,而是变成了低声下气的哀求。

    我点点头:“没问题,但我得提醒你,在这个世界上,人类知识领域的大边界之内,根本没有什么时空穿越者’。子不语怪力乱神,几千年前的圣贤早就提醒过了。”

    对我个人来说,看到江湖人能够从血火乱战中退步脱身,娶妻生子,打工经商,做回正行去,这是一件由衷值得高兴的事。

    江湖是漩涡,人生之船只有避开这些凶险万状的漩涡,才能完成这一生仅有一次的旅行。

    如果老盛肯珍惜得来不易的儿子,好好对待那个叫“小鹿”的情人,这也算是一桩成人之美的好事。

    “在这边。”大将军向赵檀的房间门口指了指。

    老盛深吸了一口气,从身后抽出右手。

    “收起来吧。”我说。

    老盛摇摇头,把手里的匕首扔在地上,大步走向赵檀的房门。

    自从我出来,那间卧室的门一直虚掩着,时不时地传出赵檀的鼾声。

    “事情真够复杂的,是不是?”大将军坐下,低头叹气。

    “万变不离其宗,现在,‘焦木’已经成了焦点。”我并不沮丧,而是充满了全新的斗志。

    赵檀仿佛一个万花筒一般,透过他,能够看到前面光怪陆离的另一个世界。

    我不迷信“时空穿越”,但并不排斥“世间万事无奇不有”这句话。一个人的见识毕竟浅薄,终其一生,总有看不见、看不透、想不通的怪事。这一次,我始终猜不透的是就是赵檀无数次提及的“焦木”。

    “难道两宋之兴亡,真的系于‘焦木’?”我不禁自问。

    老盛走进那间卧室,没有掩门,里面的所有动静都传入我的耳朵里。

    赵檀的鼾声听了,接着,床垫轻轻一响,应该是他翻身坐了起来。

    “赵先生,是我,我是老盛。”老盛谄媚地干笑了两声。

    赵檀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咳嗽了几声。

    我的感觉异常敏锐,从他的咳声里,听到了一些很古怪的东西。

    正常人咳嗽,或捂嘴或扭头或者干脆毫不避讳地正面咳出来,发出的声音都很响亮,那种由肺至喉、有喉至唇的纵深感十分明显。

    现在,赵檀的咳嗽声却非常假,与古装影视剧中的演员装模作样咳嗽的动静完全一样。

    “在老盛面前,赵檀故意做出这种样子?拿出古代人的做派来震慑老盛,好让对方相信自己是‘时空穿越者’?”一瞬间,我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

    “赵先生,我还是想请问您,小鹿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不是……”老盛问。

    在“是不是”后面,他说了一个非常可笑的词,以至于我和大将军对视了一眼,同时无声苦笑。

    那个词是“天命龙种”,相当突兀,也相当老派,由不得我和大将军不笑。

    所谓“龙种”,即是皇帝的后代。

    自秦始皇开始,每一代皇帝都自称“受命于天”,故称“真命天子”或者是“真龙天子”。既然皇帝是“龙”,那么所有的皇帝后裔,都自然都是“龙种”。

    老盛那样谨慎小心、卑微谦恭地提问,表明他对这个问题相当看重。

    如果胎儿是“龙种”,那么老盛就是传说中的“真命天子”,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犹如“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

    “你到底想要一个什么答案呢?”赵檀开口,顿时令我大吃一惊。

    大将军反应极快,立刻闪身至斜对着赵檀卧室的穿衣镜前。从镜面之中,至少能窥见卧室里二分之一的情景。

    此刻,这是最好的观察角度了。假如冒然进入卧室,只会打断老盛与赵檀的对话。那样一来,就将刚刚引出的线索掐断了。

    如果一个男人掐着嗓子说话,就会发出尖利、高亢的声音,像是一只小公鸡在学习打鸣一样。

    现在,赵檀发出的就是这种声音。

    当然,他不是掐着嗓子说话,而是非常自然,仿佛这就是他的原声。在中国历史上,宫中很多男人都是这样说话,而人们通常把他们叫做“太监”或是“公公”。

    “是不是龙种,你自己没有感觉吗?胎儿种下时,那一晚是不是春雷阵阵?你家中正厅里是不是有一株报春花突然全都开了?还有,你家里的书柜突然倒了,所有书都从架子上跌下来,只剩下一本《两宋史》?这些不寻常的吉兆都在提醒你,有不寻常的大好事发生了。这些都看不出,也难怪你的生活总是毫无起色了。现在,你回去吧,好好照看龙种还有,查查你老婆的家谱,三代以上,她并不姓鹿,而是姓马。这一次是‘东风吹开花千层、白马驮龙节节高’的好事,你就等着‘鲤鱼跳龙门’的好消息吧。”赵檀又说。

    当他那种尖锐的声音传入我耳朵里的时候,我感觉浑身立刻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直觉上,他根本不是赵檀,而是被另外一个人的灵魂附体。

    “是是,是是是,感谢赵先生,感谢,感谢。”老盛倒退着出来,腰弯下去超过九十度,脸几乎贴到了膝盖,态度虔诚得像是遇见了指点迷津的活神仙。

    这一刻,我感觉既可笑又可怖。

    可笑的是,赵檀随随便便几句话就把老盛拿捏得服服帖帖;可怖的是,赵檀这样说话的时候,每一个字都带着阴森森的气息,仿佛一具千年僵尸已经复活,正蜷缩在残棺里,觊觎着外面的大好世界。

    老盛退出来的时候,再次把卧室的门带上,恢复了原先虚掩的状态。

    “老盛,说实话,你刚刚在做什么?”大将军低声问。

    “我在替孩子问前程你们刚刚也听见了,赵先生说的那几件事都是真的。我当时还以为是凶兆,找了好几个算卦的看了,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现在,经赵先生一说,我才知道,所有的吉兆都应在小鹿肚子里的孩子身上。我得回去好好跟她谈谈,问她到底是姓鹿还是姓马?走了,走了,撤了……”老盛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大将军的话,满脸都是掩盖不住的喜色。

    我不想打击老盛,但就算那胎儿是“龙种”,也跟当皇帝、坐江山没有半点关系。

    当今天下,想当皇帝、能当皇帝、抢着当皇帝的人多如牛毛。老盛想把自己的孩子捧上皇位,其机会比九牛一毛高不了多少。

    “你们走吧。”大将军也看出了这一点,不再强留老盛,任他们离去。

    后院的三人没有参与战斗,当然也就不会受伤,轻轻松松地翻墙而去。

    我和大将军站在门前,目送老盛带着七个混混离去,不约而同地齐声长叹。

    “龙种?呵呵,真是昏了头、蒙了心了,连这种话都信?都说女人是‘一孕傻三年’,没想到男人也会遵循这种规律。像老盛这种活法,孩子生下来,能够头脑健全、智商及格就是万幸了。”大将军无可奈何地说。

    “没有龙种,对吧?”我接话。

    “当然。”大将军点头。

    “那么赵檀呢?他自称是南宋皇帝嫡系,岂非也是‘龙种’?他这个龙种是自封的还是正式的呢?”我又问。

    “模棱两可之间。”大将军回答。

    我坚信,赵檀将是我们面临的最大的难题。

    天下没有一种道理能轻松说服别人,尤其是老盛这种**湖。通常情况下,**湖会油盐不进,根本不听别人讲道理。

    老盛与赵檀聊过之后,出现这种诡异状态,只能说明,赵檀使用了移魂术之类的邪门功夫。

    “是移魂术,看来,我不用从其它地方调测测谎仪器过来了,移魂术高手的精神控制力极强,能反过来操控测谎仪龙先生,我们得打起精神来了,关在房间里的不是无害的小虫,而是残暴的大蛇。”大将军说。

    别克商务车离去的方向突然出现了一阵轰响,似乎是撞车的声音。

    大将军马上由侧面的木梯上了屋顶,举着望远镜向远处搜索。

    “四车连撞,别克商务是其中之一,另外三辆是满载的河沙工程车。现在,别克商务已经被埋在沙堆下面了,看样子,车里的人凶多吉少。”大将军报告。

    “你守着赵檀,我去看看。”我向屋顶挥手,从廊檐下拉过自行车,飞快地出门,直奔撞车地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

    我赶去的目的是救人,但如果实在无法营救,我就会听听老盛的遗言。他在临死前说的话,一定会是真正的心里话。

    这辆自行车是山地竞速车,前后轮的避震器都改装过,可以轻松越过深度一尺以内的沟沟坎坎。

    我大约花了四分钟上了大路,再向西骑行三分钟,便到了事故现场。

    三辆工程车都是荷载三十吨以上的重型斯太尔卡车,自重加荷载,如同三座移动的小山。

    从现场刹车轨迹、车辆位置看,应该是三辆工程车排队顺行,别克商务连续超过了后面的两辆车,之后全速前进,准备超过第一辆工程车。就在此刻,对面有长途客车出现,别克商务只能切回原来的行车道。很可惜的是,三辆工程车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三十米,而时速又在五十公里以上,加上满载的重量,根本做不到一脚刹车。于是,当别克商务车刹车避让,切入第一、第二辆工程车之间时,速度瞬间下降太多,导致后车追尾。

    第三辆工程车则是因为避让前车,急打方向盘,导致车身上的重型荷载瞬间位移,大半车沙子向斜前方甩出,砸在已经遭到严重挤压碰撞的别克车车顶上。

    工程车的司机已经下车,三个人凑在一起,各自拿着手机报警。

    我扔下自行车飞奔过去,跑到了别克车副驾驶座位旁边。

    老盛脸上没有伤痕,但前车上甩出的三根七米长螺纹钢却准确地穿透了他的小腹,几乎将他腰斩。

    车子的车顶已经扭曲裂缝,覆盖在上面的沙子不断落下来,如同一个巨大的时间沙漏,仿佛在计算着老盛为时不多的活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

    “撑住,他们已经报警,救护车马上来。”我按着老盛的肩膀说。

    “我不行了,我要死了,赵先生说过,我就快死了……你……你告诉小鹿,保险柜的密码是她的生日,将来给孩子起名的……时候,要遵循帝王之术上那些规矩,告诉小鹿,孩子是龙种,是龙种……将来是要当皇帝的……龙种……”老盛艰难喘息着,一遍一遍重复着“龙种”二字。

第217章 织田氏最强摄魂术(2)

    我连连点头,要他放心。

    无论我相信不相信“龙种”的话,只要老盛相信,他就会走得很安详。

    “赵檀还告诉过你什么?”我问。

    “帮我照顾小鹿,帮我照顾……小鹿,我就告诉你赵檀说的……那些话。答应我,答应让大将军……黄花会照顾小鹿,我就告诉你……呵呵,呵呵……”老盛凄惨地笑起来。

    他的眼睛很小,又分得很开,比鼻梁隔开后,看上去十分怪异,犹如一张讽刺漫画一般。

    在城市里,如果一个年轻女孩子喜欢一个猥琐的中年人或者六零后,十有**,是为了对方的钱。

    老盛的外表相当猥琐,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下,我甚至不愿意跟他多说半句话。

    “你所有的要求,我都会如实转告大将军。她怎么做是她的事,我管不了黄花会的事,只能转达。老盛,有句话虽然不中听,但我不得不说赵檀跟你说的话,现在不讲出来,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我苦笑着说。

    猥琐的人只会办猥琐的事,他都快死了,还妄图要挟我,替他照顾情人。

    这种人,死有余辜。

    我站起来,在车顶拍了拍:“好了老盛,你说不说都无所谓,反正赵檀就在那里,我们可以自己去问,也可以不闻不问,反正他告诉你的话只对你有用,跟别人也没有太大关系。”

    对于相术、占卜术、马前课之类,不管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我只看重实际效果。

    老盛眼下遭遇这么严重的车祸,可知赵檀说的全部“吉兆”都非吉兆,而是彻头彻尾的凶兆。

    吉或者凶,不是一个人信口开河说出来就算的。如果连这一点都不明白,问卦也是白问。

    “先生,这辆车改变车道插进来的时候,刹车踩得太急,车速下降太快,大概时速连三十都不到。我们三辆车都是正常行驶,等交警来了,事故责任保证能分得一清二楚。”三个工程车司机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向我介绍情况,顺带撇清自己。

    他们说的是实情,这次车祸看来是别克商务负全责。可怕的是,伤势最重的是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老盛,其他七人包括司机在内,虽然同样被座位、气囊卡住,却仅仅是头脸轻伤。

    如果按照玄学理论分析,这场车祸倒像是专门为老盛安排的。

    “等交警来吧。”我说。

    “您朋友伤得挺重,要是想说什么话,我们可以留下手机,让他慢慢说,录下来交给家人。”三个司机也是行家,从钢筋插入的位置就能判断出,老盛已经没希望了。

    “不用。”我摇摇头。

    三个司机面面相觑,躲到路边的树荫下面,蹲着抽烟,远远地看着我。

    “他说汉室的血脉已经不纯正,他在寻找能够传承皇帝嫡系血脉的人。在罗盘村,我先后给他送了六十多个年轻女孩子,但他始终没找到中意的。他给我钱,都是黄花会的钱,有美元有金条……疼,疼……”老盛忍不住疼,连连倒吸凉气。

    不等他说完,我突然明白了“龙种”之说的真相。

    在罗盘村瓦解、左丰收反叛之前,身为罗盘村的会计,赵檀就利用自己的独特身份偷偷摸摸做了很多事。

    左丰收的目标是夺权,而赵檀的目标则是夺财。

    当然,他不断转移黄花会的财产,其最终目的,也是夺权,只不过是天下大权,而不是左丰收眼中看到的“金山银海翡翠宫”之类。

    他应该始终都在寻找诞下“龙种”、传递“龙脉”的合适对象,但敦煌是个边塞城市,无论是出色的男人还是优秀的女人,都少之又少。老盛拿了赵檀的钱,最多不过是找风月场所的女孩子过去凑数罢了。动动脑子想想就知道,哪一个良家妇女肯为赵檀这样的“疯子”去传递龙脉?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谈及龙脉、龙种、龙子龙孙之类的话题,就如同谈及满清人的辫子、小脚一样,当笑话说可以,当正事办就是疯子。

    真正相信“龙种”一说的只有老盛,于是,他很可能做了“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特殊举动。

    政治权力容易令人走火入魔,尤其是古代宫廷政治给现代人的提示,更是**裸的经验与教训。

    像老盛这个年纪的人,对于古代历史应该不会陌生,吕不韦、嬴政的传说更是耳熟能详。所以,即使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外人也很容易理解。

    “我会转告大将军,好好看护小鹿,好好看待……孩子。”我强忍着内心的厌恶,低声安慰老盛。

    无论如何,孩子是无罪的。

    大人的身体和灵魂再怎么肮脏,一个能够出生在这个世界的新生婴儿总是干净而纯洁的。

    “一定告诉她‘龙种’的事,小鹿怀着的一定是……一定是‘龙种’,毫无疑问,赵檀……赵檀……赵檀真的是个奇人,千秋万代,独此一位,哈哈,哈哈……我要死了,但我参与了‘龙种’的诞生,任何时候,只要后代人提到‘南宋皇帝嫡系’,就会提到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盛大……大顺……盛大顺……”老盛的胸口急剧起伏着,嘴角垂下一串又一串血沫,显然已经到了最后一刻。

    “打电话,给小……鹿打电话,打电话……”老盛挣扎着,右手伸进怀里,掏出了手机。

    我有些后悔追出来,就是因为想知道赵檀和老盛之间的秘密,却听到了另外一些肮脏的事。

    “你打吧。”我站起来,退到路边。

    远处响起救护车、警车的呼啸笛声,这里距离医院、警察局都近,所以他们应该来得很快才对。

    “小鹿,小鹿……是我,老盛,我跟你说,出了车祸,你保重身体,我可能不行了,你要保重身体,你怀的是‘龙种’,不要忘了,是龙种……保险柜里所有的钱都是你的,尽最大努力,让‘龙种’生下来,过最好的生活……皇帝般的生活,我拿了黄花会那么多钱,用到‘龙种’身上,真算是用对了地方。‘龙种’一降生,南宋皇帝嫡系就有后了……”老盛声嘶力竭地对着手机吼叫,吓得三名司机躲到房子后面去,只露出半边脸来,忐忑地观察着这边的情况。

    老盛的声音低下去,手一松,手机落到车外。

    我没有再次走过去,相信老盛叮嘱完一切之后,已经了无牵挂、心满意足地走了。

    救护车、消防车同时赶来,用压力剪剪开别克商务的车皮,将中座、后座上的人解救出来。

    老盛已经断了气,也是这场惨烈车祸中唯一的死者。

    交警在工程车司机的引导下走过来,本想找我做笔录,后来知道我根本不在车上,而是骑自行车过来的,马上扫兴地挥手,草草地问了我几句便结束了谈话。

    我沉默地回平房去,见到大将军,再也笑不出来。

    老盛的死、龙种的出现实际是一件很悲哀的事,我相信,同样一件事降落到国人头上,大部分人会选择跟老盛同样的路。在极权面前,人人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贪婪,即使失去一个女人,得到的却是千秋万代不朽之名。

    “怎么了?有坏消息?”大将军关切地问。

    我把老盛说的话原原本本重复了一遍,一说到老盛送女孩子到罗盘村去的情节,大将军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一个可笑而又悲伤的故事。”大将军说。

    “你说,‘龙种’的故事成立吗?”我问。

    这可能也是老盛念念不忘的问题,但却没有答案。

    “成立。”大将军点头,“华裔是最讲究血统、名分、传承、地位的,中国历朝历代的官本位、阶层固化非常顽固,一直到二战期间,也没有被完全消灭。在黄花会中,也是如此。”

    我没有开口打断她的话,因为我了解黄花会的历史关键部分。

    黄花会的等级划分也是根据每个人祖上的功勋、名气、官场地位、江湖地位来定的,比如桨沉舟,就是靠着家族的地位,年纪轻轻,已经坐上了统领黄花会余部的位子。

    其实,一直以来,是赵檀创造了“龙种”的概念,将老盛拖进了迷恋权力的深渊。现在,老盛死了,“龙种”闹剧就应该告一段落了吧。

    “不如就让小鹿一辈子蒙在鼓里吧。”大将军说。

    我深表赞同,如果老盛、赵檀都死了,那么小鹿生下的将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健康孩子,自由成长,与其他孩子一样,远离“龙种”的传闻,走好自己的路。

    “赵檀呢?”我问。

    “一直在昏睡之中,刚刚与老盛的交谈似乎耗去了他很大精力,倒下就没再起来过。”大将军回答。

    我从虚掩的房门缝里窥视,赵檀仰面躺在床上,胸口微微起伏,睡得正酣。

    “老盛有没有提织田氏之类的话题?”等我回到客厅坐下,大将军忽然问。

    我摇头:“没有。”

    自始至终,老盛都在说“龙种”的事,没有提过织田氏一次。

    “我以前看资料,知道织田氏有一种移魂术,既能控制别人,又能控制自己,相当不可思议。我在想,假如赵檀使用的是这种玄学奇术,岂不是将所有人都”她做了个“全部包围”的手势。

    我由“为吾国强盛而求经”那句话联想到织田鬼奴,但却忽略了织田氏的异术。

    织田氏在日本的等级地位高于伊贺派、甲贺派两大忍者家族,所以门下不断搜罗忍术人才,算得上是日本的大门阀之一。

第218章 织田氏最强摄魂术(3)

    “不是移魂术,而是摄魂术。”我纠正大将军的话。

    织田氏拥有史上最强的摄魂术,其发源地也是在富士山的天坑之内。据说,二战侵华期间,织田氏门下有弟子加入日寇间谍系统,多次使用摄魂术迷惑南京**的高官,取得了相当重要的情报。

    摄魂术相当诡异,正如大将军所说,既能控制别人,也能控制自己。

    举例而言,对别人施术的时候,对方就会长时间陷入幻象之中;对自己施术,则会令自己陷入幻象而不能自拔。

    正是因为这种异术诡异而复杂,所以织田氏将其视为镇派之宝,轻易不会传授给下一代弟子,以免造成自伤。

    “如果赵檀和织田氏摄魂术之间有关联,那事情就更混乱了。我去日本,也跟摄魂术有关”大将军有些失言,及时闭嘴,脸上露出不自在的表情。

    我完全可以理解,“换头行动”是黄花会高层操控的绝密计划,易容术只是其中之一将大将军易容为玉狐禅,在此之外,一定还有其它非常手段作为辅助。

    假如有摄魂术相助,那么再难搞定的敌人也会被异术控制,看不出大将军的破绽。

    反之,如果敌人阵营中存在摄魂术高手,不但会令大将军处于极度危险中,同时还会威胁到黄花会的内部安全。

    “唔,看来,我得打起精神对待了。”大将军的眉头紧皱起来。

    她的右手不由自主地下垂,按在右侧腰间。

    短枪是可以解决问题的,如果赵檀的危险性进一步增大,我也同意大将军采取必要的行动。

    “老盛死了,查爷会跟来。”我提醒她,“解决掉赵檀,只会弄出一地鸡毛的结果。”

    “没有好办法了,你看老盛的样子,完全被摄魂术控制以后,已经变成了赵檀面前低三下四的奴隶。你想这样吗?反正我不想。”大将军的情绪有些激动,缓缓地抽出了插在腰间的短枪。

    “我得去探探赵檀的口风,实在有问题,再斩草除根不迟。”我说。

    其实,此刻我的心情十分复杂,就像在日寇基地中消灭左丰收时一样。

    消灭敌人的同时,也毁掉了一切线索,所有追寻工作再次回到了原点。

    就像所有的考古学家、历史学家、艺术学家面对莫高窟时,满目都是可研究对象,但同样的,所有研究对象都浮在表面,无法深入探求。

    造成这种“深不下去”的被动局面的主因,就是因为很多线索被人为掐断了。前面的研究者思路太武断,手法太粗糙,只顾完成自己的研究课题,完全没给后来者留下余地,使得研究莫高窟的现代人连“拾人牙慧”的机会都没有。

    乱世出英雄,乱局出奇招。

    沧海横流,方能显英雄本色。

    我真心希望的是,已经被整饬一新的莫高窟不要像即将过门的媳妇那样打扮得一丝不苟,而是尽可能地保留历史原貌,让研究家有地方下嘴。

    同样,江湖风暴越大,我和大将军能够窥见的天机越清晰,在乱局中独善其身,然后能够攫取胜利果实。

    杀了赵檀,所有变化就一穷二白,再也没有转圜腾挪的余地了。

    大将军忌惮摄魂术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一旦进入日本,身边随时有几百双眼睛盯着,不敢有丝毫差池。

    杀光所有精通摄魂术的人,大概就是能让她彻底安心的灵丹妙药。

    “给我几个小时,然后你可以任意处置赵檀。”我说。

    我不能保证自己完全不受摄魂术的控制,但我愿意一试。

    任何道听途说都不如身临其境,看见老盛的死,我能想到,如果不制止这种惨剧的发生,以后将有更多人成为赵檀“龙种”说的受害者。

    “你得想好了,摄魂术的境界不是你能想象到的。”大将军有心阻止,但最终却没有说出强行拦挡的话。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自嘲地笑了。

    大将军摇头:“龙先生,其实你有很多路可以走,并不一定需要铤而走险。轻易尝试这些危险,似乎无助于我们解决麻烦。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战友,一旦出现问题,我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我们互为臂助,想法是一样的。”我深有感触地说,“正因如此,我才甘心冒这个险,把赵檀的问题弄清楚。你能猜到吗?我看到老盛出车祸的时候,心里有多震惊?无关紧要的外行人肯定会把车祸全都归于意外,但是事情不可能如此巧合,老盛刚刚到这里聆听了赵檀的教诲,出去就撞车而死?你有没有注意到他的司机,也就是后院进来的三个人之一,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跟其他人的着装有着明显的不同。就是那个人,也被”

    大将军无声地点头,做了个“明白”的表情。

    那辆别克商务出事,问题全都出在司机身上。

    以当时的路面交通状况来说,即使是刚刚驾校毕业的新手司机,也知道行驶时尽量避开大客车、工程车、载重卡车。

    与那些“移动堡垒”般的大家伙相比,小车的坚固程度不比火柴盒更高。一旦剐蹭,小车就将严重受损,更何况是这种后面撞击、前面追尾的超级严重事故了。

    “我要进去了。”我向赵檀的卧室门口指了指。

    “那辆车的司机……唉,这种精神层面上的事,都无法严格界定。即使是玄学专家也无法透彻理解撞车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更何况是普通人了。”大将军感叹。

    “我们不出手,赵檀之流就更横行无忌了。”我说,“这是我们的国家和民族,不自救,谁来救?”

    我一向不喜欢唱高调,标榜自己是民族至上主义者。可是,当日寇织田氏的摄魂术杀到家门口来了,我们还懵懂无知甚至开门揖盗,这完全是在自杀。

    如果不闻不问、掩耳盗铃呢?岂不更是恶劣到极点?

    多年以前,江湖前辈就告诫过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一个有能力的人,就要做横截洪水的堤坝,保护下游村庄的安全。这样做,个人得不到任何利益,甚至又可能献出生命。但是,这就是强者的责任。

    正如一百年前的革命先辈们那样,不革命,也可以锦衣玉食,安度一生。或者,苟且偷生,猥琐存活,在殖民地的阴影中慢慢地死去。

    那些先辈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宁愿站着死、不愿卧着亡”的革命救国之路,以个人的死,换来了民族的生。

    当下,轮到我们年青一代为民族尽力了,谁若畏缩后退,谁就是革命的伪君子。

    我不再拖延,缓步向前,轻轻敲响了卧室的门。

    既然是谈判,就要堂堂正正地进去,正大光明地辩论,而不是采取“暗杀”式行动。

    我敲门两遍,赵檀才有了回应:“请进。”

    这一次,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原样。

    我推门进去,赵檀早就坐起来,倚着床头,双腿盘膝,正对着房门。

    “在你睡觉的时候,外面发生了一些事。我觉得,大家有必要认真谈一谈。”我走到侧面的书桌前,拉出椅子,轻轻坐下。

    卧室的门没关,相信大将军已经移动到镜子一侧去,无声地观察着室内的情况。

    “该说的我都说过了,而且同样的话我重申过无数次,不要再问我了,我什么都不知道。”赵檀说。

    我盯着他的脸,脑子里急速盘旋,把“南宋皇帝嫡系”这个名称掂量了几十遍。

    “你是日本人?”我突然问。

    亚洲大部分国家为黄色人种,中、日、韩、新等几个国家的人民只要不开口说话,西方人就无法分辨面对的究竟是哪国人。

    “我不是。”赵檀一口否认。

    “你出自织田氏门下?”我继续追问。

    赵檀摇头:“我当然不是,你说什么,我不懂。”

    “没猜错的话,你的双脚脚心都应该有织田氏的火烙徽章?”我不理睬他的否定回答,只是一路问下去。

    资料显示,织田氏的徽章是一个小蛇环绕的中文“田”字。

    当然,“田”字在中日语系中的最终发音是不同的,但日本文字源自中国大唐,写法、读音都有渊源可循。

    “你说什么?我不懂。”赵檀摇头。

    他的脚上套着袜子,至今仍是湿的。

    昨天在洗车房替他“洗澡”后,只找到洗车工的工作服,没找到袜子,所以就没换掉。到了平房之后,连番战斗,连喘息之机都没有,就更不要说是换袜子这种小事了,根本顾不上。

    “把袜子脱掉。”我说。

    赵檀刚想缩脚,我倏地向前一窜,单手扣住了他的双脚脚腕。

    如果想脱他袜子,此刻易如反掌,但我没有急于动手,而是继续盯着他的脸。

    织田氏的脚心徽章只是个帮派标记,我找的不仅仅是徽章,而是要看穿赵檀的内心世界,找到压制他的摄魂术的方法。

    刹那间,我看见赵檀的眼珠颜色大变。

    原本,他跟所有黑头发、黄皮肤的人一样,眼珠是黑色的,略微发黄。突然之间,也就是在我扣住他脚踝时,他的眼珠内部涌出了一团灰色的烟雾我不知该如何形容那种变化,只能说是“眼珠的雾化”。然后,灰雾飘散,他的眼珠被两团七彩的光芒笼罩着。

    我的本意,是逼他在困境中使出摄魂术自保,以确认其织田氏门下的身份。

    织田氏门下、南宋皇帝嫡系这两种身份并不矛盾,可以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我相信,这一次,赵檀一定能够给出一个令我满意的答案。

第219章 织田鬼奴(1)

    “你不该进来,挑战织田氏摄魂术的人,最终被摄魂术所迷,无法挣脱……”赵檀嗓音沙哑,喉咙里仿佛塞满了沙子一样,而他的声音也变得飘忽而渺远,忽而在左,忽而在右。

    “可是,我已经进来了。”我仍然扣着他的脚腕,不急不躁地回答。

    “龙飞,龙飞,龙飞……龙飞,龙飞,龙飞,龙飞……”忽然间,四面八方同时响起了叫声,好像有十几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开口呼唤着我的名字。

    我心中一震,从诸多声音中一下子分辨出了孟乔的声音。

    我们相依为命了那么久,她的声音我最熟悉,就算掺杂在一百种其它声音里,我也能一下子听出来。

    “龙飞,是我。”其它声音低下去,只剩下孟乔的声音。

    “是幻术。”我转过头,向着右侧声音来处望去。

    “龙飞,是我呀?”我看不见人,但孟乔的声音持续响着。

    她不应该在这里,但是,这处秘密场所是我们一起设置的,她知道地址,也来过多次。

    “龙飞,是我,我来收拾房子,这里是我们的秘密据点,不应该带别人来的。正确的逃生通道只有使用一次的机会,这次用了,下次就不保险了……”我想到什么,孟乔的声音就会说到什么,仿佛洞悉了我脑子里的东西。

    “这是摄魂术,真是高明。”我转过头,对着赵檀说。

    “什么?没有啊?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赵檀的表情十分真诚,似乎我刚刚的幻听根本与他无关。

    “真是有趣,我们都以为左丰收反叛黄花会是为了夺权,却想不到,一切都是你在背后操纵。摄魂术一出,世间一切物理规律就完全失去作用了。我钦佩织田氏的前辈们,智力高绝,能够在已经耕耘殆尽的玄学土地上,再种出新的花朵来。”我凭借着自己的想象,重新勾勒罗盘村的反叛事件。

    有了赵檀的摄魂术,所有不可解释的事就有了说得通的缘由。

    比如那突如其来的海市蜃楼,比如石塔下沙盘带给我的诡异感受,比如左丰收与蛊虫阵势“炼蛊师之矛”的独特结合……赵檀利用了所有人,自己一直隐身幕后,任由黄花会与心月无向派厮杀。

    “你是唯一一个能够看懂全局的凡人。”赵檀莫测高深地笑起来。

    他把我视作凡人,自然已经将自己视为“神”。

    “一切为了什么?凡人追求的名利财富,你追求的是什么?”我顺着他的话题问。

    “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那是凡人的追求,的确是,极权、名利都有了以后,就只剩下死亡了。我不是,我必须得从死亡的焦木之上,长出新的枝叶繁花来。”赵檀说。

    他眼中的彩色光芒渐渐消退,但整个人的气势完全变了,仿佛变成了一个稳如泰山、渊停岳峙的大人物,正在俯瞰着自己打下的江山。

    “你真的是南宋皇帝嫡系,我信了。”我说。

    相术说,宁生穷命,莫生穷相。

    一个能够面南背北、登基坐殿的非凡之人,必定得有非凡胸怀、非凡气势。

    我虽然不确定那种气势究竟是何等模样,但是眼下看到的赵檀,却是九五至尊之相。

    “帮我吧。”赵檀说。

    我的心猛地一颤,当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声音里似乎带着不容拒绝的神奇力量。

    “一起打天下,一起享受荣华富贵,一起成为这花花世界的主人,该是一件多么美妙的事?”他接着说。

    “要我……为你做事?”我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从他那种魅惑的声音里跳出来。

    “不是,是我们一起,不分贵贱高低,不分你我君臣,就是一起打天下,一起坐江山。你不是龙飞,从前不是,以后也不是,那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代号。你有自己的名字,你有自己的前世,想知道吗?不想知道吗?”赵檀问。

    我身不由己地点头,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想。”

    如果我有前世,对于莫高窟反弹琵琶图的模糊意识或许正是前世留下来的,今生幸运,得以接续前缘。

    “跟我来,我指给你看。”赵檀说。

    我向侧面一闪,他从床上跳下来,向着门外走去。

    大将军正在开放式厨房里做三明治,短枪就放在岛台的角上,触手可及。

    “龙先生,我做了一个”大将军抬头,第一时间垂手抓枪。

    她接受过严格的训练,任何突发状况之下,都会做出条件反射一样的快速警戒动作。

    “嗯?”赵檀没有停下,只向厨房看了一眼,便转身直奔门口。

    门外就是平坦的小院,因为不常过来,就没有种任何花草或者蔬菜,只是铺了一层水泥花砖。

    从院子里进屋,得走上三级很矮的台阶。

    “看那水池之中”赵檀走到门口,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向院子里指着。

    院中当然没有水池,敦煌恶劣的自然气候也不允许有那样的水景存在。

    我明明知道赵檀会使出摄魂术,以此来制造幻象,但还是沿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这一次,我就是要深入到摄魂术的深处去,把敌人心底的秘密反向套出来。

    门外果然有个池塘不,是整个院子变成了池塘,水面上飘浮着睡莲的圆叶,叶子下面有十几尾锦鲤穿梭来去。睡莲之外,还有野荷,四五朵含苞待放的粉红荷花高出水面两尺,亭亭玉立,香远益清。

    “这仍是幻术,你要给我的答案在在哪里?”我问。

    “看那池塘。”赵檀又一指,“我要你看的,不是那些花和鱼,而是倒映的天空。”

    我定神再看,池水竟然是火红色的,证明幻术中的天空正燃着大火。

    “我们必将经历一场惨烈的战争,整个王城陷入异族之手,所有臣民跪倒在尘埃之中,迎接异族的虎狼之师入城,后宫数百年积蓄,全都遭洗劫一空。这并不是最坏的年代,而是带着阵痛的复活与觉醒之时。看好头顶的天空,一切吉凶之兆都在那里显现。要看向遥远的未来,而不是王城之灭、被掳之耻。此刻的沉沦,不过是为将来的腾飞积蓄力量。焦木的种子,就从这里开始……”赵檀的声音越来越冷漠,最终变得毫无感情,空洞而单调。

    在两宋,“王城沦陷”指的一定是“靖康之耻”。

    那段历史中,史学家最不能理解的,就是金国大元帅金兀术为什么一定要将北宋的两代皇帝掳到北国去,同时车载船装,将汴京皇宫搬空?通常情况下,既然攻克了敌人的都城,就应该改换旗帜,留兵把守,而不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又将汴京拱手送给亡宋。

    “在那片广袤的大地上,寻找焦木,像寻找自己的信仰一样寻找它,最终获得之日,就是这一劫的圆满超渡之时。”赵檀说。

    其实,赵檀这一段话的重点是“王城沦陷并非最坏的情形”,也就是说,“沦陷”只是整个过程里的一环,再往深处想,站在高处看,真正的“大劫”是南宋的“崖山之亡”。到了那里,才是两宋的最坏终点。

    正如朱明晚期,崇祯皇帝自悬于树,才是最坏的结局。

    历史犹如哲学书,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靖康之耻时,两代皇帝被虎狼之师押往北方苦寒之地五国城,过着“坐井观天”的生活。同时,中原百姓空对着“国无君主”的残破局面,苦熬苦撑,等来了“康王赵构”。

    历史学家相信,如果没有“靖康之耻”,就没有“康王赵构”登上历史大舞台的机会。

    汴京之亡,对于一些赵家人来说是坏事,对于另外一些赵家人来说,却是好事。

    帝王兴衰,总是如此。

    明中期的土木堡之变、京城保卫战之时,朱明先后两代皇帝岂非也是面临这样的窘境?

    “焦木在哪里?我们又在哪里?”不知何时,大将军跟过来,表情恍惚,犹如梦游。

    “焦木一定是在你们能到达的地方,我们所在的,则是历史的分界点上。”赵檀回答。

    望着池塘中倒映的天火,我能深切地体会到,战争给中原带来的创伤有多么恐怖。

    “这是什么样的年代?好的还是坏的?”我问。

    “好的年代要靠自己创造,机会来临,为数不多,抓不住的,难免经受亡国之耻,每一个国家、每一个种族莫不如此。好的,也是坏的;坏的,也是好的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赵檀回答。

    “看那水中倒映出的古老建筑。”我向前面一指。

    水面上不仅仅有天火,而且有许多古老宫殿的灰色屋顶。

    不同朝代、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地标性建筑都有鲜明特色,很少混淆。现在,我看到的并非两宋建筑,而是一大片有着显著盛唐风格、日本特色的屋顶。

    宫殿屋宇改变,它们所代表的朝代肯定不同。也就是说,赵檀说的那些话,带有明显的诱导意义。

    “彻头彻尾的,还是织田氏的摄魂术。”我长叹一声。

    我不愿只看到异术构成的虚幻场景,我所渴望的,就是看到真实的过去。

    眼前这池塘、天火、屋宇都是赵檀用强大的意念、高超的摄魂术制造出来的,没有任何实际意义。

    “这是真实的,在我记忆中。”赵檀说。

    “你所谓的‘真实’并非真正的‘客观真实’,而是带着强烈的个人色彩。即使你在述说中原的两宋历史,也是经过了织田氏一族的异化美化或者丑化,都已经面目全非。”我说。

    如果织田氏的摄魂术只能到达这种境界,那么,它真的就让我太失望了。

    “你以为,你该看到什么?”赵檀问。

    我刚刚揭穿了他的幻术内幕,不免有些大意,没有深究这个问题的重要性,回答有些随意:“宋即是宋,唐即是唐,中原即是中原,东瀛即是东瀛。让一切以原来面目呈现,就是我最想要的”

    “你想要的,全在这里。”赵檀淡淡地说。

第220章 织田鬼奴(2)

    立刻,池塘里倒映出的景物模样大变,果真出现了带有明显两宋风格的古代建筑物。

    “那是……《清明上河图》……”大将军惊呼。

    摄魂术果然了得,竟然将中国古画里最复杂、最精致也是最混乱不堪、最包罗万象的一幅呈现在一个本来就是凭空幻化出来的小池塘中。

    我曾无数次观赏过《清明上河图》的真迹,也在雷动天府上看过被称为“史上最佳赝本”的高仿版《清明上河图》,所以对这幅画的印象非常深刻,只要看到一角,就能分辨出来。

    可喜的是,大将军在美国长大,竟然对这幅画也非常熟悉。

    我们两个同时在池塘里看到了同一幅画,也是最能代表北宋艺术境界、体现北宋生活百态的作品。

    幻象中出现《清明上河图》并不代表赵檀要告诉我们的“焦木”故事就发生在北宋,我要的真实,是指线索和答案,而不是这种似是而非的东西。

    “这幅画……似乎不够完整?”大将军忽然说。

    我不明白她这句话指的是什么,至少在我眼中,古画当然是完整的,与我过去看过的真品、赝品没什么区别。

    “为何只有半幅?”大将军又说。

    我和她并肩站在门口,比赵檀略微往后,眼中所见,应该相差无几才对。

    “我们看到的不是同一幅画是了,是了,我们眼中看到的并非同一件事,而是各看各的,心里想什么,眼中就看到什么。”我一下子明白了。

    这正是摄魂术与移魂术的最大区别,前者比后者高明百倍,而其原理也复杂百倍。

    在中国奇术中,移魂术、移魂**是一种“控制别人”的方法,强调的是“让对方按照我的意念去行事”,而摄魂术却是强调“不着痕迹地引导”。

    在摄魂术控制下,即使**纵者醒来,也不会意识到曾经遭受操纵,而是认为自己出现了深度的幻觉,一切都是出于自愿,与其他人无关。

    我能看到《清明上河图》,是因为我对它异常熟悉,赵檀一提到“两宋”或者“北宋”,我的脑海中便立刻出现了这幅画。

    他让我看到了我自己的记忆,记忆有多清晰,看得就多清晰。

    相反,大将军对这幅画不是很熟悉,记忆残缺,便只看到了半幅画。

    我们表面上都看到了《清明上河图》,其出处却来自两个地方,分别是我的脑中、她的脑中。

    “你们已经看到了全部”赵檀向前平伸双掌。

    池塘水面突然动荡起来,接着,两股极细的浪花从池塘里跃出来,一直刺入了赵檀的掌心。随即,仿佛大海上的“龙吸水”一样,池塘里的水被吸入了赵檀的掌心。

    再看院中,仍然只是花砖铺地,连一滴水都没有,更不要说是荷花、睡莲和锦鲤了。

    “去找焦木,为了你们自己,也为了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赵檀说。

    如果焦木真的如此重要,那么,赵檀的存在,就变成了一个关键中的关键。

    “说说织田氏的事。”我说。

    “那不重要。”赵檀摇头。

    “那很重要,我们得确认,到底是在跟什么人合作?”我严肃地说。

    江湖上所有关于织田氏的认识都是道听途说,只有内部人士,才能真正说出这个神秘家族的本来面目。

    “何必这么固执?”赵檀问。

    当他的眼神再度开始变化时,我突然拔枪,笔直地指向他的眉心。

    “我会开枪,得不到想要的答案的话。”我冷冰冰地说。

    他一定是企图再次用摄魂术控制我的思想,但我动作更快,根本不给他施术的时间。

    方士、奇术师、幻术大师都是人,一枪射入其眉心,纵有百般奇技,也没有工夫施展了。

    如果我不是被逼急了,也不愿使用这种毫无技术含量的胁迫方法。

    “好,那我们就说说织田氏当然,在说到织田氏之前,心月无向派、皇室这两大话题,总是避不开的。”赵檀说。

    “好。”我点点头,“但请不要再次尝试用摄魂术控制我,枪会走火的。而且,我也没有太多耐性,听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我们慢慢地退回屋内,各自找座位坐下。

    “我去沏茶。”大将军说。

    我始终握着枪,提高警惕,以防赵檀出尔反尔。

    “我出生在新加坡,生长在大马,在日本留学、研究生、硕士、博士,精修心理学。在我二十二岁的时候,认识了织田氏的人。那年,我上大三,在京都大学学习心理触觉、生物感应这两门课程。我的一位同学就是织田氏家的人,名叫枫绫。那时候,织田枫绫还不出名,还未成长为国际知名的催眠术大师。两个年轻人相爱了,跟所有年轻男女一样,憧憬着美好的未来……”赵檀说。

    我能猜到,既然那位枫绫小姐是织田氏的人,就不会随便爱上来自其他国家的留学生。如果是主动接近赵檀的话,一定另有所图,毕竟赵檀的身份是那样“特殊”。

    果不其然,赵檀接下来的讲述印证了我的猜想:“枫绫带我去见家长,我才知道,织田氏对我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十五年,大概是从我七岁时开始的。他们要的,就是中国两宋历史上的‘焦木’。那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而且即使是织田氏最有历史知识的人,也无法说清‘焦木’是什么。织田氏的长老们说,只要找到‘焦木’,我就可以跟枫绫结婚,永远成为织田氏的一员。你们应该知道,在日本,织田氏与皇室走得非常近,是皇室最重要的外戚之一。能够入赘于织田氏,是很多日本年轻男子梦寐以求的事。我动用家族关系,查了很多历史资料,终于知道一点点真相,‘焦木’那东西应该是在两宋交替期间出现的,‘泥马渡康王’之后,‘焦木’之说曾经盛传了一阵。有记载说,赵构重金悬赏,要民间奇人入宫去解开‘焦木’之谜。功夫不负有心人,最后在我赵家的族谱上,终于找到了一部分确凿的资料,上面提示,自我向上数五代,大约在鸦片战争之前,我的祖上有位姓赵名擎的,曾经参悟出‘焦木’的意义。于是,他通过一些特殊的途径挖掘并找到了‘焦木’,进献给当时的清**,企图换个一官半职的。结果,东西交上去,却被抓进了大牢,罪名是妖言惑众,误导苍生……”

    茶来了,赵檀却沉浸在家族往事中不能自拔,连大将军双手奉茶都看不见。

    “请喝茶。”我说。

    赵檀如梦方醒,赶紧双手接过茶杯。

    “你脚心里一定有织田氏的标志吧?”我问。

    赵檀重重地点头:“当然。”

    在日本的很多帮派中,只有加入其中,才会得到上层的信任,而皮肉烙印这一关,是无论如何逃不掉的。烙印之深,终生无法磨灭。

    正如赵檀所说,以织田氏在日本的地位,即使投入其门下时必须“当堂烙印”,但很多人仍然趋之若鹜。

    像织田枫绫对赵檀所做的,就是所谓的“大族招募”。查询日本江湖资料可知,这早就成了各大家族壮大自身力量的十分有效的法宝,从二战之前就开始在日本本土盛行了。

    据不可查证的秘档显示,当时这种“招募”已经扩展至全球,尤其是在欧洲,进行得相当高效,为皇室网罗了很多德、意上层高官做为日本在亚洲崛起的强大臂助。

    赵檀之所以被招募,自然跟他的特殊身份有关。焦木事件由两宋遗物引起,而赵檀是“南宋皇帝嫡系”,找到他,就等于找到了正头香主。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是在被织田氏利用,对吗?”我问。

    正如物理学所说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以赵檀的智商和情商,对织田枫绫的企图不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在男女接触的初期,想退出,肯定来得及。

    茶是好茶,香气氤氲,把整间屋子都渐渐充溢。

    “是什么茶?”赵檀不理睬我,偏过头去向大将军询问。

    “只是龙先生家里的普通碧螺春。”大将军回答。

    赵檀立刻摇头:“不可能,碧螺春是泡不出这种味道的,即使是南方最好的早春茶,加上晚冬梅花雪,也未必能有这样好的味道。”

    大将军点头:“对,赵先生说得很对。普通手法,无法完全释放碧螺春的美妙茶香,于是我用了‘长流水’的冲水方式,水壶放在火上,始终保持烧滚的状态,始终将水温保持在一百度状态,大概半分钟左右,碧螺春埋藏最深的底香就全出来了。除了滚水,我还用了‘倒流香’,点的香塔是‘江南小茉莉’,香薰向下,茶香向上,两下里交融,就造就了这杯茶的独特味道。”

    我喝茶不多,却从陆羽的典籍中看过这种沏茶手法。

    大将军懂得这样泡茶,可见其博学多识,强闻博记。

    “好,好,你的沏茶手法,真的让我怀念日本皇室里的那段美好生活。皇室虽然没落,其生活之精致,却是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王公贵族们无法相比的。”赵檀感叹。

    大将军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她是要以玉狐禅的身份打入到日本皇室内部的,其个人修养高低,正是扮演“像不像”的要点之一。

    茶道、花道、剑道是日本皇室的子女从小就要学习的三大技艺,比普通学校的文化课程更为重要。

    这三种技艺,是要陪伴皇室后裔终老的,不能只学皮毛,而是要将其精神深入贯彻到骨髓生命之中。

    “还是说回织田氏吧?”我说。

    “有了焦木的消息,我就有了随织田氏长辈们进入皇宫觐见大人物的资格。细算起来,我进入皇宫共十三次,每月一次,共持续了十三个月。在那十三次中,最长的一次,我在皇宫中居住了二十天,与心月无向派的几位高手在一起,研究‘焦木’对亚洲各国国运的影响。同时在场的,还有国史馆的几位博士,但他们是作为助手出现的,只负责随时提供我们需要的正史资料。就是在那一次,我提出了一个外人看起来十分突兀的计划挖掘富士山天坑旁边的‘神列之墓’……”说到此处,赵檀停下来,目光灼灼,望着我和大将军的脸。

第221章 织田鬼奴(3)

    我没有丝毫的考虑,立刻一语指出:“你不是要挖掘‘神列之墓’,而只是要挖织田鬼奴的墓。”

    赵檀愣了愣,突然鼓掌大笑。

    “神列之墓”位于富士山火山口的西侧,是一个历史悠久的国家公墓。虽然名为“公墓”,但此地埋葬的都是日本历史上的著名人物,平民百姓连进入参观的机会都没有。

    大概从上世纪初开始,皇室下了举国禁令,宣布“神列之墓”为全国第一禁区,任何媒体和平民不准进入,违规进入者,格杀勿论。

    二战之后,日本第二次出台**禁令,“神列之墓”周围五公里范围全都划为军事禁区,非但不准进入,就算是在禁区边缘架设望远镜窥视,都是非法的,遭到军警驱逐或者枪击,造成的后果由探秘者自负。

    历史上的“遣唐使”织田鬼奴的墓就在这里,而且是在非常秘密的角落里。

    隋唐时期,日本究竟向中原派出了多少遣唐使,已经没有准确记载。按照当时的国家邦交政策,一个人的通关文牒是否正规、可否伪造都是一个未知数。

    据说,所有遣唐使中,只有织田鬼奴受到了如此隆重的礼遇,得以葬在“神列之墓”内。

    我之所以判断赵檀的目标是织田鬼奴,主要依据就是经书。

    织田鬼奴进入中原后,为日本做的最大贡献是经书,而现在所有的追查线索也指向了敦煌残卷。赵檀滞留敦煌,当然不会是为了黄花会的大业,而是敦煌残卷、焦木、敦煌天机、金山银海翡翠宫。

    那么,一切诡秘事件的起源,都在织田鬼奴说过的“为吾国强盛而求经”这句话。

    “对,我就是要挖织田鬼奴的墓,因为赵氏族谱上,非常正式地提到了这个日本人。”赵檀笑够了,才缓缓地解释。

    “既然这样,织田枫绫接触你时,你是不是也在创造机会接近她?名义上,织田枫绫为了织田氏的未来招募了你,实际这件事却是你亲手促成的?”大将军问。

    我们三人同时大笑,又同时点头,各自双挑大拇指,为了彼此的智商而赞叹。

    以上的叙述过程中,很多情节是无法完全连贯的,充满了各种隐藏意思。不过,三个智商差不多的人坐在一起交流,话不用说得太满,其中意思已经足够透彻明白。

    这种谈话方式,既能交流有用的讯息,又能给予彼此一些新的启发,各自受益,各自进步,实在是一种精神上的高层次享受。

    “可惜,杯中是茶,不是酒。否则的话,应当为大将军这些话,狠狠地喝一大杯。”赵檀笑起来。

    “我们不是敌人。”我说。

    “可是,我们也不是朋友。”赵檀说。

    “没有永远的敌人或者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大将军总结。

    “你并不为织田氏服务,也不对东瀛**负责,所有行动只是为了自己,为了赵氏家族,对吗?”我问。

    “你呢?难道真的愿意退出江湖去做画家?真的愿意远远地看着多姿多彩、热血沸腾的江湖而只是临渊羡鱼?真的愿意任由列强再次瓜分中原?不会吧?”赵檀反问。

    “你们两人虽然出发点不同,但最后的目标却是殊途同归,都是为了中原的和平昌盛。”大将军再次总结。

    我摇头:“我为的是中华民族的统一和平,而不是为某个门阀而战。”

    赵檀像我一样,也轻轻摇头:“我只为赵氏家族而战,永远记得,自己的身体里流着的是‘两宋赵氏’的鲜血,也永远记得,这中原的花花江山曾经姓赵。”

    “何止姓赵?它还姓秦、姓刘、姓杨、姓李……”大将军摇头,“太多太多了,如果你说它姓赵、永远只能姓赵,那就是自欺欺人了。”

    实际上,中国古代历史上,只有东汉延续了西汉的“刘”姓,其余各代,都是改朝换代、改名改姓,将原来的那一套全都推翻,重新在废墟之上建造新的王朝。

    “如果我有足够的能力,我让它姓赵,它就会姓赵。”赵檀说。

    “那你得先有这种能力再说。”大将军轻声冷笑。

    赵檀的目光变得深邃幽远起来,这个原本在我和大将军眼中平凡普通的中年男人,因为这种眼神的出现而显露出一种诡异、高深的独特气势来。

    我相信,之前在罗盘村时,他一定对自己的真实状态进行了重重叠叠的遮掩,外表的伪装不止一层,才成功地骗过了所有人。

    只有这样的人,才是深藏不露的绝对高手。

    “我没有那种能力,当今天下,也没有一个人具备那样的能力。就算北方大帝又怎样呢?只能靠北冰洋演武、对国际秀肌肉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却完全没有能力改变大国博弈的胜负结果。我想做的,就是在巨人脚下活着,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直到‘在其位’,才大刀阔斧地改革,做到‘谋其政’。我不要说,只想做,按照一个伟大的计划,一步一步实现自己的变革。”赵檀回答。

    我禁不住肃然起敬,因为查爷拿到的赵檀供词显示,黄花会支援进来的巨量财富已经掌握在赵檀手中。

    钱、力、权、战这四大要素是相辅相成的,而“钱、财富”牢牢占据了首位。

    在冷兵器横行的年代,要想称王称霸,首要任务就是积蓄钱财、招兵买马。可以说,那样的社会形态中,有了钱就完成了“称霸”的一半。吕不韦、项羽、袁绍、李渊等等,全都是先有钱、再有人、后称霸。

    从这种意义上说,赵檀所做的,远远大于大将军所做的,而其眼界,也远远高于黄花会的上层领导们。

    “换头行动”瞄准的是“消灭岛国”这一小小的国际目标,而赵檀图谋的,却是恢复“两宋中原、制霸天下”这一跨朝代、跨国际的远大目标。

    “佩服。”我向赵檀拱手。

    “佩服……佩服,佩服。”大将军听完后思索了一分钟,才明白赵檀的意思,像我一样,抱拳拱手,以示钦佩。

    国际博弈就像玩扑克牌一样,假如一个人手握着“同色同花顺”或者是“四条”这样的罕见大牌,当然是可以桌面通杀、赢家通吃的,但是,一个人甚至一桌人不可能每一把牌都那么大、那么好运气,大部分时间,满桌人手里攥的都是小牌,赢下来的几率很小。

    这种时候,就是像赵檀说的,只能在巨人脚下通过经营计算活下去。

    岛国的从前、过去、当下、未来岂不就是这样的局面,既不能插入强国、大国、中等国的序列,也不能公然违背二战战败国协议,更不能附身于哪一个超级大国任由别人抽血。处境如此尴尬,非得有超强智者,才能绝地求生,一跃而起。

    黄花会追求的是“灭国”,其决策、执行、目标都等而下之,没有任何后续的“余味”。

    这样的做法,只要上了牌桌,就会输得一干二净,因为它能够倚仗的只有五角大楼。到了现在,五角大楼这个靠山崩塌撤离,黄花会就跟着崩塌了。

    赵檀则完全不同,即使黄花会、罗盘村、左丰收全都崩坏坍塌了,他仍然好好地坐在这里。

    接下来,他所擅长的织田氏摄魂术虽然不能俘虏我和大将军,却能反复利用,去控制另外的绝大多数人。

    他永远都能好好活下去,比任何人都活得长、活得好。

    “赵先生,刚才多有得罪了。”我收起短枪。

    “无妨。”赵檀摇头,“不打不相识,日久见人心。如果不拨开眼前的那些浮云,又怎能‘一穷千里目’呢?”

    “你还要杀光查爷他们?”我问。

    “对啊,查爷这些人,都属于小富即安、不肯冒险那一类的,胆子小,贪心却大。你看,他派老盛过来,就是想付出最小的代价,收获最大的利益老盛一定是他派来的,至于老盛的生死,呵呵,没有人关心……老盛连颗棋子都算不上,最多只能算是棋盘上的一只死苍蝇。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老盛这样的苍蝇,嗡嗡嗡,嗡嗡嗡,飞到西,飞到东,只会讨人厌。乱局之时,没人顾得上苍蝇,甚至有时候还得借用这些苍蝇去迷惑敌人,给敌人制造麻烦。等到大局初定,苍蝇再不知死活地飞出来,岂不是找死吗?杀光他们,打造清静世界,才是唯一的结果。”赵檀回答。

    “查爷其实是个不错的人。”大将军感叹。

    “是吗?”赵檀一笑。

    “他是我亲自招募审核的第一批人里,最符合条件的一个。”大将军说。

    赵檀摇摇头:“可是,你不知道,他的资料是我亲手伪造的。在黄花会招募他之前,织田氏早就招募过了。”

    大将军脸色一变,右手立刻伸进口袋里去。

    很明显,这一瞬间,赵檀成功地激怒了她,令她有了按捺不住、拔枪杀人的巨大冲动。

    以大将军的身份地位,极少有人敢挑战她的权威。

    况且,她的智商极高,如果有人在她眼皮底下捣鬼,往往一眼就能看穿。可是,现在赵檀当面说出,曾经伪造查爷的资料骗过了大将军,这种**裸的挑衅,的确是让她气冲牛斗。

    “很好,那么,查爷的真实面目是怎么样的?”我立刻开口,把话题引向另一端。

    “是啊,是啊……既然你伪造了查爷的资料,他到底是什么人?”大将军意识到了我的援助,手插在口袋里,紧紧握住枪,却没有拔出来。

    “他是资料中显示的江洋大盗,与查婶的关系、遭人追杀等等,也是实情。我唯一隐瞒了一小段,他曾是岛国间谍,在刺探51地区秘密中失联,成了没有案底的江湖中人。你看到这种删掉了污点的资料,自然会非常满意,一遍就过关了。他感激我,才会成为我的单向线人,只在重大危机中启用,启用一次,随即废掉。”赵檀回答。

    “我还是失算了,总部那边已经意识到左丰收的问题,但却没有察觉,连左丰收都不过是被人操控。”大将军叹气,终于把右手从口袋里抽回来。

    我一直都强调,杀赵檀容易,但要再想找到一条同等价值的线索,那就难了。

    大将军是聪明人,我告诉她一次,她就应该能认识到这句话的重要性。

第222章 神列之墓(1)

    “我们带你到查爷那里去的时候,你启用了查爷?”我问。

    “是啊,一般人可能说这是巧合,但你们想一想,只要是在敦煌范围内的,你们去任何一个联络点,我都能找到甘心反水的人,这是为什么?是因为黄花会在敦煌的所有联络点都已经被我策反了,名义上,仍然是你们的秘密落脚之地,但只要我需要,他们随时倒戈,换上我赵檀的旗号。一个帮派发展到现在的样子,再不毁灭,老天也不答应。”赵檀说。

    “所有落脚点?十五个落脚点的头目都已经被策反?”大将军问。

    “不是十五个,而是四十三个,敦煌城内十五个,另外二十八个则分布在敦煌四周的城市。我挑选的唯一标准,就是他们一定要靠近莫高窟,以莫高窟为圆心,随时做好战斗准备。黄花会给了罗盘村那么多钱,流水一样进来,又流水一样出去。散出去的是钱,收回来的是权力,呵呵呵呵……”赵檀大笑起来。

    对于那些胸怀天下的人而言,金钱实在算不了什么。而且,五角大楼对黄花会、黄花会对罗盘村的支援是无上限的,流水一样,源源不断而来。

    我钦佩赵檀的做法,如果反过来想,所有所谓的“落脚点”,看重的也是他的钱,而不是他的人。

    查爷、老盛他们能反对黄花会,有一天也能反对赵檀。

    “这些问题,当下是没有结果的。我相信,查爷心里也有一杆秤。”我说。

    其实,我的意思是劝大将军不要耿耿于怀,为一个已经倒掉的黄花会来鸣不平。

    大浪淘沙,新旧更替,任何一个帮派都不可能千秋万代永远挺立下去,总会面临被淘汰、被革新的命运。

    像大将军这一类帮派人物,等于是大树上附着的蚂蚁。

    大树倒了,蚂蚁就散了,而不必为了这棵大树鞠躬尽瘁。

    大树倒下,蚂蚁还是要继续活下去;黄花会崩溃,大将军也是要好好活着,而不是为帮派殉葬。

    要容许别人有不一样的想法,容许别人改变生存方式和奋斗方向。

    “好,好。”大将军听完我的话以后连连点头,应该已经明白我的心意。

    “我还是对织田鬼奴的墓更感兴趣,不过我有种预感,你‘挖掘神列之墓’的建议似乎并未被采纳,对不对?”我问。

    在查爷那个问题上耽搁了一点点时间,让大将军的情绪上下起伏了一阵,这都不利于事情的发展。

    现在,我们解决的核心问题仍然是“焦木”,面对的难题仍然是“查爷的追击”。

    “怎么会这样想?”赵檀扫了我一眼。

    “从时间点判断,这件事发生在十几年前,而港岛江湖对‘神列之墓’甚是关注,却都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准确点说吧,港岛霹雳堂雷动天这边,一直都是挖掘‘神列之墓’的积极推动者,他对于这方面消息的搜罗,已经无所不用其极。”我回答。

    这是百分之百的实情,雷动天对日寇恨之入骨,每次谈及二战历史,便遗憾自己少生了八十年,不能凭着一腔热血战场杀敌,以大好性命精忠报国。

    对于岛国的二战投降事实,雷动天也甚为不满,认为这样一个给中原大地带来巨大创痛的弹丸小国,应该接受更严厉的惩罚。

    “挖掘富士山‘神列之墓’就能解决岛国皇室的‘神之护体’,所有正义的江湖之士,应该达成这样一个共识,只要有机会,就该以雷霆霹雳之势,席卷富士山,挖掘‘神列之墓’。”这是他每次醉后必慷慨激昂的演讲原词。

    霹雳堂搜集到的那些“神列之墓”的资料我都阅读过,从其修建、扩建到其内部的驻扎者、建筑物数量等,都有大致的了解。

    虽然那个禁区的守卫异常森严,但是一些无线电、航模高手,仍然通过高空遥控气球、孔明灯之类经过伪装的飞行器,断断续续航拍到了里面的地面情况。

    我有个想法一直藏在心里,如果不是今天赵檀提到了“神列之墓”,或许就没机会说出来了。

    “‘神列之墓’的存在,与美国五角大楼麾下的51地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不要只看图片中建筑物的形状和数量,而是要看其建立的时间点、禁闭等级和在岛国国内的特殊地位。”这就是我的不成熟看法,但它没有经过理论论证、实践检验,所以不会对任何人公开表达出来。

    “我说过,你也说过,我的目标是织田鬼奴的墓,而不是整个‘神列之墓’。”赵檀阴沉沉地笑了,“所以,我跟贵派的雷动天不同。他的野心太大了,竟然妄图掘断岛国之根,连远古时代的天照大神都未放在眼里凭什么?难道他以为父母起的名字是‘动天’就真的可以凭一己之力翻天吗?”

    我没有在意他话里的嘲讽,而是缓缓地纠正:“我已经不是霹雳堂的人了,现在,我不属于任何帮派,只是一个普普通通、干干净净的中国人。”

    在这里,我无意攻击或诋毁任何帮派,只是澄清自己的平民身份,不让赵檀误会。

    否则,他也许会认为我是横跨霹雳堂与黄花会的双料帮派人物。

    “我挖了织田鬼奴的墓,我想做的事,就算座中所有人不同意,我也有办法让这些人改变想法。当然,这不是摄魂术的功劳,因为座中除了皇室大人物、心月无向派之外,还有织田氏的前辈,我不会无知到在这些人面前关公面前耍大刀、鲁班面前拉大锯、孔夫子面前掉书袋,哈哈哈哈……”赵檀大笑起来。

    他一连用了三个中国人熟知的俚语,语气十分好笑,以此来冲淡笼罩在我们三人之间的僵硬气氛。

    这是此人绝高情商的表现,既值得我敬佩,又必须高度警觉,免得坠入他的情绪操控步调之中。

    大将军同样意识到了赵檀正在展开“情绪操控术”,马上起身,端着茶壶去续水。

    室内出现了短暂的冷场,赵檀的脸色也是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智商、情商双高的人交谈、博弈、对战,总是会出现僵持不下的煎熬局面。

    古人的棋谚有“争棋无名局”之说,就是表示,高手之间的对决,胜负比例极小,甚至会一直处在棋逢对手、难分高下的状态,永远不会出现碾压性的酣畅大胜,所以对局便不会精彩。

    就像现在,赵檀再出一招,看似无影无形、高明之极,但瞬间就被我和大将军感知到,马上轻描淡写地化解。

    这一回合的攻守,唯一留下痕迹的,就是赵檀脸上小小的遗憾。

    “我只向在座者强调了一点,那就是织田鬼奴对于世界的未来曾有清醒的认识,他说的那句‘为吾国强盛而求经’大有深意,而不仅仅是一句强调爱国意识的豪言壮语。至于我这句话的佐证,就要那些嗦嗦的史学家们来向大人物解释了。我只负责说提纲挈领的第一句话,没有义务去解释这句话。这次会议总共开了四天,我只在第一天的开始说了这几句,剩余时间,都是别人在反复地论证。好不谦虚地说,我为织田氏、心月无向派、岛国皇室指明了努力的方向。”赵檀说。

    他只在一转眼间,就抹平了脸上的小小遗憾,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沉、更真诚的微笑。

    我深深点头:“赵先生,你的第六感非常强劲,佩服。”

    要想在历史的千头万绪之间找到努力的方向,仅有学识是远远不够的。书本知识只能让人变成书呆子,却不能升华为指点江山、一击必中的领袖。

    我相信,当时的赵檀一定是凭着超强的第六感征服了参会的所有人,也包括皇室的大人物。

    “挖了?”大将军问。

    “是啊。”赵檀点头。

    “我想,织田鬼奴的墓中一定设置了风水机关,而且是只有你能打开的那种,是吗?”大将军问。

    赵檀点点头:“对,不过你可以再猜一下,那机关会是什么样的呢?”

    大将军低下头,看着桌面。

    刚刚她给茶壶续水时,拿过来几支削好的铅笔和一叠白纸。

    “应该是……”大将军沉吟着,拿起一支铅笔,在白纸上轻轻涂抹起来。

    “你猜呢?”赵檀转向我。

    我微微一笑:“赵先生,我们在莫高窟那边的岩洞里第一次见面时,我看过你的手机。”

    赵檀下意识地抬手,在厚厚的纱布上轻轻摸了一把。

    岩洞一战,给他留下了伤口,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精神上也肯定留下了小小的阴影。

    “有发现吗?”他问。

    “我调取了你的使用记录,记录显示,你在繁忙的日常活动中,天天都会抽出一些碎片时间来进行阅读。这是个好习惯,值得学习。”我一边说一边观察赵檀的眼神。

    古人常说,开卷有益。

    读书能使人进步,尤其是那些对自己有着巨大启发意义的经典名著,比如赵檀正在看的《水浒传》一书。

    中国四大古典名著中,江湖人最爱看的是《水浒传》,因为这本书的前半部分讲述的是兄弟义气,后半部分讲述的是忠君报国。这两点,正是江湖人毕生的追求。

    四十之前,江湖人肯为兄弟拼命。

    四十之后,只要国家征召,一声令下,热血男人绝对会两肋插刀,万死不辞。

    我也曾多次阅读《水浒传》,除了对一百单八将耳熟能详之外,对于书中出现的官场人物、反面人物也都

    有所了解。

    对于一本名著来说,外行看的是热闹,内行看的是门道。

    以我个人的理解,整部《水浒传》中,最重要的就是首章,首章中最重要的,便是挖掘了“遇洪而开”那块镇魔石碑的洪太尉。

    在赵檀的手机中,《水浒传》在近两年来的打开记录中,都只有三分钟至十分钟的阅读时长,正好是阅读完一章文字的时间。

    现代化的软件记录条目非常完备,细节详细之极。于是,我从这些记录中能够总结出,赵檀已经将《水浒传》的首章看了二百多遍,应该可以倒背如流了。

第223章 神列之墓(2)

    赵檀多次阅读《水浒传》首章不是一个偶然事件,而是说明,这一章对他有特殊的意义。

    “洪太尉发掘石碑……织田氏发掘织田鬼奴的墓穴……赵檀在寻找跟敦煌残卷有关的线索……织田鬼奴自愿为遣唐使西去长安求经……赵檀对《水浒传》首章的极度钻研……”我将这些线索全都排列在一起,然后重新组合起来。

    我知道,大将军一定也曾搜索过赵檀的手机。

    我们抓获他时,已经将他口袋里的东西全都检查了一遍。对于现代人来说,手机所能承载的信息量极大,是最值得关注的东西了。

    “那里有一块石碑……找到石碑前,一定已经死伤了很多人,我感觉到,面对石碑时,所有人身上都充满了戾气……那石碑上有字,那些字很关键,让你的心情变得非常微妙。相反的,其他人对这些字就没有感觉,所以我猜想,这些字是一种只有你能懂得而其他人却知之甚少的……或者,大部分人都能读懂,但是只对你有特殊意义。我猜,那些是中国古代的繁体字,或者是篆体字……”大将军一边说,一边在纸上快速地涂抹着。

    洪太尉挖掘的镇魔石碑上写的是“天书”,那种远古文字独成一个语系,比象形字、甲骨文、蝌蚪文更为特殊,是不可以用文字规则来拆解辨识的。所以,“天书”只能是“神授”,可意会而不可言传。

    我将自己想到的结合大将军感知并描绘到的汇集在一起,脱口而出:“那是一块镌刻着‘天书’的中国古代石碑,其中文字,只有你能读懂,其他人一个字都不认识。”

    “啪、啪、啪、啪……”赵檀缓缓鼓掌。

    大将军UU小说,渐渐浮现出一块石碑,正面文字缭绕复杂,不可辨认。

    石碑旁边,还有十一个人环绕着。

    “除了你之外,另外十个人的脸都曾无数次出现在日本的报纸上,大部分民众都能叫出他们的名字。尤其是其中的皇室大人物,更是天下皆知。以他们的身份估算,其学识远远超过普通的语言学、历史学教授,看到那样一块中国石碑后,一定能想到织田鬼奴的墓中埋藏着不为人知的大秘密。”大将军说。

    “你能认出每一个人?”这一次,连赵檀都有些动容。

    “我试着辨认过,他们都太出名了,所以,我能。”大将军回答。

    “你这是什么玄学异术?”赵檀吃惊。

    大将军摇头,放下铅笔,看样子并不准备回答。

    “你感觉到了一些事,但并不完整。你知道吗?那里虽然有块石碑,却不是竖向立着,而是平放在一个供台上。要想看到背面文字,必须得将它翻过来。按照花岗石的密度估计,那种五尺长、两尺宽、一尺厚的石碑,重达千斤,非得四五个壮汉才能翻得动。”赵檀松了口气,开始纠正大将军画里的错误。

    大将军点头:“好吧,我只能感受到墓穴里大概的样子,画到这里,已经心力穷竭。”

    她拿起了那张纸,仔细地看了一遍,嚓的一声撕成两半,接着,慢慢撕碎,扔进垃圾桶里。

    如果普通人对话,到了此时,应该就会有按捺不住的听者叫嚣“别卖关子了”之类的话。相反,我们三个人坐在这里,赵檀不说出那次挖掘行动的所有细节,我和大将军也不会问,只是静静地枯坐着。

    我相信,该说的细节,赵檀总会说。不该说的,我们再问十遍,他也会藏私不说。

    时间仿佛成了无关紧要的东西,距离老盛的撞车案已经过去了六七个小时,此刻公路上的车祸现场应该清理完毕了,不留任何痕迹。

    唯一关注此事的,或许就只剩下查爷、查婶了。

    综合起来看,老盛是个很可怜又可笑的人。

    当他开始相信“龙种”的存在,就注定了今天的结局。先是被赵檀多次利用,跪倒在别人脚下,祈求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接着又被查爷利用,企图从赵檀身上榨取一笔巨款自始至终,他就是个跑龙套的,却总是妄想着成为舞台中央的主角,到死都念念不忘所谓的“龙种”。

    这种悲剧世世代代都不会灭绝,是由人类的本性决定的,如同扑火的飞蛾那样。

    很快,查爷、查婶也会走上同样的不归路,妄图侵夺赵檀手中拥有的一切,却根本不想想自己是几斤几两。

    我回顾过去跟黄花会打交道的过程,好像赵檀已经成了罗盘村那边唯一的幸存者。

    这不是侥幸,而是一个超级智者精确计算的结果。就算同样的帮派毁灭事件再重复十次、百次,他仍然会成为活下来的那一个,万里挑一的“一”。

    “炼蛊师之矛”毁灭,等于是莫高窟又躲过了一次浩劫。不过,有多少人能意识到这一点呢?

    英雄无名,我就是这一次挽救莫高窟的无名英雄。

    忽然之间,我不自觉地苦笑了一声,因为我想到,莫高窟是如此伟大,如同高悬在中国西部的耀眼明珠一般,针对它的阴谋一定如同钱塘大潮,一浪高过一浪。

    它之所以安然无恙、完好无损,就是因为过去曾有无数我这样的无名英雄,为它挡下了所有毁灭性灾难。

    既然英雄没有名字,那么敦煌的历史上,就不会留下任何记载,过去的一切随风而逝,最多就是活在一代江湖人的传闻之中。到了下一代,将不复有人记起。

    推而广之,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无名英雄多不胜数,都已经长眠于历史的尘埃之中了。

    不知不觉中,一种悲观情绪渐渐笼罩了我,连外面射进来的阳光都变得黯淡了许多。

    “这一次,我什么都没做,一定是你自己想到了什么。”赵檀开口了。

    我深深地点头:“对,是我自己的情绪问题。”

    “好了,饿了,叫外卖吧?”大将军站起来。

    我们三个人变成了一个十分奇妙的组合,互相戒备,但表面上又不动声色,可以装作毫无芥蒂地生存在同一个屋檐下。

    大将军打开手机,在网上一家西餐店里点了龙虾披萨、虾仁意面和金枪鱼沙拉。

    我打开橱子,拿出三盒泡面,放在料理台上。

    “我觉得,你一定很习惯吃泡面?”大将军问。

    我点头:“对,从小习惯了。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说,有泡面吃,已经是非常理想的生活了。”

    在孤儿院时,餐厅的三餐十分俭朴,因为港岛**的资助金并不丰裕,那些慈善家的捐赠则像是春天的毛毛雨。于是,我和孟乔经常趁着夜晚偷偷溜出去,捡饮料瓶、啤酒罐和旧杂志,卖给收废品的人。攒了一点点钱之后,就买一大兜各种口味的泡面,藏在衣橱里,趁着夜深人静拿出来吃。

    有几次,暖水瓶里没水了,我们又不敢出去找开水,就把面饼拿出来掰碎了,撒上调料,一点一点干吃。

    过去的日子太艰苦,所以,任何时候,只要能吃上泡面,我就觉得人生并没有那么绝望。

    现在,以我和孟乔的身家,不要说是吃泡面了,就算买下全球最顶尖的泡面品牌,也不是一句空话。

    唯一不同的是,我仍然喜欢吃泡面,而孟乔却厌倦了泡面,连看到电视里的泡面广告都会赶紧转台。

    “抱歉,我只是随口说一句话,没想惹起你的心事。”大将军满含歉意地说。

    “没关系啊,小时候受些苦,不是坏事,能让自己成长更快。”我摇摇头。

    “聊聊织田鬼奴吧,赵檀在兜圈子,始终不谈那石碑的事,不过我知道,织田鬼奴跟敦煌天机一定有很多特殊的关联。我们都看过赵檀的手机,也都关注到了他多次打开那本《水浒传》电子书的事实。龙先生,我对中国古代那些书的认识不深,仅仅明白其中的故事脉络,知道那本书是讲起义军闹革命的大大小小的战斗,最后所有人都被皇帝杀了。你说说看,这代表什么?”大将军问。

    我笑着纠正:“不是起义军闹革命,而是一群江湖人占山为王的故事。”

    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奉行的是“替天行道”这四个字,跟“革命、救穷人”没有任何联系。

    严格意义上说,他们不能算是起义军,而是山大王。

    相比于北宋宋徽宗时期“四大寇”的其他三人,水泊梁山的人马并未做出僭越之事,既没有制造龙袍、龙椅,也没有打出国号、帝号,公开跟汴京朝廷叫板。

    方腊、田虎、王庆等其他的“三大寇”则个个称帝,与汴京分庭抗礼。

    这种区别,大概就是梁山被“招安”、其他三大寇被“剿灭”的主要原因了。

    既然已经“称帝”,那就是犯下了大逆不道的重罪,不满门抄斩、诛灭九族何以泄皇帝之愤?

    “《水浒传》首章,洪太尉掘起了镇魔石碑,放走了一百零八个妖星,才造就了后来的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之前搜索赵檀的手机,他每次打开的都是这一章。”我低声说。

    “首章?稍等,我马上看。”大将军说。

    在我烧水泡面时,她倚着料理台,迅速地看完了《水浒传》的首章。

    从这件事上,更能看得出她行动如风、机敏过人的特质。原来,她一发现赵檀手机里存着《水浒传》的电子书,便马上从网上下载了同样版本的一套,进行相关调查。

    “这里的石碑背面写着‘遇洪而开’,书中解释,四个字的意思似乎是‘遇到姓洪的人就该挖开’。如果上面刻着其它字呢?比如像你的名字,上面刻着‘遇龙而开’,下面的魔洞是不是就要被一个姓龙的挖开?”大将军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

    “你也在说谎?”我说。

    “什么?”大将军不解。

    水壶响了,我关掉燃气,把开水倒进泡面盒子里,撒好调料,盖上盖焖着。

    “我没听清你刚刚说什么。”大将军说。

    “我说,你也撒谎了。”我回答。

    大将军拿起铅笔在白纸上涂抹的过程中,有一段时间,笔尖漫无目的,显示她正在暗自盘算要画的东西。

    也就是说,表面上看,她用第六感慢慢地感知着“神列之墓”发生的事,但实际上,她早就一清二楚,只是在盘算,到底要不要画出真相。

第224章 神列之墓(3)

    我看破而不说破,就等于是跟大将军联手,一起瞒过赵檀。

    当然,我心里也很困惑,不知道为什么大将军对当年挖掘织田鬼奴墓穴的事知道得如此清楚。

    正如赵檀所担心的“这是什么玄学异术?”

    “你观察得很仔细,但是,也许真相你永远都猜不到。”大将军眉毛一弯,巧笑嫣然。

    的确,今天跟赵檀在一起的交谈已经耗尽了我的脑力,现在无暇思考大将军的问题。毕竟我们是战友,而赵檀是敌人。

    “吃泡面没有营养,你在敦煌的生活是不是有些过于单调了?”大将军问。

    “没有啊?”我坦然回答,“每天去莫高窟画画,回家之后,看看最新的电影和美剧,有时候也看看书。这种日子,对于江湖人而言,其实最惬意不过了。”

    其实,这种日子对我而言是美好而平静的,对别人却未必,比如孟乔。

    “失去了工作,休闲又有什么意义呢?同样,失去了江湖上血雨腥风的战斗,这种放逐田园、静谧之乐又有什么难得之处?”大将军问。

    同样的话,雷动天也问过我,只不过他的原话是:“龙离江海,虎离山岗,还有意义吗?龙与蛇,虎与猫,还有区别吗?”

    “我只是我,港岛打打杀杀的日子、敦煌散漫自由的日子,都很适合我。其实,适合不适合,都在于一个人的内心,而不是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我回答。

    大将军咬着唇沉思了一阵,欲言又止:“你……也许有一天,你会厌倦这样的日子。真到了那时候,告诉我,无论我在哪里。”

    这句话,暴露了她真实的内心情感,让我深深感动。不过,我们之间应该隔着某条极宽的鸿沟,无法跨越。

    从厨房的门缝向外看,赵檀坐在客厅里,正在低头看手机。

    “可惜没有一条明确的线索,能将所有未知数串联起来。历史上,织田鬼奴一定做了很重要的事,对岛国的国运影响巨大,不亚于天照大神对岛国的照拂,所以”大将军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

    我接过手机来,屏幕上是一幅照片。

    照片应该是从一场正式的日本祭祀活动上拍的,正面有两尊高大雄伟的立像,其中之一,就是大将军刚刚提到的天照大神。

    在岛国,天照大神是唯一开天辟地之神,所以其塑像到处都能看得到。

    天照大神旁边的立像十分陌生,头戴遮阳斗笠,身穿及膝僧袍,身后背着一个巨大的行囊。细看,行囊中塞得满满的,边角方方正正,应该是一大包书籍。

    “那是织田鬼奴的立像,祭祀是在京都举行,日期为每年的四月,与中国的清明节接近,偶尔也会重合。在那里,寺庙和老百姓把织田鬼奴看得与天照大神等高,所以会把两尊立像摆在一起。”大将军解释。

    民间既然有这样的举动,就代表着他们对织田鬼奴的尊重已经上升为顶礼膜拜,完全超出了对一个“人”的恭敬态度。

    “地方志中有对织田鬼奴的记载吧?”我问。

    “对,有一点,但很粗疏,只说他是‘延续本国精神之魂’,还有几句是说‘对本国贡献超过了武士道精神对国人的洗礼’。我认为,他通过‘求经’,给岛国带去了灵魂教育的资料,那是本土文化无法自主孕育出来的,必须经过‘舶来’,而织田鬼奴就是主导了这个‘舶来’的过程。”大将军回答。

    “我们对织田鬼奴的认知还是太少了。”我不禁感叹。

    “暗网资料呢?你试过吗?”大将军问。

    在她沉睡时,我已经在暗网查过。

    网络资料的根本,也是来自于实体资料。假如某个人在实际中的资料很少,只有几百、几千字,那么即使是在暗网上,也不可能提供更多。再多的话,就是别有用心的黑客们利用拼图技术剪贴出来的了。

    关于织田鬼奴,就是我上面说的那种情况,此人的真实资料也极少,我在暗网的搜索结果几乎为零。

    “有一个地方,一定有此人的更多资料。”大将军说。

    “织田氏。”我也猜到了那个地方。

    就像赵檀有家族宗谱一样,岛国的各大门阀都有很正规的族谱,某些幕府时代的家族甚至以“勒石”的方式来记录宗谱,将整个家族的名字、事迹刻在整座山上。由此可见,岛国权贵对于家族荣耀的重视。

    假如织田鬼奴为国家做过那么重要的贡献,那么织田氏一定不会让这样伟大的祖先默默无闻地长眠于“神列之墓”内。

    大将军向门缝里一指,压低了声音:“他,就是织田氏的人。”

    的确如此,赵檀身份特殊,一定能够阅读到织田氏家族中最高级的秘密,织田鬼奴的记载肯定也在其中。

    要想驯服赵檀,我们能够想到的是催眠术与测谎仪。很可惜,这就像拿着一桶汽油去救火一样,只会引火烧身。

    以赵檀在织田氏摄魂术上的造诣,任何催眠术都对他无效。

    “合作。”大将军说。

    “交换。”我说。

    我们说的话不一样,但方法却一样,都是采取等价交换、互利互惠的方式,与赵檀展开战略意义上的合作。

    “喂,不要在厨房里交头接耳了,外卖什么时候到,我都快饿死了……”赵檀在外面叫起来。

    大将军拉开了厨房门,我们一起端着三盒泡面出去。

    “刚刚你们说的,我都猜到了。”赵檀说。

    他把手机平放在桌面上,向我推过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正是《水浒传》首章的结尾,也就是洪太尉挖掘镇魔石碑的那一节。

    “洪太尉挖出了石碑,织田氏也找到了石碑。洪太尉放走了一百零八颗灾星,你们一定想知道,织田氏放走了什么?”赵檀问。

    “是。”我坦白地点头。

    高手对决,再耍小聪明打埋伏就没有意思了。

    “石碑上有字,但无需另外找大力士进来把石碑翻过来,我只用随身携带的羊角锤敲碎了供台的桌面,就从下面看到了石碑反面的字。”赵檀说。

    我忍不住点头:“好,好办法,跟司马光砸缸一样经典的好办法。”

    在那种情况下,只有真正的智者才能分清主次,也敢于不破不立,举手之间就解决了困扰众人的难题。

    就如当年的司马光一样,一眼看出问题的关键,一挥手便打破了生与死的边界,使得小伙伴免于溺毙的厄运。

    “反面是什么字?”我问。

    赵檀笑了笑,并不急于开口。

    “先吃饭,外卖就要到了。”大将军说。

    “是啊,先吃饭,先吃饭。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呵呵呵呵……”赵檀笑起来。

    我也跟着笑:“是啊,先吃饭,我们有的是时间讨论。”

    正在此时,门铃响了。

    我走到大门口,有个骑着电瓶车、穿着电商公司外套的年轻人站在外面,正从保温箱里向外拿袋子。

    “您好先生,外卖提前五分钟送达,拜托您方便的时候,给我一个好评。”年轻人说。

    我赶紧过去帮忙,双手伸进保温箱里,把套着方便袋的披萨纸盒捧出来。

    “好评没问题,辛苦了。”我大声说。

    外卖是大将军点的,我大声说话,她在屋内就能听到,顺手给订餐店、外卖人员一个好评,以感谢对方的辛勤劳动。

    等年轻人骑车离去,我才拎着袋子转身进门。

    外卖味道不错,尤其是那个披萨,用料十足,略带焦味,火候掌握得完美之极。

    “我从没吃过这么好吃的披萨,都要撑死了。”大将军说。

    “我也……”我站起来,说了两个字,头一晕,赶紧坐下,但已经支撑不住,只好趴在桌子上。

    “怎么了?”大将军惊讶地问。

    她伸出手,本来是想拍我后背,但身子一软,扶着我的椅子,慢慢坐倒。

    “有……毒,有毒,外卖里有毒……”大将军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现在,只有赵檀正襟危坐,脸上的表情坦然镇定。

    “是你下了毒?手法真是……快……竟然,竟然……我竟然一点都没察觉……”我艰难地举手,向赵檀指着。

    “不是毒药,是**。”赵檀回答。

    “为什么要下……**?”我极力地睁大双眼,生怕自己一闭上眼,就再也睁不开了。

    “不是我,不是我”赵檀冷笑着摇头,突然向前一栽,伏在桌上,不省人事。

    我们吃过的东西只有外卖和泡面,两样食物都是我经手的,如果出问题,责任应该在我才对。

    “龙先生,你快走……你快走……”大将军低声叫,“带上枪,快走,如果下毒的是查爷,他……很快就要到了……快走……”

    到了这时候,她还只记挂着我,令我十分感动。

    “我没事。”我扶着桌沿缓缓站起来。

    大将军愕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在外卖里动了手脚,只为对付赵檀。而且,为了迷惑他,我假戏真做,也吃下了撒了**的披萨。不过,我很小心,吃的量极少。”我慢慢解释。

    我的计划是,先用**把赵檀放倒,让他的精神防御能力降到最低,出现可以攻克的心理缺口,然后才能从他口中把织田氏的秘密套出来。

    没有**帮忙,赵檀的心理能力太强大,我和大将军难以匹敌,不知还要僵持到什么时候?

    为了算计赵檀,我没有提前告知大将军,免得我们的作假功夫骗不了赵檀,画虎不成,反类其犬。

    “好,那我就……放心了……”大将军不再苦撑,垂首倒地。

    “我需要测谎仪。”我说。

    大将军艰难地抬手,把手机推过来:“里面的通讯录里有一个标记为‘好好说话’的号码,用我的电话打过去,说要全套测谎仪,再报……地址,最多一小时就能送过来……”

    我接过手机,找到那个号码,轻轻拨出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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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4446/ 第一时间欣赏敦煌天机最新章节! 作者:飞天所写的《敦煌天机》为转载作品,敦煌天机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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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天机介绍:
月圆之夜,徽宗皇帝携天下第一道术高手秋银蝉赴莫高窟,埋下可保大宋龙脉经靖康之难而不朽的“敦煌天机”。
上世纪初,八国列强抢走莫高窟藏经洞宝藏,却始终无法洞悉“敦煌天机”。
世传,真正的“敦煌天机”指的是隐藏在莫高窟的“金山银海翡翠宫、天荒地老不死局”。得到“敦煌天机”,就攫取了大宋龙脉。大宋龙脉沿古丝绸之路向西,把地球上最富饶、最文明之地联结起来,筑成一条中华民族统领全球的金光大道。
2014年,一带一路国家经济战略确立,敦煌作为古丝绸之路起点,再度大放异彩。
俄罗斯间谍组织“大师堂”、美国特务组织“黄花会”、51地区 “黑洞”超级行动组对大宋龙脉觊觎不已,欲将宝藏、天机全部收入囊中……
昔日铜锣湾“龙少”重出江湖。
霹雳堂雷动天、美人游侠顾倾城、民国大亨后代戴晚晴、土耳其王室南郭先生、埃及盗墓王力先生、新加坡女大亨兰夫人甘心追随左右,展开横空出世、飞龙在天的江湖终极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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