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一袋粗沙
秦家的这份封赏必须由秦绰来继承,一旦秦绰身袭爵位,秦家的家主必然是秦绰无疑。
谁敢不让秦绰当家主,那就是不把官家封赏的爵位当回事,藐视皇权,罪当杀头。
大长老恍然一怔,觉得自己是关心则乱,当局者迷了。
心里就想着秦正豪和大公子秦霍战死,秦家一下没了主心骨,家业很快就会被白云城各大势力瓜分吞没,得赶快想办法把秦家大梁挑起来,对抗各大势力的进攻。
心急之下被眼前的利益得失迷了眼,就跟魔障了一般,一头扎进去就没再走出来过。
鼠目寸光。
他不禁摇头苦笑,觉得周剑来说得倒也没错。
“人真不是你杀的?”大长老突然盯着周剑来再次问道。
“人肯定是你杀的。”周剑来应声道。
“滚滚滚——老夫要睡觉了。”大长老一言不合恼羞成怒,拂袖如赶苍蝇般驱赶张小卒三人。
张小卒三人自不会留下来自讨没趣,由牛大娃祭出风之域飞上高空,然后躲在漆黑的夜幕里听元泰平和秦如兰谈情说爱。
大长老回到房间,郁闷地连喝好几杯凉茶,喝着喝着突然把茶杯重重地摔在桌上,嘴里叫骂道:“草,被小王八蛋诓了!”
他才反应过来,周剑来讲得看似非常在理,可一切都是基于官家赏赐爵位为前提,如若官家不给秦家封爵,那么周剑来说的就全他娘的是空话。
另外,南境战事虽平,可东西北三方还在乱着。
官家日理万机,指不定暂时抽不出时间对南境论功行赏,这万一拖个一两年的时间,秦家早就被白云城各大家族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他感觉自己就像个傻子一样,周剑来给他画了张大油饼,他就美滋滋地呼哧呼哧啃了起来。
不过他并没有追出门外,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想法或许真的出了问题,他需要认真地捋一捋,思考一番。
……
秦如兰被元泰平送给她的四样礼物吓坏了。
清香扑鼻,比她拳头还大的龙涎果。
一百粒元始金丹,她长这么大一共就才见过三粒,还都是在拍卖行拍卖的时候见到的。
一会洁白如雪,一会红如赤日的圣血,她只在古籍上见过。若不是圣血特征明显,她都认不出这是什么。
还有一枚具有神魂滋养功效的粉色蝴蝶项坠,这可是传说中的顶级宝物。
秦如兰吓得不敢收,反过来试探着问元泰平是不是打家劫舍去了,要不哪来的这笔巨大财富。
问得元泰平哭笑不得,最后不得不实话相告,这些宝贝都是张小卒给他的,保证来路正当,让她安心收下。
秦如兰听了后反而更不愿意收,说东西太贵重,催促元泰平赶快还给张小卒,还对元泰平谆谆告诫,便是结拜的好兄弟,也得心中有分寸,不能一味地索取,尤其是这么贵重的珍宝。
最后郑重其事地告诉元泰平,她秦如兰并非爱慕虚荣的女人,只要元泰平心里惦念着她,她就心满意足,无需用这些昂贵的东西哄她开心。
元泰平让她只管安心收下,就当是打土豪得来的。
可秦如兰就是不肯收。
然而当她听说元泰平已经吃了张小卒一颗龙涎果,服了张小卒一滴圣血,前后更是吃了张小卒两千多粒元始金丹后,她立刻就把四样东西收了起来。
元泰平困惑不解,问她为什么。
她回答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元泰平连连点头,感觉好有道理。
“可以跟我讲讲你这几个月的经历吗?”
“当然。”
秦如兰手肘支在窗沿上,双手托着下巴,津津有味地听着元泰平讲述一个她完全没有接触过的世界。
元泰平盘腿坐在窗前的地上,娓娓讲述自己这几个月的经历,凶险至极的经历自是被他略过。
一个讲,一个听。
少男少女尚未来得及反应,天已经不识趣地亮了。
“老四啊,差不多行了哈。再不开溜,等会被秦府护卫抓住,我敢保证肯定会把你打断双腿拖去游街示众。”
空中响起牛大娃的揶揄声。
窗里窗外的两个人冷不丁吓了一跳,条件性地顺声抬头望去,发现牛大娃三人正悬在半空中笑嘻嘻地俯视着他们。
元泰平表情一怔,旋即头冒黑线,咬着牙根问道:“不要告诉我,你们躲在上面偷听了一晚上。”
“酒不错。”周剑来朝他扬扬手中的酒壶,接着咧嘴一笑,道:“你讲的也不错,比小酒馆里胡诌八扯的说书先生强多了。”
说完,三人相视大笑,肆无忌惮。
砰!
秦如兰羞臊地嘤咛一声,猛地关上窗户,觉得没法见人了。
元泰平朝半空中的三人狠狠竖起一根中指。
然后面朝窗户施礼告退,道:“二小姐,泰平即将动身去帝都,定会在金銮殿上求得陛下赐婚,再回来光明正大的迎娶小姐。万望保重身体,等吾归来。”
“求得求不得,切莫强求。我心若磐石,盼君归来。此去路远,君且珍重。”秦如兰羞羞怯怯地声音从窗缝里传出。
“多谢小姐挂念。泰平,告退。”元泰平又施一礼,而后双膝下屈,蹬地冲天而起。
牛大娃操控风之域接住元泰平,四人一猿往北飞去。
……
许久许久,秦如兰才好不容易平复下羞臊的情绪,然后用纳物囊装着四样宝贝出了院门,直奔大长老的小院。
当秦如兰把四样宝贝一件件摆到大长老的面前时,大长老的反应并不比秦如兰见到这四件宝贝时淡定,非但不,反而比秦如兰更加激动,因为他比秦如兰更加明白这些东西的价值。
“大长老,卖掉这些宝贝所得的钱足够缓解秦家的困境吗?”秦如兰问道。
“绰绰有余。”
“但,一样也卖不得。”大长老摇头笑道。
“为何?”秦如兰不解。
“因为这些宝贝已经珍贵到无法用金银来衡量它们的价值。”大长老道,他偷偷咽了口唾沫,强忍心中的贪婪**,道:“这些都是你的私人物品,你快快收起来吧。”
秦如兰没有照做,而是看着大长老的眼睛说道:“大长老,我愿意为秦家的未来拼搏努力,但我不能当家主,秦家下一任家主只能是二哥哥。”
“这是你的决定?”大长老问道。
“嗯”秦如兰非常肯定地点头。
“哎,既如此,老夫就不再强求于你。你去把你母亲和二哥哥叫来吧。”大长老叹了口气。
这也是他思考了一夜的决定,如果秦如兰不愿意接任家主,他就尽可能地扶持秦绰,尽人事听天命,只求问心无愧。
“好的。”秦如兰闻言脸上顿时展露笑容。
“等一下。”大长老叫住欲转身离去的秦如兰,指了指桌上的龙涎果和圣血,说道:“你把龙涎果和圣血服下,这种级别的宝贝不能被人知道,所以最好不要留。若不然不小心传扬出去,极可能给秦家招来灭顶之灾。”
“啊?此等宝贝我服用了太可惜,不如大长老你用了吧。”秦如兰感觉自己服用龙涎果和圣血是暴殄天物。
大长老使劲瞪了她一眼,道:“让你服用你就服用,哪来这么多废话?!”
秦如兰最怕大长老瞪眼,忙嗫嚅着连连点头,先把圣血服下,又把龙涎果一口一口吃掉。
“项坠和元始金丹也收起来。”大长老道。
秦如兰拿起粉色蝴蝶玉坠,道:“您神魂受损,这玉坠给您用吧。”
“不用。”大长老瓮声应道。
不是不想,而是粉色蝴蝶,这造型他实在消受不起。
还是老老实实用自己的玉佩吧,虽然功效比起粉色蝴蝶玉坠弱了一些,但好歹勉强够用。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失去效用。
大长老不由地皱起眉头。
……
由于连日大雨,暮河涨大水,连接暮河两岸的双福大桥被大水淹没。
赵全和他的粮队被挡在暮河北岸足足十天,急得他两边嘴角全是水泡。
他此行是奉戚无为的命令来到暮河北面,富饶的七十二座主城收购粮食等物资,以缓解雁城以及雁南诸城的物资危机。
只需再熬两个月,等地里的庄稼收上来,旱灾之危才算勉强熬过去,那时候就能真正地松一口气了。
雁南的百姓正饿得嗷嗷叫,粮队购满了粮食却被大水挡住回家的路,赵全如何能不着急。
好在老天爷给面子,没有接连下个不停。
连晴三天,暮河的水面终于降了下去,双福桥的桥面露了出来。
等的望眼欲穿的赵全,第一时间下令出发,三万辆装满物资的马车顺利渡桥。
赵全高兴地仰天连笑数十声,发泄心中数日积郁的闷气。
然而由于大雨连绵,坚硬的路面早被雨水浸透,泥泞难行,以至于粮队行程缓慢。
赵全只能以走一步也比原地不动好来自我安慰。
有一辆马车深陷泥坑,几个大头兵怼着车屁股一阵吆喝,可是没把控好方向,生生把车给怼翻了。
幸而马车没有损坏,几个人三两下就把车重新装好。
“咦——”当中一人抱着装粮的麻袋惊咦一声,皱眉道:“这袋子里装的什么,怎么这么沉?”
说着他把麻袋担在车上,拿手隔着麻袋捏了捏,脸色突然变得难看起来,惊恐着嗓音朝另外几人叫道:“哥几个,我——我怎么感觉麻袋里装——装的是粗——粗沙呢。”
“别胡说,每一个麻袋都是我们自己人亲手装的,怎么可能装粗沙进去?”另一人板着脸呵斥道。
那人又捏了捏,一张脸已经扭成了哭丧脸,带着哭腔道:“真——真是沙子!”
见他不像是开玩笑,当即有人上前抓住袋口,道:“解开看看。”
袋口解开,几人探头往里一瞧,瞬间面无血色,麻袋里装的可不就是粗沙。
“赵将军,出事了!出大事了!”
惊恐的尖叫声撕裂晴空。
第五百二十六章 剿水贼
三万车粮食只剩下不到三千车,其他两万多车粮食全被装满粗沙的麻袋掉包。
赵全急火攻心,当场晕死过去。
四万将士也全都急红了眼,许多汉子甚至急得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战场上都未曾掉过一滴眼泪的他们,此时却哭花了眼睛。
因为他们深知,这是救命的粮食。
哪怕是撒一粒,他们也不敢视而不见。
他们会用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起来,放在嘴边吹掉上面沾的灰尘,或放回袋子里,或扔到嘴巴里吃了。
只有真正饿过并饿怕了的人,才会懂得粮食的珍贵。
而他们恰是这样一群人。
此行他们肩负重任,因为雁城及雁南饥肠辘辘的百姓,全都在翘首以盼等着他们把粮食运回去救命,可是他们却把粮食运丢了。
可气的是,他们根本不知道粮食怎么丢的,在哪里丢的。
每一麻袋粮食都是他们自己亲手装进麻袋,装满之后扎紧袋口,再以红漆涂染袋口,既是标记,亦是封口,就是怕被人偷梁换柱。
然而也正是红漆封口让他们麻痹大意,这一路上只检查红漆封口,却没有检查麻袋里的粮食。
一时间所有人都倍感无助和绝望。
赵全被将士被救醒过来。
他强压心中急火和怒火,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召集所有将官,进行紧急会议。
他们很快就锁定丢粮的位置。
粮队路过韶山城的拓州地界时,曾在一段官道上遭遇大雾侵袭。
当时雾气极大,能见度不足十步,并且覆盖面积极广,又因为是突起大雾,所以给粮队造成了不小的骚乱。
那段官道紧挨着着一座名叫望渊湖的大湖。
当时是早晨八时左右,头天夜里刚下过一场大雨,湖面上水雾袅袅,飘到路上来也算正常。
再加上有惊无险,粮队顺利穿过雾区,一辆车也没有走丢,所以赵全及一干将士单单是如见奇景般啧啧称奇,并未往危险的地方想。
可现在粮食丢了,再回想起那场大雾,就不免觉得蹊跷诡异。
并且这一路上也仅有这一处地方可能丢粮。
因为将士们把粮食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所以夜里宿营的时候,即便赵全不吩咐,他们也会自觉的巡逻看守,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看得比金银珠宝还严实。
在这般严密看守下,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掉包两万多车的粮食,便是大罗金仙也难做到。
最重要的一点讯息是,望渊湖上有水贼。
粮队途经拓州时,拓州节度使广景朔告诉过赵全望渊湖上有水贼的讯息,并领三千官兵要护送粮队,但是被赵全委婉拒绝。
赵全觉得没有必要,因为粮队本身就有一万骑兵护送,且每辆车赶车的车夫也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杀才,总共是四万骁勇战士,岂会怕区区水贼。
现在回想起来,赵全肠子都悔青了。
觉得当时要不是托大,接受广景朔的护送,说不定以广景朔对水贼的了解,就能避免这场灾祸。
“将军,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偷盗。”一个银甲校尉神色阴沉地说道。
“怎么说?”赵全问。
“两万七千多车粮食,咱们每车装十麻袋,一共就是二十七万多袋。若不是早有预谋,哪会有水贼会有这么麻袋?更别说麻袋的样式和咱们用的还一模一样,就连扎口的麻绳,封
口的红漆都是一样的。”
“末将敢用项上人头保证,绝对是早有预谋。”银甲校尉咬着钢牙,斩钉截铁地说道。
赵全和众将官闻言全都神色凝重地点头赞同。
又一将官皱眉说道:“我们路过雾区前后用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想在一个时辰内搬走二十七万多麻袋粮食,并且还要用装着粗沙的麻袋替换,这群水贼的规模可小不了。”
“问题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搬走二十七万多袋粮食,多大的动静啊,而我们四万将士明明全都睁着眼睛,并且在赶着马车前行,可是全程竟没有一个人察觉到异样情况。实在诡异。”一人紧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道。
“毒,雾气里有毒。”
赵全沉声说道:“雾气大,视线极其受限,五步之外就是白茫茫一片,咱们虽有四万人,但每个人都如睁眼瞎一般。
水贼只需在某一段路上利用雾气向我们投毒,比如一些让人困乏或是失神的迷药,咱们从中毒到毒解,或许只感觉自己愣了一下神,因为四周一直是白茫茫的,所以即便是睡一觉也不会觉得自己走了很远。
但实际上我们已经走了好长一段路,而水贼正是利用这段时间神不知鬼不觉地调换了咱们的粮食。”
“听将军这么一说,回想起来,经过雾区时我确实打了个盹,还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当时我只觉得自己是眯着眼睛点了下头,然后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后,并没有往心里去。”一人脸色难看道。
“若这么说,我好像也走了一下神。”
“我也是。”
……
所有人脸色都禁不住难看起来,显然赵全的推断是对的,他们真的在经过雾区的过程中中了水贼的毒。
“将军,末将觉得此事不简单。”
“准备充足,谋划精密,手段高明,有组织有纪律有实力,不像——不像是水贼能做到的。”
“如果真是水贼做的,那这股水贼就太可怕了。”
“末将建议立刻派人送信回雁城,把事情详细情况禀报城主大人。”
一位少校神情凝重道,他怀疑偷粮者另有其人,可是刚猜疑了一下就吓得止住了念头。
拓州地界,比水贼更厉害的,应该也只有官府了。
想到这他哪还敢继续猜想下去。
赵全点头道:“人要派,但粮食我们也得拼命找。不就是一伙水贼吗,灭了狗日的。传令,后队变前队,掉头回去。”
……
望渊湖,大的几乎没有边际。
水道四通八达,都是水贼逃命的道路。
拓州官府年年派兵清剿,可水贼滑溜无比,你来我散,你散我聚,把官兵耍的团团转。
官兵们剿着剿着也就没了心气,如今每年接到剿水贼的任务后,就会象征性地开船在望渊湖转一圈,再去湖内各个小岛上住十天半个月,最后打道回府。
望渊湖上一共有十八路水贼。
各路水贼既是合作伙伴,也是竞争对手。
这半个月时间水贼们极其反常,全都躲在水寨里一步也不出来,就跟门外有瘟神,一出大门就会被染上似的。
这搞得过路的商队非常不习惯,交过路费找不到人,不交吧心里又不安,生怕水贼们秋后算账。
水贼们很安静,但有人不愿安静。
赵全带着四万将士杀了回来。
向拓州官府借了船只,准备清剿水
贼夺回丢失的粮食。
不过赵全并没有大意,请拓州节度使派来一队三千人的水军,对四万将士进行紧急训练。
好在都是南方的兵,南方多水,没有几个旱鸭子,操练起来也算有个不错的基础。
再加上将士们个个急得眼珠子上全是血丝,都豁出命的练,五天高强度的训练颇有一些成效。
不过相比于正式水军,水上作战能力仍然差很多,可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训练一年半载再去找粮食,若真到那时候,别说粮食,屎渣子恐怕都找不到一粒。
赵全命令操练得筋疲力尽的将士们好好休息两天,同时向十八路水贼发出警告,命令他们把偷的粮食还回来,否则杀无赦!
十八路水贼全都对赵全的警告不屑一顾。
望渊湖上岛屿很多,其中十八座最大的岛分别被十八路水贼占据,并筑成易守难攻的水寨,作为贼巢。
很久之前望渊湖上是没有水寨的,因为修筑水寨就等同于给了官府固定的清剿目标,但是官府已经十几年不作为,水贼们胆子越来越大,便占据岛屿修了水寨。
眼下却方便了赵全。
十八路水贼的不屑一顾,等来的是赵全的冷酷剿杀。
水贼们根本不明白这些粮食在四万将士心中的重要程度,那是他们舍弃性命也要夺回来的宝贝。
只用一天时间,赵全带领四万将士接连攻克两座水寨,剿灭水贼一万多人,但损失同样惨重,没了一千多骁勇将士。
以一千多人歼灭一万多人,看似是大胜,实则并不是。
可要知道,这四万将士都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杀才,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个个骁勇善战,若是在他们擅长的陆地上作战,就凭这些水贼的羸弱战力,哪需要出动四万人,只需出动一千骑就能轻易灭了这一万多人,并且战损肯定微乎其微。
所以折损一千多将士,让赵全杀红了眼,传令下去不接受投降,不要俘虏,全部杀无赦!
两战夺回五千多袋粮食,以及这两路水贼积攒的粮食物资和金银珠宝。
事实证明,粮食确实是水贼抢的。
十八路水贼还剩十六路。
第二日,攻下三座水寨。
剿灭水贼两万余人,己方战损两千五百。
夺回八千多袋粮食,及大量物资和金银珠宝。
十八路水贼还剩十三路。
第三日,攻下五座水寨。
剿灭水贼五万余人,己方战损四千八百。
夺回一万六千多袋粮食,及大量物资和金银珠宝。
十八路水贼还剩八路。
三天灭十路水贼,不留一个活口。
剩下的八路水贼似大梦初醒一般,这才反应过来赵全及其军队的可怕。
水贼们不懂什么是陷阵之志有死无生,但他们知道赵全和他的军队是来找他们干命的,不死不休的那种。
大敌当前,剩下八路水贼顿时沆瀣一气,结成同盟。
第四日,赵全和三万将士被十余万水贼围困在湖面上。
水贼们并不傻,没有龟缩在寨子里死守,而是主动出击,选择在他们擅长的水上作战,准备和赵全干一仗。
战前谈判不欢而散。
水贼竟然让赵全交出清剿的粮食和所有财富,气得赵全差点笑岔了气。
赵全让水贼交出抢夺的粮食,自觉占据优势的水贼哪肯答应。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一点粮食罢了
战前谈判不欢而散,战斗很快打响。
战况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一具具尸体沉入湖底,血水很快染红了湖面。
一艘艘战船被水贼凿沉,将士们一旦落水,很快就会被水贼拽进水底,但他们死之前一定会拉上敌人一起陪葬。
哪怕用牙咬,也要从水贼身上撕一块肉下来。
水贼们何曾见过如此凶残的战斗,许多人都吓破了胆,畏惧不前。
将士们却是悍然无惧,越战越勇。
怎奈何敌众我寡,且水贼们又耍起了奸猾,不再正面强攻,转为水下作战,一艘艘地凿沉战船。
“狗官,速速放下武器投降,然后交出所掠财富,讨得大爷们开心后,放尔等一条生路!”一个络腮胡男人手持长刀,站在战船的桅杆上,隔空朝赵全喊道。
赵全冷笑,道:“无知水贼,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战斗至今我雁城儿郎可有一个怯战的孬种?
老子告诉你,雁城将士的战斗只有胜利和死亡,今天要么是被你们灭了,要么就是我们灭了你们。”
络腮胡男人听见赵全的话,眼角抽了抽,脸色有些难看。
正如赵全所说,战斗至此,他确实没有看到一位将士怯战,这和他认识的那群贪生怕死的拓州官兵大有不同,眼前这群不善水战的雁城兵全都悍不畏死。
这和拓州的那位大人说的可完全不同。
什么望着泱泱湖水无可奈何,什么瘦巴巴病恹恹的没有战斗力,什么打两仗就会乖乖夹着尾巴逃回南境,什么——
狗日的,全都是骗人的。
这分明是一支战斗经验丰富,战斗力惊人,打起仗来不死不休的精锐作战部队。
感觉告诉络腮胡男人,他们极可能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为了一点粮食招惹来这样的敌人,实在太不划算。
可是他们也无可奈何,若不是拓州那位大人威逼利诱,他们十八路水贼打死也不敢联手劫掠一支有一万骑兵护卫的官家粮队,而且单凭他们也没有能力劫掠这样一支粮队。
最后大头被人拿走了,只留下个零头让他们十八家分,现在还要让他们承受对方的全部怒火,心里说不出的憋屈窝火。
见赵全既不肯缴械投降,甚至都没有撤退的意思,似乎今天真要拼死在这里,络腮胡男人突然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难不成真要把这几万雁城兵灭在望渊湖上吗?
正在络腮胡男人犹豫不决之时,一只小船靠在了大船上,爬上来一个水贼打扮的人。
若是细心的人看到此人,只一眼便能知道他肯定不是水贼,因为此人肤白肉细,虽穿着水贼的衣服,可却没有一点水贼的样子。
这人径直走到桅杆下,大声咳了两声。
络腮胡男人看到他,立刻从桅杆上跳下来,低声问道:“不知大人有何指示?”
“大人让你们全力以赴,不留活口。战斗结束后,速度收拾行囊回家种地去,躲个两三年等风声过了再回来。”
“遵命!”
这人说完转身就走,没有多说一句闲话。
络腮胡男人苦笑摇头,知道眼下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局面,于是下达了全力进攻的命令。
与此同时,另外七路水军的大当家也得到了同样的命令,他们全都做出和络腮胡男人同样的决定。
因为灭了眼前这几万官军,他们躲起来的话,还能有活命的机会。可若不遵从那位大人的命令,恐怕只有死路一条。
一盏茶后,水贼的攻势陡然猛烈起来。
“大人,撤吧。”
“现在撤还来得及,再等一会,恐怕连撤退的机会都没有了。”副官在赵全耳边小声说道。
赵全目眦欲裂,叹了口气,道:“是我小瞧了水战。狗日的,这要是在陆地上,老子早把他们灭了。传令,撤退!”
无奈、不甘,却无可奈何,总不能明知不可战胜还让战士们死战吧。
“狗官,今儿你走不了了!”
“统统给本大爷沉到湖里喂鱼去!”
“靠上去!靠上去!”
水贼们疯了一般,或直接操控大船撞向官船,或抛出铁索钩镰勾住,同时有大量水贼拿着凿子跃入水中,潜入船底拼命地凿船。
水贼的疯狂让赵全及一干将官们脸色发白。
前三天他们打了水贼一个措手不及,接连的胜利让他们觉得水战也不过如此,然而眼前这一战才让他们见识到水战的凶险,这是完全不同于陆战的战斗。
一艘艘贼船撞上来,一根根铁索钩爪勾上来,一艘艘战船被凿穿慢慢下沉——
水贼就像鬓狗一般,死咬不放。
“哈哈——”
赵全一双赤红的眼珠扫视战场,突然仰天大笑,嘶吼道:“儿郎们,贼人不让我们退,那就杀个痛快吧!”
“反正回去也无颜见雁南百姓,不如就把这身无用的臭皮囊丢在湖里喂鱼!”
“杀!”
战斗的惨烈程度再次升级,双方全都杀红了眼。
将士们死伤惨重,水贼死伤更惨。
但水贼人多。
“狗官,不过是一点粮食罢了,丢就丢了,何至于此?!”
“杀成这样,你就高兴了吗?”
“啊?!”
一个水贼首领看着自己苦心经营几十年的势力,就这样毁于一旦,并且接下来几年还得离开望渊湖躲起来,他几近气炸肝肺,朝赵全愤怒咆哮嘶吼。
“哈哈,好一个一点粮食罢了!”
“狗贼,你可知道就因为你们抢了这些粮食,雁南就得饿死数百万,甚至更多的穷苦百姓。”
“你们抢的是粮食吗?你们抢的是雁南百姓的命!”
“等着吧,过不了多久雁城的数十万大军就会杀过来。老子用人头保证,你们每一个人都会为自己的愚蠢行为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儿郎们,杀!让这群宵小鼠辈见识见识我们雁城男儿的铁血风采,杀破他们的狗胆!”
赵全一边疯狂杀戮一边怒吼道。
“切!”
“危言耸听!”
“就算雁城的数十万大军真的杀来,也得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去。”
水贼首领不屑冷笑,压根不信赵全的话。
他们从未去过南境,根本不知南境经历了怎样的灾难,自然不知粮食对南境百姓有多重要。
“看来今日我们必然是要死在这望渊湖上了,临死之前能不能让我们做个明白鬼,究竟是谁抢了我们的粮食?”那位怀疑抢粮者另有其人的少校大声问道。
“死都死了,知道那么多干什么?”水贼首领喝道。
“呵,看来果真另有其人!”少校冷笑,水贼首领虽未回答他的问题,但也等于变相告诉他,确实有人在背后指使水贼抢粮。
他眼珠子一转,问道:“你不说我也能猜到,定是拓州节度使指使广景朔指使的你们。”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有一个不经诈的水贼首领脸色大变地喝问。
少校闻言反倒愣住。
他不过是随口报出一个大官的名字,想看看水贼首领的反应,若水贼首领没有反应,他就接着说拓州府台,若还是没有反应,就再说其他大官,万没想到一张口就误打误撞找到了幕后正主。
“狗日的广景朔!”
“此贼定是大牙奸细!”
赵全破口大骂,他无法相信广景朔会为了钱这么做,故而第一反应就是广景朔是大牙伪装的奸细,想要害南境百姓。
望渊湖岸边,一处视线偏僻的位置,广景朔坐在轿子里,车帘挑开一角,透过挑开的缝隙望着极远处湖面上的惨烈战斗。
他脸色极其难看,因为眼下的局面完全超
出了他的预料。
他觉得一切做得天衣无缝,赵全唯有到了雁城解开麻袋,才会发现粮食被掉包,未曾想赵全发现的这么快。
他以为赵全只有一万骑兵,未曾想赶车的车夫全是精兵。
他以为赵全会望洋兴叹,未曾想赵全杀气如此之重,一言不合就下湖剿水贼。
他以为赵全和他麾下的四万战士,在水上战力孱弱,会被水贼打得丢盔弃甲,最后灰溜溜地逃回雁城,未曾想他们竟如此骁勇善战。
他以为——
他以为的太多太多,但一切都没有按照他以为的发展。
只因他不知道,这些粮食对于眼下的南境代表着什么。
所有人都知道南境闹了一年旱灾,可谁都不知道旱灾究竟在南境干了什么,安于享乐、无灾无忧的他们,对旱灾的理解实在太匮乏,想象不到旱灾造成的可怕灾难。
所以他们不会懂得粮食究竟有多珍贵,不会懂得一口粮食一条命是什么意思。
广景朔不知道也不懂,他只知道赵全和他的四万将士必须交代在望渊湖,然后再把一切罪责都推给水贼,否则死的就是他广景朔。
于是他下令给各路水贼首领,命令他们灭了赵全。
望着湖面上水贼的包围圈越缩越小,广景朔得意地勾起嘴角,同时眼睛里闪过一抹凶光,他已经安排好人手,等赵全一灭,就是各路水贼首领的死期。
除掉水贼首领,就再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和他有关系。
他即可高枕无忧矣。
……
“将军——”
赵全的副官胸口被水贼一箭射穿,他咧着染血的大口朝赵全怒喊:“末将先走一步了!”
说完,一刀砍翻面前扑来的两个水贼,仰天大笑两声,仰面跌倒在甲板上。
“你且先行,老子再杀一会!”赵全龇牙笑道。
已经是必死之心,便就没了死亡的恐惧。
赵全如此,将士们亦如此。
自始至终没有一人怯战。
水贼首领无不看得汗毛倒竖,他们瞧得真切,这些官军脸上完全没有对死亡的恐惧,便是被乱刀砍死,他们脸上都挂着一股子傲气,是对他们水贼发自骨子里的不屑。
他们觉得与这些官军相比,拓州的官兵根本就是渣渣。
“老子送你上路!”
“让你死得体面些!”
一个水贼首领忍不住出手,手持利剑踏水而驰,扑向赵全所在的位置。
“你不配!”赵全不屑冷哼,长刀砍翻面前的水贼,跃下战船迎了上去。
二人在水面上戮战一百多回合,赵全略胜一筹,一刀将水贼首领脑袋砍落。
噗!
一支没有声音的利箭贯穿了赵全的胸膛,距离他的心脏只差一寸的距离。
射箭的是另外一个水贼首领。
他嘴角挂着冷笑,再次张弓搭箭。
赵全嘴里大口咳血,想扑过去宰了这家伙,但是体内力量突然一空,已是力竭,身体往前一个趔趄,啪的一声摔在湖面上,沉了下去。
“就这样结束了吗?”
“结束了!”
赵全自问自答,不甘地闭上眼睛。
然而就在他绝望之际,身体下方突然凭空涌来一股力量,托住他的身体把他推出了水面。
咔——
奇怪的声音在赵全耳边响起,有点像瓷片炸裂的声音,但细听又不是。紧接着他的身下突然涌上来刺骨的寒气,他的手触摸到坚硬的冰冷。
“冰?”
一个字在赵全脑海里冒出,他猛然睁开沉重的眼皮,双臂撑着身子爬了起来。
目光往四周扫去,只看见被血水染红的湖面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结冰,落在湖水里尚有一口气在的将士和他一样,全都被托出水面,而水里的水贼却被封到了冰层下面。
第五百二十八章 扭转战局
咔咔咔——
短短几十个呼吸的时间,冰封湖面。
面积不足千里,连百里都不到。
但刚好封了整个战场。
湖里的水贼尚未反应过来,就被冻结在七尺多厚的冰层里,很快就气绝身亡。
“哈——哈哈——”
绝处逢生,赵全咧着血盆大口仰天狂笑。
一支利箭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眼前,距他的额头只有一尺之距,他想要闪躲,可体内力竭,使不出力气。
赵全知道自己即将被这支利箭贯穿脑袋,所以他笑得格外灿烂,因为笑着死比哭着死好看。
但一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侧,一把抓住了离他脑门只有一寸之距的利箭。
“哈哈,小卒兄弟!”赵全望着从天而降救他一命的身影,既惊且喜地叫道。
“赵大哥,张嘴。”张小卒道,手里捏着两粒元始金丹送到赵全嘴边。
赵全也没细看张小卒手里捏的是什么丹药,心知肯定不是毒药,是以立刻张口接住两粒元始金丹吞服下去,可下一刻脸色大变,瞪着张小卒惊问道:“你丫给我吃了什么?”
“元始金丹啊,怎么了?”张小卒表情困惑。
若不是须弥芥子里没有毒药,他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拿错了,因为赵全的表情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狗——狗日的哟!”赵全嘴唇直哆嗦,跳脚骂道:“元始金丹你一下给老子吃两颗?!要亲命了啊!”
“杀!杀!杀!”
赵全提刀杀了出去,生龙活虎,就跟吃了十全大补丸一般。
事实上两粒元始金丹入肚,比吃了十全大补丸凶猛多了,狂暴的灵力在他体内汹涌肆虐,胀得他感觉身体即将爆开。
他必须尽快把多余的灵力发泄出来,否则经脉气海都得遭一番大罪。
“——”望着跟个猴子似的上窜下跳的赵全,张小卒尴尬地摸摸鼻尖,嘟囔道:“就才两粒而已,我一次吃个七八粒都没多大感觉。”
与此同时,冰层砰的一声剧烈震动。
十丈多高的牛大娃自天上坠落,他身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冰晶,如铠甲一般。
白色的冰寒气流从他体内嘶嘶流淌出来,顺着冰晶表面往脚下流淌,而后没入脚下的冰层里,使得冰层愈加厚重坚硬。
黑猿坐在牛大娃宽阔的肩膀上,惬意地嚼着元始金丹,丝毫不受牛大娃身上的寒气影响。
牛大娃这些时日一口一个“猿爷”,舌绽莲花,马屁一个接一个,把黑猿拍得飘飘欲仙。
黑猿一高兴,直接以类似于妖兽传承的方式传授给牛大娃诸多元素奥义,让牛大娃战力突飞猛进。
羡慕得张小卒三人跟着一口一个“猿爷”的叫着。
怎奈何他们不是妖修,不能像牛大娃那样真切地接受黑猿的力量感悟,而黑猿又不是一个有耐心的,压根不愿意掰开揉碎了,细细地讲授给他们听。
搞得张小卒三人很郁闷,感觉“猿爷”白叫了。
牛大娃得到黑猿传授的元素奥义,只感觉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一般,对诸多元素领域的理解和掌控,升华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此刻他就像一头冰晶巨兽,带着极寒降落在湖面上,冰冻了整个战场。
超过一半的水贼正在水里作战,没有一人幸免,全被冻在了冰层里。
当!
当!
有水贼跳下战船,以利刃砍击冰面,想要破开冰层,把冻在里面的同伴救出来。
可是他们的利刃砍在冰面上,就像砍在坚硬的钢铁上一样,声音震耳,火星四
溅。
刀刃、剑刃没几下就砍卷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冰层,而是融合了数种元素力量的冰层。
水贼被十丈多高的牛大娃吓破了肝胆。
面对这样一个恐怖的庞然大物,他们已经不知道战斗该如何进行下去。
叮!
无声的利箭射在牛大娃胸口上,却连他体表的冰晶都射不透。
射箭的水贼首领神情大变,纵身跃下战船,踏着冰面头也不回地逃走。
噗!
嗤!
周剑来手执残魂剑,携滔天煞气,化作魔神,踏上水贼的战船,无情收割起水贼的性命。
轰!
砰!
元泰平挥斩妖刀,横亘天空的巨大刀影斩落,把一艘艘水贼战船砍碎。
冰冷无光的妖刀散发着诡异的气息,一刀斩下,天地失色,黑暗降临四方。
此刀是张小卒见过最重的刀,它已经由九百八十一斤变成了九千八百一十斤。
元泰平拿在手里轻若鸿毛。
可张小卒前几天试了一下,猝不及防,差点被它拽着从天空栽下来。
雁城将士军心振奋,一时间喊杀震天。
刚才在水上作战,他们一身勇武难以施展,此刻脚踏实地,尽管滑溜了一点,但十成战力总算能发挥出七八成。
水贼们离了水,就只剩贼了。
贼遇到兵,还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精兵,还是满腹憋屈、愤怒和仇恨将要发泄的精兵,场面可想而知。
战场一下呈现出一面倒的情况,由对战变成了屠戮。
水贼可没有雁城将士的铮铮傲骨,下破肝胆后纷纷丢掉兵器跪地求饶,但回答他们的是雁城将士充满愤怒和仇恨的战刀。
活着的人要为死去的人报仇,可是杀再多的水贼他们也难解心头怨恨。
他们并肩作战的好兄弟,没有死在大牙狗手里,没有死在叛军的手里,竟死在一群.奸猾的水贼手里,死的冤啊。
水贼首领见势不妙,全部逃之夭夭。
但是跑得越快,死得也越快。
呜——
一支近乎一丈长的巨大冰箭,随着牛大娃手指的松动破空而去,撕裂空气的尖锐破空声令人毛骨悚然。
噗!
冰箭穿透那个使弓的水贼首领的身体,将其钉在冰面上,只挣扎了几下便没了生机。
刚才他射了牛大娃一箭,结果未能破开牛大娃的冰晶防御。现在牛大娃礼尚往来回了他一箭,他却毫无招架之力。
牛大娃的目光在他尸体上一扫而过,接着张弓搭箭,瞄向下一个跑远的水贼。
大弓器魂尚未被唤醒,但是在牛大娃手里,配合他新领悟的元素手段,威力已然非常恐怖。
当!
张小卒骨刀横扫,拦下了络腮胡男人。
“小子,休要多管闲事,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络腮胡男人表情狰狞,恶狠狠地警告张小卒,但是他心里却已经慌乱不已,恨不得立刻逃离这是非之地。
张小卒理也不理,挥刀压了上去。
“敬酒不吃吃罚酒!”
络腮胡男人目光一沉,气海内的真元力顿时暴涌出来,手中一柄九环大刀倾周身之力劈向张小卒。
他着急跑路,不愿恋战,故而一出招就是全力,想要斩掉张小卒。
这一招力劈山岳是他的成名绝技,一刀下去有开天裂地之威,望渊湖上无敌手。
所以当他看见张小卒竟然不闪不避,要和他硬拼正面力量时,他的嘴角不由地勾起一抹狰狞冷笑,用看死人的
眼神看着张小卒。
然而双刀正面碰撞在一起,他的脸色顿时似吃了狗屎一般难看。
九环大刀脱手飞了出去,双手虎口崩裂,鲜血直流,双臂被巨大的冲撞力震得几乎失去知觉,并不受控制地颤抖。
正面交锋他从未败过,这是第一次,并且是败得惨不忍睹。
他脚下噔噔后退,尚未稳住身体,张小卒的第二刀紧接而至,当头劈下,要把他一劈两半。
“少侠饶命!”络腮胡男人哀声求饶。
张小卒不予理会。
“我是拓州节度使大人的人,你不能杀我!”络腮胡男人脚下打滑,一屁股摔在地上,一边蹬腿后撤一边急切大叫,声音里已经带上惊恐的哭腔。
张小卒的刀顿都没顿一下,干净利落地劈了下去。
“小卒兄弟,刀下留人!”赵全急切的喊声传来。
张小卒的刀这才猛然止住。
锋利的刀刃已然切进络腮胡男人额头的皮肤,赵全的声音再晚到一点时间,络腮胡男人的小命就没了。
殷红的血液从络腮胡男人额头的细微伤口流出,顺着他的眉心滑落,最终流进嘴角。
络腮胡男人瘫坐在湖面上,身体因为过度恐惧如筛筐般抖个不停。
作威作福的舒服日子过久了,他身上早就没了当初打地盘时那股不怕死的狠劲。
这场持续了三个多时辰的惨烈战斗终于渐渐落下帷幕。
……
“回禀大人,水贼全军——全军覆没!”
有水贼模样打扮的人,划着小船登上岸边,急跑进岸边的小树林里,朝广景朔的坐轿跪地禀报。
“什么?!”广景朔闻言吓了一跳。
“雁城兵得高人相助,扭转了战局。”探子说道。
“是那个巨人吗?”广景朔指着极远处的战场问道。
虽然隔得极远,但牛大娃身躯极其高大,广景朔想看不到他都难。
“是,此巨人一到战场就冰封了整个战场,水里作战的水贼直接被冻进冰层活活憋死。雁城兵脚踏冰面,战斗力强悍至极,剩下的水贼根本不是对手,短短一会就被屠戮殆尽。”
“另外还有三个战力同样恐怖的人和巨人同时到达战场,把水贼中的高手全部斩杀,其中青鱼帮、蟹子帮、蛤蟆帮和白条帮的大当家全被生擒。”
“该死!”广景朔甫一听到水贼首领被生擒的消息,脸色当即异常难看,急促命令道:“速速回城!”
“是!”
广景朔一颗心砰砰猛跳,他想让自己镇定下来,可身体就是控制不住地抖个不停,直到一刻钟后慌张的情绪才缓缓平复下来。
“别怕!”
“不用慌张!”
广景朔安抚自己,深吸一口气道:“他们找不到一点实质性的证据,我只需一口咬定水贼血口喷人即可。老子乃拓州节度使,没有实质证据,量他们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汝大人啊,你可把我害惨了哟!”
……
“是拓州节度使广景朔逼我们这么做的。”
“对,是哪个老王八蛋逼我们做的。夺粮计划是他出的,麻袋是他提供的,迷药也是他给的,他还出动了大量船只和人手。”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啊。”
“诸位官爷,诸位好汉,给一条活路吧。”
赵全及一干人听着水贼首领的招供,无不脸色铁青,气得身体直颤。
“王八蛋!”
赵全破口大骂,喝问道:“广景朔为什么要抢我们粮食?!”
(感谢:一个有灵魂的读者的月票支持!)
第五百二十九章 头裹白巾
“父亲,孩儿这两天眼皮跳得厉害,并且总是心绪难宁,您说拓州会不会出事了?”
韶山城,沾州。
汝家,汝俊晤的书房内。
汝恒一脸焦虑不安的表情,站在父亲汝俊晤的书桌前,压着嗓子,小声诉说心中的忧虑。
沾州在拓州东面,是苏皇大帝赏赐给汝家的封地。
大苏律,府城可屯兵一万五千,州城可屯兵三万,主城可屯兵五万。
若超过这个数,则以揽兵造反的罪名论处相关官员,罪诛九族,不可赦。
沾州作为一座州城,按大苏律只允许屯兵三万,但因为它是汝家封地,有开国将军汝成周坐镇,所以沾州可屯兵五万。
就像白云城有苏翰举在,白云城的守城军只能有五万,但是苏翰举却可以拥有十万私家军。
这是苏皇大帝的特敕。
若无此特敕,苏阳哪敢招募红甲骑兵。
七十二座中央城拥簇着帝都。
在这七十二座中央城最外围,隔一段地界就有一座像沾州这样的州城或主城,皆是由赫赫有名的将军坐镇其中。
这就相当于大苏帝国的第二道边境防线。
若遭遇重大战事,边境第一道防线被破,那么这第二道防线就会迅速构筑起来,抵御强敌。
但这些年朝中文官对这第二道防线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大。
说眼下王朝昌盛繁荣,天下太平祥和,应该适当收回将军们手中的兵权,以及减少各州府的屯兵数量,从而减少每年的军需开支,把节省下来的钱银投入到农牧业发展中,使王朝愈加昌盛繁荣。
兵权可是将门世家的命.根子,文官要砍他们的命.根子,他们岂能答应,于是便和文官在朝堂上争论不休,背地里互相使绊子,斗的不可开交。
可是拼唇枪舌剑、腹黑耍阴招,武将哪里是文官的对手,所以这些年争斗下来一直是输多胜少,吃了太多的亏。
好在有苏翰林钳制着,否则武将早被腹黑的文官给吞得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当然,也幸好有苏翰林钳制着,不然文官早被武将们揍得屎尿横流,怕是连大门都不敢出一步。
但去年至今,受了几十年窝囊气的武将们终于打了一回翻身仗。
帝国四境战乱,武将们个个端起了架子,朝堂上都不拿正眼瞧文官,全是眼看天,用俩黑鼻孔对着一群文官。
文官们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是不敢说话,因为说话就是“你行你上啊”。
有一老臣不服,说“我上就我上”,还真穿上冰冷坚硬的战甲领兵出征。
结果出师未捷身先死,骑马走了不到三十里路,被四五十斤重的战甲坠下马,摔死在平坦的官道上。
差点没把武将们笑死在朝堂上。
文官们则像被拔光鲜艳羽毛的鸟雀,羞臊的不敢抬头,并且把这件事列为禁忌话题。
“慌什么!”汝俊晤目光从手中书卷移开,肃着脸瞪了汝恒一眼,不悦呵斥道。
“孩儿是怕万一——万一——”
“没有万一!”汝俊晤打断汝恒的话,道:“你只需要把我交代的事做好就行。”
“您交代的事孩儿皆以安排妥当,保证不会有半点差错。”汝恒应道,顿了顿终究是忍不住,说出心中担忧:“孩儿就是怕万一事情查到广大人头上,广大人扛不住把咱们供出来。”
汝俊晤瞅着汝恒愁眉不展的样子,觉得有必要把这事给汝恒理顺了,让他心里亮堂起来,否则这小子见天的自己吓自己,可别吓出什么毛病来。
遂放下手中书卷说道:“你想多了。”
“不过是一点粮食罢了,难不成雁城还能为了这点粮食,把几十万守城军开来
不成?”
“顶多就是派一两万人马过来,问题是雁城没有水军,所以派来的只可能是骑兵。可是骑兵有什么用?骑兵能对付水贼吗?”
“不能。”
“那么想对付望渊湖的水贼,他们只能求助于广景朔。到时候只要广景朔出兵把水贼剿了,然后从水贼老巢里搜出粮食,这事就铁板钉钉是水贼干的了。”
“至于水贼老巢里为什么只有那么一点粮食?其他粮食去哪里了?想知道答案只能去湖底问水鬼了。”
“你看,事情就这么简单,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就算有万一,查到广景朔头上,他们有什么证据给广景朔定罪?”
“广景朔和他的人从头到尾完全没有插手此事,所以他们就算把拓州挖地三尺也找不到广景朔的罪证。难不成就凭水贼头目的几句话?那不是搞笑吗?”
“唯一可查的一条线就是麻袋这条线,所以你只要把这条线掐断,他们就是查破天也查不出个所以然。”
汝俊晤轻捋山羊胡,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
“您放心,和麻袋有关的人全都已经——”汝恒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经他父亲这么一分析,他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踏实地放回原位,脸上反露出阴冷的笑容,道:“丢失这批粮食虽不能对戚无为造成致命打击,但肯定够他喝一壶的。只可惜不能当着面告诉他是咱们干的,否则看着他精彩的表情,那才畅快。”
“呵呵,他如果够聪明,迟早会琢磨明白的,但没有证据,能奈我们如何?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哈哈——”汝俊晤开心大笑道,心里荡起报复的快感。
他在雁城受了奇耻大辱,奈何不敢找张小卒算账,便把一切都怪罪到戚无为的头上,于是就琢磨出这个法子报复戚无为一下,顺带着还能为汝家的私军屯一批军粮。
要说这父子俩也是胆大包天,因为这事如果被查清,绝对是杀头的重罪,甚至可能牵连整个家族。
不过胆大包天的事他们干多了,不差这一件。
“报!”
院门外有人高声通报。
这间院子是汝俊晤的书房重地,院门口有兵卫看守,无论有多么重要的事都得经汝俊晤点头允许方能入院禀报。
所以不是紧要的事一般不会通禀到这里来,即便会也大多是守在门口,等汝俊晤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再禀报。
而像这样高声通报的,多是要紧的事。
“进来!”
汝俊晤微皱眉头应声道,声音不大,但刚好能传到院门外。
很快就有一个士兵推门进入书房,往前跨三步,单膝跪地,禀报道:“禀将军,望渊湖的水贼被剿灭了,并且有四个水贼首领被生擒。”
汝俊晤听到前半句并不意外,因为这是他预料中的事,望渊湖的水贼一定会被剿灭,并且是不留活口那种。
可当他听完后半句,惊得一下从座椅里站了起来,急声问道:“是何人所为?!”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如果是广景朔剿的水贼,那一定不会留活口,即便要留活口,也断不会留水贼首领。
所以他一听水贼首领被生擒,就立即知道水贼肯定不是广景朔剿的。
“是雁城兵所为。”士兵答道。
汝俊晤眉头一拧,道:“把事情前后详细说一遍。”
士兵如此这般,这般如此,把探听到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
“那半路杀出来扭转战局的四个人是谁,你可知道?”汝俊晤问道。
“不知。”士兵答道。
汝俊晤眼皮突然猛跳几下,看向汝恒吩咐道:“快去把我吩咐你做的事再检查一遍,万万确保不能有丝毫纰漏
。”
“是!”汝恒放回去的心一下又悬了起来,父亲阴沉的脸色告诉他,事情不太妙。
……
广景朔的眼皮也在跳。
突突突——
就好似两只眼皮底下各藏了一只大跳蚤,在不停地蹦跶。
他火急火燎地回到拓州城,家都没回一趟,就一头扎进军中大营。
然后牟足了气势等着赵全找上门,准备来个死不认账。
他乃拓州节度使,统领拓州三万守城军,所以躲在军营里远比躲在家里安全。
手握三万大军,他可不怕赵全敢用强。
若赵全用强,那简直就太好了,直接给他定一个领兵造反的罪名,强杀在拓州城内,一了百了。
可是广景朔牟足劲连等三天,也不见赵全找上门来,这让他所料不及。
他可不信水贼首领能紧咬牙关不松口,义气到死也不把他供出去,恐怕刀往脖子上一架,都不用赵全问,他们就倒豆子一般全盘交代了。
可是赵全为什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莫不是怕了?
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灰溜溜地走了?
还是已经向雁城发出求救,等大军来援后再来找他算账?
亦或是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谋划?
三天下来,广景朔的硬气泄了一半,心里七上八下,寝食难安。
最让他不安的是,他派出去打探赵全动向的探子,全部一去无回。
恐惧源于未知。
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心虚,心虚到他自己都觉得没脸看自己。
赵全率兵剿了水贼,为拓州清除一大害,他作为拓州的节度使不应该欢天喜地,把赵全及一众雁城勇士迎接到拓州城内,予以真诚的感谢,给予丰厚的奖赏和谢礼吗?
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军营里不出来算怎么回事?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广景朔冷静下来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愚蠢的事。
可他真的没胆去见赵全,怕刚一照面就被赵全扬刀活劈了。
在广景朔惴惴不安的煎熬中,赵全率领一万七千将士出现在拓州城南城外。
这三天他们什么事都没干,就是呆在水贼的寨子里休整了三天。每个人都大吃大喝,养足了力气,准备大干一场。
四万将士战死两万一千九百多人,残八百多人。
此仇不共戴天。
赵全不准备回雁城了,没脸回去。
他要率领剩下的将士和广景朔决一死战,不砍下广景朔的脑袋誓不甘休。
一万七千将士提战刀,跨战马,头裹白巾,杀气萧萧。
“来军速速止步!”
城墙上的守卫看到大军出现,并气势汹汹地直奔城门而来,立刻发出警告。
然而回答他们的是骑兵冲锋。
拓州守军都没来得及反应,赵全就已经领军冲进城门,沿着城内街道直奔广景朔的府邸杀去。
拓州一众官员全都一头懵,只知道大事不好了,可是又不知道大事因何而起。
可是赵全已经领兵踏到他们脸上,他们就算再怕也得硬着头皮迎上去问个究竟。
得到的答案是:节度使广景朔是大牙奸细,勾结望渊湖水贼抢夺南境军粮,欲祸乱南境秩序。
他们一个个吓得腿肚子直转筋,因为望渊湖的水贼逢年过节都会孝敬他们,做贼心虚的他们立刻对赵全敬而远之,生怕把自己牵扯进去。
赵全领兵围了广景朔的府邸,所有家眷全部捆绑缉拿,又派兵把广景朔的三族全部绑了。
有人仗势反抗,拒不受捕,结果被头裹白巾的将士当场砍了脑袋。
第五百三十章 谁不会
“草!”
“混蛋!”
“疯子!”
听完侍卫的禀报,广景朔气得火冒三丈,咆哮如雷。
在赵全来之前,他预想了赵全找上门来对他发难的各种手段,并想好了各种应对办法,但他万没想到赵全会如此疯狂。
不,不是疯狂,是丧心病狂。
知道他躲在军营里不好对付,竟然对他的三族亲眷动手,并在大街上公然叫嚣,若他不立刻滚过去伏法认罪,就每隔一刻钟砍他广家十颗脑袋。
广景朔气炸了肝肺。
他做了万全准备,要和赵全讲道理,要把赵全讲得哑口无言,让他灰溜溜地滚回雁城。
岂料赵全见面就朝他脸上来了一拳,好似在对他咆哮:“讲道理?我讲你奶奶个腿!”
“干!”
广景朔目光一寒,沉声喝道:
“老子是拓州节度使,就算是皇帝陛下欲治罪于我,也得依法依律,列出我的犯罪实证,让我心服口服。”
“他赵全是个什么东西?!”
“让他杀,我就不信他有这个胆!”
广家府邸门前的大街上,广家三族亲眷,近乎两千人,不论老弱还是妇孺,全被倒绑双手,一排十人跪伏在大街上。
整整跪了一条街。
每一个人身后都站着一位持刀的将士。
萧杀之气笼罩整条长街。
压抑的气氛把妇孺的哭泣声都生生压了下去,她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使劲捂着嘴巴,生怕一个不小心哭得太大声,惹怒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官爷,一刀砍了她们脑袋。
没人敢撒泼打滚,因为敢这么做的全都被砍了。
广景朔说的没错,赵全确实疯了。
当知道粮食是广景朔抢的那一刻,他就疯了。
他的思想理念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南境百姓受旱灾和战争双重折磨,流离失所,食不果腹,饿殍遍地,你广景朔身为帝国重臣,不施以援手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趁火打劫?
难道在你广景朔眼里,南境百姓的命就那么贱?
就该没饭吃,就该饿死?
人性何在?
良心何在?
更让赵全不能接受的是,广景朔竟然勾结水贼对付他的将士。
这些可都是御外敌平叛军,为帝国疆土,为家园和平,抛头颅洒热血的铁血战士,没有他们在前方浴血奋战,大牙狗和叛军早就沆瀣一气攻打到这里来了。
你躲在后方安于享乐,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竟然还背地里捅刀子。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点也不手软。
这些可敬的战士们没有死在敌人的屠刀下,结果却死在你广景朔手里。
天理何在?
赵全豁出去,今天哪怕是血染拓州城,他也要把广景朔的心掏出来,看看这厮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我儿乃拓州节度使,官居从三品,你不过是雁城区区一战将,也敢责问我儿的过错,你可真是胆大包天!”
“即便是皇帝陛下在此,也不能单凭水贼的几句污蔑之言就定我广家灭族之罪,你这明明是公报私仇,乘机栽赃陷害,残害同僚!”
“等我儿领着拓州三万正军从军营杀过来,你就死定了。”
广景朔的老父亲跪在最前排,朝赵全吹胡子瞪眼,一通叱喝叫嚣。
显然是威风惯了,完全不把赵全放眼里。
只是他的膝盖很诚实,不管嘴上叫得多厉害,膝盖一直稳稳地跪着不起来,因为那些不愿意跪的全都被打断了腿。
那骨头断裂的声音,听得他脸都白了。
尽管他觉得自己老胳膊老腿,可能活不了几年,可剩下的不多的光阴还是不要躺在床上为好,不能给子孙们添麻烦。
大丈夫能屈能伸,刀架在脖子上,跪一下不丢人。
等会让这群天杀的兵痞子加倍跪回来便是。
“大哥,别跟他废话。”广景朔的二叔恶狠狠地瞪了赵全一
眼,扬起下巴傲气十足地说道:
“这傻子恐怕还不知道惹了谁?”
“咱们景朔可是大将军汝成周汝老将军的得意门生,别说他一个小小战将,就算是雁城三军元帅在此,也得对我们家景朔礼让三分。”
“哈哈,这竖子死到临头还不自知呢。实在太可悲了!”
“哈哈——”
广家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只不过嘴上笑的欢,心里可不舒服,因为他们的膝盖都在地上跪着呢。
“汝成周?汝家?”
张小卒站在街道旁,听见汝成周这个名字,禁不住直皱眉头,侧头看向右手边的周剑来,压低声音道:“周大哥,我或许知道此事因何而起了?”
“你觉得是汝家在背后搞的鬼?不敢针对你打击报复,于是把怨气撒在雁城身上?嗯——应该是迁怒于戚城主。”
“若真如此,那这汝家可真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
周剑来亦听见了汝成周的名字,所以张小卒一开口他就知道张小卒心里在想什么。
“不然好端端的,广景朔没道理抢官粮。要知道,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况且这不是雁城第一次来这边收购粮食,广景朔若真敢抢,应该早就动手了,哪会等到现在,应该是受了汝家的指使。”张小卒说道。
“等广景朔来了就知道了。”周剑来道。
“嗯”张小卒点点头,随之目光一寒,沉声道:“若真是汝家在背后指使的,我发誓会让指使者给将士们陪葬。”
说完目光看向蹲在牛大娃肩膀上的黑猿,堆起笑脸问道:“猿爷,星辰大能打的过吗?”
“为什么要帮你打?”黑猿撇嘴道。
张小卒当即伸出一根手指,道:“出手一次一颗龙涎果。”
“成交。”黑猿咧嘴笑道。
有黑猿这个打手在,汝家即便有星辰大能坐镇,张小卒也无惧。
“将军,时间到。”有侍卫单膝跪到赵全面前,禀告道。
赵全双目赤红,像极了一头嗜血的野兽,眼睛里射出两道狠戾光芒,手一挥,道:“杀!”
“!!!”广家人闻言眼皮顿时突突直跳。
“大胆!”
“谁敢杀老夫?!”
“反了天了你们!”
广景朔的父亲瞪圆了眼珠子怒声喝斥,只不过他眼神背后全是恐惧之色。
噗!
手起刀落,广景朔父亲在内的十颗人头滚落地面,鲜血喷射,染红了他们面前的街道。
广家十位元老级人物就这么被砍了,他们到死都没觉得赵全敢这么做。
赵全站在街道正中,鲜血溅了他一身,可他眼皮眨都没眨一下,声音森冷地吩咐道:“计时。”
“啊——”
人头和鲜血刺激了广家人的神经,一道道惊恐尖叫声划破天空,在街道上回荡。
拓州一众官员无不脸色惨白,咕噜着喉咙可是却喘不上气,被赵全的狠辣凶残吓得窒息。
他们知道赵全敢杀人,因为在这之前已经有好几个广家人被杀害,但是他们没想到赵全这么敢,竟然直接拿广景朔的老父亲,以及广家一干族老开刀。
这一排人头落地,那就真真是不死不休了。
原本他们以为赵全说广景朔是大牙奸细,只是嘴上说说的,可是现在他们不得不开始怀疑广景朔的身份了。
心想赵全手里恐怕是真的攥实了广景朔投敌叛国的实据,否则他怎敢这般嚣张跋扈,完全不把广景朔当人看。
“胆敢起身反抗者,杀无赦!”
赵全魔鬼一般的冰冷喝声传过长街,传进广家每个人的耳朵里,吓得他们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嘴上不断地祈求,让广景朔快点来救他们。
……
“大人,大事不好了!”
“出大事了!”
拓州大营,奉命观察情况的侍卫,骑着马神色惊慌地飞奔回来,如丧考妣的嚎叫惊动了整个大营。
同时也惊颤了广景朔的心脏。
甫一听见侍卫的嚎叫,他的心就猛地沉到了谷底。
“大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大人——”
侍卫连滚带爬地闯进广景朔的军帐。
“混蛋!”
广景朔被他叫的心慌,迎上去就是一脚,把侍卫踹翻在地上,骂道:“慌什么慌,嚎什么嚎,你爹死了还是你娘死了?!”
“禀告大人,是——是您爹死了。”侍卫哭丧着脸道。
“你说什么?!”广景朔脸色刷的一下白了。
侍卫咕噜一声咽了口唾沫,颤着嗓子答道:“大老爷、二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五老爷,还有其他五位老爷,全被——被赵全砍了脑袋。”
“啊!”
广景朔张嘴一声惨叫,脚下踉跄着往后连退好几步,差一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赵全狗贼,老子和你不死不休!”广景朔咆哮嘶吼,胸口剧烈起伏,随之神色一悲,两道清泪滑落眼角,仰天哀嚎道:“父亲,你死的好惨啊!是孩儿不孝,孩儿罪该万死!”
“大——大人,您快去看看吧,去慢了他还要杀人。”侍卫慌张道。
“传令!”
广景朔强压下心中的滔天怒火和悲痛哀伤,阴气森森地喝道:“全军挂甲,虽吾出征!”
“来人,给吾披甲!”
广景朔到底是武将,气势提起来也颇有一股威严。
……
“杀!”
“杀!”
“杀!”
长街上,赵全冷漠无情,每一声令下就有十颗人头滚落。
元泰平心善,心生不忍,低声问道:“若广景朔坚决不肯露面,难道真要把他三族全砍了吗?”
没人回答他。
但以赵全和将士们的仇恨和杀气,答案恐怕是肯定的。
若没有在望渊湖上战死那么多将士,赵全不会为难广景朔的一家老小,他会领着四万将士直接杀进拓州大营。
可他现在只有一万七千将士,而拓州大营有三万装备精良的驻军,他没有必胜的把握,也不愿再让将士们流血牺牲,所以他愿意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逼广景朔就范。
若广景朔坚决不就范,那就再冲进拓州大营杀个天翻地覆好了。
赵全莽吗?
莽!
但是在这件事上他看得很明白。
单凭水贼首领的口头指控,没有实证,根本无法定广景朔的罪。
因为水贼和广景朔,前者是贼,后者是兵,是生死敌对关系,所以面对水贼首领的指控,广景朔只需要一口咬定是水贼首领污蔑他即可。
合情合理,让人无法辩驳。
所以赵全知道,这件事若不能用狠绝手段快刀斩乱麻,而是推到官面上慢慢论断,最后多半是不了了之,那死去的将士就只能冤沉湖底了。
赵全觉得自己刀够快,心也可以狠绝。
你广景朔害我儿郎,那我就杀你亲眷,不就是比坏比残忍吗?谁他娘的不会。
长街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
随之轰隆隆的马蹄声自东面传来,赵全一听便知是大量骑兵冲锋的马蹄声。
“呵,终于来了吗?”赵全转过身,嘴角挂着冷笑,望向东街口。
“赵全狗贼,纳命来!”
广景朔身披黄金战甲,一手拽着马缰,一手提青龙偃月刀,转过街口疾冲而来,目光落在赵全身上时,顿时双眉倒竖,刀指赵全怒吼道。
全副武装的拓州骑兵紧随其后,杀气腾腾。
街道上的人仓皇逃窜,远远跑开。
赵全面朝持刀冲来的广景朔,手扬起,然后落下,道:“杀!”
噗!
十颗人头滚落地面。
“啊!”
“赵全,你他娘的畜生!”广景朔目眦欲裂。
赵全不理,手再次扬起,再次落下,道:“杀!”
噗!
又是十颗人头滚落地面。
第五百三十一章 冷暖自知
从街口到赵全所在的位置只有两百多步的距离,往日里骑马回府,这点距离不过是眨眼的时间,可眼下广景朔却感觉似有千万里那么遥远,恨不得胯下的烈马多生几条腿。
只因赵全挥臂的速度越来越快。
“杀!”
“杀!”
“杀!”
冷酷无情的命令一声紧接一声,好似在拼命追赶急促的马蹄声。
每一声令下,必有十颗人头滚落地面。
赵全眦着一双充血通红的眼珠子,自始至终不曾眨一下,望着策马扬刀杀来的广景朔,他一双眼睛里只有怨毒和仇恨。
“杀!”
“杀!”
“杀!”
赵全眼睛直盯着广景朔,口中彷如来自地狱深处的森冷命令,已经急促地连在一起。
广景朔越快,他的命令就越快。
广景朔越近,他的命令就越快。
一十、一百、三百、五百——
广家男人一排排倒下,短短一会儿就有五百多人尸首分离。
由于跪的时候是男人在前,女人在后,年龄大的在前,年龄小的在后,所以眼下被砍的皆是广家男人,并且是有威望的年长者。
躲在街边看戏的人,早已被血腥杀戮吓破了胆,许多人趴在地上呕吐起来,苦胆都吐了出来。
有些人甚至被吓得瘫软在地,尿湿了裤裆。
拓州大小官员无不吓得魂飞天外,吭都不敢吭一声。
“啊——”
“赵全,我干你祖宗!”
广景朔状若疯狂,青龙偃月刀高高扬起,携焚天怒火劈向赵全。
“广景朔,给老子跪下!给枉死的战士跪下!给南境饥苦百姓跪下!”
赵全咆哮怒吼,不闪不避,踏步向前,挥刀朝广景朔砍了过去。
当!
兵刃撞击在一起,金铁交鸣。
广景朔的冲势生生止在原地,赵全脚下厚重的青石地面寸寸炸裂,并陷下去一尺多深。
“滚!”
赵全长刀一扬,把广景朔连人带马掀退。
广景朔借战马冲锋之势,盛怒之下的全力一击,被赵全不闪不避正面接下,并且以后继之力震退。
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杀杀杀杀杀杀——”赵全比广景朔更加疯狂,长刀狂舞,漫天刀气卷向广景朔,同时嘴上连喊十余声杀。
“住手!”广景朔惊惧大吼。
但是雁城将士怎会听他的话,手起刀落,一百多颗人头滚落地面。
“啊——”广景朔声嘶力竭,瞪着赵全咆哮问道:“你是魔鬼吗?!”
当当当——
赵全一边挥刀朝广景朔猛砍,一边状若疯狂地大笑道:“哈哈,我如果是魔鬼,那你算什么?勾结水贼,杀我两万一千九百七十三名将士;勾结水贼,抢我南境百姓救命的口粮。你可知道,南境眼下一天会饿死多少人吗?就因为你抢粮耽误的这些天时间,南境就会因此饿死十万甚至数十万人。就凭你做下的罪恶,别说诛你三族,就是诛你九族都难恕你的罪行。”
“放你娘的狗屁!”
“危言耸听!”
“你当老子不知道吗,南境的旱灾早就过去了!”
广景朔破口大骂。
“杀杀杀——”广景朔的话刺痛了赵全的神经。
危言耸听?
南境的旱灾早就过去了?
水贼这么说,广景朔竟然也这么说。
赵全突然想笑,心想南境有多苦,恐怕也只有南境人自
己知道了。
“不——”
“住手!”
“混蛋,住手!”广景朔眼珠子都快瞪裂了,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广家男人被屠戮。
“呜呜,父亲,救救我。”
“大伯,救我!”
“爷爷,救救孙儿!”
“救命啊!”
广家中年往上的男人已经被杀光,已经砍到了年轻一辈,哀嚎求救声连成一片。
广景朔听见了他那刚满八岁的乖孙儿的无助求救声,他的心都碎了。
他拼尽全力挥舞青龙偃月刀,想把赵全砍翻,或是逼退,但赵全战力胜他一筹,反被赵全杀得节节败退。
“众将士听令,给我冲!”
“杀光这群目无王法的兵痞!”
广景朔指挥身后紧随而至的骑兵队伍。
砰!
牛大娃纵身跃到广景朔身后,面朝疾冲而来的骑兵队伍,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体瞬间长到十丈多高,脚踏马步,上身前倾,半截手臂砰的一声插进地面,而后抓着地面把地皮整片掀了起来。
轰隆隆——
大地颤抖,牛大娃双手抓着五六尺之厚的地皮,如抖地毯一般抖向冲来的骑兵。
霎时间人仰马翻,乱成了一锅粥。
广景朔回头一看,心都木了。
他虽然带来了三万武装到牙齿的战士,可是在这街道纵横的城里,根本发挥不出威力。
只牛大娃一人挡在那里,就把街道给堵死了。
“杀!”“杀!”“杀!”
赵全的命令一刻未停。
“赵全,你想怎样?!”广景朔朝赵全大声质问道。
“杀!”
赵全不予理会。
“啊——不要——爷爷,救我救我!”
“大爷爷,救命!”
杀戮的屠刀已经到了广家孙子辈的头上,再砍一会广家三族就没男人,就绝后了。
“住手!”
“我——我认输!”
“求大人高抬贵手,别再杀了!”
广景朔的气势突然萎靡了下去,似斗败的公鸡,整个身体都塌了下去,向赵全哀求。
“跪下!”赵全喝道。
“士可杀,不可辱!”广景朔横眉厉喝。
“那就接着杀!”赵全森然冷笑,喝道:“杀!”
“我——我跪!”
“我他娘的跪还不行吗?!”
广景朔翻身下马,扑通一声跪倒在赵全面。
“把贼首押过来!”赵全命令道。
立刻有将士把生擒的四位水贼首领押了过来,四人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他们现在不是盼生,而是一心求死,最好一刀砍了他们,实在不行两刀也行,他们再也不想体验酷刑折磨。
“把头抬起来,看清楚你们面前这人,本将军有话问你们。”赵全向水贼首领命令道。
四人艰难地抬起头,用青肿充血的眼睛看了看广景朔,然后朝赵全点点头,示意他们看清楚了。
“指使你们,并出人出力,和你们一起抢粮的那位广大人,可是你们眼前这位广景朔广大人?”赵全问道。
“是,就是他!”
“没错,是他!”
四个水贼首领纷纷点头指认。
广景朔脸色苍白,但依旧梗着脖子,瞪着赵全说道:“你不能单凭几个水贼的话就定我的罪,我乃拓州节度使——”
“闭嘴!”赵全不耐烦地喝断广景朔的话。
“禀告大人——”大胡子水贼首领叫道
,目光扫向街边看戏的拓州官员,冷笑道:“这些位大人都和我们望渊湖的水贼关系莫逆,逢年过节都会受我们孝敬,一个个都是贪赃枉法的贼官。大人,快把他们都抓起来砍了!”
“对对对,我们逢年过节都会往这些位大人府上送钱送礼。”
“都是狗官,杀了为民除害!”
四个水贼你一言我一语,抢着揭露拓州官员的肮脏面目。
街边百姓们听见后一片哗然,许多人开始破口大骂起来,他们总算明白望渊湖的水贼为何年年剿,却年年剿不掉了,原来是官贼一家亲呐。
“血口喷人!”
“贼人狂言恶语,想陷害我等,大人千万不要轻信啊!”
一众官员吓得脸都绿了,扯着嗓子和水贼首领嚎叫,为自己辩白。
可是他们的脸色和畏畏缩缩的模样,已然告诉人们他们心中有虚。
赵全却是没有理会,看向广景朔问道:“粮食呢?”
“什么粮食?我不知道。”广景朔拧头道。
赵全冷笑,道:“你应该知道的,我不愿和你多废唇舌,既然你觉得死的不够多,那我就再多杀点。不过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再杀一会广家也就绝后了。”
说完,赵全的手臂缓缓扬起。
“我说。”
“粮食被我——被我卖了!”广景朔哪还有底气和赵全磕,看见赵全的手臂扬起,立刻开口叫道。
“卖了?”
“卖给谁了?”赵全追问道。
“自然是卖给——卖给拓州的各大粮铺,哦,还有附近府城的粮铺。”广景朔答道。
赵全目光一寒,沉声道:“你闪躲的目光告诉我,你没有说实话。好吧,既然你不配合,可别怪我残忍。来人,把广大人的孙儿押过来,广大人要亲眼看着他的乖孙儿被砍脑袋,等会下手利索点,可别一下砍不掉。”
此言一出,广景朔瞬间毛骨悚然,精神扛不住奔溃了,跪伏在地上向赵全哭求道:“赵大人,求求你,高抬贵手!我真的不能说,因为说出来我全家都得死呀!”
赵全闻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广景朔的话明白地告诉他,广景朔也是受人指使,并且是广景朔得罪不起的大人物。
“是汝家的人指使你这么做的吧?”张小卒悄无声息地走到广景朔背后,冷不丁地问道。
广景朔吓了一跳,脱口惊呼:“啊,你是怎么知道的?”
张小卒点点头,道:“听你的语气,显然是了。”
广景朔这才反应过来,被人诈了。可话已出口,只能摇头苦笑。
“是汝成周,还是汝俊晤,还是汝恒?嗯,肯定不是汝恒,他应该指使不动你。”张小卒半问半分析道。
“说吧。”
“我不想再杀人了,别逼我。”赵全说道。
“是——是汝俊晤指使我这么做的,行动计划,工具、人手、船只,都是他们派来的。我——我就是个传信的,帮他和水贼搭线。”
广景朔悔不当初,气得直扇自己耳光,几巴掌下去就把嘴角扇得稀烂,鲜血流淌。
“粮食是被汝家人运走了吗?”赵全问道。
“是。全被汝俊晤运走了,我一袋都没留。”广景朔道。
“呵,你可真是大公无私。”赵全讥笑道。
顿了顿,赵全突然问道:“广景朔,你觉得你犯下的罪行陛下会怎么判你?”
广景朔瘫在地上,脸色惨白。
勾结水贼,本就是杀头的大罪,如今还勾结水贼抢夺官粮,最轻也得满门抄斩。
第五百三十二章 兵贵神速
赵全当着拓州一众官员的面,砍了四个水贼首领的脑袋,自始至终没有提一句他们和水贼之间的龌龊勾当。
他把从水贼老巢缴获的金银珠宝,以及在广家三族搜刮的一些财富,全部交给拓州官员,麻烦他们把这些银钱珠宝在最短的时间内变换成粮食,再以最快的速度运去雁城。
众官员点头如鸡啄米,欣然答应。
并对南境受灾百姓表示深切的关怀和同情,愿意尽最大努力帮助南境百姓度过难关,纷纷慷慨解囊,这个两万两,那个三万两五万两,不到半个时辰,竟筹集出两百多万两银子。
这些家伙个个都是混迹官场的人精,赵全当着他们的面杀了水贼首领,接着请求他们帮忙,意思在明显不过,不准备追究他们和水贼勾结的罪行,但是他们必须戴罪立功。
甫一明白赵全的意思,他们悬在半空的心顿时往下落了一半,禁不住长吐一口浊气,皱成一团比苦瓜还苦的脸上,渐渐有了一抹劫后余生的偷笑。
所以对赵全交代的事,一点不敢马虎,非但不敢,还得尽心尽力地表现一番。
尤其是看到赵全领着头裹白巾的雁城将士和拓州的三万守军,马不停蹄地杀向沾州方向,他们愈加心惊胆战。
心说:“这他娘的真是个狠人啊,竟然要去沾州捋汝成周的老虎须子,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
……
潮湿阴暗的地牢里,广景朔像条死鱼一样躺在阴潮的地上,瞪着两只布满血丝的眼睛,无神地望着牢房顶棚上的层层蛛网。
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沦为阶下囚。
他贵为拓州节度使,手握兵权,仕途康庄,前程一片大好。
可是这美好的一切竟然说没了就没了。
直至此刻他还感觉好像是一场不真实的噩梦,因为事情发展的实在太快,快到他无从思考。
他自以为万无一失的对策,在赵全的残忍屠戮面前根本就是个笑话。
讲道理?
呵呵。
半个字都懒得和你理论。
你不认罪,老子就杀你全家,灭你三族。
广景朔心里苦,委屈,不平。
凭什么啊?
官场上不论是文官还是武将,不管背地里如何捅刀子,可大家明面上都很讲道理,因为唯有有道理才能站得住脚。
胡搅蛮缠不讲道理的,通常都会死的很惨。
所以你赵全凭什么不讲理?
凭什么这么豪横?
你爹又不是苏翰林。
可是广景朔不得不承认,赵全的不讲道理很管用,因为但凡赵全遵守官场的规矩,和他讲一点道理,赵全就拿他无可奈何。
赵全的蛮横让广景朔想起一句俗语: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汝俊晤和汝恒父子对这句话也是深有体会。
至少眼下是如此。
拓州传来的消息刚到汝俊晤的书桌上不足一个时辰,沾州的城门就被赵全率领大军踏破。
大军进城迅速攻占城墙,接着直奔汝家,包围了汝将军府,并封锁周围各街区路口,重兵力设防沾州大营方向,防备沾州驻军攻打过来。
赵全
把“兵贵神速”四个字发挥到极致。
汝俊晤父子得到拓州传来的情报消息后,先对赵全谴责了半天,骂赵全狂妄野蛮,不按规矩出牌,是个未受教化的南蛮子。
然后喝杯茶润了润嗓子消了消气,这才不慌不忙地商议对策,决定明天一早就加紧城防,并在城外二十里布置岗哨。
一旦赵全和他的大军出现在视野里,就立刻关闭城门御敌。
沾州有五万精兵悍将,赵全若是敢硬来,保准让他有来无回。
然而他们打死也没想到赵全会来得这么快,以至于他们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将军府就被赵全率兵重重包围,然后踹破大门从正门杀入。
汝家人全体懵了。
但汝家到底是将帅之门,家中男儿哪个没有三分火气,度过起初的懵逼状态后,立刻就骂骂咧咧,并抽刀拔剑激烈反抗起来。
可是他们的激烈反抗,得到的是冷酷镇压。
“啊——”
“杀人啦!杀人啦!”
妇人的惊恐尖叫声此起彼伏,空气中渐渐弥漫起血腥味。
牛大娃执大弓悬在将军府上空,看见将士们制服不了的反抗者,直接张弓射杀。
“老夫倒要看看是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骑到我汝家头上来拉屎撒尿?!”
“若不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夫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砰!
年过古稀,须发花白的汝成周暴躁地踹破房门,从房间里出来。
张小卒正站在院子里等他。
“狗——”汝成周跨出房门见到张小卒,张口就要骂,但下一刻瞧见张小卒捧在手里的天子令箭,目光猛地一哆嗦,到嘴边的骂声立刻咽了回去。
“天子令箭,如帝王亲临!”张小卒狐假虎威地朝汝成周喝道。
汝成周心里虽有万般怨气,百般不情愿,但闻言不得不立刻整理着装,然后恭敬地跪在地上,呼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着就要起身。
却听张小卒喝道:“让你起来了吗?”
“哼!”
“黄口小儿,拿着鸡毛当令箭!”
“便是陛下亲临,也不会让老夫长跪不起。”
汝成周嗤鼻冷笑,自顾起身,压根不受张小卒挟持,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直起腰杆看向张小卒,凹陷的眼窝里射出两道精光,随之气势陡然猛增,如山洪暴发一般压向张小卒,同时嘴上喝道:“不要以为有天子令箭就能为所欲为,若你不能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老夫保证会让你横着出去。”
汝成周强大的气势压迫让张小卒不由地呼吸一窒,不禁对其刮目相看,心道:“不愧是开国将帅,即便是几十年没上战场,依然气势迫人。”
好在张小卒的气势也不弱,白巨猿一出,立刻把汝成周扑到面前的气势顶了回去,甚至还反压一筹。
感受到张小卒的气势反击,汝成周不由的目光一寒,看张小卒的眼神变得认真起来,这样的气势他已经多少年没感受到过了,心里暗惊道:“这小子看似年轻,但绝非简单之辈。这股子充满血腥味的气息,一闻就知道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狠人。”
“汝成周,你勾结水贼,抢夺官粮——”
“放你娘的狗臭屁!”
张小卒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汝成周横眉怒目骂了回去。
“——”张小卒神色一僵,道:“好好说话,不准骂人。”
“小王八蛋,谁给你出的丧德主意,让你来陷害老夫?!”
“老夫不但要骂你,还要打你呢!”
汝成周火冒三丈,压根不理张小卒,话说完竟真的朝张小卒扑了过来,拳头紧跟着扬起。
张小卒怒哼一声,原地未动,一拳迎了上去。
砰!
双拳碰撞在一起,爆发出一声巨响。
噔噔噔——
汝成周脚下连退十多步,差一点退到房间里去。他心里咯噔一颤,看向张小卒,神情真正凝重起来。
“看拳!”
汝成周觉得刚才一拳小瞧了张小卒,被张小卒有心算无心,所以吃了一个暗亏,遂大喝一声再次挥拳扑向张小卒。
砰!
这一拳张小卒没再收力,双拳撞击,汝成周直接双脚搓着地面,上身后仰倒飞了出去。
哐当一声撞碎门槛,摔进了房间里。
“汝成周,你勾结水贼,抢夺官粮,你可知罪?”张小卒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
“老夫知你娘个头!”房间里汝成周破口大骂,“老夫堂堂开国大将,坐拥沾州封地,吃喝不愁,享乐无穷,老子他娘的吃饱了撑的去抢劫官粮?”
张小卒皱眉,听汝成周底气十足的骂声,似乎是真不知情,于是话锋一转,说道:“既然不是你,那就是你儿子做的了。养不教父之过,你儿子做的,你也难逃干系。”
“放屁!”
“老子儿子为什么要抢官粮?”
“再者说,哪里来的官粮让老子的儿子抢?”
“狗日的,污蔑人能不能找个像样点的借口,说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汝成周愤愤不平道,一口认定有人要栽赃陷害他们汝家。
“行啦,别叫了。”张小卒不耐烦地摆摆手,“抢劫官粮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只是还不确定你们汝家都有谁参与而已,有火有气留着冲你的好儿子撒吧。”
说完,张小卒朝重新走出房门的汝成周晃了晃手里的天子令箭,目光一寒,杀气凛然道:“咱们有话好好说,别蛮不讲理逼我开杀戒。”
“——”汝成周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张小卒脸上,心说老子好好呆在家里,你丫的领兵强闯我家,到底是谁蛮不讲理。
同时他的心一下悬了起来,因为听张小卒说话的语气好像是真的,不过他还是不信汝家真的有人胆大包天到敢去抢官粮。
一刻钟后汝家有身份的男人全都到了正堂大厅,一个个惊魂未定,直问汝成周发生了什么事。
汝成周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因为他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父亲——”
“爷爷——”
汝俊晤和汝恒被赵全和几位将士最后押进大堂,二人衣衫凌乱,身上染血,狼狈不已。
因为他二人做贼心虚,竭力反抗,结果被赵全和周剑来狠狠收拾了一顿。
第五百三十三章 为所欲为
事情顺利得远超张小卒几人的预想,他们本以为得恶战一场才能拿下汝家,因为汝家毕竟是将门世家,在他们看来定然不好相与,然而未曾想这么容易就搞定了。
倒也不能怪汝家太弱,主要还是因为张小卒一行来得太突然,太凶猛。
非战时状态,汝家虽是将门世家,其实与普通的大家族也无甚区别,无非就是家里的护卫都是纪律严明的军中将士,看家护院比寻常人家森严一些。
但这点护卫力量面对成千上万刚从战场上下来的杀才,简直不堪一击。
不过若是他们没有杀汝家一个措手不及,等明天汝俊晤父子让全城警戒起来,就凭他们缺少攻城器械的四万多将士,想要攻破有汝成周及五万大军防守的沾州城,恐怕是痴人说梦。
至于张小卒有所忌惮的星辰大能,汝家根本没有。
不是汝家不行,而是张小卒把星辰大能想得太普遍了,感觉好像星辰大能随处可见一样。
其实若不是战争把诸多星辰大能汇聚到雁城的战场,星辰大能哪能那么容易就能见到的。
像药王谷、三清观、缥缈宫、飞仙宗这些专精修炼的大宗门,也就只有一两位星辰大能而已。
而世俗人家想要培养一位星辰大能出来,其难度堪比登天。
汝成周倒是一位九重天境的半步大能,可惜在张小卒面前并未掀起一点浪花。
张小卒吸收完黑白无常和苏阳的魂力后,鬼瞳成功苏醒,而苏醒过来的鬼瞳让张小卒第一次生出与之融为一体,血脉相连的感觉。
在器灵的帮助和指引下,张小卒非但知道了该如何修炼鬼瞳之力,还让鬼瞳之力成功融入到他的混元力当中,令混元力的威力翻倍提升。
至此他的混元力已经融合了五种力量,分别是力门的气势之力,速门的道力,气门的鬼力,心门的紫气力量和鬼瞳之力。
心门内的紫气力量是张小卒在大牙期间出现的,张小卒也不知道这股力量是源自枯骨,还是源自锈剑,亦或是他自己在沙滩上练拳练出来的,只知道这股力量威力无穷。
虽然它至今也只有一点点,融合在混元力中只有淡淡的一点紫色,但是它却能让混元力的威力产生质的飞跃。
他能以肉拳接下李昊天顿悟的一枪,能在青州城挡下朱亮俊的八角重弩射击,能轻易破开空间隔绝把六扇门影门的人从折叠空间里轰出来,全都是仰仗这股看似微弱稀少,实则强大无比的紫气力量。
现如今再加上不输于紫气力量的鬼瞳之力,让张小卒的战力再次跳跃提升,已经让他拥有可以和九重天境的半步大能抗衡的力量。
不过,若是遇到厉害的九重天境高手,比如像万秋清晋级星辰大能前的那种战力,以张小卒眼下的战力还差许多。
若是遇到妖孽级别的存在,可以跨越大境战星辰的,张小卒就更不是对手了。
好在汝家并没有这种级别的存在,不过就算有,也不是事,因为他们有黑猿坐镇。
只是黑爷爷的出场费实在太贵,所以能不劳烦还是不劳烦的好。
“哈哈——”
“好!好!好!”
汝成周看见汝俊晤和汝恒的狼狈模样,好不容易才控制住的怒火一下直冲脑门。
只见他须发皆张,面如赤枣,眼球凸鼓,脸上的褶皱全都张了开来。
真真是气到极点,趋近于暴走。
“若不能给老夫一个合理的解释,就算你手握天子令箭,老夫也要让你为你对汝家的冒犯付出惨痛代价。”
汝成周瞪视张小卒,字字杀气凛冽,曾经血战沙场的大将之威被彻底激发出来。
凛冽森冷的杀气,把大厅的温度都压了下去。
“没错,汝家威严不容侵犯!”
“不要以为有天子令箭就可以为所欲为!”
“若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你们休想走出沾州城!”
汝成周的气势带动了汝家男儿的火气,一个个似突然找到靠山一般,内心的彷徨恐惧被镇定和威怒取代,全都用吃人一般的目光瞪着张小卒。
因为张小卒手握天子令箭,所以汝家人自然而然视张小卒为大敌贼首。
张小卒也乐于如此。
他之所以一来汝家就亮出天子令箭,是有意把这件事往自己身上揽。
一来是因为这件事推本溯源,是因他和汝俊晤父子的仇怨而起,他有责任担起来。
二来是赵全的莽虽然很管用,但领兵攻城,屠广家近千人,现在又率兵攻占将军封地,更是围府行凶,不管事情起因为何,定难逃罪责。
否则若都学赵全这么干,一有矛盾就用武力强行解决,手握兵权者直接大军出击,那这个国家岂不是乱套了。
这就是广景朔所谓的规矩,官场的规矩,律法的约束,即便是贵为帝王的苏翰林,行为处事也要受条框约束。
谁跳出条框乱来,谁就得承担违反规矩的后果。
所以张小卒想替赵全担下这个责任。
他手握天子令箭,缓和的余地大。
另外他灭苏阳和他的红甲骑兵,本就不招苏翰林待见,觉得再多一件也无所谓。
再者,他没有入仕为官的打算,所以完全不担心这件事会不会影响仕途前程。
张小卒嘴角含笑,目光扫视一个个气得跟鼓胀蛤蟆一样的汝家男人,扬了扬手里的天子令箭,贱贱地说道:“抱歉,有天子令箭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你——”汝家男人无不气结。
“哼!”汝成周重重地哼了声,可是也不好说太过藐视天子令箭的话来反驳张小卒,万一不小心哪句话说的太出格,传到天子耳朵里,定然难逃罪责。
“父亲,您要给孩儿和恒儿做主啊!”汝俊晤哭丧着脸哀嚎道。
奈何被赵全拿刀架在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压进了他的皮肉里,殷红的鲜血顺着刀刃一滴滴滑落,故而一动不敢动,生怕剧烈反抗万一惹急赵全,长刀一拉,让他脑袋搬家。
“爷爷,救、救救孙儿!”汝恒面无血色,整个人瘫坐在地上瑟瑟发抖,颤着嗓子向汝成周求救。
周剑来手持斩魂剑,架在汝恒的脖子上,汝恒只感觉像是被一只恶魔扼住了脖子,刺骨寒气不停地往他皮肉骨头里钻,他的精神防线正在被一点点压垮。
“闭嘴!”
汝成周朝汝俊晤父子瞪目怒斥,虽然他尚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对方冲进汝家,别人不抓,就只抓他们父子俩,显然是冲着他们父子俩来的。
汝俊晤和汝恒顿时噤若寒蝉,主要还是因为他们心中有虚。
汝成周目光落在张小卒身上,说道:“休再卖弄唇舌耍威风,有事说事。”
“好,那我就说上一说。”张小卒点头应道,“这件事还要从半个多月前说起——”
汝家人虽怒不可遏,但仍然都好奇地竖起耳朵听起来。
“半个多月前汝俊晤带着汝恒去雁城玩,二人目中无人,嚣张跋扈,公然欺负到我头上,结果被我狠狠地修理一顿,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雁城。”
“谁知这父子俩竟记恨上了,只不过他们不敢找我报复,谁曾想竟把心中怨恨迁怒到雁城,乃至整个南境人身上。”
“此二人得知雁城派大部队来富饶的七十二中央主城收购粮食,心生歹念,欲抢粮报复雁城,报复南境。”
“于是二人暗中勾结拓州望渊湖上的水贼,对途经望渊湖的运粮部队耍了个偷天换日的计谋,用装着粗沙和碎草的麻袋调换了粮袋。”
“二人自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殊不知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雁城四万运粮将士,在望渊湖上和水贼血战一天,战死两万多将士,最终剿灭所有水贼,并生擒了几个水贼首领。审问之后赫然得知,竟是拓州节度使广景朔指使他们做的。”
“将士们怒不可遏,冲进拓州擒了广景朔,广景朔连连含冤,说他只是个传话搭线的,真正出人出力的是——他们两个!”
张小卒指着汝俊晤和汝恒喝道。
“张小卒,你满口胡说,血口喷人!”
“张小卒,你说是我父子干的,你可有真凭实据?”
汝俊晤和汝恒自是一口否认。
汝成周问张小卒:“可有证据?”
“广景朔说是他们两个干的。”张小卒道。
“广景朔呢?”汝成周问,“可否带上来让老夫问问?”
“不能。”张小卒道。
“为何?还怕老夫杀了他灭口不成?”汝成周冷笑。
“广景朔正在拓州大牢关押着。”张小卒道。
“那就速速派人把他押送过来。”汝成周道。
张小卒道:“不需要。”
“不需要?”汝成周语调一提,喝道:“你说是广景朔指认他们两个抢的粮食,却不让老夫当面问广景朔,又没有其他真凭实据,然后你就要定他们两个的罪,你不觉得可笑吗?”
“广景朔来不来无关紧要,只要他们两个亲口承认,并把抢夺的粮食交出来,就可以了。”张小卒说道。
汝成周给了张小卒一个“你是来搞笑的吗”的眼神。
张小卒笑了笑,然后侧转身体走向汝恒。
“你——你要干什么?!”汝恒在雁城被张小卒接着打断两次腿,以致于对张小卒产生了心理阴影,见张小卒一脸坏笑地朝自己走来,当即吓得汗毛倒竖。
“你要干什么?!”汝成周亦喝道。
张小卒装作没听到,径直走到汝恒面前,突然伸出手指点在汝恒眉心,一个鬼咒符文在他指尖显现,然后喷吐出阴冷的红芒,穿透了汝恒的脑袋。
“啊——”凄厉惨叫瞬间从汝恒嘴里发出,他双手抱着脑袋,在地上痛苦翻滚起来。
“说出粮食的下落,我立刻帮你解除痛苦。”张小卒说道。
这就是张小卒的办法,简单直接,不怕汝恒不屈服,除非他有一死的勇气。
“我说我说——啊——”汝恒连三十个呼吸的时间都没坚持住,就精神奔溃放弃抵抗。
第五百三十四章 恕我不能忍受
汝恒痛不欲生的凄惨叫声,让汝家人毛骨悚然,不敢想象汝恒正在经受怎样的痛苦折磨。
“快住手!”
“你对他做了什么?!”
汝成周愤怒地向张小卒呵斥质问。
“别担心,一点小小的惩罚而已,死不了的。”
张小卒语气淡漠,不以为意,就好像真的只是一点小小的惩罚。若听不见汝恒一声高过一声的凄厉惨叫,汝家人或许真就信了。
“只要他把所抢粮食的藏匿地点交代出来,我立刻解除他的痛苦,否则我不介意让他承受的痛苦再加一倍。”张小卒说道。
“啊——粮食在——”
“住口!”
汝恒无法忍受神魂灼烧的痛苦,听见张小卒说还要把他的痛苦提升一倍,当即就要交代,但是却被汝俊晤厉声喝断。
“张小卒,休要欺人太甚!”
“你这是**裸的打击报复。”
“是滥用私刑,屈打成招!”
“老子要去帝都告你!”
汝俊晤朝张小卒嘶吼,言语激烈,振振有词,可他心中却是恐慌不已,生怕汝恒招认。
张小卒斜睨他一眼,冷笑道:“这算什么?为了让广景朔说出幕后真凶,我杀了广家三族**百口男人,差点把广家三族的男人杀绝了。所以手段残不残忍无所谓,只要管用就行。”
汝家人闻言无不倒抽一口凉气,用看魔鬼一样的眼神看着张小卒。
“小子,你手段这般凶残,就不怕遭报应吗?!”汝成周叱喝道。
“呵呵,报应?”张小卒嗤鼻冷笑,反问道:“你们勾结水贼抢夺南境百姓救命的粮食,害死两万多为帝国抛头颅洒热血的将士,害得南境百姓吃不到救命的粮食,每一天都会有成千上万人活活饿死。你们犯下如此滔天罪恶尚且不怕报应,我只不过才杀了不到一千人,我怕什么报应。”
“啊——父亲,我真的受不了了——啊——粮食在——”
汝恒被汝俊晤一声喝斥多坚持了一会,但神魂灼烧既未停止,也未减轻,所以也只是多坚持了一会。
汝俊晤突然不顾架在脖子上的刀,陡然扑向汝恒,并一拳轰向汝恒的脑袋,也不知是要打晕汝恒,还是要一拳打死汝恒。
但是他的拳头尚未触到汝恒,就被张小卒一把抓住手腕,挡了下来。
“汝俊晤,你竟然想杀人灭口!”
“他可是你儿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你简直禽兽不如!”
张小卒故意扯开嗓门怒骂汝俊晤。
“啊——父亲,你——你——好狠的心呐——啊——粮食藏在东临山里——快——快帮我——帮我解除痛苦——啊——”
汝恒情绪奔溃,其实他只顾着抱头惨叫,根本没注意汝俊晤做了什么,是张小卒的怒骂声惊起了他的注意。
他顺声望去,正看见汝俊晤的拳头被张小卒攥着,再联想张小卒的骂声,他一下就信了,以为父亲真的要杀他灭口,**和精神上的双重痛苦,让他彻底放弃抵抗,把藏匿粮食的地点说了出来。
其实不只是汝恒信了,大厅里的汝家人都信了,因为汝俊晤的行为确实像极了杀人灭口。
所以他们每个人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即便汝恒不说出来他们也已经明白,抢粮之事定是汝俊晤父子俩干的。
“如你所愿。”
张小卒探手在汝恒头上抹过,解除灼烧他神魂的鬼咒之力。
汝恒的惨叫声渐渐止歇,身体早已被冷汗浸透,裤裆里隐隐散发出一股骚臭味,整个人虚
脱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像一条快要死去的鱼。
汝俊晤面色惨白地瘫坐在汝恒身边,声音沙哑地解释道:“我不是要杀你,我只是想把你打晕。”
张小卒看向脸色铁青的汝成周问道:“老将军可知道东临山在哪里?”
“知道。”汝成周应道。
“那不知老将军可否给小子带一下路,南境百姓正等着粮食救命呢,所以时间紧迫,耽误不得。”张小卒道。
汝成周道:“眼下山里多蚊虫,张大人身娇体贵,就别进深山老林受苦了。老夫立刻派人把这两个孽畜抢夺的粮食从山里运出来,汝家再出两万石粮食赔偿谢罪,并命人以最快的速度把所有粮食运去雁城。如此可好?”
张小卒闻言表情一怔,没料到汝成周会这么爽快,如此就认下了汝俊晤父子犯的罪行,都不派人去东临山确认一番的。非但如此,还主动给出赔偿,并且要出人出力把粮食送去雁城。
爽快得让张小卒抑不住感到诡异。
“希望张大人高抬贵手,放汝家一条生路。”汝成周放低姿态,向张小卒恳求道。
汝家男人见汝成周放低姿态向张小卒一个年轻后生低头求饶,无不脸色难看,怒气横生,可是却没人敢说半个“不”字,因为他们都反应过来,汝俊晤父子勾结水贼抢夺官粮,犯的是抄家重罪,若是纠缠不休地闹腾下去,只会把汝家一步步推向深渊。
于是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瞪视汝俊晤和汝恒,恨二人恨得咬牙切齿。
张小卒明白过来汝成周为何突然“爽快”,但并没有一口答应,而是收敛神色,沉着脸严肃说道:“每个人都得为他们犯下的过错承担相应的责任,雁城两万多战死将士需要一个说法。”
汝成周盯着张小卒的眼睛,沉默数十个熟悉,而后点头道:“好!”
说完迈步走向汝俊晤,在汝俊晤反应过来之前,啪的一掌拍中他的头顶。
汝俊晤闷哼一声,口鼻喷血,断了生机。
汝成周紧接着蹲下身,同样一掌拍在汝恒头顶,汝恒亦是闷哼一声去了地府。
整个大厅霎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谁都没想到汝成周手段会如此狠绝,亲儿子、亲孙子,竟然说杀就杀。
“张大人,如此能否给雁城枉死将士一个交代?若还不够,老夫可以接着杀,老夫儿子多,杀几个无碍。”汝成周冷着脸问张小卒。
“那就都杀了吧,然后你再自裁谢罪。”张小卒道。
“你——”汝成周气结。
谁都听得出来他说的是气话,可张小卒竟然装傻充愣,非但一点不同情他刚死了儿子孙子,反而故意出口把他往死里呛,这让他如何不气。
张小卒冷笑道:“你大义灭亲,我佩服你,可你非得阴阳怪气地把这两个杂碎的死怪在我头上,恕我不能忍受。”
“张大人还有事吗?”汝成周不愿和张小卒争唇舌,直接对张小卒下了逐客令。
半个时辰后,张小卒几人率领大军出了沾州城。
他们来的时候是黄昏时分,此时夜幕早已降临,他们不太敢让大军在沾州城内休息一夜,因为沾州城内有五万听命于汝成周的大军,他们不敢保证汝成周会不会半夜发疯,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故而连夜出城。
一口气远离沾州城五十里,赵全这才下令全军休息。
“天子令箭就是好用,我还以为得大战一场呢。”篝火边赵全咂嘴感慨道。
“是因为老将军觉悟高,大义灭亲。”元泰平说道。
张小卒皱眉,道:“我总感觉事情太顺
利了,好像哪里不对劲,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东临山。”周剑来道出三个字,见张小卒几人目光看过来,又补充了三个字:“有猫腻。”
“对,对对,东临山肯定有问题。”张小卒被周剑来一语点醒,恍然大悟道:“汝成周的态度就是在听到汝恒说出‘东临山’后,发生了急剧变化,他好像非常害怕我们去东临山。”
“听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赵全回想汝成周当时的反应,发现好像真如张小卒所说,汝成周好像在极力掩盖什么。
“那么,东临山里有什么?”牛大娃好奇问道。
“极可能是汝家的秘密基地。”周剑来分析道,“二十万麻袋粮食,没有便利的交通运不进山里,没有足够的储存空间可放不下。”
“想不想去瞧瞧?”牛大娃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我们的时间可不太多了。”张小卒道。
赵全闻言说道:“一直没捞着问你们,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牧羊城。”张小卒答道。
“牧羊城?”赵全眉头一下皱了起来,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傅玉成是牧羊城城主之子吧?”
“嗯”张小卒点头道。
“那你们还去牧羊城?不怕被傅家人报复啊?”赵全诧异问道,可不待张小卒回答,他恍然一拍大腿,道:“忘记了,你们有天子令箭,傅家人明面上不敢为难你们。话说,你们不会是故意拿着天子令箭去牧羊城恶心傅家人吧?若如此,我劝你们最好打消这个愚蠢的念头。”
“为何?”张小卒好奇问道。
“常言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听城主大人说过,傅家无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江湖上,能量都非常大。听说是因为他们家有一修炼福地,因而有不少江湖人士莫名而来,为借福地修炼,这些江湖人士皆自愿成为傅家的供奉。”
“所以就算你们有天子令箭护身,也最好不要去牧羊城,明面上傅家人不敢为难你们,但背地里借助江湖人士的力量,反而比明面上的力量更可怕。”
赵全说道。
“哎——”张小卒叹口气道,“不去不行啊。陛下吩咐我们四月二十号必须到牧羊城。”
“啊?”赵全大吃一惊,万没想到四人去牧羊城竟然是皇帝的命令,想了想不禁笑道:“既然是陛下让你们去的,想必傅家不敢对你们如何,至少在牧羊城的地界里不会对你们如何,至于出了牧羊城的地界,我觉得你们最好有多快跑多快。”
“那可未必。”牛大娃摇摇头,见赵全投来询问的目光,他不好说他们杀了苏阳,和苏翰林结了梁子,说不定苏翰林就是想借傅家除掉他们给苏阳报仇。
牛大娃想了想,说道:“傅玉成那么嚣张跋扈,他老子肯定更甚百倍,指不定压根不鸟天子令箭。”
“应该不会。”赵全道,但听他语气,显然也不太确定。
“今天四月初十,还有十天时间,时间足够。”牛大娃把话题拉回正题,看向张小卒三人问道:“就去东临山瞄一眼,瞄一眼就走,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好吧,那就去瞄一眼。”张小卒摇头笑道,然后看向赵全,道:“赵大哥,那我们就在这里告别吧。这件事若有人追问起来,你就把事情往我身上推,我有天子令箭,行的是天子指令,谁都说不出半个‘不’字。而且这件事也确实是因我而起,若我没有在雁城痛揍汝俊晤和汝恒,让他们父子俩记恨上雁城,说不定就没这些事端。”
“谢谢!”赵全朝张小卒拱手道谢,他懂得张小卒的良苦用心,心里甚是感激。
第五百三十五章 乞丐
四人一猿在东临山山群上方来来回回飞了一夜,然而除了深山老林别的什么也没发现。
可是越没什么发现,四人心中越是好奇,越想找到汝俊晤父子藏粮的地方,看看汝家在这群山深处藏着什么秘密。
五天后四人一猿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张小卒四人脸上皆挂着后怕之色,因为若不是黑猿出言指引,他们不知还要被困在这深山老林里多久。
原来这山林深处竟藏着一座巨大幻阵。
从空中往下看,高山流水,花草树木,飞鸟走兽,一切景物自然而又真实,可是落下山林一脚踏进阵中,眼前景物瞬间变幻,老林茂密,怪石嶙峋,路崎岖,断崖无数,更可怕的是迷雾叠嶂,不见天日。
牛大娃带着张小卒三人垂直地往天空飞了足足一个时辰,都没能飞离迷雾的笼罩,可往回落的时候,只用了短短几十个呼吸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看似是不停地往上飞,实则却是被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打转。
四人惊出一身冷汗。
最后是黑猿在老林迷雾里转得不耐烦,出言指引,四人这才从幻阵里走出来。
不过在出来之前,他们先见到了隐藏在幻阵中的秘密。
群山环绕当中竟藏着一处宽广巨大的军事基地,按照军营的规模推断,这处基地里至少驻扎了两万兵马。
暗中观察了两天,张小卒四人更是震惊不已,他们发现这些士兵的军事素养极强,令行禁止,纪律严明不说,每一个人最低都是五重天境的修为。
总体战力之强,让张小卒四人感到害怕,毫不夸张地说,这两万兵马放到战场上敌五十万精兵不在话下。
即便是威名赫赫的黑甲骑兵,在他们面前恐怕都不堪一击。
四人悄悄离去,没敢惊动这群战力强大的兵将。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汝成周不愿让他们进东临山,原来是在山中藏着私兵,并且还是战力强大的私兵。
按大苏律,招募、豢养私兵,皆以谋逆造反的罪名论处,轻者全家流放,重者满门抄斩。
以汝家养的这两万可敌几十万的超级精兵,若是传扬出去,定然逃不了满门抄斩的下场。
所以不敢为外人知。
“还好我们领了四万兵马来,还好我们在拓州把事情闹大了才来,还好有天子令箭,否则指不定会不会被汝成周引到幻阵里灭掉。”边远离东临山,张小卒边心有余悸道。
他觉得汝成周之所以一再忍让,甚至不惜亲手斩杀汝俊晤和汝恒来平息事端,是因为事情已经闹开闹大,并且有天子令箭作先锋令,使得汝成周心里没底,不敢冒然镇压掩盖,怕牵扯出更多的事端,若不然单单他们几个人找来汝家问罪,恐怕要被汝成周引到可怕的幻阵里杀了灭口。
周剑来同意地点点头,道:“今后和这些豪门世家打交道,需要多加小心,谁也不敢保证他们藏着怎样的手段。”
“这事需不需要报上去?”牛大娃问道。
周剑来沉吟片刻后说道:“等下次见到老爷子时告诉他老人家,让他老人家处理吧。
其实将门世家屯私兵实属正常,就像文人爱古玩字画,修者喜欢神兵利器一样,单纯的爱好而已。
只不过能把私兵培养的如此精悍,汝家有点东西的。
我感觉,汝家背后应该有高人,或者是更强的势力相助。
两万修为最低是五重天境的将士,即便是药王谷、飞仙宗这样的大宗门都不一定有这等力量。
不过我们也无需害怕,努力修炼,等我们战力再提升一个等阶,可与星辰大能一战时,区区汝家又算得了什么。”
“嗯”
……
牧羊城,和帝都仅有一城之隔。
和所有主城一样,城墙巍峨高大,不同的是城内极尽繁华。
一路走来,张小卒四人路过好几座主城,充分见识到了七十二座中央主城的繁华。
同是大禹,同是大苏王朝的城市,白云城和七十二座中央主城相比,差距好比山沟和城镇,有着云泥之差。
说实话,看着一座座极尽繁华的主城,张小卒四人感觉大开眼见的同时,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有一种南境的百姓生活在人间地狱,而七十二座中央主城的人生活在人间仙境的感觉,可大家脚下是同一片大地,头顶是同一片天空,都是大苏帝国的臣民,但事实却是生活在两个世界。
四人
觉得心里不舒服的感觉是嫉妒心作祟,故而没好意思说出口。
走在人群熙攘、车水马龙,热闹繁华的街道上,张小卒四人稍显郁闷的心情很快就调节了过来。
“呵,我还当如此繁华富有的大城里没有乞丐呢,原来也是有的啊。”
牛大娃在街边看到一个跪在地上行乞的乞丐,好似是看到什么奇景一般,砸着嘴巴连连称奇。
叮——
说着,牛大娃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想了想又多拿出一枚,丢进乞丐的白瓷破碗里,然后迈步继续往前走去。
不曾想那乞丐竟然嫌恶地“呸”了一声,伸出又黑又脏的手,从白瓷破碗里捏起牛大娃丢的两枚铜钱,嫌弃地丢到了大街上。
“干!”
牛大娃眼角余光瞧见了乞丐的行为,当即停下脚步,转身走到街上捡起两枚铜钱,然后走到乞丐面前,好气又好笑地问道:“这两枚钱怎么了?你是嫌它们太脏了,染了你大白碗?还是觉得它们是假的,买不了包子和馒头?为什么嫌弃的丢掉?”
张小卒三人也都饶有兴趣的跟了过来,想听听乞丐怎么说。
给钱不要的乞丐,他们还是头一次见。
乞丐抬头扫了牛大娃一眼,撇了撇嘴,道:“该你什么事?”
牛大娃不禁瞪眼,气道:“你把我给你的钱扔了,我问一下都不行吗?”
“哪个是你的钱?”乞丐问道。
“这钱是我的,我施舍给你的。”牛大娃把两枚铜钱摊在掌心上,伸到乞丐面前,提高语调一字一句强调道。
“那是我的钱。”乞丐翻了翻他满是污垢的眼皮,给了牛大娃一个白眼,伸手指了指面前的白瓷破碗,说道:“你把钱扔到这个碗里后,这钱就变成我的了。我丢我自己的钱,和你有什么关系?”
“——靠!”
牛大娃瞪眼看了乞丐半天,最后嘴里憋出一个字,觉得一个字难以表达他的心情,于是又加了两个字:“牛逼!”
张小卒三人哑然失笑。
这逻辑听上去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让人难以辩驳。
只是他们都有一股想要揍人的冲动。
这么豪横的乞丐他们也是第一次见。
“你牛!”
“你老大!”
“老子是乞丐,你嫌弃,老子不嫌弃,老子去前头买两个包子吃不香吗?”
牛大娃气呼呼地把两枚铜钱塞回怀里。
却听乞丐突然提高嗓门叫道:“那是我的钱,你这人怎么连叫花子的钱都抢?!”
“我——”牛大娃差点没被他这一嗓子气炸了肝肺,气急骂道:“狗.娘养的,老子好心好意赏你俩钱,到头来一句感谢的话没听到,反倒成了恶贼强盗,你他娘的哪里是乞丐,分明是个泼皮无赖。”
“来人呐!”
乞丐突然就扯起嗓子嚎了起来,并且是声泪俱下:
“外地人来我们牧羊城耍威风欺负人啦!”
“青天白日抢叫花子钱,天理难容啊!”
“求求路过的老爷夫人、少爷小姐、侠士侠女们,给可怜人主持公道啊!”
“让这个蛮横凶残的外乡人知道,咱们牧羊城不是好欺负的!”
“——”牛大娃怔怔地看着乞丐像死了亲娘一样的嚎叫,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张小卒三人也都看傻了眼。
就连黑猿都看愣了,觉得自己好像又学到了一招。
世上永远不缺爱凑热闹和喜欢伸张正义的人,所以乞丐话音刚落,街上的人就呼啦一圈围了上来。
“抢乞丐的钱,穷疯了吧你?!”
“瞧他那满脸横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管他好人还是坏人,敢欺负我们牧羊城的人,我们不答应。”
“对。必须赔礼道歉,否则就把他扭送去衙门,让他挨板子蹲大牢去。”
“就不应该放外地人进城!”
人群义愤填膺,一人一句,讨伐牛大娃。
没人问事情缘由经过,好像一点也不重要。
“什么阿猫阿狗也敢跑到我们牧羊城撒野,赶紧给叫花子赔礼道歉,否则可别怪本大爷剑下无情!”
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中年男子,手里拿着一把珠光宝气的宝剑,向牛大娃警告道。
“怎么个无情法?”牛大娃看向此人,勾起嘴角笑问道。
男子竟直接拔剑出鞘,脸上露出莫名地兴奋之色,宝剑直指牛大娃,道:“若不道歉,我就斩了你抢钱的手!”
“好!”
围观的人顿时拍手叫好,让男子气焰大涨,下巴都快昂到天上去了。
“有意思。”
牛大娃突然笑得开心,目光从男子转向乞丐。
乞丐投给牛大娃一个挑衅,且得意洋洋的眼神。
牛大娃也不气恼,问道:“你说我抢了你的钱,敢问你有多少钱让我抢?你在这里跪一天,能讨到一两银子吗?几个破铜子,值得我抢吗?”
当!
牛大娃话音刚落,一块碎银落在了乞丐面前,听落地的声音,这块碎银一两富富有余,接着人群里传来一道不悦的女人的声音:“外乡人,你说这话是变相骂我们牧羊城的人穷吗?连个乞丐都施舍不起吗?”
当当当——
碎银顿时下雪一般,叮铃当啷落了一地,甚至有人往地上扔金银首饰和银票。
牛大娃四人都看傻眼了,不明白这是哪门子操作。
“哈哈,看这四个外乡人一脸没见过世面的样,这点小场面就把他们吓傻了。”
“哈哈——”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哄笑。
牛大娃四人这才知道这些牧羊城的人是在拿钱砸他们呢,就因为牛大娃质疑乞丐一天讨不到一两银子,刺激到了这群人的自尊心。
“娘的,哪天要是穷的没饭吃,老子也来这里乞讨。”牛大娃看着乞丐欢天喜地捡钱的狗样,心里好生嫉妒。
周剑来笑着摇摇头,心知牛大娃是被乞丐利用了,正是利用牧羊城的人高傲自大的虚荣心,白白发了一笔横财。
当然,不得不承认,牧羊城的人是真的有钱。
“走吧。”周剑来招呼一声。
可他话音未落,就听拔剑男子一声怒喝,道:“不给叫花子赔礼道歉不准走!”
“对!给叫花子赔礼道歉!”
立即有人大声附和。
牛大娃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足有两寸多厚,都是面值一百两的,拿在手里朝持剑的男子摔打了两声,然后慢慢洒落在地上。
持剑男子脸色一下胀如猪肝,感觉被牛大娃羞辱了。
埋头捡银子的乞丐看到面前落下好几张大票,美得鼻涕泡都出来了,连连道谢:“谢谢!谢谢!谢——”
第三声“谢谢”没说完,他的声音突然止住,因为银票不停地往下落,只一会就落下来二十多张,两千多两。
乞丐被吓到了。
人群也慢慢静了下来。
乞丐察觉不对劲,咽了口唾沫,慢慢地抬起头,看见牛大娃正笑嘻嘻地看着他,手里银票下雪般一张张落下。
“这些银票都是抢的你的是吧?”
“别愣着啊,快点捡。”
“我这里还有呢。”
牛大娃撒完手里的银票,又从怀里掏出一大叠,转身面向人群,笑道:“见者有份,来,一起体验一下捡钱的快乐。”
说完将银票抛向天空,银票尚未落地,他又从怀里掏出厚厚一叠,再次抛向天空。
反复抛了五次,天空都被银票遮蔽了。
人群早就开了锅,有人趴在地上捡,有人蹦蹦跳跳在空中抢,有人甚至从别人手里抢,只剩下寥寥数人没有动作,他们的脸色像吃了屎一样难看。
“你们捡钱的样子,像极了见过世面的有钱人!”
牛大娃的讥笑声不大,但是却如魔音一般传进每个人耳朵里,羞得一群人面红耳赤,但他们抢钱的动作也仅仅是微微一顿而已。
“走吧。”牛大娃招呼张小卒三人。
这次没人再阻拦他们。
张小卒边走边道:“没看出来啊,你丫竟然这么有钱。”
“心疼死我了!”牛大娃捂着胸口难过道,“老子攒着娶婆娘的,一下全都没了。”
“打肿脸充胖子,不过感觉还蛮不错的。”元泰平笑道。
周剑来道:“回去抢回来。”
“好!”牛大娃当即停下脚步,转身就往回走。
“——”周剑来嘴角抽了抽,道:“我就是随口一说。”
“太丢人了!”元泰平禁不住掩面道,可紧接着却嘿嘿一乐,转身跟上牛大娃,边走边道:“但感觉很有趣样子,这群人怕是会委屈的嚎啕大哭吧。”
第五百三十六章 天禧茶楼
“呔!”
“感谢诸位热心肠的朋友,帮在下捡回不小心洒落的银票。谢谢!谢谢!”
牛大娃当街一声喝,那认真的神态和诚恳的语气,让捡钱的人眼珠子掉了一地,好想走过去用鞋底抽他嘴巴。
他们明知牛大娃是用钱砸他们的脸,**裸地羞辱他们,可他们实在忍不住不捡,因为砸在脸上的钱实在太多了,随手捡捡就是几千两,比他们家里的财富还多。
不过作为骄傲的牧羊城人,他们心里是不会承认自己被一个不知从哪里来的外乡人羞辱了的,尤其是这个外乡人刚刚还被他们拿钱羞辱过。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傻帽?”
“要是每天都能遇到这种傻子就好了。”
“这些钱肯定来路不正。”
他们心里如此自我安慰着。
可是他们万没想到,钱捡到手里还没捂热乎,牛大娃竟然觍着脸回来说钱是他不小心掉的,要把钱要回去。
面子已经丢了,若再得不到钱——
他们不禁心生悲愤,有一种被牛大娃无情戏耍的屈辱感。
“白痴!”
“傻逼!”
“去死!”
他们纷纷咒骂着向牛大娃投去愤怒的目光,有些人则佯装没听见,把银票往怀里一揣,拔腿就走。
“留下银票再走。”
牛大娃低喝一声,土之域瞬间笼罩四方,捡钱的人全被重力压在原地动弹不得。
“谢谢!”
“非常感谢!”
牛大娃走上前去,从一人手里夺过银票,又把手伸进对方怀里摸了摸,把人家装钱的荷包一并摸了出来,然后在对方愤怒而又惊愕的目光注视下,略显羞涩地把荷包据为己有。
“那是我的!”那人愤怒地喊道。
“哦”牛大娃看着他,点头应了声,然后迈步走向旁边一人。
“——”那人想说“你哦个锤子啊,把钱包还我。”,可是身上的重力陡然加重,压得他说不出话来。
“这位尊贵的夫人,是您自己把钱交出来呢,还是让在下动手?”牛大娃站在一位打扮得高贵的妇人面前,面带微笑地问道。
“你——流氓、强盗、卑鄙、下流——啊——别碰我,我把钱都给你!”贵妇花容失色,并对牛大娃破口大骂,但当牛大娃把手伸向她时,她当即吓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牛大娃撤去她身上的重力,她立刻乖乖地把身上所有钱,以及值钱的首饰,全部上交给牛大娃,然后双手抱胸誓死不从地瞪视牛大娃,瞪得牛大娃都不太好意思了。
“都愣着干什么?赶紧帮忙啊!”
“信不信以后吃饭住店,我不给你们付钱,让你们喝西北风,睡荒郊野岭去!”
牛大娃朝看戏地张小卒三人瞪眼,并恶狠狠地威胁道。
张小卒三人想象了下喝西北风睡荒郊野岭的凄惨情景,不得不乖乖就范。
“哪里来的四个恶贼?胆大包天,目无王法!”
“住手,停止你们的恶行!”
“快去叫捕快,把这四个恶贼拿下严办!”
街道两头堵满了围观的人,对着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抢劫的牛大娃四人指指点点,严厉斥责。
但是没人敢上前,因为他们面前的地上已经趴了一地的人。这一地人告诉他们,在他们前面有一道无形的界线,跨过这道界线就会摔趴在地上。
见过世面的他们知道,这是土之域的重力领域,只有修者才能与之抗衡。
嗯——
他们觉得应该在“修者”前面加上“厉害”二字,因为到目前为止自以为能惩奸除恶的修者,全都惨不忍睹地摔趴在地上。
由这些修者惊恐的表情不难看出,他们所承受的土之域威力极其厉害。
捕快来了。
捕快趴下了。
一刻钟后,张小卒四人一人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里面装满了钱和值钱的东西。
“你为什么扔我给你的钱?”
临走之前,牛大娃忽然想起这个问题,遂走到那个乞丐面前问道。
“大爷,小的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乞丐哭丧着脸应道。
“回答我的问题。”牛大娃喝道。
“回大爷,小的就是——就是想讹您一点钱。小的猪油蒙了心,有眼不识泰山,小的该死,小的再也不敢了!大爷您宰相肚里能撑船,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绕小的一次!”乞丐跪在地上连连哀求道。
“呵——”牛大娃闻言不由地摇头冷笑,道:“你们牧羊城的人真是——高傲!”
牛大娃自觉自己长得并不和善,恰恰相反,自己从外表看应该是近乎凶神恶煞的形象,可是眼前这乞丐非但一点不怕他,反而故意激怒他,甚至讹他钱,压根不怕他。
不是因为他不凶,而是因为他是外地人。
街头乞讨的乞丐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吃喝不愁的正常人,乃至是锦衣玉食的富贵人,他们又会如何瞧不起外地人。
所以牛大娃感慨牧羊城的人高傲,有着发自骨子里的优越感。
倒也不能怪他们,因为这不是短时间造成的问题,而是一代代人长久以来富裕优越的生活环境造成的。
牧羊城的人尚且如此,那帝都的人岂不是要把鼻孔杵到天上去?
牛大娃恶意揣测。
四人提着打劫到的钱财离开,街上的人叫骂不止,但是却没有敢正面拦下四人理论的,就连捕快都畏缩着不敢上前,不过也没有善罢甘休,一直远远地吊在四人身后,看样子是在等援助。
……
城主府,傅家。
“老爷,张小卒四人到牧羊城了。”
傅家家主傅开年的书房里,老仆得到下面通传上来的情报后,前来禀告傅开年。
年过五十的傅开年,身体保养的极好,无论是外貌还是精神状态,看上去都像三十多四十不到的年龄。
若不是被丧子之痛折磨了大半年的时间,他看上去还要年轻几岁。
听见老仆的禀告,傅开年呼吸停顿了一下,放下手中书卷。
他的一双眼睛非常明亮,单眼皮,眼角下敛,眼型给人一种凶狠的感觉。
可是他眼睛里射出的光芒比他的眼型还凶,就像锋利的刀子一样,可以穿透人的心脏,给人窒息的压迫感。
“呵,还真敢来。”
“看来是完全没把我傅家放眼里啊。”
傅开年目光狠戾地说道。
“和情报里描述的一样,这四个小子很狂,非常狂。”老仆亦是目光凛冽,一脸凶恶之色,讲道:“四人刚到我牧羊城就在大街上行凶抢劫。”
“说说。”傅开年道。
老仆应声把事情前后经过讲了一遍,讲得非常详细,并且没有夸大其词。
这是傅开年的规矩,不管什么事,向他陈述的时候都不能掺杂个人臆断和感**彩进去,必须一五一十地讲出来,如此方能不影响他对事情的判断。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于城中大街上
公然劫财,非大奸大恶之徒不能为,让顾知府依法查办。”
“即便是陛下看重的人,也不能凌驾于帝国法律之上,要知道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
“去吧。”
傅开年吩咐道。
“老仆这就交代下去。”老仆领命道,走了两步却又驻足,回身问道:“老爷,夫人那边要不要知会一二。”
傅开年沉吟片刻,道:“暂时别让她知道。妇人之怒,愤怒有余,理智不足,恐多生事端。你且派人盯着点,若夫人知道了,立刻报来。”
“诺!”老仆施礼告退。
目送老仆离去,傅开年收回目光,眼睛里划过两道冷芒,寒声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我不去找你们,你们反而自己送上门来,是真的不把我傅某放在眼里,还是另有目的呢?”
……
天禧茶楼,是牧羊城内最有名的茶楼。
茶楼门上悬一暗红匾额,匾上刻着“天禧茶楼”四个鎏金大字,字体飘逸古韵,只看一眼就给人一种悠悠岁月之感。
匾上没有落款,但整个牧羊城的人都知道,这四个字是天禧公主在云落先生的院外跪了两天一夜求来的。
云落先生乃是大禹最具名望的大儒。
老先生的字有多难求,天禧公主最为清楚。
她在院外跪了两天一夜不假,但这四个字却非她求得,而是苏翰林亲自出面才请得老先生提笔。
然而即便是苏翰林亲自出面,也只是求了字,而未能得到老先生的落款。
把苏翰林气得失了智,站在老先生门前跳脚大骂,骂其吝啬小气,徒有虚名,自命清高,不识好歹,结果被老先生挥舞着拐杖轰出大门外。
据说苏翰林走后,老先生还在门前竖了一块牌,牌子上写着:苏翰林和狗不得入内!
不知真假。
天禧茶楼。
四个字,字字不知多少金,用钱肯定是算不清的。
这是苏翰林赠给天禧公主出嫁的嫁妆。
真正的金字招牌。
“这字真好看。”
站在茶楼门前的街道上,张小卒望着匾额上的四个字,赞美之言脱口而出。
“是好看。”周剑来点头。
“我的字什么时候能写得这么好看?”元泰平神色向往道。
“听说字写得好也能卖钱,不知道这四个字能卖多少钱?”牛大娃好奇问道。
“粗俗!”
“俗不可耐!”
“满身铜臭!”
张小卒三人立刻投给牛大娃鄙夷的目光。
牛大娃眼珠子一瞪,喝道:“我看你们三个是想喝西北风睡狗窝了!”
“咳,应该能卖不少钱。”周剑来轻咳一声。
“字字千金。”张小卒道。
“摘了就跑?”元泰平问。
“跑你妹啊跑。”牛大娃没好气地呼了元泰平后脑勺一巴掌,迈步向前,边走边道:“走,咱也进去品品茶,体验一下文化人的感觉。”
四人走到门前,想往门里进,却被门口的小童拦了下来。
“衣衫不整者不得入内。”门口左侧的小童说道。
“身体残缺者不得入内。”门口右侧的小童说道。
若只说衣衫不整,四人或许会找个僻静的角落换上一身干净的儒衫再来。
可是“身体残缺”四个字却让四人心生不喜。
牛大娃抬起头,望着头顶上方的匾额,开始考虑元泰平的话。
第五百三十七章 牧羊城恶少
“小屁孩,是瞧不起我们,怕我们没钱付茶钱吗?”
牛大娃俯视拦在面前的两个小童,嗓门稍微高了些,话语里抑不住带起三分火气,冷笑着朝小童晃了晃手中的布袋,说道:
“知道本大爷手里提着的这个布袋里装的是什么吗?不妨告诉你俩,这里面满满当当全是银子。快给本大爷让开,本大爷要最高级的雅间,喝最好的茶。”
“一百两银子一壶的那种!”
牛大娃昂首挺胸,底气十足地说道。
两个小童显然是见过世面的,完全没有被牛大娃的气势所迫,反倒像听到了好笑的笑话,咧开嘴咯咯直乐。
非但如此,他们还冲牛大娃翻了个白眼,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牛大娃,稚嫩的小脸上写满了鄙夷之色。
压根不把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牛大娃放眼里。
“去去去——”
笑够了,一个小童朝四人挥袖扫手,如赶苍蝇一般。
“哪里来的粗鄙蛮夷?快快走远些,莫要污了我家茶楼的仙尘之气。”另一个小童一脸嫌恶道。
“我——”牛大娃禁不住火冒三丈,差点没忍住把这两个目中无人的小童提起来扔到大街上去,可是对两个唇红齿白的七八岁孩童出手,实在太跌份了。
他只能强压住心中的火气,恐吓地朝俩小童晃了晃自己的拳头,瓮声问道:“狗崽子,见过这么大的拳头没有?你们不妨猜猜,这么大的拳头打在你们俩脸上,是你们的脸疼,还是本大爷的拳头疼?”
“肯定是我们的脸疼。”一小童说道。
“但是你的拳头肯定会比我们惨。”另一小童说道。
“为何?”牛大娃问道。
“因为凡是敢在天禧茶楼门前闹事的人,不论他是豪门贵族,还是江湖豪强,下场都很凄惨。自天禧茶楼开业至今,没有一人例外过。”小童答道。
另一小童突然摇摇头,道:“快走吧,天禧茶楼不是你们能进的地方。
茶楼内乃是先生大儒们品茶论道,悟人生至理的地方,神圣庄重、肃穆高雅、清静怡然,在茶楼里谈钱,粗鄙庸俗,满身铜臭,有辱斯文。
你们进去喝茶,若一不小心大声喧哗,或是说错了哪句话,惹得先生大儒们不高兴,可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我俩不过是个看门的门童,还请四位爷不要为难我等。
另外——”
小童目光落在牛大娃脸上,表情略显尴尬道:“茶楼里没有一百两银子一壶的茶,最差的也要五百两一壶。”
“靠!”
牛大娃闻言眼珠子一下瞪圆了,叫道:“什么茶这么值钱?”
张小卒三人也被吓了一跳。
“不是茶值钱。”
茶楼里走出来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回答了牛大娃的问题。
男子面如冠玉,眼角带笑,松形鹤骨,器宇不凡。
一身浅蓝白玉色的儒衫,把他修长的身躯承托的挺拔神俊,线条柔和的五官配以眼角淡淡的笑意,给人以温文儒雅、和善可亲的翩翩公子形象。
男子左手拿一把折扇在前,右手背于身后,面带微笑地跨出酒楼朱红门槛。
两小童退到一旁,恭恭敬敬地向男子躬身行礼,嘴上乖巧敬畏地唤一声:“驸马爷。”
此人乃是天禧公主的夫君,贺步采,贺驸马。
“免礼
。”贺步采声音温和地应了声,然后目光快速而又不失礼貌地在张小卒四人身上扫过,最后停在牛大娃身上,接着回答刚才的问题:“值钱的是喝茶人的身份和咱们头顶上的这块招牌。”
张小卒四人听见小童对贺步采的称呼,抑不住露出意外且惊讶的表情,没想到茶楼里竟会走出来一位驸马爷,打量着眼前这位皇帝的女婿,心中很是新奇,同时连忙拱手见礼,道:“见过驸马爷。”
贺步采点头致意,自我介绍道:“在下贺步采,祝贺的贺,步子的步,风采的采。”
他一个字一个字介绍的很详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驸马爷”这个称呼有所抵触,相较于这三个字,他更想让人记住他的名字。
“既然是贺公子在此品茗论道,我等粗鄙武夫万不敢惊扰,这就告辞。”周剑来道。
听见“贺公子”三个字,贺步采明显愣了一下神,然后眼神忽的明亮起来,脸上的笑容也灿烂了几分,抬手叫住欲转身离开的四人,道:“且慢。在下想请四位少侠进去喝一杯暖茶,不知四位少侠赏脸否?”
显而易见,周剑来一声“贺公子”,叫得他心花怒放。
他确实不喜欢“驸马爷”这个称呼,所以每次向别人介绍自己时,他都会认真的介绍自己的名字,但无论他怎么认真的介绍,人们都只记得“驸马爷”三个字。
叫得久了,不说旁人,就连他自己都快忘记自己叫什么了,于是他愈加排斥“驸马爷”这个称呼。
但是他比谁都清楚,他这辈子都甩不脱这个称呼,而他也只能通过每次自我介绍时来表达一下内心的抗议和不满。
让他没想到的是,周剑来非但听见了他的心声,并且有胆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喊出来,实在让他惊讶意外之极,同时高兴至极。
“我等衣衫不整,且身体残缺,不敢冒犯先生大儒们的论道圣地。”周剑来道。
“呵呵,在下从少侠语气里听出了不屑一顾的味道。”贺步采轻摇折扇,笑道。
“告辞。”
“不想尝一尝五百两一壶的茶水是什么味道吗?”贺步采问道。
“想。”牛大娃当即应声道。
“——”周剑来三人对牛大娃表示无语,但是他们不得不承认,牛大娃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五百两一壶的茶,不知是什么味道的?
几人禁不住期待起来。
“不过——”贺步采话锋一转,合上手中折扇,朝门前街道的右手边指了指,道:“你们是不是惹了什么事端?我怎么感觉这些捕快是冲你们来的?”
“咳,应该是吧。”牛大娃尴尬地咳了声。
贺步采望着气势汹汹扑来的捕快,抑不住轻皱眉头,道:“竟然惊动了邢捕头,知府大人的大公子顾察也跟着一起来了,看样子你们惹的事情不小啊,需要在下帮忙吗?”
“区区小事,不敢劳烦公子。”周剑来道。
“刑四海,牧羊城衙门口总捕头,九重天境半步大能,一对铁拳开山裂碑,鲜有敌手。”
“顾察,知府顾志成的大儿子,修炼资质不错,二十五岁修为就已经达到六重天圆满境。此子心狠手辣,好事不做,坏事做尽。牧羊城有三大恶少,他排第二位。”
贺步采小声给张小卒四人介绍着来人。
“三大恶少?不知另外两位是谁?”张小卒忍不住好奇问道。
“排行第一的是城主大人傅开年的长子傅玉成,排行第三的是节度使红柏的长子红薏仁。不过第一恶少傅玉成战死在了南境战场上,所以牧羊城三恶少只剩下两个,据说这群公子哥正在选新人上位。”贺步采讲道。
“傅玉成战死在南境战场上?可真敢往脸上贴金啊。”牛大娃嗤鼻冷笑。
贺步采笑而不语。
傅玉成死在南境,消息传回牧羊城,造成全城轰动。
傅家对外宣称傅玉成是死在清剿叛军的战场上,但有自己消息渠道的人全都知道傅玉成是怎么死的,不过大家都给傅家面子,知道但不说破。
要说傅玉成的死因——
贺步采打量着眼前这四个年轻人的背影,张小卒四人敢来牧羊城,真的让他意外。
张小卒四人甫一出现在天禧茶楼门前的大街上,他就在二楼注意到了,并很快猜测出四人的身份,否则他也不会从茶楼里出来。
独臂大寇周剑来,魔佛牛广茂,鬼道张小卒,妖刀元泰平。
一堆妖魔鬼怪般的江湖称号。
其中贺步采多留意了张小卒几眼,不明白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子为什么会有另外一个更加响亮的江湖称号:杀人狂魔。
这个称号让贺步采一度以为张小卒长得凶神恶煞,直至见了真人后才知道张小卒长得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根本配不上“杀人狂魔”这个称号嘛。
四人受苏皇之令,于四月二十日到天禧茶楼。
贺步采正是奉命在天禧茶楼接见他们,负责对他们传授礼仪教化,并带着他们帝都面圣的人。
有关四人的资料情报早就摆到了贺步采的书桌上,所以他是知道四人和傅玉成之间的恩怨的。
所以他没想到四人敢来到傅家的地盘,并且还这般光明正大,好似生怕傅家人不知道一样。
“哈哈,让我看看牧羊城来了四个怎样的恶人?竟然敢大白天的在大街上抢劫行人金银财物,抢了后不但不跑不逃,还在大街上悠哉悠哉地闲逛,真是好胆!”
穿一身大红华服的顾察,尚在五十步外就大吼大叫起来。
这家伙走起路来,身体一摆一晃的,有一种六亲不认的嚣张架势。
在他右手边,挫开半步的距离,跟着一位身穿捕快锦衣,年龄五十多不到六十,面容冷漠刚毅的肤白男人。
此人名叫刑四海,今年五十六,牧羊城衙门口总捕头。
他的肤色非常白,没有血色的一种白,白得让人觉得刺眼,会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身体有疾。
有五六十个捕快跟在二人身后,到天禧茶楼门前,立刻分散一圈,把天禧茶楼门前的街道围堵起来。
张小卒四人迈步离开天禧茶楼门前,去到大街上,恰好和走过来的顾察、刑四海打个照面。
贺步采望着张小卒四人,一阵愕然后不禁摇头苦笑,心里有些糊涂,不明白这是怎样四个家伙。
当街抢劫行人金银财物。
这也太——太——
贺步采自觉学识不浅,可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张小卒四人的荒唐行为。
“就是你们四个当街抢劫?似乎——好像——有那么点意思。”顾察扫量着张小卒四人,勾起嘴角笑道。
牛大娃也在打量顾察,好奇问道:“牧羊城第二恶少,能说一说你做过最恶的事是什么吗?”
第五百三十八章 比比谁恶
“错错错,大错特错!”
顾察伸出右手食指朝牛大娃晃了晃,说道:“傅玉成在南境把自己玩死了,本大少已经从牧羊城第二恶少晋升为第一恶少。”
“瞧你这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恶心嘴脸,就知道你铁定是个人渣败类。”牛大娃讥笑道。
“过奖过奖。”顾察非但不气,反而开心地朝牛大娃拱拱手,就跟被人骂“人渣败类”有多么光荣似的。
“那么,牧羊城第一恶少,能否谈谈你的‘光荣事迹’,也好让在下比比,看看是你这个牧羊城第一恶少恶一点,还是我这个外乡人更恶一点?”牛大娃问道。
“比谁更恶,这个我喜欢。”顾察拍掌叫好,道:“干比没意思,不如加点赌头。”
“好啊。”牛大娃应道。
“若本大少赢了,本大少就砍你两条胳膊喂狗。若你赢了,你就看我两条胳膊喂狗,你看如何?”顾察眼睛里闪烁着亢奋的光芒。
此言一出,周围的捕快和更外围看戏的群众,全都用同情的目光看着牛大娃,好似牛大娃的两条胳膊已经不属于他了。
贺步采站在茶楼门前,轻摇折扇,脸上挂着饶有兴趣的笑容,他得到的资料告诉他,眼前这四个家伙可不是好惹得主。
“哎,让他们早点走,偏不听,这下有苦头吃咯。”门旁的小童摇头叹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会不会太残忍了点?”牛大娃皱眉问道。
“好,愿赌服输。”顾察自顾说道,压根不理牛大娃,目光看向两个捕快,吩咐道:“去牵两条大狗来。”
“——”张小卒四人禁不住愕然,没想到顾察这么狠,说喂狗真就让人牵狗来。
“顾察见过驸马爷,驸马爷万安。”顾察这才绕过张小卒四人,俯身向茶楼门口的贺步采见礼问安。
“顾大少免礼。”贺步采客气回道。
“借贵宝地玩个游戏,还请驸马爷不要怪罪。”顾察道。
“街上不属于茶楼地界,顾大少随意便是。”贺步采道。
“属下奉知府大人的命令,缉拿扰乱社会治安的恶贼,无意侵扰茶楼清静,望驸马爷体谅。”刑四海朝贺步采见礼道。
“好说。”贺步采回礼。
“驸马爷和这四位认识?”顾察好奇问道,刚才他远远地看见贺步采正在和张小卒四人在茶楼门前聊天。
贺步采应道:“这四位少侠想进茶楼喝茶,被我的门童拦在了门口。”
“哈哈,四位还真是天真呢。”顾察闻言大笑,并不加掩饰地嘲笑道:“天禧茶楼也是你们这种垃圾货色能进的地方?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尊荣德性。话说,就算让你们进去,你们也喝不起啊,知道里面的茶多么贵吗?哦,本大少知道了,原来你们抢钱是为了进茶楼喝茶啊。”
“你呢?你有资格进去喝茶吗?”张小卒冷笑问道。
“本大少当然——没有资格。”顾察耸了耸肩,咧嘴笑道:“像我这种死后必下十八层地狱的人渣败类,哪可能被如此高雅圣洁的地方容纳,所以本大少从来不会自讨没趣,人贵有自知之明嘛。”
“——”顾察的自嘲实在太到位了,竟让张小卒四人无言以对。
汪汪汪——
捕快动作迅速,很快就牵来两条凶恶的大犬。
顾察满意地点点头,看向牛大娃说道:“来者是客,若是比光辉事迹,就让你这位客人先说,但是我们比的是不光彩的事,那就让本大少
先说吧。”
他倒是彬彬有礼,客气的很。
“请。”牛大娃道。
“本大少就简单地说两件我自己以引为傲的恶事。”
“第一件:牧羊城方圆几十里,甚至是百里之内,老百姓家的嫁娶喜事都不敢敲锣打鼓,全都得悄摸地进行,因为一旦被本大少听见风声,本大少就会立刻带人去把新娘子抢了。至今为止,被本大少玷污的新娘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第二件:两年前本大少走在大街上,一个不长眼的混蛋远远地瞪了本大少一眼,本大少直接派人把他一家七口的眼睛全剜了。”
“怎么样?本大少够不够恶?”
顾察竟抬头挺胸,一脸傲然之色,真真是把作恶为祸当成了自身的光荣,从头到脚自骨子里散发出一股坏味,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的那种。
“你可真是该死!”牛大娃骂道。
“嘿,尽说大实话,牧羊城的百姓都是这么想的。”顾察不以为意地笑道。
张小卒目光扫向顾察身旁的刑四海,问道:“他的话你都听见了?”
“听见了。”刑四海点头应道。
“那你怎么不抓他?”张小卒问道。
“没人追究,无法立案。”刑四海说道。
“恐怕不是没人追究,而是追究的人都被你们打死了。”张小卒嗤鼻冷笑。
“啧啧,还真被你说对了。家父乃牧羊城知府大人,他们来府衙告我,便是民告官,民告官得先挨五十大板,挨完板子死不了才有资格告。可惜啊可惜,来府衙告状的人不少,可至今也没人能抗住这五十大板。”顾察竟公然承认。
“天理王法何在?偌大的牧羊城就没人治得了你吗?”张小卒喝问道。
“家父掌管牧羊城刑与罚,掌管大牢与刑场,家父即是牧羊城的天理和王法,一群吃土的贱民,有何能耐治我?”顾察冷笑连连。
“贫道掐指一算,大少今日必有血光之灾。”张小卒掐指说道。
顾察闻言一愣,旋即竟咧嘴大笑,道:“哈哈,好一个血光之灾,让本大少无限期待。”
说完没再理会张小卒,看向牛大娃催促道:“该你了,两条狗已经饿得直叫唤了。你看那两条恶犬,煞气冲天,眼珠子都是红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本大少天天以人肉饲养它们。瞧你胳膊上的腱子肉,足够它们饱餐一顿的。”
“那我就随便讲一件。”牛大娃应声说道,问顾察:“认识傅玉成吗?”
“废话。”顾察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曾经力压本大少一头的男人,本大少能不认识吗?”
“那你肯定知道他有一头威风凛凛的独角烈焰兽坐骑,还有两根能幻化各种衣衫的幻羽,对吗?”牛大娃问道。
“知道啊,怎么了?你要说什么?”顾察不耐烦地问道。
“他的独角烈焰兽被我烤了吃了,他的幻羽被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扒了衣服抢了。”
“够不够恶?”
牛大娃笑吟吟地问道,同时两手抓着衣襟,把衣服嗤啦一声撕开一条口子,但下一刻撕碎的衣服就恢复了原样,以此证明他身上穿的衣服就是傅玉成的幻羽幻化成的。
“靠!”
“真的假的?”顾察惊得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捕快和围观的人已经吓得眼珠子和下巴掉了一地,全用见鬼一样的眼神直愣愣地盯着牛大娃。
“你觉得傅玉成会把幻羽赠送给我吗?”牛大娃
问道。
顾察想也不想地摇摇头,表情略显难看道:“想来应该不会。傅玉成是牧羊城第一恶少,你把他给虐了,就表示你恶过他,恶过他自然就恶过我。但是——”
顾察话锋一转,道:“他应该是在南境被你虐的,失去了天时地利人和之势,所以并不能说明你真的恶过他,你需要再说一件让我服气的恶事。”
“我要砍了你的胳膊喂狗。”牛大娃说道。
顾察闻言一愣,紧接着竟拍手鼓掌,大笑道:“好好好,你够恶,本大少认输。当然,前提是你真敢砍本大少的胳膊。所以眼下的局面是,你砍了本大少的胳膊喂狗你就赢了,你若不敢砍本大少的胳膊你就输了,然后就得被本大少砍掉胳膊喂狗。于是乎,你敢砍本大少的胳膊吗?家父乃牧羊城知府,别说砍我胳膊,就是踢我一脚,你们四个都得死在牧羊城的大牢里。”
“来,让我们一起屏住呼吸,看看这位少侠有无胆量砍我顾察一双胳膊。”
“哈哈,好久没有玩过这么刺激的游戏了。”
顾察咧嘴欢笑,仓啷一声把腰间利剑抽出来递给牛大娃,然后把一对胳膊平伸到牛大娃面前。
刷!
牛大娃手起剑落。
“住手!”
刑四海忽的怒喝,因为他发现牛大娃不是在吓唬顾察,而是真的要砍顾察的双臂,喝止的同时探手抓向下落的剑身。
“愿赌服输!”
张小卒抬脚踏向刑四海的手,把他挡了下来。
“不!”刑四海眦目疾呼,但已经晚了。
嗤!
剑极其锋利,切豆腐一般切断了顾察两条手臂。
胳膊落地,鲜血溅射。
周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围观的群众全都吓得脸色发白,从惊吓中醒过来后纷纷拔腿就跑,怕顾察盛怒之下把怨恨往他们头上宣泄。
“啊!啊!啊!”顾察盯着自己两条断臂,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尖叫,退了几步身体失去平衡,一屁股摔在大街上,这才真正吃疼惨叫起来:“啊——”
“好!”
“好胆!”
“好大的胆!”
“本大少决定了,要把你们四个做成人棍,养在罐子里。”
“哈哈——哈哈——”
顾察惨叫了几声后,竟忍下了疼痛,目光怨毒地扫视张小卒四人,撂下一句狠话,然后癫狂地大笑起来。
只不过他的笑声下一刻就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牛大娃刷刷连挥数剑,把他一双断臂看成了碎块,接着挥剑一扫,将其挑起抛向那两条恶犬。
牵着恶犬的捕快见状,吓得差点尿裤子,拼命拽着狗链,可突然凭空一股大力袭来,把他们拍飞了出去。
两条恶犬顿时往前扑去。
“不!”顾察凄厉惨叫。
牛大娃当啷一声把利剑扔在地上,没事人一样拍拍手,笑问道:“定赌头的时候我有问过你,会不会残忍了一点,你理都不理我,现在后悔了吧。”
“你——”顾察气火攻心,他当时还以为牛大娃怕了才这么说的,万没想到牛大娃是对他说的,也就是说那时候牛大娃就已经决定要砍他双臂了。
顾察盯着牛大娃,眼睛里抑不住露出惊恐之色,长这么大他第一次对一个人生出恐惧的念头。
刑四海一双眼珠子都要瞪裂了,想要救顾察的双臂,可是被张小卒挡着不能上前。
第五百三十九章 胳膊不疼吗
“天呐,他——他——他怎么敢?!”
“完了,完了。知府大人就这么一个独子,这四个家伙死定了。”
“是啊是啊。”
“怎么还不跑?!”
“跑不了啦,跑不了啦。”
茶楼门前的两个小童被眼前大街上的血腥一幕吓得小脸惨白,语无伦次。
回想刚才,自己二人竟不知死活地拦着牛大娃,还趾高气昂地扬言牛大娃不敢用拳头打他们,此时方才知道牛大娃哪里是不敢,分明是不愿意和他们两个小孩一般见识罢了。
二人心中阵阵后怕的同时,又忍不住偷偷赞牛大娃一声好汉,不像牧羊城的这些个恶少,最喜欢欺凌老弱妇孺。
贺步采眼皮突突直跳。
他得到的情报资料告诉他张小卒四人不是善茬,不好惹,可是万没想到这么不好惹。
他以为牛大娃顶多吓唬吓唬顾察,给顾察一点教训后就会罢手,毕竟这里是牧羊城,是顾察的地盘,正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
更何况牛大娃还算不上强龙,哪曾想牛大娃竟然敢做的这么绝,非但斩了顾察的一双胳膊,还真把这双胳膊剁碎了喂狗。
牛大娃手段之狠毒,让他禁不住头皮发麻。
“做事一点也不考虑后果的吗?”
贺步采望着瘫坐在血泊里凄厉惨嚎的顾察,不禁皱起眉头。
周剑来一声“贺公子”叫得他心情愉悦,条件性的就对周剑来和张小卒三人感到亲切,觉得他们四个是值得拉拢栽培的人才,可是如果他们行事如此鲁莽,只图心里一时爽快,而不考虑后果,贺步采觉得自己有必要和这样四个莽夫保持安全距离。
尽管贺步采知道,张小卒四人手里有天子令箭,但是天子令箭只能保一时,不能保一生,一旦皇帝收回他们手中的天子令箭,他们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一无所有。
所以若他们是仗着天子令箭而为所欲为,那简直是愚蠢至极。
可是随着目光被张小卒和刑四海的战斗吸引,贺步采禁不住露出震惊无比的表情。
刚才他的注意力全被顾察的一对断臂所吸引,以至于忘了一件事,直至此时他才突然想起来,顾察被牛大娃斩了双臂,九重天境的刑四海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出手制止牛大娃对顾察的侵害?
正在进行的激烈战斗给了他答案,刑四海被张小卒拦住了。
张小卒,十七岁。
贺步采脑子里冒出有关张小卒的讯息,然后看着你来我往势均力敌的战斗,大脑有些无法思考,十七岁的半步大能,未免太恐怖了些。
“这才是他们敢为所欲为的仰仗,而不是靠天子令箭。”贺步采暗暗心惊道。
砰!
大街上张小卒和刑四海正面硬碰一拳,狂暴的拳劲碰撞在一起,以二人的拳头为中心爆发开来,搅得气流激荡,撕扯着空间往四周吹卷,把街道两旁店铺的门扇窗户吹得哐当哗啦作响。
两人似约好一般,各自纵身后跃,拉开距离。
张小卒嘴角含笑,神情自若。
如贺步采所说,刑四海的拳法着实精湛,一双铁拳的威力无穷,可是拳法恰是张小卒之所长,非但无惧于他,且无论是拳路还是拳威,都更胜一筹。
心门,沙滩上。
许多个张小卒在夜以继日的刻苦修炼,拳、掌、爪、臂、肘、腿、脚、膝——从简单的基础动作到高深精湛的招式,再到融合在一起的综合战技,他的近战体术每时每刻都
在提升着。
相较于张小卒轻松自若的表情,刑四海的表情显得格外凝重,他紧了紧双拳,感受着拳头上传来的疼痛,心里掀起了惊天骇浪,他万没想到张小卒竟然能撼动他的一双铁拳,甚至在正面硬碰硬的对攻中,轰得他双臂发麻拳头生疼。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虽然只是短暂的交手,但是他急于救顾察,所以几近于全力尽出,可是他分明感受到张小卒的战力仍有保留。
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表达心中的震撼,唯有嘀咕咒骂道:“这他娘的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妖魔鬼怪!”
“刑四海,你个废物!”
“本大少的胳膊被人砍了喂狗了,你他娘的没看见吗?!”
“还有你们这群饭桶,统统都该死!该死!”
顾察把断臂的痛苦和愤怒宣泄向刑四海和一众捕快,朝他们咆哮怒吼。
“属下尽力了。”刑四海应声道,眼睛里闪过一抹厌恶之色。
捕快们一个个吓得失了魂,脸色惨白,身体因为过度恐惧而不受控制地直打哆嗦。
顾察乃是知府顾志成的独子,他们保护顾察不周,以顾家父子狠辣无情的行事风格,十有**会砍他们的脑袋出气。
如果能杀掉眼前这四个胆大妄为的家伙,最好是生擒,让顾家父子好好出一口恶气,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捕快们如是想,可是他们的脸很快就皱成了苦瓜脸,因为张小卒四人显然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于是他们纷纷看刑四海,投去求救的目光,期望刑四海能把张小卒四人干掉。
“呵,不愧是牧羊城第一恶少,都这样了吼声还能如此洪亮。在下冒昧地问一句,你胳膊不疼吗?”牛大娃朝顾察挑起大拇指,无情地揶揄道。
“我日你祖宗十八代!”顾察哪曾受过这样的屈辱,立刻红着眼珠子朝牛大娃破口大骂,骂完忽地看向刑四海,厉声喝道:“刑四海,本大少命令你把这四个王八蛋剁碎了喂狗,你要是剁不了他们,本大少就剁了你,再把你刑家男的贬为奴隶,女的卖去妓院。”
刑四海没有应声,但他用实际行动回答了顾察。
捕快们看见他的动作,也都露出希冀的表情。
刑四海双拳朝下,交叉于身前,他病态苍白的皮肤突然开始充血变红,很快就红得好像血要从毛孔里滋出来似的。
“最强一拳?”张小卒站在原地未动,看着刑四海身体的诡异变化,饶有兴趣地问道。
“是。”刑四海点头应道。
“领教高招!”张小卒双臂一振,五色混元力旋于体表,气势节节攀升。
两人尚未出手,但气势上的碰撞已经压迫得周围的人难以呼吸,压抑沉闷的气氛给人感觉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看拳!”
刑四海气势提到极点,突然裂目叱喝一声,脚下大步前踏,似流星追月,同时一拳轰出。
在他拳头轰出的瞬间,他皮肤上充血的红突然如潮水一样消退,若能看到他全身的皮肤变化,会发现充血的红不是消失,而是以极快的速度朝他拳头涌了过去。
张小卒亦是步如流星,脚踏大地,背倚乾坤,拳出如雷。
轰!
两拳碰撞在一起,整条街道都剧烈颤抖起来。
狂暴的劲气搅动气流,撕扯着拳头周围的空间,使之剧烈扭曲,最终像碎裂的蛋壳,出现一道道裂缝。
“怎么可能?!”
顾察忘记了疼痛,
忘记了愤怒和仇恨,怔怔地望着硬接刑四海全力一拳而不落下风的张小卒,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啊——”
刑四海须发戟张,喉咙里发出怒吼,祭出吃奶的力气。
噔——噔噔——
张小卒脚下连退三大步,在厚重的青石地面上踏出三个大坑,他脸色胀.红,衣衫鼓当,一口钢牙咬得咯吱响,堪堪稳住了后退之势。
但是张小卒往后倾斜的身体表明,只要刑四海的拳头再稍微提一点力,他就要败下阵来。
所有人都禁不住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碰撞在一起的拳头,静静地等待对峙的打破。
贺步采不由地握紧拳头,默默地给张小卒加一把劲。
可是当他眼角余光无意间扫到周剑来、牛大娃和元泰平的表情时,他不禁神色一怔愣住了,因为这三人脸上没有一点紧张或担忧的表情,并且也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似乎在他们眼里,张小卒不会有危险。
“为什么他们三个这么淡定?”
贺步采心中自问,片刻后自答道:“他们淡定是因为他们笃定张小卒输不了,也就是说——张小卒还未出全力?真的假的?”
通过周剑来三人的表情反应,他推测出一个自己不敢相信的答案。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只拳头上,但就在此时一把锋利的匕首凭空出现在张小卒身后,闪着寒光的匕首尖刃距张小卒的后心不足一尺之距。
匕首是从虚空里刺出来的。
随着匕首的前刺,从虚空里伸出一只手臂出来。
懂行的人一看即知,是有人躲在空间领域制造的折叠空间里摸到张小卒身后,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张小卒发动突然袭击。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匕首刺进了张小卒的后心。
刑四海的拳头轰穿了张小卒的拳头连带手臂,顺势一拳穿透他的胸膛。
可是刑四海的表情非但没有一点胜利的喜色,反倒露出震惊愕然的表情,因为拳头轰碎的是张小卒留在原地的虚影。
叮!
刑四海的拳头和刺进张小卒后心的匕首碰撞在了一起,能量罡风把张小卒的虚影撕碎。
与此同时张小卒的真身出现,一把扣住持匕首的手腕,往斜侧里猛地一拽,一个黑袍人被他从折叠空间里拽了出来。
咚!
黑袍人身体前扑着从折叠空间里出来,张小卒顺势一个膝撞顶在他的胸口处。
黑袍人被张小卒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这一记膝撞顶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张嘴哇的喷出一大口血箭。
张小卒得势不饶人,紧接着一记肘击捣在黑袍人的背上。
这一下没有击要害,而是击的黑袍人真元力防御的薄弱处,当即破了黑袍人的真元力防御。
真元力防御一破,张小卒的鬼咒之力顿时由掌间喷吐出来,红芒洞穿了黑袍人的脑袋。
“啊——”黑袍人的惨叫应声响起,但他仍强忍着神魂灼烧之痛反抗。
奈何手腕被张小卒死死扣住不放,一切反抗都是徒劳挣扎,反被张小卒拳肘膝、踢踏砸,暴揍一顿。
到最后真元力凝聚不起来,更是被张小卒抓着手腕,把人当破布袋一样对着地面一顿猛摔。
确定黑袍人已经丧失逃跑之力,张小卒这才把他丢在地上,一脚踏住胸口,冷笑问道:“六扇门影门,你排第几?”
(感谢:哲秀丶的月票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