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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大毛     错负轮回剑txt下载     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625章 陈旭嫦出三剑流

    刘一谷个子虽不及大秦巨姚余虎背熊腰,但是这一些来,在孟婆江北与五斗米道周旋,九牛二虎之力并不比大秦巨姚余逊色多少。

    刘一谷憋足了力气,又在越女剑与弯刀“咯吱、咯吱”滑动中,轻蔑道:“要说祖宗,无论秦国也好,魏国也罢,都是晋国臣子!秦国姚天王如今占着长安与洛阳不走,这才是最大的乱臣贼子!”

    “我刘一谷身为晋人,自是尔等‘八大天王’的祖宗,自然也是尔等的‘天王老子’,那也名副其实!”

    “怎么说,晋国出自刘家天下,我是‘天王老子’更不会有假!”

    “你要服祖宗,眼下就得先服‘天王老子’,让尔等姚天王交出长安与洛阳二都,才是臣子该做的事!”

    “……”

    大秦巨姚余闻言早就气得脸色发青,原本想私下借五斗米道之势起事,在这乱局中求一方属于自己的天地,如今却遇见似刘一谷这样的高人,确实太过于晦气。

    好比生不逢时,又能奈天何?

    大秦巨姚余先前本受姚天王之命巡视秦国与各国边界的关隘。

    前番正为丧了胡车乌苏,被擒了花乞伏而恼怒,还折了不少黑旗秦军,着实就是一笔赔本买卖。

    虽然,魏国前番确实助秦国吞并了乞伏国,名义上也拿出了北山关。北山关本就是秦国边界的一处烫手山芋,是多国兵家必争之地。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魏国拓拔绍能用计再夺回来,大秦巨姚余虽然万分有恨,但也无处发作。

    倘若再去夺北山关,除了会与魏国掰扯不清之外,还会与燕国、大燕国掰扯不清,实在不划算。

    有道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秦国依然想当这一只黄雀,待燕国与大燕国,以及魏国争北山关争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再趁机夺回来。

    北山关本来就属秦,魏国要是保不住,自然就得“完璧归赵”!

    胡车乌苏命丧魏地,本是秦国之耻;花乞伏被擒,更是黑旗秦军之耻,正当大秦巨姚余无可奈何之际,遇见孙秀为首的五斗米道。

    眼下骑虎难下之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大秦巨姚余这才想着要借刀杀人、借刀夺地的好法子。

    孙秀一行人本是落魄入秦,两人一拍即合。不过,事成之后,大秦巨姚余必须得听孙秀差遣。

    于大秦巨姚余说来,孙秀身后的五斗米道几乎无人能敌,眼下趁夜偷袭土城郡,毕竟孙秀信誓旦旦说万无一失,不会有人来插手。

    可是,事情往往就这样奇葩,万无一失又快变成了全军覆没,要是五斗米道再不回援,黑旗秦军早晚会被“鬼军”杀得片甲不留。

    大秦巨姚余怒视刘一谷,轻蔑又道:“祖宗,祖宗你个鸟!连祖宗家业都被人夺了,你还长脸了?”

    “刘家人镇不住汉家天下,谁镇得住,那就是谁家的天下!况且,你不要忘了,汉家天下本也是夺了秦国天下!眼下,唯有我秦国,也只有我黑旗秦军,才配入住中原腹地,尔等皆是不尊王化的蛮夷!”

    “还说什么魏国,那只不过是魏虏;说什么晋国,那只不过南蛮!天下之大,唯有我秦国、唯我秦国姚天王最大!秦国位居天下正中,长安与洛阳尽在秦人之手,该!”

    “非要说‘天王老子’,眼下也该是我大秦巨姚余。余者,年年有余,才是‘天王老子’该有的名份!”

    “似你,一谷?一颗谷子,这不是要让人饿死?那还是老老实实去吃土吧!要是在土里加把盐,那会更够味,还能吃出山珍海味!”

    “大秦万年,姚天王万年,……”

    正当大秦巨姚余大喝之际,顺势往后一个破绽,弯刀一收一旋之间,冷不丁斜杀刘一谷的右臂。

    刘一谷眼疾手快,越女剑反手一式荡剑剑气,极速斩开了大秦巨姚余的弯刀,旋即一闪侧空翻,立于五步之外,轻笑道:“好,好,好极了!既然掰扯不清,那就功夫上见高低。谁要是赢了,谁就是‘天王老子’,哈哈,哈哈,哈哈,……”

    大秦巨姚余旋即黑色大氅轻轻一拉,紧接着就弃了黑色大氅,黑色大氅上的北斗七星在火光中很快被“鬼军”斩杀出一树树海棠花枝。

    大秦巨姚余现出了一身黑盔黑甲,弯刀一收一旋之间,没有黑色大氅碍事,比先前更为灵活。

    当当、当当、当当,……

    此时此刻,鹿角弯刀与越女剑再一次相接相撞,电光火石不止。

    刘一谷本就使惯了九环大刀,越女剑用使九环大刀的力气下去,一样不输大秦巨姚余的鹿角弯刀。

    如此一来,你一式劈刀、我一式截剑;你一式横砍、我一式抹剑;你一式斜刺、我一式抱剑,……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游走于前后数十步,电光火石不离虎口三寸之处,你不让我、我不输你!

    刘一谷有“鬼军”在一旁周全,再无一个黑旗秦军近身,在这一面旌旗正下方,就只剩刘一谷与大秦巨姚余的打斗最为凶险!

    “我是你家‘天王老子’,……”

    “我才是你家‘天王老子’,……”

    “我是,你不是,……”

    “你不是,我才是,……”

    “……”

    就在刘一谷与大秦巨姚余你来我往的打斗之际,依然没有停止口舌之争。毕竟,手中有刀剑,舌上有龙泉。口舌之快,也如刀剑之快;口舌之胜,也是刀剑之胜。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远处源源不断的冲回了漫天的黑旗秦军!

    又在一路跳跃的火光中,骤起了一个个五斗米道的声音。

    “老子今日有话对你讲:贫道送你上天看太阳!休得猖狂!”

    “五斗米道,拉基阿路,……”

    “杀,杀了刘一谷报仇,……”

    “……”

    陆修静率先一闪身影跳出来,蓝白相间的道袍异常显眼,扭头轻笑道:“呔,道家嫡传上清派在此,尔等旁门左道,休得猖狂!”

    说时迟那时快,陆修静长剑出鞘,高声疾呼道:“糟老头,不能躲在暗处不出来!完全没道理啊!”

    “清风斩,斩,斩,斩,……”

    正当陆修静大呼之际,长剑一道三尺宽、九丈长的白光一闪而出,一上一下像极了陀螺,从左往右转三圈、又从右往左转三圈。

    寇谦之也不输气势,从暗地里冷不丁跳了出来,长剑出鞘一道三尺宽、九丈长的白光一闪而出,一前一后也像极了陀螺,从右往左转三圈、又从左往右转三圈。

    陈静在远处看得明白,陆修静与寇谦之在黑旗秦军中就像两个舞者,清风斩斩出的白光就似舞袖。

    清风斩一出,方才吆喝着的五斗米道道士哀嚎遍野,之后长剑接二连三“哐当”落地,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大片怒放的海棠花枝。

    黑旗秦军见陆修静与寇谦之双双使出了清风斩,要不先杀死了陆修静与寇谦之,五斗米道追云逐月剑、“天火之光”通通都使不出来。

    “大秦锐士,得先杀死了那两个臭道士,杀,杀,杀啊!……”

    “马拉个巴子,道家嫡传上清派就是旁门左道,真碍事!杀!……”

    “黑旗秦军听令:杀了陆修静,赏千金、封千户侯;杀了寇谦之,赏千金、封万户侯;……”

    “……”

    黑旗秦军呼喊声就如夏日里的孟婆江浪,各自挥舞着弯刀一涌而上,陆修静与寇谦之面有三分菜色,清风斩只能斩杀修道之人,黑旗秦军手中的弯刀,会劈死人的!

    就在这一个时候,陈旭嫦一闪身影跃于陆修静与寇谦之中间,疾呼道:“陆道长、寇道长,不要走远了!五斗米道交与两位,黑旗秦军近身一个死,近身两个亡,要是近身一大片,越女剑先杀他一大片!”

    陈旭嫦言毕,先是一闪寒光剑影而出,张嘴平咬在剑柄处,旋即两闪寒光剑影斜持左右。

    黑旗秦军见势,确实先愣住了一小会,使一把剑的人,太多;使两把剑的人,也有;如今这样使三把剑的人,还真的是第一次见。

    先前,曹小强告之了越女剑新招式的精妙之处,要是又以无上快剑的招式使出来,威力倍增!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极速一式“移形换影”,以无上快剑的招式使出一分为二又不同方向的剑招,一式抹剑剑气,一式平剑剑气;一式截剑剑气,一式荡剑剑气;……

    就在“移形换影”中,口中那一把越女剑虽然使不出剑气,但是剑锋所过之处,依然能够一剑封喉。

    近身越女剑的黑旗秦军就像烈火中的一根又一根爆竹,在声声哀嚎声中,弯刀“哐当”落地;黑盔黑甲“扑通”倒地,昙花一现,落地又是一树又一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陆修静与寇谦之见势,先长舒了一口气息,一时如释重负!

    陆修静却疑惑道:“糟老头子,同使清风斩,为何你的人头要金贵十倍!事出反常,必有蹊跷!”

第626章 拓拔绍见机行事

    “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事到如今,还有兴致说笑话。得,得,贫道谁都不服,眼下就服你了!”

    寇谦之言毕,微微闭目,紧接着又默念一通之后,二指向极速上一滑,疾呼道:“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清风斩!”

    就在寇谦之长剑一收一旋又如陀螺急转之际,清风斩使出的那一道白光骤变为九尺宽、五丈长!

    陆修静见状大吃一惊,这清风斩使的确实让人解恨,如此一来,五斗米道想要近身,难上加难!

    平日里,看寇谦之一副柔弱至极的样子,莫非这就是圣人说的大智若愚,又或者以柔克刚?要么算是道家:大象无形、大希无声?

    陆修静一时极其疑惑,万分不解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居然深藏不露!得,得,得,都被你一副假象给骗了,你就是一个骗子!”

    寇谦之冷冷又道:“道祖老子有言:高以下为基。大凡高手,自己的位置都放得很低下。一者,刻意不让人入眼,是为避开无谓之祸;二者,更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就好比做买卖的行商,马无夜草不肥;又好比做买卖的坐商,闷声发大财!谁要是声张,那必是浪得虚名之徒、虚有其表之辈!”

    “正是:道可,道非,常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可懂?……”

    陆修静眉头一皱,修道之人居然拿商贾说事,确实匪夷所思。

    眼下,清风斩强了十倍,黑旗秦军要寇谦之的脑袋封万户侯,也是一目了然的事,不用再怀疑。

    寇谦之能做到国师之位,确实还真有本事,不是靠释远五斗米道之威,而“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如此,也不愧有一个“谦”字!

    不过,陆修静突然觉得:这一些年来,也从来没有荒废道法,无非就是喜欢飞檐走壁、上房揭瓦,或者在最为显眼的地方轻摇一回“上善若水”,又或者“道法自然”。

    以现在看来,虽然被众人尊之为“一枝独秀”,确实浪得虚名了!

    名可名,非常名!

    从今往后,确实还得静心去修道,要是连寇谦之这样的糟老头子都比不过,那么一定愧对道家嫡传上清派之名,也愧对“一枝独秀”之名,更是愧对一个“静”字!

    人如其名,修静,修静!修静者,修道之人更得心静如空谷、心如止水,如此,才能得悟大道。

    圣人言:三人行,必有我师。其实有时候也用不着三人。

    眼下寇谦之就大可为师矣。

    陆修静细细想到这里,又想起了圣人之言,“不耻下问”才会有长进。“不耻下问”又非无耻,不会掉一块肉、失一滴血,反倒还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共有的美德!

    即是美德如斯,当可一问。

    “糟老头子,你使的清风斩,要是从贫道这一个境界,到你那一个境界,估摸要多少年月啊?”

    寇谦之清风斩不停,又听陆修静“不耻下问”,一时心舒了许多。

    虽然还是一口一句“糟老头子”,但是对于有一些调皮而又桀骜不驯的陆修静说来,难能可贵。

    突然又觉得,一口一句的“糟老头子”,还真成陆修静的“爹”了。

    寇谦之清风斩急旋之间,相比陆修静急旋的清风斩,确实要强很多。都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更不能逞强好胜,还得扶危济弱。

    寇谦之缓缓沉思之间,冷冷又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你可听好了。静心修炼得悟道法,一日胜十年;要是心不静、气不闲,十年也不如一日。你可明白吗?”

    寇谦之觉得:“陆家破孩子”这一个称呼,也正合了“糟老头子”之言,还真如一对相爱相杀的父子。

    不过,寇谦之姓寇,陆修静姓陆,“陆家破孩子”又点出了要害,也不让陆修静去舍弃自家祖宗!

    如此想来,又是天意如此,更是道祖老子所言:众妙之门。

    陆修静灵光一闪,张弛清风斩之间,面有八分喜色,径直仰头轻笑道:“妙,妙,妙!十年如一日、一日是十年!糟老头子,贫道受教了!贫道要:十年如半日、半日胜十年,哈哈,哈哈,哈哈,……”

    寇谦之突然觉得圣人之言“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确实有几分道理,不过对于陆修静这样的年轻人说来,还得用激将法泼一回凉水。

    紧接着,寇谦之凶了一眼陆修静,冷冷只道:“年轻气盛!”

    陆修静自然不服气,清风斩张驰之间,疾声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你可别不服气!十年之后,咱们再比一比,看谁清风斩更强!”

    寇谦之并没有答话,先无视了陆修静。像桀骜不驯的陆修静,越是无视他,日后必定越来劲!

    陆修静见被寇谦之无视,虽然心中确实不太高兴,不过,还是对寇谦之生出了三分敬佩之心。

    毕竟,寇谦之流的汗,兴许真的就比陆修静吃的盐还多;虽然寇谦之已经落魄了,好歹做过国师!

    人,贵有自知之明!

    虽然先前被尊为“一枝独秀”,可在晋国也做不了国师。即使有朝一日能做得国师,那也是多年以前就被寇谦之做过的位置。

    如此想来,寇谦之不但不是一个“糟老头子”,还是面前一堵无形高墙,或是一座难以逾越的大山。

    况且,圣人有言: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眼下对寇谦之已刮目相看,并非如前番所见的一无是处,反倒有许多值得效法的地方!

    有道是:大丈夫能屈能伸。

    旋即,陆修静已暗下决心,有朝一日,必得名传寇谦之之上!

    五斗米道的哀嚎声如孟婆江潮卷大浪,惊出了沉思中的陆修静。

    陆修静见势,暗自多使了三成力,清风斩使出的白光并未变强。

    无论怎么样,五斗米道已经近不了身,不能来助大秦巨姚余;黑旗秦军在陈旭嫦三把越女剑下,近身者必死,大秦巨姚余与刘一谷之战,必有尽头,黑旗秦军必败!

    哀嚎不止,杀戮不断。

    火光如星逝,旌旗上淤泥。

    就在远处,策马奔腾来了一行狼皮帽,领头的正是拓拔绍,身后紧随“风雨不安”四将,之后又跟来数千风尘仆仆的北山关守军。

    北山关自来了协防的魏国大军之后,拓拔绍又派出了斥候。

    毕竟,北山关为兵家必争之地,要是才入魏国囊中还未捂热,又被别国夺了去,那才是耻辱。

    这不,斥候打探胡车乌苏命丧于魏地,尉迟敬天又擒了花乞伏,秦国必不得甘休,故而领出了北山关一半人马来奇袭黑旗秦军。

    留在北山关的一半人马,虚张声势,又多插“黄金八部”旌旗,以用来迷惑燕国,又或者大燕国。

    毕竟,斥候打探来的消息,杨秀水命丧于燕地,大燕国天王失去最爱,自是恼怒至极,又听闻折了不少白羽锁子甲,已经数路大军同下燕都,扬言灭国为杨秀水报仇。

    至于燕国或者大燕国会不会再来偷袭北山关,自是有备无患!

    不过,拓拔绍一时也不用太担心燕国有灭国之危。反倒是窃笑大燕国一定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毕竟,前番大燕国大老远来抢北山关,如今趁大燕国扬言全力攻燕之际,魏国丘穆陵、步六孤两部数十万人马已集结在大燕国边界,只等慕容轩得手,要助慕容轩去夺大燕国天王慕容盛的天下。

    事成之后,魏燕两国结盟,结为兄弟之国,同心同力争雄!

    “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不日之内,便有新格局,孟婆江北之地再临冰与火,又要变天了!

    眼下,见越女剑与道家嫡传上清派力敌来犯的黑旗秦军与五斗米道道士,土城郡一定不会沦陷!秦国这一次,又与魏国落下了一个口实,将来魏国攻秦,师出有名。

    拓拔绍长舒了一口气息,扭头厉声道:“北山关众军听令:土城郡无忧,速速潜回北山关,谨防他国偷袭,多立旌旗,以守为攻!”

    北山关将士得令,趁夜急回北山关。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就只剩下拓拔绍与“风雨不安”四将观战。

    忽忸于伯安见势,微微一笑,而后抱拳急切道:“‘拓拔大王’,眼下之机,千载难逢!事成,则可以为‘拓拔天王’,又或者‘天王老子’,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节!”

    “要是有妇人之仁,终归成不了大事!我等‘风雨不安’四将,誓死追随‘拓拔大王’,不惜肝脑涂地!”

    此时此刻,拓拔绍又见越女剑与道家嫡传上清派也都站在了魏国一边,除了激动之外,也该好生想一想了!

    前有“挡路”的大哥,上前“挡路”的天王,趁此列国暗流涌动之机,正好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历来杀父弑兄也好,逼父传位也罢,那一个声名显赫的帝王没做一件出格的事?只要做成了,无一不是“圣明”,一“圣”遮百丑!

第627章 离魏离秦复归晋

    拓拔绍先长叹了一口气息,又看了一眼黑旗秦军一个接着一个倒下,胸腹之中燃起一股熊熊烈火!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生而为人,不虚度年华,不白走这人世间一遭,总该也要轰轰烈烈的干一场,不成功、便成仁!

    遥想汉高祖刘邦无非就是一个小小的亭长,如今好歹身为‘拓拔大王’,难道还不如区区一个亭长?

    拓拔绍心意已决,为保万无一失,再一次追问道:“忽忸于伯安,魏都平城之事,有几成把握?”

    忽忸于伯安沉思之间,极其镇定道:“‘拓拔大王’,你且放宽心!我等有一妙计,足可让拓拔天王传位于大王你。大王你这一副蝎子腕刀,可取神不知鬼不觉之效!”

    “咱们回魏都平城之后,就以魏与秦、魏与大燕战事为由,先支开大王的兄长去各处巡视军情。”

    “之后,末将会把拓拔天王安排成一场意外,中‘无毒不丈夫之毒’,一时半会寻不着解药,榻前又无长子,大王可顺势继承天王之位!”

    “待‘拓拔大王’继承天王之位以后,如何处置兄长,不容末将多言一字半句,但有差遣,万死不辞!”

    “此计万无一失,十成把握!‘拓拔大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

    “风雨不安”见势,毕恭毕敬齐呼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拉基阿路;‘拓拔大王’,拉基阿路;……”

    拓拔绍眉头一舒,遥望星空,镇定又道:“好,成败在此一举。就依忽忸于将军之计,事成之后,尔等皆是‘黄金八部’上四部将军。”

    “北上魏都平城,驾!”

    拓拔绍言毕,快马又加一鞭,一路策马往北,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风雨不安”狂奔紧随其后。

    陈静一直在远处盯紧战事,眼下死伤无数黑旗秦军与五斗米道道士,五斗米顶上三道也该现身了!

    极其警觉的张望,只要五斗米顶上三道现身,有清风斩在此助阵,战事一定不会比先前艰难!

    其时,五斗米顶上三道早已回援,只是驻马立在最远处,又见寇谦之使出的清风斩强了十倍,要是再强攻上前,必定会两败俱伤。

    孙秀原本想着助大秦巨姚余一臂之力,世间之事,要被人利用,首先还得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待事成之后,大秦巨姚余真有二心,必定也难逃五斗米道法,可借机再换取秦国姚天王的信任。

    无论如何,大秦巨姚余只要生出二心,注定必死无疑。

    秦国原本位居孟婆江北之地,又在中原腹地,本是一处上好的地方,无论谁接手都大可有为。

    可是,眼下这一番败势,摧枯拉朽之下,秦国早已变成了鸡肋。

    孙秀遥想这一路行来,孟婆江北之地“八大天王”并世争雄,各国各州郡的顶上三道与五斗米道确实不好管教,各为其主又多有攻杀,实在有辱五斗米道之名。

    不过,眼下秦国攻魏必定会落败,秦国自然又会开罪于魏国,有朝一日,秦国与魏国必有一战。

    只要秦国有大战,“八大天王”并世争雄之势,必定早一日消亡。待孟婆江北之地八国合为一国之时,五斗米道再来孟婆江北收拾残局,也不用这般劳心费神!

    眼下,顾此而失彼,确实胡子眉毛一把抓,除了乱,还是乱!

    既然孟婆江北之地要乱,那就让它更乱一点。只要撤出了孟婆江北之地的所有五斗米道,就让其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冰与火降临,世道才会更快重生。五斗米道才能坐收渔利。

    在孟婆江南之地,虽然沦陷了一些州郡,那也极其好办,只要从孟婆江北的顶上三道派出去一些即可。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孟婆郡!

    毕竟,孟婆郡号称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眼下张家独大之势,先前又有张家的太平道,早晚会另起炉灶,定会把五斗米顶上三道凉快在一边,这不是好兆头!

    眼下,趁身边还有不少顶上三道与五斗米道,大可借秦魏之战落败的颓势,去孟婆郡避一避风头,也正好打压一回张家人的气焰。

    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龙就是龙,蛇就是蛇。规矩就是规矩,想要另起炉灶,休想!

    趁现在有机会、有能力去压一压孟婆郡张家人,要是错过了这一个机会,蛇入九天化飞龙,悔之晚矣,一切妄念都得灭于萌芽!

    眼下这一翻落败的颓势,孟婆郡张家人完全也没有理由拒绝,相反,还得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孙秀思索已定,径直招来孙小权道:“能来的,已经都来了,没来的,也不能好活!你明白了吗?”

    孙小权策马远眺之际,满面欢喜道:“黄天孙大圣,小友明白!既然那失去了一双胳膊的曹小强还未现身,那必定还藏在家里!待小友领人一把火烧了他的茅草屋!”

    孙小权又得孙秀信任,喜上眉梢,右手一扬,招来数十个五斗米道道士往曹小强的住处寻了去。

    眼下曹小强又没有了双臂,自然使不了越女剑,就是一根枯木,孙小权全然不惧怕半分。

    刘文之与释远护在孙秀左右,盯着一个接一个倒下的黑旗秦军,没眨一回眼神;但见五斗米道道士命丧于清风斩下,怒火中烧!

    “黄天孙大圣,杀了陆修静,杀了寇谦之,杀,杀了他们,……”

    “黄天孙大圣,……”

    刘文之疾呼不止,孙秀未理!

    释远自是不敢多言,毕竟与寇谦之有师徒之情、师徒之实!

    孙秀扭头先看了一眼释远,又看了一眼刘文之,冷冷道:“贫道也很想杀了寇谦之与陆修静,只是眼下如何动手?左护法,你先上?贫道为你殿后,你意下如何啊?”

    刘文之急切辩解道:“黄天孙大圣,贫道要是学会了天罡地煞阵,一定杀得过寇谦之与陆修静!只不过,眼下贫道还未学会啊!……”

    孙秀冷笑道:“撒豆成兵?又或者借阴兵?于一般人说来,确实是好手法;要是遇见修道之人,无非只是障眼法而已!要是破不了清风斩,天罡地煞阵形同虚设!”

    刘文之极其不甘心,急切追问道:“黄天孙大圣,似此,咱们就该命丧于此?如之奈何?……”

    孙秀冷冷又道:“寇谦之与陆修静,不可能永远在一处。留得青山在,年年有柴烧!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这也是道法自然!”

    刘文之一时无言以对。

    又过了好一会儿,黑旗秦军倒地者如山,五斗米道道士伤亡者无数,空气里的咸湿让人窒息。

    哀嚎声,已充耳不闻了!

    孙小权也策马回来了,满心欢喜道:“黄天孙大圣,小友已经烧了曹小强的茅草屋,还在大火中多投了好多干柴,茅草屋‘噼里啪啦’,‘呼呼’的火光很燃、也很红火!”

    孙秀轻笑道:“孙小权,这一次你干得极好!为死去的众多五斗米道道友报得大仇,当是第一功!”

    孙小权又得孙秀夸奖,喜上眉梢,旋即半弓身子,得意道:“身为五斗米道,本是尽分内之责,第一功,愧不敢当!都是黄天孙大圣教导有方,小友还得多学学,……”

    孙秀仰头轻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一家人,终归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好,好极了!”

    “孙小权,既然你想学,贫道就敢教!至于你能学会多少,那就看你的造化了。哈哈,哈哈,……”

    孙小权闻言,斜身下马,重重跪地,猛烈磕头,“咚、咚、咚”。

    “小友多谢黄天孙大圣,黄天孙大圣再造之恩,恩比父母!小友愿黄天孙大圣寿与天齐!”

    “……”

    孙秀道袍一拂,镇定又道:“罢了,罢了,罢了。贫道知你苦!由老祖母养大,贫道身为孙家人,自家人都不拉自家人一把,还能去指望外姓之人?起来吧,起来吧,先起来吧!孟婆江北之地,咱们就先不管了,离魏、离秦,入晋!”

    刘文之与释远面面相觑。

    孙小权轻抚明光铠,一咕噜爬起来,迎马在前,微微一笑道:“孟婆江北之地恭送黄天孙大圣,孟婆江南晋国恭迎黄天孙大圣,……”

    刘文之在一旁白了一眼孙小权,一时又无可奈何,旋即长剑一扬,轻声道:“诸位道友,撤了!”

    近处的五斗米道缓缓退后,不再随黑旗秦军攻杀上前,没过多久的功夫之后,便消失在夜色里。

    陈静在远处等了好久,也没等到五斗米顶上三道的影子,冷不丁的听见黑旗秦军骤起一阵阵惊雷。

    “五斗米道,又跑路了,……”

    “马拉个巴子,怎么说跑就跑了呢?说好的不死不休呢?……”

    “骗子,都是欺世盗名的一群骗子,不是秦人,不是土生土长的秦人,外国人终归靠不住,……”

    “赳赳老秦,不死不休,……”

    “大秦万年,姚天王万年,……”

第628章 万家灯火有何干

    黑旗秦军的声声疾呼,一时愣住了刘一谷与大秦巨姚余。虽然不说是天雷滚滚,却也胜似晴天霹雳!

    “鬼军”与陈旭嫦都没有停下攻杀之势,黑旗秦军又倒地无数。

    独孤达见势暗喜,眼疾手快之间又极速一式“移形换位”,手起弯刀落,就一个眨眼的功夫便斩下大秦巨姚余的脑袋,紧接着厉声大喝道:“我为魏国除此贼人!”

    独孤达左手斜执大秦巨姚余的脑袋,右手弯刀冲天而起,之后在火光中来回急旋了数圈,紧接着又厉声大喝道:“大秦巨姚余已亡,黑旗秦军投降者,可免一死;抗拒不降者,一律杀无赦!”

    大秦巨姚余到死也不会明白,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被杀了,还是身首异处,更是命丧在异国他乡!

    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里,要是各国的无辜乡民都死的不明不白,那无非就是一条条刍狗。

    不过,身为姚天王之弟,又是大秦巨,就这样像一条刍狗不明不白的死了,着实让人瞠目结舌!

    黑旗秦军见势,哀嚎震天!

    “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埋汰旮旯。天不佑我,天不佑我大秦,……”

    “大秦巨,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你万万不能死的啊,……”

    “说好的策马魏都平城呢?说好的不世之功呢?骗子,骗子,都是骗子,通通都是大骗子,……”

    “马拉个巴子,杀,杀,杀光了魏人,赳赳老秦、不死不休,……”

    “众军将士为大秦巨报仇!……”

    “……”

    黑旗秦军骤起一阵急过一阵的悲鸣,视死如归之心比之前更甚。

    又当黑旗秦军一涌攻杀上前之后,要么命丧于“鬼军”之手,要么命丧于陈旭嫦三剑流之下。

    寇谦之与陆修静闻声,长舒了一口气息,使的长剑这才收手。

    只是,收手之际,顺势多转了三五圈,脑子里更是天玄地玄。

    索性,长剑入地一尺,之后原地坐下,紧接着盘膝运气。

    气息渐缓,所见渐明!

    土城郡郡城内的魏军见五斗米道与黑旗秦军回援,顺势又反攻追杀了出来。

    一时之间,黑旗秦军被两面夹击,最后无一人能幸免!

    加之,天黑未明,黑旗秦军惊慌落魄者与误杀者也不计其数。

    攻魏的黑旗秦军血流成河,又无处可逃,最后全军覆没了。

    独孤达斩了祸首大秦巨姚余,自是此战的第一大功!

    “独孤将军,拉基阿路,……”

    “魏国当兴,秦国当亡,……”

    “大魏国,拉基阿路,……”

    “……”

    狼皮帽自是欢呼雀跃,陈静一行人又不得不远离战场。

    五斗米道又逃了,五斗米顶上三道又得多活一些时日,即是天意如此,那就晚一阵子再取其性命。

    独孤达领着一众狼皮帽,振臂高呼道:“越女剑,拉基阿路;道家嫡传上清派,拉基阿路;……”

    狼皮帽一手挥舞弯刀,也是振臂高呼道:“越女剑,拉基阿路;道家嫡传上清派,拉基阿路;……”

    陈静急忙止住了狼皮帽呼声,拱手轻笑道:“我等本为诛杀五斗米道而来,如今五斗米顶上三道又逃走了,实在当不得‘拉基阿路’。”

    独孤达血迹斑驳的弯刀入鞘,又轻抹血迹斑斑的一张脸,之后血迹斑驳的双手抱拳道:“纯依香儿女侠,当得起‘拉基阿路’!要不是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只怕土城郡早已沦陷,城中已高坐贼人姚余!”

    “末将还望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在魏国安歇数日。待末将肃清战场之后,即刻派出斥候去寻五斗米道的踪迹,也算为诸位大侠、诸位高人尽一分绵薄之力!”

    “礼尚往来,本是人之常情!诸位大侠、诸位高人,意下如何?”

    刘一谷与陈旭嫦盯着陈静,曹小强伤也未愈,多歇息几日也好。

    有魏国斥候出去打探消息,总比匹马纵横江湖消息来得快。

    陈静见刘一谷与陈旭嫦渴望至极的眼神,必定都惦记曹小强,那就多安歇几日,只道:“就依独孤将军!我等就在桃花村落脚!”

    独孤达见陈静答应,自是眉开眼笑道:“好,好,好。待近日寻着了空闲,末将一定登门拜访!”

    寇谦之起身轻笑道:“贫道恭喜独孤将军、贺喜独孤将军,你这一次立了大功,平步青云之势,势不可挡。不过,今后可得更为小心谨慎。高处不胜寒,虽然站得高、看得远,凡事三思而后行!”

    独孤达点头,笑而不语。

    陆修静这时也缓缓起身,轻声又道:“糟老头子,你是羡慕?还是嫉妒?这不是泼人凉水么?好没兴致!要贫道是独孤达,哼哼,……”

    寇谦之白了一眼陆修静,冷冷又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你可知:欲王其冠、先承其重?你又可知: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陆修静抽出折扇,紧接着“上善若水”轻摇,轻笑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罢了,罢了,罢了!”

    一行二十三人也并未多停留一时半会,径直往曹小强住处奔来。

    待一行人十数根火把近身茅草屋不远处,全部都傻眼了!

    茅草屋的茅草早已化为一堆三尺高而蓬松的草灰,草灰中的木炭火光,还在风中微微的泛着白。

    还未燃尽的房梁木头,依然冒着一绺又一绺扶摇直上的青烟。

    陈旭嫦飞身下马,跌跌撞撞的往西厢房草灰里往外刨,声泪俱下道:“强强,强强,强强,……”

    一众人等见势,先慌了神!

    刘一谷斜身下马,发现不远处留下的血迹与一把长剑,厉声大骂道:“该死的五斗米道!”

    一众人等各自斜身下马,一起刨草灰,顷刻之间,草灰如烟如雾如雪,骤起一阵阵急促的“咳咳”。

    刘一谷刨在最前头,只有刘一谷知道藏曹小强的地方在一个地窖里,地窖本不大,容不了几个人。

    即使燃烧茅草屋的大火一时半会烧不着曹小强,浓烟漫入地窖,没把人呛死,也会把人窒息而亡。

    “太虚道长,太虚道长,……”

    “曹小强,曹小强,……”

    “强强,强强,……”

    “……”

    一众人等大声疾呼之间,很快就寻着并刨出了地窖入口。

    可是,地窖入口上的掩饰物已经被烧成了灰烬,那更不用说,浓烟肯定已经漫进过了地窖。

    刘一谷率先跳入了地窖内,地窖内还有呛人的余烟,在地窖的最角落处,曹小强耷拉着脑袋晕厥在一旁,一张脸还贴着地窖墙面,一时分不清泥尘与草灰,湿漉漉的一小片,那应该就是唾沫星子。

    刘一谷拉过并背起曹小强,之后顶到地窖口,陆修静与寇谦之一人捉紧一边领口,拖出了曹小强。

    紧接着,陆修静与寇谦之又一人一手拉起了刘一谷。

    陆修静与曹小强把右手脉搏、寇谦之与曹小强把左手脉搏!

    “脉象游离,身柔气虚,……”

    “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又故弄玄虚,这一次,得看贫道的,……”

    陆修静极速放平了曹小强,又仔细的多看了一回,并没有它处烧伤,径直双掌平肩而下,重重往曹小强的心窝处摁了下去,一缓一急,一缓一急,一缓又一急,……

    一掌、两掌、三掌,……

    刘一谷见势,有一些急了,疑惑道:“陆道长,此法又师承何处?不像道家嫡传上清派的手法啊!”

    陆修静自是得意,又看了一眼拂尘轻扬的寇谦之,镇定道:“偷师东山郡佛笑楼掌柜,宋定伯!三人行,必有我师。取长补短而已!”

    寇谦之冷冷又道:“又是那一个把鬼当羊卖了的宋定伯!”

    陆修静先白了一眼寇谦之,急切又道:“鬼什么鬼!你这一个糟老头子,还真是坏得很!”

    “在佛笑楼中,贫道亲眼看见东山郡青云道长装神弄鬼,那鬼正是司马俭使的道法用来骗宋定伯的。”

    “之前,宋定伯卖的那一只鬼,可能只是在无意之间,用唾沫星子破了五斗米道的道法而已!”

    刘一谷越听越神奇,一时又来了兴致,追问道:“陆道长,寇道长,你们会不会此道法?唾沫星子人人皆有,人人一口唾沫星子就能不劳而获,这是生财之道啊!”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了唾沫星子,从今往后,乡民要是活不下去的时候,根本用不着吃土了。”

    对于这样的问题,寇谦之只当左耳进右耳出了;陆修静一边使双掌,一边又道:“要是道家嫡传上清派都干那样的事了,只怕世人会说道家嫡传上清派是旁门左道、邪魔外道了!贫道,不干也不屑!”

    刘一谷只得作罢!

    就在这一个时候,曹小强胸腹之间如波涌,眼皮猛烈睁开,又一阵急促的“咳咳”之后,从嘴巴和鼻子里极速喷出了一绺草灰。

    “呜呼哀哉,贫道还活着!”

    曹小强遥看近处的十数根火把,冷冷又道:“即使万家灯火,与贫道有何干?了无相干!”

第629章 多情总被无情误

    陈旭嫦见醒过来了曹小强,旋即三步上前,玄色斗篷一张一弛之间,柔柔的轻抹曹小强面上湿漉漉的泥尘与斑驳的草灰,悠悠道:“强强,强强,三剑流,真的好使。真的,小师妹我的功夫长进了!”

    曹小强闻言径直长舒了一口气息,毕竟在这一代幽嫣谷墨家弟子里,就数陈旭嫦悟性最快。

    既然陈旭嫦已经学会了前番才练成的越女剑新奇招式,那么这一回,就是最好不过的事情了。

    不过,既然前番已经说了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旋即冷冷道:“贫道恭喜谷主、贺喜谷主!五斗米道,必定会在不日之后落败!”

    陈旭嫦听着别扭,旋即又轻抹曹小强额头上的泥尘与草灰,悠悠又道:“强强,你我同出一门。都是幽嫣谷墨家弟子,何分你我!本为一家人,又何必说此两家话?”

    曹小强突然觉得,似眼下之势,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径直把头埋去一边,冷冷又道:“贫道谢过幽嫣谷墨家九十九代谷主。贫道已遁入道门,还望谷主自重。谷主要是与一个道士走得太近,于你,于幽嫣谷墨家之名,终非好事!”

    陈旭嫦眉头深锁,瞬间变红的一双眼睛,嘶哑道:“我不管,我不管,我不管!不管你是道士也好,是和尚也罢,即使是一个几天都没饭吃的乞丐,我也不离不弃!”

    曹小强埋头在另一边,心中虽有撕裂之痛,堪比剜心掏肺,可脸上依旧冷若冰霜,眼下要是再开口说道一字半句,更会没完没了。

    大凡女人,无非:一哭二闹三上吊。要说眼下陈旭嫦会一个人去上吊,打死曹小强也不会相信。

    毕竟,身负血海深仇,要是一个人上吊死了,怎么去见已故的师傅,还有一众幽嫣谷墨家师兄。

    至于女人要大哭大闹,那是最寻常不过的事了。每一家每一户,无论其家境贫富都会有。

    只要不与陈旭嫦多说道一字半句暖心之言,又刻意远离。

    等她心凉透底的时候,先前的这一切缘分也就不斩自断了。

    生而为人,都会怕人心变凉、后背拔凉,只要让人冷落受凉,一切的情缘也都将烟消云散于无形。

    此时此刻,曹小强想到这里,突然觉得先前幽嫣谷墨家之败,好似就是多了情缘这一些累赘。

    毕竟,有了情缘就有了牵挂,有了牵挂就会畏手畏脚,只要开始畏手畏脚,必定前怕狼后怕虎。

    最后处处受制于人,被人牵着鼻子走,又被人当成棋子当猴耍!前番几个师兄,就是前车之鉴。

    看来,当初师傅她老人家选最穷、最苦的孩子来做幽嫣谷墨家弟子,是有一定的道理。只有做独行侠,秉承“天志”才会了无牵挂。

    既然如此,又如何能让陈旭嫦再多分出许多心思,用在这本就不该用的地方呢?如此一来,更是有违幽嫣谷墨家不成文的规矩。

    曹小强思索已定,要想法子让人心凉透底,又何其简单!

    旋即,曹小强极其轻蔑的看着陈旭嫦,冷冷又说道:“谷主,请自重。从今往后,贫道不认识你。”

    陈旭嫦突然好似受了一击晴天霹雳,径直伏在曹小强心窝处,一把鼻涕一把泪,嘶哑道:“你混蛋,怎么说变就变了!强强,强强,薄情如此,薄情如纸,你之前的良心呢?你之前的良心呢?你对得起小师妹我吗?你对得起吗?……”

    “强强,强强,难道当了道士,就该这样铁石心肠的吗?要是这样,还当什么道士!不当道士,不当道士了,我和你一起回桃花源,都不管了,一切都不管了,……”

    “……”

    曹小强虽是撕裂之痛,冷冷又道:“谷主,贫道不认识你!你又何必来纠缠贫道!贫道青灯残卷度此余生,多情只会误月老!”

    “风华正茂的女子,要是轻浮没有双臂的道士,不日传出江湖,有辱贫道的声名!贫道不认识你!”

    陈旭嫦轻抹眼泪,扭头盯住寇谦之与陆修静,急切道:“你们两个道家嫡传上清派道士,说,是不是当了道士,就会丢了良心?是不是当了道士,都会冷漠无情?……”

    寇谦之自是眉头一皱,拂尘轻扬数十次,几次三番张口欲言,最后字眼都卡在脖子上,蹦不出来。

    寇谦之觉得,此时此刻,要与陈旭嫦说理,准是说不通。一想到调皮而又桀骜不驯的陆修静,旋即与之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旋即镇定说道:“谷主,何出此言?要说当了道士没有良心,也变得冷漠无情,那说的只是五斗米道!”

    “谷主,你想一想!要不是贫道与寇道长这一个糟老头都使清风斩清理门户,眼下只怕还在苦战!”

    “贫道的道家嫡传上清派是很有良心,也很热情的!谷主,你可不能取一叶而障目,要是混淆视听,终归:非礼勿言、非礼勿听啊!”

    “至于太虚道长嘛,要是暖一暖他的心,兴许,良心又回来了。”

    “……”

    陆修静言毕,自是喜形于色,之后“上善若水”轻摇数次,而后又与寇谦之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

    寇谦之见势暗喜,不过,原本曹小强还有这一处三合院的茅草屋,眼下茅草屋也被五斗米道化为了灰烬,今后又如何落脚安身?

    沉思之间,又抬头看了一看天色,急切道:“眼下,太虚道长无落脚安身之地。贫道身为魏人,又曾为魏国国师,要去土城郡寻太守大人,要为太虚道长建太虚道观。”

    刘一谷自是欣喜万分,旋即抱拳道:“寇道长所言,正合我意。还请寇道长早去早回,太虚道观早一日建起来。我等也早一日安心!”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数次,急切又道:“你这一个糟老头子,得让土城郡太守把太虚道观修得好看一点、大气一点,别看着就像一个破庙,又或者是茅草屋!”

    寇谦之白了一眼陆修静,拂尘轻扬,没有理会陆修静,之后斜身上马,去陈静抱拳一别,紧接着策马狂奔,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陈静遥想幼时的那一些往事,急切道:“嫦嫦,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天意如此,能奈天何?”

    陈旭嫦没有理会陈静,依然没有放弃曹小强,只顾趴在曹小强的心窝处,悠悠又道:“强强,强强,我给你唱一只曲子,好不好?好不好?你喜欢诗,就为你唱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

    陈旭嫦还未悠扬的唱出几句,曹小强一时怒目圆睁,极其轻蔑的大喝道:“你是谁?你是谁啊?贫道不认识你,贫道说了不认识你!”

    “天底下的男人,万万千千又千千万万,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为何非与贫道过不去啊!”

    “贫道只是一个道士,只是一个道士啊。就不要侮辱斯文了!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

    陈旭嫦脸色突然由晴转阴,由阴转多云,之后雨带梨花道:“世间好看的皮囊比比皆是,有趣的灵魂万中无一。而强强你这万中无一的灵魂,看来也变了,真的变了,……”

    “哇哇,哇哇,强强,你就是一个混蛋、大笨蛋、大傻子,……”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堂堂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居然又一次眼瞎了,我眼瞎啊,……”

    “……”

    陈旭嫦掩面疾呼,骤起撕心裂肺之痛,之后又一闪身影起步,跌跌撞撞奔往夜色中奔了出去。

    陈静一声长叹,旋即策马急追陈旭嫦,与此同时,疾呼道:“嫦嫦,……嫦嫦,……嫦嫦,……”

    陆修静折扇掩面,摇头与曹小强道:“太虚道长,太过了,太过了,这话实在太过了!你这话太扎心,扎得贫道也拔凉拔凉的!”

    刘一谷闻言眉头一皱,轻声又道:“陆道长,少说两句!你就少说两句!曹小强的心,更拔凉!”

    刘一谷缓缓扶正了曹小强,长叹一声道:“都会过去的,一切也都会过去的,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曹小强两行热泪,从眼皮直冲下巴,顷刻就是干干净净的两绺。

    曹小强见早已远去了陈静与陈旭嫦,紧接着长舒了一口气息,极其镇定又道:“刘一谷,当初曹家人的先祖,夺了刘家人的天下,非贫道之力所能左右。贫道身上那一块祖传陈留王的玉佩就交给你了。”

    “南山郡太守夏侯玄德,要是见到此玉佩,他与暗处的人,都会听你差遣。贫道算是在为曹家人还债吧!你我相识一场,不枉此生。”

    “世事皆如棋,数百年来曹刘两家,若无相欠,又怎会再见?曹家篡汉的罪过,就由贫道一人承担!”

    “此一事,还望道家嫡传上清派做一个见证!贫道还望陆道长助刘一谷一臂之力!天下思汉已久矣!”

第630章 谁说女子不如男

    曹小强盯着刘一谷正气说道之际,紧接着又扭头示意陆修静。

    陆修静自是折扇一收,小心翼翼的探开了曹小强的长袍,又在不经意间,从脏兮兮的袍子里滚出了一块比巴掌大的汉白玉佩。

    在汉白玉佩中间,镂空一条张牙舞爪的玉龙。玉龙栩栩如生,吞云吐雾之间尽显王者之气。

    陆修静见势大吃一惊,又多看了一眼曹小强。见曹小强目光极其坚定,毕恭毕敬逞与刘一谷道:“天意如此,真是天意如此啊!”

    “前番因祸而得‘鬼军’,后又在空桑树下龙入梦中,如今又得陈留王祖传的汉白玉佩,刘一谷,从今往后,‘天王老子’非你莫属啊!”

    曹小强示意刘一谷接过汉白玉佩,缓缓说道:“刘一谷,夏侯玄德身边的诸葛长风、蒯忠良,都是当世难得的大才,此二人本为汉家旧臣之后,也可助你一臂之力!”

    “贫道唯此一愿,只求海波平,从此孟婆江南、江北一家人!”

    刘一谷颤抖着双手,接过了汉白玉佩,又细看了数遍,激动的说道:“曹小强、曹大侠、太虚道长,我,我,我,我刘一谷,……”

    曹小强微微一笑,仰头又看了一看冰凉的夜空,缓缓又道:“皇图大业已经与贫道远去,但得曹家列祖列宗保佑刘一谷。从今往后,贫道就在桃花村大传太虚道法。”

    刘一谷小心翼翼的收好了汉白玉佩,毕恭毕敬道:“若是天命有归。我刘一谷定还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一个真正的汉家天下!”

    陆修静急切又道:“即是太虚道长相托。贫道的道家嫡传上清派,从今往后,就追随刘一谷了。”

    刘一谷长舒一口气道:“有陆道长清风斩,从今不惧怕五斗米道!”

    陆修静客气道:“刘一谷,见笑了,实在见笑了。要是清风斩一斩十万八千里,那才天下无敌,五斗米道也会无处可逃。眼下,五斗米道依然势大,万万不可轻敌!”

    刘一谷长叹一口气息,道:“眼下,还有纯依香儿女侠,还有幽嫣谷墨家谷主,无妨,无妨!”

    曹小强听到幽嫣谷墨家谷主几个字眼,又扭头去看另一边。

    刘一谷见势,极速起身道:“陆道长,有劳你先陪太虚道长,也好说道说道各自的道法!”

    “天色快头遍鸡鸣了。我得去寻一个鼎子来,再烧一些热水,与太虚道长修修边幅。要是寇道长领人回来,咱们得干干净净的见人!”

    陆修静自是点头应承。

    陈静策马奔腾追出去了好一会儿之后,依然没有发现陈旭嫦的身影,眼下天光未明,陈旭嫦又还身着玄色行头,确实难以寻觅。

    难以寻觅,还是得寻!

    “嫦嫦,嫦嫦,你在哪儿,……”

    “嫦嫦,嫦嫦,……”

    “我的姥姥,我的姥姥,……”

    “……”

    无论陈静怎么想法子的千呼万唤,就是得不到陈旭嫦的回应。

    策马奔腾之间,也没听见陈旭嫦的嘶哑抽泣声,一时发怵!

    就这样来回狂奔了好一阵子,直到头遍鸡鸣之后,天光渐明,在桃花村外三面环水的一处旮旯边上,看见蜷缩成一团的陈旭嫦。

    陈静斜身下马,三步上前,急切又道:“嫦嫦,你这又是何苦?你这样不但是作践自己,曹小强他一定会更心伤的!你难过,他就不难过吗?难道,就只有你会难过?”

    “问世间情为何物,这是杀人不见血的刀啊!确实伤人又伤己。不困于情、不惑于心,方得始终!”

    “眼下,困于魔障、乱了心神。嫦嫦,你一定要振作起来!……”

    陈旭嫦埋头之间,先是一阵梨花带雨,之后又是一阵狂风暴雨。

    陈静轻抚玄色斗篷,仰望天明之后的一绺霞光,安慰道:“哭吧,哭吧,哭吧!只要哭够了,也就不会再哭了。只要太阳升起来之后,所有的黑暗,也都会过去的!”

    正如陈静所言,陈旭嫦的哭声从弱而强、从强而弱,之后又从弱而强、从强而弱,几个来回之后,早已不成人声,已经散了精气神。

    天光渐明,晨鸟疾飞!

    大凡早出行的鸟儿有虫吃,专吃那一些晚归家的懒虫儿。

    又过去了好一会儿,陈旭嫦才站起身来,面有三分愧疚之色,淡淡又问道:“静静,难道,你就没有从心底里想念着一个人,想念着一个人的好?你我相处了这么久,从来都没听你说起一字半句。……”

    陈旭嫦一边对着溪水如镜,理了一理乱糟糟的头发,又从溪水倒映中盯住一脸茫然的陈静。

    陈静确实也很茫然,从有记忆开始,一个人艰难的活到了现在。

    虽然越女剑上的功夫确实有了大长进,可是五斗米道的道法也更不逊色半分,又能奈天何?

    要说想念着的人,也只有想念幼时的那一个姥姥陈旭嫦,还有拣养、收养之恩的那一个娘陈小英。

    要是与陈旭嫦的幼时相比,多少也几分相似之处,同病相怜。

    陈静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曾一度被慕容一家人看成是扫把星,兴许就是一个天煞孤星吧。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空气里还有一些窒息,只得使劲的多吸几口气息,也便顺畅了许多。

    “罢了,罢了,罢了。想念的人,曾经想念的人,曾经也都已经不在了,又何必徒生悲伤呢?”

    “眼下,得诛杀五斗米顶上三道,得诛杀孙秀为绿珠报仇,才是在下的当务之急。余下之事但凭天意,也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

    陈旭嫦一时无言,之后又冷不丁说道:“静静,刘一谷其实也很不错的。你的错负轮回剑,能使出白羽凤凰;刘一谷的刘家掌法,九山八海之沙石长龙、九山八海之真龙出窍,无论石龙、气龙,那也都是龙啊。龙凤呈祥,天造地设!”

    陈静长叹一声道:“青春年华已逝。嫦嫦说笑了!错负轮回剑,还有‘掌中飞燕’,还有‘化仙入蝶魂’,你让燕子与蝴蝶,又情何以堪?”

    陈旭嫦闻言噗嗤一笑,一时无言以对,也一扫之前的阴霾。

    “好啦,好啦,好啦!我自是说不过你,子曰:你说的都对!”

    陈静见陈旭嫦缓过了神情,心宽了许多,径直轻笑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你可得振作起来啊。都说:九九归一。可这九九之数以后,是九九归于一,还是九九归于一百,那就看你的了!”

    陈旭嫦轻拂玄色行头上的泥沙与草灰,轻笑道:“呵,要是九九归于一,我这一个谷主,只怕死后没脸去见师傅她老人家咯!九九之数以后,自然就是一百咯!”

    陈静自是笑而不语,径直牵马与陈旭嫦往回赶。

    待两人赶回曹小强住处,不但有短打小衣的乡民,还有皂衣的差役,更有许多狼皮帽,在热火朝天的为曹小强修建太虚道观。

    拂尘急扬,来来去去吆喝着的人,正是寇谦之。看来,这一次寇谦之成了修建太虚道观的主事。

    在远处桃树下,藤椅上坐着精神矍铄的曹小强,左边陆修静、右边刘一谷,一众“鬼军”也夹杂在人群中,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突然,一个身着陈旧衣裳的中年妇人从旁边闪过来,急切拉开左手挽着的竹篮子,亮出了一个又一个热乎乎而又雪白的大馒头。

    “两位大侠、两位女侠,都饿了吧?趁热,一定要趁热!巾帼不让须眉,谁说女子不如男!打他!”

    “我说谷主,你这又是何必!男人嘛,要对他凶一点,自然就服服帖帖的了!你要心软,一文不值!”

    “生死两忘是江湖,燕掠晨曦过茅庐。犹作春泥独孤处,还看今朝比鸿鹄!两位女侠你听,咱们女流之辈,也不比读书的男人差,……”

    陈静闻言自是大吃一惊,又极速打量了眼前这一个中年妇人,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忍不住道:“你是独孤老婆婆?独孤老婆婆?……”

    中年妇人白了一眼陈静,紧接着嗔怒道:“纯依香儿女侠,你看我有那么老吗?现在,还不像是老太婆吧!对了,我叫卓卓杏儿。”

    陈旭嫦自是不客气,伸手就掏出一个雪白的大馒头,之后轻笑道:“多谢卓大娘,我正饿着呢!”

    卓卓杏儿眉头一皱,摆手轻笑道:“谷主,我复姓卓卓,名杏,这一个‘儿’字,是相公后来加上的!”

    陈旭嫦狡黠一笑道:“哦,那就多谢卓卓大娘了!卓卓杏,卓卓杏儿,好名字!大娘真是好福气!”

    卓卓杏儿见势,眉头一皱,微微一笑,道:“谷主,要说好福气,我这也是用拳头好出来的!”

    陈静与陈旭嫦面面相觑。

    卓卓杏儿眉头一舒,紧接着狡黠一笑,之后放开嗓子,大喝一声道:“阿达,阿达,阿达,……”

    说时迟那时快,从身边闪过来的一个人影,已经被卓卓杏儿右手重重一拳打歪了脑袋。

第631章 卓卓杏儿道珍重

    正当人影扭头反转之际,陈静这才看清楚来人就是独孤达。

    独孤达捂住被打青紫的眼眶,半鞠着身子,低头道:“两位女侠,实在见笑了!夫人一向勇武,末将这一身功夫,全由夫人所授!”

    卓卓杏儿右手一扬,支开独孤达,道:“阿达,先干活去吧!越女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为太虚道长多出一分力,也是应该的!”

    孤独达毕恭毕敬的抱拳,只道一声“得令”,就如见到主帅,又或者是太守,缓缓退出去三步之后,才又转身去人群中忙活。

    陈旭嫦一边啃食馒头,一边学卓卓杏儿的拳头,兴奋道:“啊哒,啊哒,啊哒哒,啊哒哒哒,……”

    卓卓杏儿一时没有理会陈旭嫦,只与陈静道:“都说:女大三抱金砖。独孤达虽比我年幼,不过也是难得的可造之才,总算也没有辜负我卓卓杏儿教他的这一身功夫!”

    “但愿人如其名。圣人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穷有穷困潦倒时的过法;达有发达时候的活法。终归也是一念向善。”

    “独孤达这一次立了大功,确实还是得益于诸位大侠的帮衬啊!这不,太守大人让土城郡中的乡民、军士,一同修建太虚道观。”

    “此处,少不了独孤达,又怎么少的了我卓卓杏儿呢?哈哈,……”

    陈静遥想一些往事,多看了几眼卓卓杏儿,一时如释重负。

    眼下,有寇谦之主事,有土城郡太守在后撑腰,又有无数乡民与军士日夜赶工,只用了半月,三进三出的太虚道观就屹立起来。

    寇谦之为主事,陆修静也争着要书写牌匾传之后人。

    毕竟,道家嫡传上清派与太虚道眼下就有渊源,确实也不该分什么孟婆江南、江北之地。

    寇谦之执拗不过陆修静,陆修静只得留下墨宝:太虚道观。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斥候也探得五斗米道的踪迹,孙秀领着孟婆江北之地的五斗米道直下孟婆江南,已经停留在孟婆郡。

    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陈旭嫦像一个外人,只是远远的看着曹小强,看着曹小强一天比一天高兴,心中骤起一阵又一阵五味杂陈。

    陈旭嫦觉得:眼下就先让他多高兴一时半会,如今又寻着五斗米道的踪迹,待诛杀了五斗米道,再回来用卓卓杏儿的法子。

    在这半个月的日子里,陈静与卓卓杏儿倒像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故人,谈笑之间,其乐融融。

    这一日,就当太虚道观牌匾刚刚挂上去的时候,从远处奔来了数百锦帽貂裘的“黄金八部”勇士。

    紧接着,又从“黄金八部”勇士中分出了尉迟敬天。尉迟敬天臂缠青纱,面有三分愠色。

    尉迟敬天抬望眼之间,又见一众人多是熟人,扯开嗓子道:“何人是独孤达?何人是独孤达?……”

    独孤达还是一脸土灰,毕恭毕敬的奔上前去,毕礼道:“启禀尉迟将军,末将正是独孤达!”

    尉迟敬天冷冷又道:“既然与之相关人等皆在此,也好,也好,也好啊!也省了本将军许多力气!”

    “独孤达,你确实发达了。不过,再说这一个之前,本将军还要传大魏国可汗的一道口谕!”

    寇谦之拂尘一扬,疑惑道:“尉迟将军,大魏国可汗?大魏国可汗又为何人?不是大魏国天王吗?”

    尉迟敬天冷笑道:“寇道长,实不相瞒。‘拓拔大王’忤逆弑君,魏国天王归天。嫡长子已经继位,不再称天王,复称可汗。你可明白?”

    寇谦之僵直如冰挂子,拓拔天王一去,国师之位永远也不会再垂青,冷冷只道一个字:“哦!”

    尉迟敬天对陈静一行人从左指到右、从右指到左,冷冷又道:“可汗口谕:但凡再有一个人提及‘拓拔绍’之名者,杀无赦!无论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可汗举魏国之兵、倾全国之力,也要让其消亡!胆敢妄言者,杀灭祖宗十八代!”

    陈静一行人打了一个冷颤。

    不过,既然拓拔绍忤逆弑君,也没什么好说的!这当儿子的杀死了自己的亲爹,无论放在何处,都是忤逆的大不孝之罪。

    官府不让提,那就不提!谁又没事找事,去触这样的大霉头!触这样的霉头,会倒血霉的!

    尉迟敬天见陈静一行人沉默不语,江湖规矩自然就是默许。

    故而,又扭头与独孤达道:“前番你斩了大秦巨姚余,本就是第一功。可汗令你一家老小随本将军入魏都平城,要委你以重任。”

    独孤达与卓卓杏儿受宠若惊。

    独孤达急切又道:“启禀尉迟将军,末将在土城郡的一应差事,还未交接,可否宽限一些时日?”

    尉迟敬天眉头一皱,怒目圆睁大骂道:“埋汰旮旯。土城郡太守那里,本将军已经交代清楚了。你的一家老小呢?不容片刻迟疑!”

    独孤达拉过卓卓杏儿,毕礼又道:“启禀尉迟将军,一家老小就在这儿!越老越小,老小老小了!”

    尉迟敬天轻蔑的看了一眼卓卓杏儿,确实与一般的村妇无异。

    虽然尉迟敬天生出了一些嫉妒之心,但如今可汗刚刚继承大位,必定少不了要以征战立威。

    这打战的事,出头出的快,也便死的快,无非就是赶死。这样想来,也没什么好嫉妒的了!

    “好,好,好!随本将军即刻回魏都平城。魏国在东边已经与大燕国合兵一处了;这南边嘛,秦国折了大秦巨姚余,少不了一战!”

    卓卓杏儿见势一颤,自知一入宫门深似海,学成文武艺、贺与可汗家,不知往后的何年何月才能抽身出来,旋即转身悠悠道:“纯依香女侠,咱们后会有期咯,珍重!”

    陈静一时觉得极其迷惑,似哭似笑道:“卓卓杏儿,咱们该是后会有期呢?还是该后会无期呢?”

    卓卓杏儿自是轻笑道:“纯依香儿女侠,你我一见如故,以后见与不见,那就看天意咯!”

    陈静点头不语,陷入沉思。

    独孤达与卓卓杏儿就这样随着尉迟敬天走了,策马三步一回头、六步两回头、九步三回头,……

    直到听不见“踢踏、踢踏”的马蹄声,看不见渐行渐小的身影。

    陈旭嫦这时开口又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独孤达与卓卓杏儿已经平步青云,我等也该走了!”

    陆修静“上善若水”轻摇三回,又瞅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寇谦之,仰头轻笑道:“糟老头子,贫道要是也走了,你会不会不习惯啊!”

    寇谦之把脸转往另一边,冷冷道:“你这一个陆家破孩子,要是走了,贫道还清净许多,正好安心修改《道德经》,闲暇之余,还可与太虚道长论道,这是神仙日子!”

    陆修静“道法自然”轻摇,又窃笑道:“得,你这一个糟老头子,还真是坏得很!还想过神仙日子!罢了,罢了,罢了。待有朝一日贫道抽身之后,再过孟婆江来看看你!”

    “都为道家嫡传上清派弟子,不要那么小气,什么时候,你来孟婆江南之地,贫道一定奉上最好的江南佛手铁观音!意下如何?”

    寇谦之只是笑而不语。

    陈静这时才回过神来,仰望一回全新的太虚道观,兼具天时地利人和,确实一处难得的好地方。

    不过,人走而落寞无声,终归也是一个人青灯照残卷,也该是时候给曹小强一分清净了。

    喧闹与繁华落尽,只剩离别。

    刘一谷见势,很快就收拾好了行装,像这一种离别的时候,自然不会奢望曹小强出来送别。

    曹小强有自知之明,先前有言不再过问江湖之事,自然不会出来送别,独自去了太虚道观最深处。

    多情?又或是无情?

    已经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从今往后,就在太虚道观里修道,静待有缘人前来继续衣钵,光大太虚道法。

    寇谦之立在太虚道观门口,拂尘轻扬,意味深长道:“人生难得今已得,佛道难送今已送。远道孟婆总无事,近得白莲争泪流。诸位道友,珍重,后会兮有期!”

    “寇道长,后会有期!……”

    “糟老头子,后会有期咯!……”

    “……”

    陈静一行二十二人,策马一路向南,趁天光还早,得尽快路过秦境。只要过完了秦境,再过孟婆江流,即可踏入孟婆郡了。

    陈静一马当先,急切又道:“孟婆郡中‘张杨费吴’也是暗流涌动,如今又多去了五斗米道,此一行切不可大意。孟婆郡差役头领吴明,或有可信之处,唯有客缘斋可全信!”

    陆修静策马其后,轻笑道:“客缘斋啊?听说,那是一个好地方!客缘斋掌柜,也非等闲之辈啊!”

    刘一谷急切又道:“许多年不在孟婆江南之地了。重回故乡之感,这一种感觉,确实要上天!”

    陆修静窃笑道:“啧啧啧,话可不能这样说!五斗米道送人上天看太阳,那也终非好事啊!”

第632章 孟婆江上有渔船

    一行二十二人策马狂奔几日,又刻意绕小道避开了秦境内的关隘。

    毕竟,前番助魏斩杀了大秦巨姚余,也斩杀了不少黑旗秦军,秦国官府的追捕公文真的随处可见。

    虽然追捕公文都是官样文章,但那也是秦国姚天王最后的一丝尊严,一众人等只是报之以轻笑。

    故而,一路向南,马不停蹄只遇见极其小股的黑旗秦军。

    只要“鬼军”一出手,来回冲杀之间,便杀出一条血路来。

    这一日,天色已晚,一行二十二人已经立在孟婆江北岸边。

    遥看孟婆江上的浮桥,在浮桥对面不但有巡视的孟婆郡太守府军士,还有巡视的五斗米道道士。

    不用说,看来五斗米道也早有准备,眼下又临近孟婆江水,要是从浮桥踏马过江南,“天河之流”道法一出,必定又是一场遭遇战。

    虽然,有陆修静的清风斩,更有刘一谷的刘家掌法,但是敌暗我明,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前番几次贸然现身,只算是浪得虚名,结果都被人牵着鼻子走,这一次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陈静语重心长道:“此番入孟婆郡,得先潜行,先探出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来。眼下要是贸然踏过这一座浮桥,动静太大,只怕又被人当成棋子,处处受制于人!”

    陈旭嫦自是长舒了一口气息,遥想之前种种,确实不堪回首,急切又道:“静静,你有何打算?趁咱们还未过孟婆江,先合计合计!”

    陈静环视了一回众人,极其警觉又道:“即是如此。一者,咱们不能从这一座浮桥过江。二者,过江之后,咱们人多,得兵分两路!”

    “孟婆郡内张家人嚣张至极,落脚之处,可去郡城外的客缘斋。”

    一众人等自是微微点头。

    刘一谷沉思之间,又道:“纯依香儿女侠,我这人多,待过了孟婆江南,‘鬼军’都乔装成过往行商,自可掩人耳目。陆道长,别舍不得换下你这一身极其显眼的行头!”

    陆修静长叹一声道:“罢了,罢了,罢了。贫道为江湖道义,一时不着道家嫡传上清派的行头,也都是为了‘道’啊!无妨,无妨啊!”

    “道可道,非常道。圣人有言:大丈夫能屈能伸。换,换,换!”

    刘一谷见势,自是点头。

    陈静一时如释重负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兵分两路。在下就与嫦嫦一路,确实也方便行事!”

    刘一谷微微点头,也道:“纯依香儿女侠,即是如此,咱们这就分头寻船过江,也少惹他人眼。若是发现了五斗米顶上三道的踪迹,客缘斋碰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陈静点头,只道:“好!”

    刘一谷旋即策马调头,领着一行二十人往孟婆江上游寻去。

    陈静见势如此,径直又道:“嫦嫦,咱们就去下游寻船。兴许,很快就能过孟婆江南之地了。”

    陈旭嫦点头,只道:“嗯。”

    确实正如陈静所料,两人往孟婆江北岸往下游策马奔腾没过多久的功夫,真的看见了一条渔船。

    “船家,船家,船家,……”

    “船家,过江,过江,……”

    陈静与陈旭嫦一通疾呼,渔船听到了呼声,径直缓行靠过岸来。

    渔船横着靠过来,趁孟婆江水上的涟漪与夜色,陈静认得撑船的人是潘家老头,急切问道:“老伯,天色都这么晚了,还未收工吗?”

    潘家老头见是陈静,大吃一惊道:“女侠,又见面了。天色都这么晚了才过江,是有大事要发生吗?”

    陈静闻言咯噔一回,极其镇定又道:“老伯,你说那里的话。赶路误了时辰,这不,晚到了一会!”

    潘家老头一时似有所悟,点篙靠岸,缓缓又道:“两位女侠,老夫也顺道,就渡你们一回吧!”

    “玉奴这几日病重,老夫起早贪黑的无非是想多网几条小鱼,多卖几个铜钱,也好与玉奴治病。”

    “这年头病不起、治不起,人命如草芥。可是这孟婆江中的鱼儿,也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小了。”

    陈静一时不解道:“老伯,这又是为何啊?孟婆江中的鱼儿本就是天养、地养,又非他人池中物!”

    潘家老头摇头道:“女侠,你有所不知。张家人大网之后用小网、小网之后再用大网。像咱们这样的穷人,只有网一些漏网小鱼了!”

    “官府与乡民争利,如今的孟婆郡只富了大多数的张家人,穷了绝大多数的非张家人。乡民穷困而艰难,日子就一个‘苦’字了得。”

    “也不知道玉奴这一次,熬得过这一劫不?之前从不生病的她,居然病得这么厉害!这有一些人啊,不病就不病,一病要人老命啊!”

    “张家人开口闭口说什么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都把郡中的一切当成张家的囊中之物了,一己之私,全都是一己之私啊!”

    “……”

    陈静先愣住了一小会儿,看来自先前离开孟婆郡之后,孟婆郡中一定发生了许多不为人知之事。

    陈旭嫦见陈静与船家是旧识,虽然插不上一字半句,总归也心安了许多,更不用担心出岔子。

    陈静与陈旭嫦牵马上船,渔船并不大,故而两人得一前一后。

    在船篷的最中间,一盏游离火光的渔灯下,映着潘玉奴一张发黑的小脸。看样子,确实病得不轻。

    眼下,孟婆江水还算平静,潘家老头一边行船,紧接着又道:“女侠,自从你离开孟婆郡之后,张家人,张家人也实在太嚣张了,……”

    陈静闻言更是眉头一舒,既然潘家老头也是孟婆郡中人,眼下正好与之再详细的打探一回消息。

    “老伯,愿闻其详!……”

    潘家老头见没有外人,这一些日子来所见的不平,想一吐为快。

    “上一次,女侠与太守公子张义相争,张义已经放出了狠话,要秋后算账。这不,郡中的所有陈姓族人,全部已经都离开了孟婆郡。”

    “孟婆郡‘张杨费吴’四家大户,最惨的还是吴家一族,不但受张家打压,还受杨、吴二家白眼,这其中有何瓜葛,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还是上一次,张义在城门洞让女侠卖的蒲葵扇,那可是张信私藏的紧要之物,多少人为此丧了命!”

    “……”

    陈静入耳,骤起愤愤不平。

    遥想当初,确实太过于心急,又让张义得逞,奸细不但害死了张青龙、张白虎,居然还牵连了孟婆郡中的陈家人,确实万分有愧。

    张义这一个纨绔子弟,非比一般的纨绔子弟,下一次遇见,还得多估摸一回,免得牵连无辜乡民。

    至于费家被张家打压,本就在意料之中;至于费家又被杨、吴二家白眼,下一次遇见费家人,还得一问究竟,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本是飘然亭一家人,看来三家在张家的重压之下,又是一家人说两家话、一家人干两家事。

    人心如潮,潮起而潮落,终将只似孟婆江中的一朵浪花。

    这要说卖蒲葵扇的事,也确实匪夷所思了。先有王献之与谢安两位“仙人”相助,莫非旁生了枝节?

    毕竟,这本是张义从府库中拉出来的蒲葵扇,卖者一手交钱一手拿货,又怎么会有人丧命?

    陈静万分不解,极速打断话茬子,急切追问道:“老伯,蒲葵扇有什么不妥吗?蒲葵扇有毒吗?”

    潘家老头摇头道:“哎,蒲葵扇自然是没有毒的,是人心有毒!是太守张信极其歹毒!”

    “事后几天里,太守张信差人挨家挨户去收回蒲葵扇,倘若蒲葵扇有一点丁破损,有钱的拿钱买命,没钱的就只有认命丧命了!”

    陈静听来也觉得匪夷所思,急切追问道:“老伯,当初一把蒲葵扇就一个铜钱,谁会拿不出来?”

    潘家老头叹气道:“女侠,水涨船高,懂吗?那是张义喝多了五石散兑酒干的傻事。蒲葵扇本是张信的紧要之物,故而放在府库里。”

    “即是张信的紧要之物,又怎么可能一个铜钱换一把蒲葵扇?收回去的蒲葵扇要是有一点丁破碎,一把蒲葵扇就要一千零一两银子!”

    “一千零一两银子,拿不出银子来的穷人,只有认命丧命!老夫就是在这孟婆江上网八辈子的小鱼,也挣不来那一千零一两银子啊!”

    “只可怜了那一些,跟风而又附庸风雅的穷人,白白丢了脑袋,为一把蒲葵扇弄得家破人亡!”

    “……”

    陈静闻言恼怒至极,看来孟婆郡除了五斗米顶上三道之外,罪大恶极的“四家五害”也刻不容缓。

    陈静越女剑一闪寒光而出,紧接着对天盟誓道:“此一行,必还孟婆郡中乡民一个朗朗的青天。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潘家老头摇头叹气道:“女侠之心,老夫感同身受。只是在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就如今年斩去了路边的一拨杂草,来年又生一拨更茂密的杂草?似此,如之奈何?”

第633章 骤见赶鸭子上架

    陈旭嫦在另外一头听得入神,此时此刻,附和道:“静静,方才老伯之言甚是!似此,又如之奈何?怒火斩不尽,春来发几枝!”

    陈静极速收回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镇定又道:“幽嫣谷墨家‘天志’昭昭、日月皓皓。侠道不亡,即是大道不亡、天道不丧!”

    “嫦嫦,幽嫣谷墨家向来秉承‘天志’,可不能后继无人。心善为侠者,方能胸怀天下、为国为民。唯有心善者,才配称之为‘侠’!”

    潘家老头微微一笑,道:“好一个心善者为侠。女侠说的极好啊!想那孟婆郡‘四家五害’各有本事却歹毒至极,确实不能为侠!”

    “心善与否,皆在一念之间。正是一念是善,心善者为侠。至于其他人,都是一帮披着人皮的强盗!”

    “如今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明目张胆的强盗比比皆是;有趣的侠客万中无一啊!不过,老夫今日走运,遇见万中无一的两位女侠!”

    陈旭嫦旋即抱拳又道:“老伯,你说笑了。小女子确实还当不得万中无一的女侠。这要说万中无一,也就只有纯依香儿女侠咯!”

    潘家老头一边行船,紧接着又轻笑道:“两位皆是万中无一,老夫从来看不走眼。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就少两位女侠这般的高人。”

    ……

    三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好似惊着了渔船内的潘玉奴。

    潘玉奴左腿一蹬、右腿一蹬,好似挣扎在梦中,皱眉挤眼之间,面上浮起一阵极其痛苦之态。

    低如蚊音的呓语,极速淹没在潺潺的孟婆江水声下。

    顷刻之间,潘玉奴额头上浮起一片大小如露珠的虚汗,在渔火余光下还升腾着一绺又一绺热气。

    就这样折腾了一会儿之后,潘玉奴脑袋一偏,沉沉的睡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张弛着小嘴像是在梦中和谁没完没了的说话。

    陈静看得揪心,遥想初见时开口一句“漂亮姐姐”,如今又成这般模样,确实让人难过至极。

    “老伯,玉奴这究竟是得了什么病?郎中可有明言?”

    “女侠,实不相瞒。玉奴这病,孟婆郡中的郎中都束手无策。”

    陈静无言以对,毕竟又不会妙手回春,眼下也只有干着急。

    遥想年幼时的一些往事,思来想去,唯道:众生皆苦。

    江风绺绺,江水渺渺。

    没过多久的功夫,潘家老头横靠渔船,已经接近了孟婆江南岸。

    陈静极速与陈旭嫦使了一个游离的眼色,陈旭嫦自是会意。

    待两人牵马离船上岸之际,陈旭嫦在潘玉奴身边,已经轻轻的放下了两锭白花花的银子。

    陈旭嫦马鞍下的所有银子,还是土城郡太守为答谢一众人等救了土城郡所赠,要没有一众人等仗义相助,郡中狼皮帽必定长埋黄土。

    潘家老头见白花花的银子,先是眼中泛起一阵绿光,而后抱拳谢道:“老夫多谢女侠,老夫多谢两位女侠啊!好人,总会有好报的!”

    陈静只道:“老伯,玉奴病情要紧。实在有难处,为何不去客缘斋?客缘斋掌柜可是菩萨心肠!”

    潘家老头摆手轻笑道:“女侠,客缘斋掌柜暗自帮了孟婆郡中万千乡民,老夫又如何有脸再去打搅她啊!江湖救急,救急不救穷!兴许,这都是老夫与玉奴的命吧!”

    陈静急切又道:“老伯,何必说这丧气话。既然客缘斋掌柜是菩萨心肠,万急时,别忘了客缘斋!”

    潘家老头点头,之后定下了船篙,转身往孟婆江中撒下一网。

    陈静与陈旭嫦见势,各自斜身上马,策马奔腾着离开孟婆江。

    高头大白马并驱之际,陈静仰望天色渐渐入夜,在这万家灯火的时候,繁华与罪恶更会一目了然。

    “嫦嫦,方才老伯之言,看来孟婆郡比上一次更为可恶。咱们得从最低处的乡民着手,顺藤摸瓜!”

    “静静之言,确实在理!如此一来,更能看清孟婆郡中的民情。”

    “天色入夜,正是天助。但愿孟婆郡中的张家人不要太过了!”

    “既然静静有了想法,依你就是了。你我都是久走夜路之人,那就去遇一遇孟婆郡中的牛鬼蛇神!”

    “嫦嫦说的极好!那咱们就先去遇一遇孟婆郡中的牛鬼蛇神,斩了小鬼,再斩大鬼,让其无处可逃!”

    “……”

    陈静与陈旭嫦相视一笑,先取九尺驿道策马奔腾了一阵子,之后又拐下九尺驿道,紧接着在泥尘小道上小心翼翼的前行。

    嘎嘎,嘎嘎,嘎嘎,……

    骤起一阵鸭子惊鸣,不但惊吓着陈静与陈旭嫦,高头大白马还骤起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声。

    “埋汰旮旯,鬼啊,鬼啊,……”

    “黑白无常,黑白无常,……”

    “……”

    透过微弱的夜光,一个汉子惊慌失措的在一条水渠边上连滚带爬,在水渠上还罩着一个约摸长九尺、宽三尺的竹筐,筐子里还放养着十数只半大的灰羽毛鸭子。

    陈旭嫦玄色斗篷极速一旋,马鞭举头三尺一扬,右后方斜背一排三把越女剑,怎么可能像是鬼。

    “啧啧啧,你眼瞎啊!你有见过骑马的鬼吗?真是莫名其妙!”

    汉子听到陈旭嫦的骂声,这才回过神来,又打了一个冷颤,极速立起身来,轻拍一身泥尘。

    陈静突然觉得不可思议,那有这么晚的天,还不赶鸭子回家的?

    况且,在之前的记忆里,只要鸭子到了晚上,都会自己跑回家。

    鸭子和鸡都是一样,只要天色暗下来之后,双眼就会变成“鸡摸眼”,看不见夜路、不能再觅食。

    眼下这一幕,真是奇葩至极!

    事出反常,莫非又生妖孽?

    “你这汉子,天色这么晚了,还不赶鸭子回家,要不是没有竹筐罩着,还以为是偷了谁家的鸭子!”

    汉子上前三步,瞅了一眼陈静与陈旭嫦,如释重负道:“眼瞎?大老远的,又黑压压的看不见太阳,当然是眼瞎啊!一黑一白的行头,不是黑白无常,那又是什么?”

    陈静听这一个声音极其耳熟,缓缓透过面纱斗笠,又多看了一眼汉子,急切道:“杜大壮,怎么会是你?不是在郡城中和杨方圆小挣了一笔吗?鬼鬼祟祟如此,眼下又是为何?你不要说是趁夜好放鸭子!”

    杜大壮眉头一皱,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抱拳道:“纯依香儿女侠果然厉害,还真是一言中的!实不相瞒,我就是在趁夜放鸭子!”

    陈旭嫦闻言,忍不住掩面轻笑道:“你这一个怪人,是不是真的傻了啊?嘤嘤嘤,嘤嘤嘤。……”

    杜大壮凶了一眼陈旭嫦,轻蔑又道:“你才傻了!要是我杜大壮都傻了,方今天底下的穷人,也都死光死绝了。就因为,还有像我杜大壮这样的穷人活着,穷人不会自生自灭,穷人也不会被人杀灭,……”

    陈静已经猜得七七八八,孟婆郡中一定发生了大变故,不然,杜大壮又怎么会说出此番话来。

    “得。杜大壮,指鹿为马也好,指马为鹿也罢。就与在下说一句实话吧!你与杨方圆小挣一笔之后,又如何到现在趁夜放鸭子?”

    杜大壮仰望了一回天色,径直又愤愤不平道:“我恨杜家人,我恨杜家人比过恨张家人,……”

    陈旭嫦一时不解,紧接着插话道:“你这一个汉子,还真是怪人一个。杜家人又怎么过分你了?”

    杜大壮一时似有所思,紧接着字字珠玑又道:“从南山郡过来的那一些杜家人,通通都成了张家人养的狗,你说我恨不恨?这一些杜家狗,不但咬人,还是胡乱咬人。”

    “原本,与杨方圆小挣了一笔,还想着如何大干一场。银子还没有捂热,就被杜家狗来家里抢去了。”

    “杨方圆他没有我经揍,卧床了十天才起来。这世道,太黑,太黑暗了。比现在的天,都还要黑!”

    “抢了银子也就罢了,好不容易从河里拣了一窝鸭蛋,借了别家一只老母鸡孵出了一窝小鸭子。”

    “可是,五斗米道张智见鸡捉鸡、见鸭逮鸭、见鱼捞鱼。说是为了张寡妇养胎,我呸,我呸,……”

    陈静一时无语至极,原本猜想的七七八八,与杜大壮所言,连十之一二也不到。

    果然,人性本恶。

    “好了,好了,好了!杜大壮,似你这般趁夜放鸭子,有用吗?”

    “纯依香儿女侠,你又不是穷苦至极的人,你怎么知道没用?我白天把鸭子关在小黑屋里,晚上再逮它们出来。与其说是趁夜放鸭子,还不如说是赶鸭子上架!”

    陈静无言以对,乡民之苦,苦到要逆天时而求活,生而为人,这生不如死的日子确实也太难了。

    陈旭嫦一时笑不出来,径直长叹一口气息,道:“好一个赶鸭子上架。杜家人也好,张家人也罢,‘四家五害’又多一害了!”

    杜大壮冷冷又道:“如今,孟婆郡人多眼杂,怪事,还多着呢!”

第634章 莫非想见何太监

    陈静眉头一皱,急切道:“杜大壮,趁夜放鸭子都已经够怪事的了,难道还有比这更奇怪的事?”

    杜大壮索性一跃,先跳回水渠边上,拾起一根木棍子,在竹筐上左拍拍、右拍拍,先无视了陈静,之后与十数只鸭子道:“来哦,来哦,来哦,快来哦、来哦,……”

    竹筐里的十数只鸭子在水渠里左边一晃、右边一戳,之后抬头一声声高歌,就真似在大白天。

    嘎嘎,嘎嘎,嘎嘎,……

    陈静一时无言,陈旭嫦忍不住轻笑道:“得,依我看来。黑白无常还非你莫属了。白天可以当黑夜、黑夜可以当白天,黑夜与白天都在你手里,这是太极无常之势啊!”

    杜大壮瞥了一眼陈旭嫦,极其不乐意道:“这一位女侠,夜里看你长得也还貌美如花,怎么就如此眼瞎?这明明就是颠倒黑白!”

    “颠倒黑白,你懂不懂?官府逼得畜生都要反过来过日子!谁叫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该张家人红口白牙,也该张家人歪!”

    “哼,太极!什么太极?杨方圆常念叨的:相煎何太急?何太急我倒不知道是谁,要说何太监,建康台城宫里可能有这样一个人。”

    “想见何太监,我才不想见。纯依香儿女侠,既然你又来到孟婆郡了,可得为孟婆郡乡民杀一杀张家人的锐气。杨方圆莫非想见何太监?想当太监那是万万不能的!”

    “我这一辈子,要没有杨方圆,早就穷死了。就是用我这一条命,换杨方圆的一条命,我也换!”

    “……”

    陈旭嫦本想反驳杜大壮,但是先有一句“貌美如花”,后来说成“眼瞎”却淡了八分怒火,一切想骂出的话,也都卡在脖子里蹦出不来。

    这人呐,只要把好听的都说在最前面,即使后面说的难听一点,入耳之后也就没有那么难听了。

    况且,杜大壮又把话茬子扔给了陈静,突然觉得杜大壮一直维护的这一个杨方圆也非等闲之辈。

    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陈旭嫦这样细细的想来,对杜大壮又生出了三分敬佩之意。

    毕竟,能把鸭子调教成白天睡觉,晚上再出来觅食,从古至今,应该无人能出杜大壮其右。

    陈旭嫦扭头轻笑道:“静静,你方才说的完全没有错。如此看来,在万家灯火的时候,那一些道貌岸然的牛鬼蛇神,确实更易显形。”

    陈静缓缓点头之后,急切追问道:“杜大壮,方才的话,还没应承在下呢?孟婆郡还有多少怪事?”

    杜大壮一边轻拍竹筐子,一边冷冷又道:“从来怪事年年有,只是今年特别多。沿九尺驿道往郡城方向,你独自走一遭就知道了!”

    陈静也不强求,毕竟从别人口中说出的事,大多数都夹杂着私人善恶之别,唯一只有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用心去听这一个世界。

    陈静见势,打趣道:“今番重归于孟婆郡,你先不许声张!要是像上一次被迫离开了孟婆郡,从今以后你晚上也放不成鸭子咯!”

    杜大壮忍了几次,最后才挤出一句话道:“要以后养不了鸭子,即使去死,也不会进宫去见何太监!”

    陈静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镇定道:“好,好,好!不见何太监,永远也不会进宫去见何太监!”

    杜大壮一时不再理会陈静,径直又在竹筐子上左拍拍、右拍拍,之后轻声又道:“来哦,来哦,来哦;来哦来哦,来哦来哦,……”

    十数只鸭子,又争相在水渠里觅食之际,一边展翅高歌: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陈静策马在前,领着陈旭嫦从小道转回九尺驿道,透过九尺驿道上泛出的天光,信马由缰而去。

    果然,走了好一会儿路程,就看见许许多多饥饿的流民,都蹲守在九尺驿道的两旁,一双双泛着天光的眼珠子,就似身入狼群。

    咴儿、咴儿、咴儿,……

    两骑高头大白马骤起一阵撕裂之声,又惊得更多的流民上前。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想要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斜地里又闪出几个汉子,有捉腰刀的、有捉弯刀的;有短打小衣的、有兽皮疙瘩的,一个个看似五大三粗的样子,少几分精气神。

    看来,只要人饿了、人穷了,无论孟婆江南、江北之地的人,都是一个样子:穷凶极恶。

    根其因,只是穷与饿!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冷冷又轻笑道:“你们是不是活腻了!胆敢阻挡越女剑,知道是什么后果吗?”

    几个汉子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之后其中一个道:“呸,人都活不起了,死又何怕!杀,……”

    紧接着,刀锋一正,向陈静与陈旭嫦横眉怒目之间,杀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陈旭嫦右手极速一扬,反手拔出一把越女剑,顺势一式荡剑剑气,厉声又道:“要是不怕死的,就攻杀上来呀?”

    这几个汉子先愣住了一会儿,之后互视了一眼,厉声又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咱们不就是为了一口饱食,怎么就那么难呢!”

    言毕,几个汉子再一次斜拖着冰凉的刀光再一次攻杀上前。

    陈旭嫦越女剑再一式荡剑剑气而起,厉声大骂道:“你们这一些鸟人,再敢上前一步,一剑封喉!”

    紧接着,陈旭嫦又使出无上快剑的招式,一个眨眼之后,在攻杀上前的几个汉子跟前三步之处,各自落下了一式点剑剑气!

    嘭嘭、嘭嘭、嘭嘭,……

    几个汉子脸色铁青,兵器“哐当”掷地、双腿“扑通”跪地,齐声疾呼道:“相煎何太急/想见何太监,都是习武之人,给一口吃的吧!”

    陈旭嫦闻言,越女剑一收一旋之间,扭头一嗔一怒道:“静静,你看这一些鸟人,居然都把本谷主当成何太监了!哎,哎,哎,……”

    陈静策马上前一步,缓缓透过面纱斗笠,急切道:“给你们一口吃的,那也行。不过,给你们吃的之前,得先回答在下几个问题!”

    几个汉子急促抬头之间,争相疾呼道:“问吧,问吧,问吧,……”

    陈静环视了九尺驿道两边的流民,急切又道:“大家都说一说,都来自何地,为何来孟婆郡的吧!”

    几个汉子抬头之间,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径直说开了。

    “我来自秦国,秦国喜黑,我不喜黑,被人当成异族。听说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也姓张,才来孟婆郡试一试。可是,张家人不喜黑,可这张家的人心比秦国还黑,……”

    “我来自燕国,燕国内斗早晚要亡国。与其当亡国奴,还不如就先流落异国他乡,眼不见为净!……”

    “我来自魏国,我不是‘黄金八部’的人,一辈子做牛做马,也出不了头。想不到,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的地方,还真不如做牛做马!玉皇大帝与老天爷的玩笑,实在开大了!就欺负我读书少!……”

    “我来自凉国,凉国人穷,想来孟婆江南之地发一笔横财。听说孟婆江南富庶,遍地都是黄金!姥姥的,我信它这一个鬼!活成这样,没脸再回凉国去丢人现眼了,……”

    “……”

    陈静极速打断话茬子,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之间,急切又道:“难道就没有孟婆江南之地的晋国人吗?”

    话音刚落,人声骤起如潮。

    “我是晋国的,来自东山郡郡城里,先前为司马让害了家小,流落到了孟婆郡,已无家可归了!”

    “我来自南山郡,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是杜家人。不与南山郡夏侯玄德同流合污,又不与孟婆郡张家人同流合污,就是我这下场!”

    “我就是孟婆郡的,张家人抢了我的粮、占了我的地、捉了我的妻女,张家人真是禽兽不如,……”

    陈静急忙止住一众人等,镇定又道:“张家人那么多粮食,为何不去打劫张家人的粮食?如此拦路抢劫,无非只是以强欺弱!去打劫张家人的粮食,这叫劫富济贫!”

    话音刚落,再次骤起人声如潮。

    “打劫张家人?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张家人有五斗米道,更有太守府军士,还有皂衣差役,眼下更有杜家爪牙,这不是去找死么!”

    “是啊,咱们都是习武之人,以卵击石实在是不划算。这才不得不拣软柿子捏一捏!只要给钱,就是给一个铜钱,咱们都放生!”

    “说多了都是泪,活着不易,就给咱们一口吃的吧!咱们都有几天没进一粒米了。白天还要被张家人驱赶,这才不得不入夜打劫!”

    “……”

    陈静抬望眼之间,看这一群人确实也不太多,无非几百人。

    突然想起曾经在飘然亭一家人的约定,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陈静思索已定,镇定道:“要吃的,在下确实给不了这么多!不过有一个地方,可做安身之地,不知,都愿意不愿意去?”

第635章 冒天下之大不韪

    几个汉子闻言先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本来就落魄到打劫求苟活,如今要是能有一处容身之地,即使每天只能吃一顿饱食,也比这没上顿、没下顿的日子强太多。

    生而为人,谁不想有一个安稳的家?谁又不想安居乐业?谁又没事找事冒天下之大不韪出来拦路打劫?这就是脑袋挂在腰带上!

    要是倒霉遇见江湖高手,打劫不成还会丧命,本就为一口食吃。

    哪怕就是读书人常常蔑视的“嗟来之食”也好,那也总比这样饿着肚子强多了。生而为人,吃食本就是天性,也是天道,更是大道。

    谁要是不吃食,那就是千年乌龟、万年王八。只有这两种东西,居然不吃食还会长寿。人就是人,注定当不了乌龟,也做不了王八。

    读书人说吃了“嗟来之食”会肚子痛,那一定是读傻了。要是没得食吃,肚子不但很痛,还会很饿!

    要说饿肚子,刚开始的时候,还只是肚子有一些微微痛;之后会有剜心拔皮抽筋之感;而后全身发软就像一坨烂泥团;再之后连出入之气都觉得多余而又万钧之重。

    当然,要是饿得更久,除了面黄肌瘦之外,见到木头棒子就像冒油的窝窝头,很想上前咬一口;见到巴掌大的石头就像刚出笼而热乎乎的大馒头,很想上前咬一口;见到牛脚印臭泥坑,那就是一碗让人垂涎三尺的小米豆汤羹;……

    眼前这一切的饿与穷,也都是被这一个乱糟糟的世道害的!

    要是能得到解脱,脱离这一种生不如死的日子,自然求之不得,就是先叫一声“娘”,再唤一声“老祖宗”,那确实也无伤大雅!

    毕竟,江湖中的读书人说,除了父母的生养之恩外,还有什么知遇之恩,还有什么一饭之恩,……

    眼下,只要能让人好好的活下来,那就是知遇之恩;谁给一口饱饭吃,那就是一饭之恩。恩重如山又是再造之恩,堪比生养的父母。

    虽然有人站着说话不腰疼,非要说什么“有奶便是娘”,那是没经历过这一种撕心裂肺的苦日子。

    谁要是有种,先饿十天半月,再来说这样的话。不然,就是虚有其表,更是浪得虚名。更是江湖中一抓一大把的“伪善”与“伪君子”。

    谁要是经历了这一种撕心裂肺的苦日子,最后苟活下来,还能说出“有奶便是娘”的话,那是圣人。

    如今,一个个都落魄到舍命打劫求活了,自然也当不了圣人。

    况且,读书人口中世代传颂的圣人,在周游列国没吃没喝落难的时候,还有一众弟子代为乞讨。

    眼下都是流民,自然也没有、也不会有弟子代为乞讨,故而还得靠一己之力;靠天靠地非好汉,故而又得赤膊上阵拦路抢劫。

    拦路抢劫有太大的风险,谁不愿意求安稳呢?只要稳,才有圣人说的“和”,要是不稳,怎么“和”?

    吃得饱不受穷,才会和气。

    “去,去,去啊!……”

    “这都不去,那是大傻子,……”

    “只求每天一顿饱,……”

    “……”

    陈静见势微微一笑,径直抬望眼之间,只道:“去费家!”

    几个汉子先拣回了兵器,之后面面相觑,紧接着遥看前方费家庄院里游离的灯火,一时不解。

    “这是让咱们打劫费家吗?”

    “也好,费家现在落魄了,落井下石之事堪比捏软柿子。这要说拣软柿子捏,咱们可最拿手了。”

    “对啊,听说费家太大方了,还主动与五斗米道备米、送米!真是奇葩至极,这样同流合污的傻子,咱们去打劫一回,也算解气!”

    “走,杀富济贫去!走,杀,杀杀,抢钱、抢粮、抢家财!”

    “……”

    人潮未退,几个汉子挥舞着刀光在前,九尺驿道边上的所有流民眼冒绿光,紧接着一涌而上。

    很快,这数百流民狂啸着往费家庄院冲了过去。

    陈旭嫦见势,不解道:“静静,你这是?你这算是打家劫舍了?”

    陈静策马紧随流民其后,悠悠说道:“嫦嫦,实不相瞒。前番与杨家族长杨明利、吴家族长吴长志、费家族长费大德在飘然亭有约,共诛张家五斗米道!”

    “也用计擒住了孟婆郡顶上三道之二:张智与张仁。只可惜啊,最后败于纨绔子弟、太守公子张义之手,这才一个人去南山郡寻你们。”

    “这一次,一者,在下先让这一些流民去试探一回费家,还有没有反抗之心,反抗之心又有几何?”

    “二者,费家被张家人打压,被杨家、吴家白眼。都说费家米多,就当是与费家送上一些人手!”

    “至于第三嘛,已经很久不见费家人,这数百流民,就当是送给费大德的见面礼了吧!”

    陈旭嫦一时如释重负,镇定又道:“静静还真是厉害,居然以一己之力,因地制宜使计擒住一郡的顶上三道其二,自愧不如啊!”

    陈静自是笑而不语,策马奔腾之间,很快也就追上了流民。

    费家庄院里的一众家丁和护院见势,一时慌了心神,各自拔出腰刀,杀奔出了大门口九尺之地。

    此时此刻,在费家庄院的大红灯笼与烛台倒映下,一个个家丁和护院的影子被拉长了三丈,就像是风中的一根又一根芦苇棒子。

    几个汉子见费家家丁和护院一副极其弱鸡的样子,上前一个,腰刀扛肩,昂首挺胸道:“费家的,你们都听好了:交出你们的金子、银子、首饰、珠宝,还有粮食!”

    “要是主动交出来,就放你们一条活路;胆敢不交,那也容不得不交,咱们杀入庄院一抢即可!”

    “交与不交,只答一个字,又或者两个字。要是支支吾吾,顷刻之间,让你们变成齑粉!对了,除了鸡粉,还有鸡翅膀,鸡胸脯,……”

    “……”

    费家家丁和护院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见是流民,一时无可奈何。毕竟,饿极了的人,不是拼命就是同归于尽,要是被流民杀死了,家中妻儿老小又怎么办?

    穷凶极恶,惹不起躲得起!

    费家家丁与护院斜持腰刀往后退去半步,再半步,又半步,……

    就在这一个时候,费家管家冲了出来,怒目圆睁,紧接着又厉声大骂道:“哪里来的流民,居然打劫费家?‘张杨费吴’之名不容挑衅!”

    流民紧接着骤起一通嘲笑。

    “不知道是‘张杨费吴’,还是‘张扬废物’,哈哈,哈哈,……”

    “交与不交,只在一句话!我们本只求一条活落,不要逼我们先动刀子,咱们人多,哼哼,……”

    “……”

    费家管家见势,无语至极。

    眼下不但受张家人打压,还受杨家和吴家白眼,隔三差五还有杜家的爪牙上门生事,这倒好,居然连流民都欺负到费家庄院来了。

    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紧接着,又从庄内奔出了一脸怒气的费大德,厉声大喝道:“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敢打劫费家!”

    陈静在远处看的明白,费大德已经没有了先前的那一分从容,感觉出骨子里有许多怨气与怒火。

    旋即,策马上前,极速分开了一众流民,毕恭毕敬抱拳道:“费族长,在下又回来了。你看这一些流民,就赏他们一碗饭吃,也不比你家现在的家丁和护院差多少。……”

    费大德与费家管家先是面面相觑,而后费大德灵机一动,怒对一众家丁与护院道:“你们这一些吃饱饭的,还不如这一些没饭吃的!”

    紧接着,费大德由怒转喜,抱拳又道:“纯依香儿女侠,终于等到你回来了。这一些人,还真是雪中送炭。老夫管饱两顿,中不中?”

    一众流民自是欣喜若狂。

    费大德旋即转身道:“管家,带他们先下去,让他们吃饱咯。眼下咱们费家正缺人手。会功夫的、力大的、有手艺的,给我重用!”

    费家管家自知其意,眼下用流民为费家做事,倒也是壮大费家势力的唯一途径,费家要是再软弱下去,只怕没有“张杨费吴”之名了。

    费家管家在前,家丁与护院在左右,领着一众流民进入了庄院。

    费大德见走光了闲人,急切又道:“纯依香儿女侠,这一位是?”

    陈旭嫦自觉唐突,旋即抱拳一笑道:“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陈旭嫦。费族长,多多指教!”

    费大德左右一指,惊喜道:“天可怜见孟婆郡,孟婆郡苦‘四家五害’久矣!就你们两个人吗?”

    陈静镇定只道:“不止!”

    费大德长舒了一口气息,胸腹之中骤起太多的五味杂陈,这一阵子受的委屈,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旭嫦轻笑道:“费族长,先前之事,我已知之。眼下要是费家人手不够,大可以纯依香儿女侠之法,去寻流民壮势。”

    费大德抱拳道:“既然纯依香儿女侠已回孟婆郡,老夫明天就让管家去寻可用之流民!”

第636章 豆沙包与皇帝粥

    陈静微微点头,看费大德这一番神情,一时如释重负,遥想一些往事,而后急切追问道:“费族长,当初事败,可知究竟谁才是奸细?差役头领吴明?又或者是其他人?”

    费大德埋头之间,一声长叹,去日之日虽然已远去多时,却时时夜半从惊梦中醒来,恍如昨日。

    “纯依香儿女侠,实不相瞒。自从上一次你离开孟婆郡后,张家四处造谣说老夫就是那一个奸细!”

    “之后,杨家人与吴家人都信以为真。处处对费家人予以白眼。当初飘然亭之约,已烟消云散久矣!”

    “这不,还没多少时日,费家就要成孟婆郡潘家第二了。以老夫之见,这是张家人的各个击破之计!”

    “待费家树倒猢狲散,下一个不是杨家,就是吴家了。如今,不但多了五斗米道,还多了杜家人!”

    “对了,南山郡投奔张家的杜家人,领头的叫杜雷仕,使一技风雷掌。这家伙的功夫,甚是了得!”

    “……”

    陈静闻言自是微微点头,而后极速打断了费大德的话茬子。

    沉思之间,急切道:“费族长,即是如此,你等还需更为小心行事才是。敌众我寡,切莫打草惊蛇。还需先交代下去,切莫声张。”

    费大德见陈静已有了自己的主意,附和道:“纯依香儿女侠,你且放宽心,这个是自然。费家再这样被张家欺负下去,结局会比潘家还惨。老夫又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纯依香儿女侠,即是重归孟婆郡,待老夫先去安排一番,为两位女侠接风洗尘,聊表寸心!”

    陈静闻言,急忙止住费大德,极其警觉又道:“费族长,不必客气;人多眼杂,也不必破费。”

    “这几日,在下还得暗地里打探一回郡中牛鬼蛇神的虚实,倘若有重大消息。可去告知客缘斋掌柜。”

    费大德闻言眼前突然一亮,看来陈静这一次不但有了主意,还比上一次更为稳重,一时心安,急忙抱拳道:“好,好,好。眼下确实敌众我寡,小心谨慎,那总是对的!”

    费大德一直相信陈静,不多阻挡,早就习惯了陈静的独来独往。

    上一次,要不是因为有奸细,说不一定孟婆郡张家人早就落败,五斗米道也败出了孟婆郡。

    这一些日子以来,也一直都在暗地里关心江湖传闻,命丧于越女剑下的五斗米道死得何其惨烈。

    前番才听说越女剑在魏境内惊天动地,如今这么快就又到了孟婆郡,幸福之感实在来的太突然。

    陈静也不多言一字半句,径直仗剑一旋,掉头之后,策马又加一鞭,紧接着远离费家庄院。

    陈旭嫦策马紧随其后。

    费大德见状,双手合十,紧接着仰望夜空,自言自语道:“愿菩萨保佑,愿菩萨保佑啊,……”

    费大德旋即长舒了一口气息,之后极速步入费家庄院里。

    眼下要是用流民来壮大费家人的声势,确实也是一个好法子。

    当初迫于形势任由张家人无耻打压,可是,此一时又非彼一时。

    想当初,谢安麾下的北府军以几万人马力敌秦国百万大军。

    遥想那一些北府军,大多数也是孟婆江北之地避祸的流民。

    又因为大多数是孟婆江北之地的流民,虽然身处孟婆江南之地,故而又唤北府军以结其军心。

    大凡流民失了地,只要给他们一口饱食,上阵杀敌更是没话说,嗷嗷叫以一敌十、以一敌百。

    费大德一时又估摸着,要是明目张胆的组军,那一定不成。

    如今的孟婆郡上有五斗米道,中有太守府军士以及皂衣差役,下有杜家来的爪牙,确实还得想一条万全之策来妥善安顿这一些流民。

    既然不能明目张胆的组军,费家人好歹也算是孟婆郡中的一方豪强,那就多充一些家丁与护院。

    要是被人打压欺负了,多充家丁与护院来看家护院,天经地义。

    费大德如此这般想来,也都是美滋滋的。晚上不用再喝酒醉梦,真的也能睡一个难得的安稳觉了。

    陈静策马奔腾,很快又转回了九尺驿道,毕竟,杜大壮说九尺驿道上多奇葩事,还得继续走下去。

    陈旭嫦还是第一次见陈静这么独来独往,一时来了兴致,觉得这事虽然凶险,却也越来越有趣了。

    “静静,难道你就不怕费家人,真的就是奸细了吗?众口一词,大多时候也是无风不起浪的啊!”

    陈静旋即拉直了马缰绳,仰头长望东升的那轮明月,镇定道:“众口一词也好,无风不起浪也罢。咱们能做的,唯一只有小心谨慎!”

    陈旭嫦闻言只得点头。

    陈静遥想幼时的一些往事,虽不知道费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相信费家一定不会是奸细。

    反而,这杨家与吴家,实在有一点让人琢磨不透。要是下一次遇见杨家人与吴家人,还得多留神。

    月亮出来了,九尺驿道边上的松林泛着墨绿;九尺驿道上的光华如练,天光也没刚才那么黑暗。

    虽然在郡城方向的上空确实要明亮八九分,但是在九尺驿道两旁的灯火确实也渐渐的暗了下来。

    毕竟,上有皓皓的天光,诸葛孔明有言:静以修身,俭以养德。能省一些灯油就省一些灯油。灯油,那是钱;天光,不要钱。

    要是灯下黑的时候,还有大好的天光,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要钱的事物,自古以来都不可抗拒。

    暗下了灯火,自为家俭。暗下了灯火,又为身静。没有了灯火,就在瞎灯摸黑之间,只剩修养。修养即是休养,故而休养能生息。

    当然,休养生息只适合乡民,因为乡民有家有地。而流民,无家无地,暗下了灯火,也就是真的瞎灯摸黑,更是一声声长叹。

    就在九尺驿道前方不远处,矗立着几个低矮的木棚下,坐着一群衣裳破烂的汉子,长者已经白发苍苍,幼者也是一头乱发配虬髯。

    “月明,月是故乡明!说什么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只可惜咱们不姓张,咱们不姓张啊!真是来错了地方,来错了地方,……”

    “天大地大,何处才是咱们这一些吃百家饭的手艺人的家啊!……”

    “天下何处是我家?走遍了天涯,终归也没有一处是我家!……”

    “……”

    陈静与陈旭嫦缓缓策马之间,一时都想起来了,这一些人都是从东山郡过来的那一群手艺人。

    陈旭嫦率先开口道:“老伯,孟婆郡张家人,不给你们饭吃吗?”

    这一群手艺人又见陈静与陈旭嫦,全部骤起一股五味杂陈,年幼者都不好意思的缓缓低下了头。

    毕竟,树活一张皮、人要一张脸。年幼少见世间的不平之处,自然不耻于口,唯有默默的忍受。

    唯有其中一个长者,大概是流的汗比年幼者吃的盐还多,故而早就已经习惯了这一个世道的不平。

    长者皱纹如刀刻,矍铄的眼神如箭矢,镇定道:“张家人不把咱们当人,为了活着也只能这样了!”

    陈旭嫦一时好奇至极,想必还真有奇葩事,径直追问道:“老伯,这样又是那样啊?张家人不把人当成人,除非张家人还真不是人!”

    长者仰望月色,镇定又道:“两位女侠啊,张家人可能还真就不是娘生的。我觉得,张家人很有可能真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畜生!”

    陈旭嫦玄色斗篷一旋,弓身在马鞍上,斜背着的三把越女剑,影子落地就似是一把锋利的铁耙,早晚也得耙了张家人的脸面。

    “此话怎讲?……”

    长者极其警觉的环视了一周,之后又一通急促的“咳咳”,而后脱口而出道:“我说张家人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那是有原因的!”

    “也只有他们铁齿铜牙的张家人才干的出来。铁齿铜牙吃沙石自然无妨,我等可是活生生的人呐!”

    “咱们这一些外乡人与张家人干活。张家人会往馒头里塞豆子和沙粒,说是:豆沙包;又在粥里放大把黄沙,说咱们吃百家饭的人吃百家堪比皇帝,该叫:皇帝粥;……”

    “这一些歹毒的张家人,是让咱们一边吃土,一边给他们干活啊!”

    “……”

    陈静与陈旭嫦闻言,径直面面相觑,看来,孟婆郡中的张家人自持玉皇大帝姓张、老天爷姓张,也已经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陈旭嫦支支吾吾,骤起五味杂陈道:“豆沙包,……皇帝粥,……”

    长者紧接着冷冷又道:“做豆沙包、皇帝粥的水,听说都是张家人的洗脚水。罢了,罢了,罢了。活得不如猪,人命真是不如猪啊!”

    “这都是咱们的命啊!幸好,洗脚水又过了一次柴火,也没有腥臭味,更没有骚臭味。即使有,就当咱们吃的是孟婆江北的羊肉吧!”

    “生而为晋人,命贱如此。张家人无耻,无耻,无耻啊,……”

    陈旭嫦气愤道:“不但无耻,还是无耻至极!”

第637章 驿道两旁送春风

    陈静遥想在费家庄院时,费大德说要重用会功夫的、力大的、会手艺的人,而眼前的这一些吃百家饭的手艺人,不是有大好的去处吗?

    人尽其才,物尽其用。

    “老伯,倘若大家都愿意,天明以后可去费家庄院。去寻费家管家又或者是费家族长,那里会有你们用武之地,也有你们一席之地!”

    “毛遂自荐也成,就说是咱们荐你们去的也成。费家米多,不会有张家人那种豆沙包与皇帝粥!”

    陈静言毕,长者一副不可思议之态,年幼者缓缓的抬起头来,又好似看到了希望,嘴角上扬。

    长者又多看了一眼陈静与陈旭嫦,极其镇定道:“两位女侠,要不是先前白天见过你们,这月下的样子,还真像是索命的黑白无常!”

    “两位女侠,这是说笑话逗咱们乐呵的吗?听说费家都衰败了,费家还用得着咱们这一些手艺人?”

    陈旭嫦眉头一皱,正回玄色行头,之后瞥了一眼长者,好心又成驴肝肺?难道又一次要“眼瞎”了?

    先前已经遇见了一个孙小权,可不能再遇见第二个孙小权。

    事不过三,不能再“眼瞎”!

    长叹一声,不再自作多情,愤愤不平道:“你这一个老头,张家人如此欺负你们,好歹给你们寻了一个上好的去处。是继续吃张家人的豆沙包与皇帝粥,还是去费家一天两顿饱饭,先各自掂量掂量!”

    长者见陈旭嫦发火,旋即面上骤起三分愧疚之色,吃百家饭的人与行走江湖之辈,都是苦命人。

    想来,大名鼎鼎的越女剑也不至于害人,况且都穷困成这样,也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费家人去加害!

    长者沉思之间,微微一笑,借坡下驴道:“多谢两位大侠美意。这里离费家庄院也不远,天明一早,咱们都去费家庄院碰碰运气!”

    长者身后的年幼者,支支吾吾也道:“多谢,多谢,多谢,……”

    陈静见势,自是宽心了许多,一念是善,更是一念永恒。

    “驾!”

    陈静快马又加一鞭,继续往九尺驿道前行。陈旭嫦策马其后。

    月亮已经升起了一丈高,突然从九尺驿道前方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打砸声,之后数十个人影策马从月下极速消失了踪迹。

    陈静与陈旭嫦极其诧异,快马又加一鞭。与此同时,骤闻声声童稚的悲鸣,入耳极其揪心。

    “啊吧,啊吧,啊吧吧,……”

    “哇呜,哇呜,哇呜呜,……”

    高头大白马旋即而至,骤起一阵“咴儿、咴儿”的撕裂之声,正当前腿抬高六尺,又轰然落地之际,一旁的茅草屋里急忙奔出了两个人影,不敢抬头,“扑通”跪地,重重的一磕头、两磕头、三磕头,……

    “饶了咱们家吧,就饶了咱们家吧,英雄,你就饶了咱们家吧!”

    “英雄,英雄,英雄啊,饶了咱们家吧!给咱们家一条活路吧!”

    “……”

    陈静与陈旭嫦互视一眼,自是面面相觑,大概这一家人是受了刚才离开的那一伙人的欺负,一定误以为是他们又折马回来了。

    “咱们只是路过的,不要惊慌,不要惊慌!受不得如此大礼!”

    跪地磕头的两人听到陈旭嫦的女声,大吃一惊的抬起头来,在月下又泛着天光的九尺驿道上,已经把陈静和陈旭嫦看得一清二楚。

    “恩人,恩人,恩人呐!还真是想不到,咱们又一次见面了。真是缘分,真是天赐缘分啊!哎,……”

    陈静与陈旭嫦闻言再一次面面相觑,又看这一对中年人的服饰,穿着与孟婆江南乡民的服饰无二,一时还真没想起来是谁。

    “两位女侠,难道你们都不记得了吗?咱们是‘十山八寨’里乌图木大侠的近邻,一家人夜里围着吃土的那个赫连家!被诸位大侠从忽忸于伯安手里救下来的赫连家啊!……”

    陈静与陈旭嫦策马上前三步,透过月下霜华,除了多几分憔悴和无奈之外,眼前的汉子还真是赫连不亢,中年妇人就是羊舌氏。

    不用说,茅草屋里的童雉哭泣声,那就是赫赫与连连了。

    陈静与陈旭嫦斜身下马,羊舌氏转身去了茅草屋里,似歌浅唱,哄着赫赫与连连入眠:“啊吧,啊吧,啊吧吧;囡囡,嗯囡囡,……”

    赫连不亢极速迎着陈静与陈旭嫦步去了九尺驿道远处,率先盘膝而坐道:“两位女侠,家里实在不能见人,就借晋国官府之地,请!”

    陈静与陈旭嫦见势,各自轻扬长袍,席九尺驿道面对而坐。

    陈旭嫦淡淡又道:“乌图木的近邻还在。只可惜,乌图木已经不在人世了。时也,命也!哎,……”

    赫连不亢大吃一惊,急切追问道:“怎么会这样?乌图木大侠他那么好的一个人,这又是谁干的?”

    陈旭嫦长叹一声道:“除了五斗米道孙秀的无声之雷,还能有谁。包括师傅她老人家在内,幽嫣谷墨家已有六人命丧于无声之雷下!”

    赫连不亢摇头叹气道:“听说五斗米顶上三道已经来到了孟婆郡,两位女侠,还需得万分小心啊!”

    陈旭嫦自是点头不语。

    陈静遥看赫连家不远处的茅草屋,比在“十山八寨”的时候屋子差太远,径直追问道:“方才,又是为何?能在茫茫人海中再一次相遇,那也是一种缘分,但说无妨。兴许咱们还能再助你一臂之力!”

    赫连不亢长叹一声,道:“原本以为去了异国他乡隐姓埋名,从此不再过问江湖事就万事大吉了。可是,往往都是事与愿违。”

    “一路上,二老受不得颠簸,染上了风寒。况且,久居孟婆江北之人,一时又受不得孟婆江南的水湿潮气,卧床不起已有多日了。”

    “羊舌氏上要照顾两位老人,下要照看两个孩子,分身乏术实在也捉襟见肘。还好,我多少还有一些门道,只是想要在孟婆江南之地衣食无忧,难,难,实在太难了!”

    “不但官府不对付,杜家人隔三差五又来生事。我家那一头唯一的牛,也被杜家人拉走了,哎!”

    赫连不亢埋头之际,陈静一时明了,缓缓又道:“既然方才那一些人是杜家人,那你有想过报官又或者是换一个地方吗?在这驿道边安生,确实也不是一个好去处啊!”

    赫连不亢眼中一闪有光,仰头长舒了一口气息,摇头又道:“报官?太守府的那一些差役?”

    “那一些皂衣差役见我家是孟婆江北之地来的流民,反而都是热嘲冷讽,与杜家人皆是一丘之貉。”

    “咱们家不是孟婆郡人,更不是晋国人,官府说不归他们管。他们也管不着,外乡人暗自多受气!”

    “而且,孟婆郡太守府有文书,凡是流民入孟婆郡者,必在九尺驿道两侧一丈远之内安生。超出了一丈远,杜家人出马就要杀无赦!”

    陈静与陈旭嫦闻言,一时明白先前杜大壮所言,看来孟婆郡中的九尺驿道两旁尽出怪事不假。

    赫连不亢沉默了一小会儿,紧接着又道:“这一些杜家人,常在九尺驿道上游荡,看谁不顺眼就出手打谁;看哪里不顺眼就砸哪里。”

    “有时候,还故意把别人家的茅草屋或者棚户推到一丈远之处,然后杀其全家,就地掩埋。”

    “九尺驿道上的悲欢离合,全由这一些杜家人一手遮天,还美名其曰:驿道两旁送春风。领头的叫杜雷仕,是一个结巴,一技风雷掌确实也了得,两位女侠可得小心!”

    陈静与陈旭嫦微微点头。

    陈静遥望月空,不远处的赫赫与连连的哭泣声止住了,可是又传过来一阵急过一阵的“咳咳”声。

    “赫连不亢,似你这般也非万全之策。今后,有何打算?”

    赫连不亢仰望皎洁的明月,之后缓缓北望,抱拳又道:“两位女侠,经此一劫,我算是看明白了。无论怎么逃,就算逃到天涯海角,还是会被人欺负。要不被人欺负,只有找回失去的荣誉!”

    “既然赫连家在大漠失势,落败而家道中落。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站起来。有朝一日,我要回大漠,去寻失散已久的族人,失散已久的国人。让曾经过分欺负赫连家的部族与国家,都得血债血偿。”

    陈静与陈旭嫦闻言,自是感同身受。也正如赫连不亢之言,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站起来。

    于陈静说来,前番居然败于张义之手,实在出乎意外。这一次重回孟婆郡,一定不能重蹈覆辙!

    于陈旭嫦说来,幽嫣谷墨家前后六人命丧无声之雷下,身为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早该有赫连不亢这样的觉悟了!

    要是再没有这样的觉悟,说不一定有一天又步幽嫣谷墨家第九十八代谷主的后尘,呜呼哀哉!

    陈静与陈旭嫦互视一笑,同声又道:“哪里跌倒的,就要在哪里站起来。九死一生、无怨无悔!”

第638章 放牛娃或牧羊女

    赫连不亢见陈静与陈旭嫦同心协力的样子,一时心宽了许多。

    既然越女剑又在孟婆郡现身,看来孟婆郡必是山雨欲来之势。

    赫连不亢抱拳又道:“两位女侠,前番之恩还不曾报答万一,今番又寒酸至极,确实也无一盏茶水可奉,实在惭愧,实在惭愧啊!”

    陈静自是摆手轻笑道:“罢了,罢了,罢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我等还得亡命于天涯海角。你不必拘礼,但愿堂中二老能早一日痊愈。”

    赫连不亢旋即镇定又道:“多谢两位女侠。要是天底下多两位女侠这般的高人,这一个世道也就不会这么乱糟糟的了。用读书人的话说来:大道非道,天道沦丧啊!”

    陈旭嫦也轻笑道:“赫连不亢,你实在过誉了。幽嫣谷墨家的这一代弟子,七亡其五又残一,谁又还会舍命来做幽嫣谷墨家弟子?”

    赫连不亢长叹一声,而后双手合十,道:“两位女侠救苦救难,实在好比是活菩萨临世,舍小我而救众生,非一般江湖游侠可比啊!”

    陈旭嫦“噗嗤”一笑道:“赫连不亢,过誉了,实在过誉了。不敢当活菩萨,也当不了活菩萨。我也无非只是一介女流之辈而已。”

    就在这一个时候,从九尺驿道前方极速奔过来了一个人影。

    与此同时,高声疾呼道:“救命啊,救命啊,谁来救命啊!……”

    陈静与陈旭嫦径直左手一撑,一式侧空翻起身,亭亭玉立于九尺驿道左右,盯紧前方那一个人影。

    与此同时,从那一个人影身后追上来了十几个手持腰刀的汉子。

    大呼“救命”的人影确实越来越近了,是一个头戴羊皮帽的中年汉子。在孟婆江北之地,能戴羊皮帽的部族,也就只有党项八部了。

    紧随其后的人影,一律灰色的短打小衣,又在左手手臂肩下一尺之距,还缝着一个黑白分明、五寸见方、外圆内方的“杜”字。

    陈静冷冷道:“杜家人!”

    陈旭嫦见势不妙,玄色斗篷一旋,轻声道:“赫连不亢,你先退一边去。看来,来者不善啊!”

    赫连不亢见势,不惊不愕,缓缓起身,立于远处极其镇定。

    像眼前的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了。要是今日没有遇见陈静与陈旭嫦,九尺驿道上又多一个亡魂。

    陈静与陈旭嫦前番在孟婆江北之地,见过党项八部的野利拓拔,如今在月影下抬望眼之间,看这一个来人,一定不是野利拓拔。

    毕竟,长相一点也不像!

    至于呼救的人无论是谁,追上来的人是杜家人,这一次管定了。

    呼救的人正是党项八部其一的细封拓拔。细封拓拔虽然长得也是虎背熊腰,但是全无虬髯,光华如孟婆江南、江北大多的读书人。

    只因一路做买卖,路经风霜雨雪,眼角多了一些长短不一的皱纹,肤色泛着一点微微的土黄。

    这一次,细封拓拔本在孟婆郡与晋国商贾刚做成了一笔大买卖。

    入夜前,细封拓拔和商贾多喝了几杯,连夜赶回党项之际,在九尺驿道三丈之处内急方便了一回。

    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被喝得半醉的杜家人给撞上,又还被当成流民,不但抢光了这一趟买卖所赚得的钱财,还杀光了随行的伙计。

    细封拓拔本就有几分醉意,要是没有喝醉,就以弯刀上的功夫,随行的伙计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钱财丢光了,下一次还可以再赚回来;要是伙计丢了,如何回去与野利拓拔交代,又如何与失去了儿子与夫君的党项家人们交代!

    细封拓拔一时好恨!

    贪杯误事,贪杯误人性命啊!

    先前酒醉使不上力,自然杀不过杜家人,几个来回之后,一不小心又弄丢了弯刀,江湖中道:刀在人在、刀亡人亡。那是侠客。

    如今,身为做买卖的行商,本是党项八部细封一部的首领,又如何能因为丢了弯刀而束手就擒呢!

    当时觉得只要丢了弯刀,身轻如燕跑得更快!毕竟,细封拓拔一直也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况且,要是丢了一把弯刀,买回来就是了!做买卖的人不差这一把弯刀钱!

    细封拓拔就这一跑,方才喝进去的酒水也化成了一身虚汗;没有了弯刀,手无寸铁自是赤手空拳,又难敌杜家人的十几把腰刀。

    但愿九尺驿道边上的江湖好汉能仗义相救,即使得救以后送一百头牛、一百头羊,不,即使一千头牛、一千头羊,值得,那也舍得。

    “救命啊,快来救命啊!……”

    就在细封拓拔狂奔之间,又见前头立着一身白纱白袍的陈静与一身玄色行头的陈旭嫦,先是头皮一麻,还是忍不住冲了过来。

    “救命,救命,救命!……”

    细封拓拔一闪身影,从陈静与陈旭嫦之间上气不接下气而过。

    陈旭嫦与陈静狡黠一笑,极其镇定又道:“静静,杜家这一些害人精,就让我再练一回三剑流,大敌当前,可不能荒废了剑法!”

    陈静一时无言,毕竟在土城郡与黑旗秦军之战中,陈旭嫦三把越女剑使的三剑流还有一些生硬。

    陈旭嫦见陈静无言,自是默许,率先拔出一把越女剑咬住剑锋,紧接着两闪寒光剑影而出,之后一式“移形换影”攻杀上前。

    与此同时,左手一式抹剑剑气,右手一式荡剑剑气;之后,左手一式云剑剑气,右手一式劈剑剑气;然后,左手一式绞剑剑气,右手一式截剑剑气;……

    “嗷嗷,嗷嗷,嗷嗷,……”

    十几个杜家人命丧于三剑流下,都还没来得及出刀,昙花一现,落地一树树怒放的海棠花枝。

    杜家人,就这样死光了。

    赫连不亢看得瞠目结舌,不由自主道:“好剑,好剑,好剑!越女剑还真是天下无敌的好剑法!”

    细封拓拔自是大吃一惊,先对赫连不亢抱拳谢道:“多谢大侠出手相救,多谢大侠出手相救!……”

    赫连不亢摆手轻笑道:“这位兄台,看你也不是孟婆江南之人。我赫连不亢就是一个流民,出手救你的,是那两位女侠,得谢她们!”

    细封拓拔先一声“哦”,而后急步上前抱拳道:“党项八部之细封拓拔,多谢两位女侠出手相救!”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镇定又道:“我等在孟婆江北之地,偶遇尉迟敬天追杀野利拓拔,你们党项八部与魏国‘黄金八部’为何非要闹得你死我亡,想来还是很费解啊!”

    细封拓拔仰头轻叹道:“哎,还不是因为世风日下,‘子不嫌母丑、儿不嫌家贫’那只是书中言!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还好,咱们党项八部齐心,与孟婆江南晋国多做买卖求活,各部族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女侠说见过野利拓拔,可知野利拓拔行踪?我正有要事寻他呢!”

    细封拓拔一时目光炯炯。

    陈静摇头道:“都已经快是一月之前的事了。前番野利拓拔说是去魏都平城进贡,之后要一路南下!”

    细封拓拔吃惊道:“哎,看来,野利拓拔又被黑旗秦军误了时辰。咱们这一些做买卖的!路过一国,要多扣重税。要是多路过几国,赚不到银子,还会赔进去更多!”

    “什么时候,孟婆江南、江北之地能合为一国,也是咱们这一些小部族的大幸之事。天下之势分分合合,分了这么多年,也该合了!”

    陈静闻言眼前一亮,看来这党项八部也非寻常部族。

    细封拓拔之言,又何尝不是孟婆江南、江北之地乡民所想。

    赫连不亢闻言先是点头,而后似有所悟道:“既然兄台是细封拓拔,为何有眼下落败之势?这完全不应该的啊!好奇,很是好奇!”

    细封拓拔面上骤起三分愧疚之色,径直摆手轻笑道:“说来惭愧,还不是贪杯误事,贪杯误事啊!”

    “做买卖的,本就少不了酒局。经过这一劫,要不是遇见女侠,只怕命丧的是我细封拓拔了!”

    “从今往后,喝酒不赶路、赶路不喝酒。也让党项八部各部引以为戒,免得骤生无妄之灾!”

    “对了,对了,对了!大丈夫一言九鼎。方才我还估摸着,谁救了我,要重谢一千头牛、一千头羊。敢问女侠,牛羊该送于何处啊?”

    细封拓拔抱拳张望之际,见一脸吃惊的陈静与陈旭嫦,旋即改口又道:“嗨,这一次,都被杜家人打劫了钱财。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啊,还得下一次从党项送来了!”

    “两位女侠,不知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又该送往何处?”

    陈旭嫦收剑入鞘而归,旋即轻笑道:“嘿,这什么时候,幽嫣谷墨家弟子,都要变成放牛娃、牧羊女咯!嘤嘤嘤,嘤嘤嘤,……”

    细封拓拔先是一愣,而后抱拳道:“咱们党项人虽是行商,从不做一锤子买卖。言而有信、以信为本。救命之恩,这本是应该的!”

第639章 你六我七怎么样

    陈静缓缓透过面纱斗笠,仗剑轻笑道:“细封拓拔确实有心了。这一次,即是幽嫣谷墨家第九十九代谷主出剑而解围,你自去问她咯!”

    细封拓拔眉头一舒,觉得陈静不但说话好听,而且言之有理。毕竟江湖中道:冤有头、债有主。

    并且,这一笔人情债,确实也是欠陈旭嫦一个人的,自然得还给陈旭嫦,这也算是恩怨分明。

    细封拓拔毕恭毕敬拱手上前,急切道:“敢问谷主,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我又该送去何处?”

    “无论上天入地,只要是我细封拓拔去得了的地方,即使有千里、万里,也将送到你说的地方去!”

    陈旭嫦见势也没法再推辞,毕竟在孟婆江北之地的一些小部族,确实没有“八大天王”那般狡诈。

    又沉思了一会儿,遥想赫连不亢一家又是乌图木的近邻,本就身为晋人却目睹乌图木的近邻在晋地受了委屈,确实也该做一点什么。

    何不借花献佛?

    况且,幽嫣谷墨家弟子眼下就此一人,细封拓拔的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赫连不亢更为需要。

    陈旭嫦一时思索已定,镇定又道:“细封拓拔,那不如就这样吧!有道是:江湖救急不救穷。”

    “赫连不亢一时确实有大难处,这一千头牛、一头羊,就当是助赫连不亢一臂之力了!意下如何?”

    赫连不亢倒也没有想到陈旭嫦会出此一言,旋即摆手道:“谷主,不可,不可,此事万万不可啊!”

    “前番,一众大侠已经救了咱们赫连一家老小。就这一次,又如何能再让谷主再费这么大的力呢?”

    陈旭嫦轻笑道:“此一事,我也不算费力。权且就这么说定了!”

    陈旭嫦又与细封拓拔道:“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的事,就由你们两个人另行商议交接的日子。”

    “眼下,还有最为重要的事,咱们一时半会还不能现身,这死了的杜家人,还得寻一个好去处!”

    细封拓拔见已亡于九尺驿道上的十几个杜家人,确实也该与他们寻一个好去处,倘若再有杜家人看见,一定会连累赫连一家老小。

    陈静附和道:“嫦嫦这一次,终于又进了一大步,可喜可贺!”

    陈旭嫦狡黠一笑道:“静静,小心谨慎,这不都得向你学的么!学无止境的啊!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以我看来,还无需三人。与你一同赶路,可学之处多多!”

    对于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的事,还真就这么定了。陈旭嫦助赫连一家一臂之力,也算是“天志”。

    于细封拓拔说来,救人一命之恩又知恩图报,从骨子里透出踏实之气,不用再担心晚上睡不着觉。

    于赫连不亢说来,要是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放在孟婆江南之地,无非就是盘中牛肉与羊肉。

    但是,要放在大漠草原之地,这一千头牛、一千头羊,足够赫连一家人在大漠重新崛起。

    赫连不亢突然想到,就在几日前,在前方拐角处的一家晋国流民被杜家人杀灭之后,就地掩埋了。

    就在掩埋之地的边上,还有一个天坑,让这一些杜家人与无辜枉死的流民陪葬,那也是罪有应得!

    赫连不亢急切道:“就这十几号人,埋下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确实易如反掌!谷主不用担心!”

    一众人等闻言自是暗喜。

    赫连不亢又把前几日看见的埋人之事,与三人从头说了一遍,三人除了恼怒,也只剩下了恼怒!

    细封拓拔怒气冲天道:“马拉个巴子的,说什么‘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都是混账话!无论哪一个国家,哪一个部族,都有心术不正之人,就好比拓拔绍,当儿子的杀自己的老子;还有先前江南王家人,胁迫自己的君王。此又当如何!”

    陈旭嫦冷冷一笑道:“得,细封拓拔,你可别忘记了魏国可汗的口谕,万万不可多生是非啊。”

    细封拓拔极速环视一圈,镇定道:“想来,这里没有魏人斥候,也没有魏人奸细,说说他也无妨!”

    赫连不亢急切又道:“嗨,多说无益,咱们还是尽快埋了他们。免得又被杜家人撞见,再生枝节!”

    细封拓拔见势,轻笑道:“得,兄台所言极是,所言甚是啊!”

    正当陈静与陈旭嫦上前之际,细封拓拔急切又道:“两位女侠,既然救了我一命,何须再劳烦两位女侠再出一分力呢?确实不妥!”

    细封拓拔又道:“赫连兄台,这十几个人,就咱们两个扛他们去埋了吧。小事一桩,何须劳烦两位女侠出手,杀鸡焉能再用宰牛刀!”

    陈静与陈旭嫦一时面面相觑。

    细封拓拔现在已经酒醒,极速上前一边踢开了杜家人,一边点数道:“一头猪、两条狗、三只鸡、四只鸭、五只羊、六只鹅,……”

    最后,细封拓拔对赫连不亢轻笑道:“一共才十三条畜生!我看你身板也不错,我吃亏一点,我七你六,一趟就扛他们去天坑埋了!”

    “像这十三条畜生,还不值得咱们跑第二趟,兄台,以为如何?”

    赫连不亢闻言大喜,一时又来了兴致,这么多年来的隐忍,终于遇见了一个像样的汉子,要比身上的力气,那是草原上常有的事。

    赫连不亢轻笑道:“好,好,好极了!得遇细封拓拔,也是我赫连不亢之大幸,今日别出一格来比臂力、腰力、爆发力,如此甚好!”

    说时迟那时快,赫连不亢一边歪歪脖子、扭扭腰板,上前马步一蹲,旋即凌空捉起一个杜家人放在左肩、又捉起一个杜家人放在右肩;左手平肩提两条左臂、右手平肩提两条右臂,面不红、心不跳的起身,又大踏步往前方步了出去。

    细封拓拔见势,眉头一舒,轻笑道:“真英雄也!比如今那一些喝多了五石散兑酒的弱鸡样,强了数倍、数十倍!真不愧为赫连一姓!”

    陈静与陈旭嫦大吃一惊,想不到赫连不亢之大力,不比“燕人”之威逊色多少,还真的又“眼瞎”了。

    不过,让陈静与陈旭嫦更为好奇的是,细封拓拔一人如何能扛走死去的七个杜家人。

    细封拓拔先是长舒了一口深沉的气息,像极了气沉丹田的样子,之后马步极速一蹲,左肩放上一个杜家人、右肩放上一个杜家人。

    紧接着凌空一旋,一个杜家人身影一闪,又顶在了羊皮帽上。

    之后,左手提两条左手臂、右手提两条右手臂,这七个杜家人,就在九尺驿道上往前扛了去。

    十三个杜家人,就这样被两个人轻松的杠走了,确实很强!

    九尺驿道上,月亮映出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的影子,就像两个庞然大物:林中大雕、谷中黑熊!

    陈旭嫦见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扛走了杜家十三个人,地上却还有十三个人的兵器,也必须得埋了。

    幸好,方才越女剑三剑流的招式并未让杜家人一分为二、一分为数块,又或者断胳膊或者缺腿。

    虽有一绺绺怒放的海棠花枝,待埋了人和刀,再回来往驿道上松一松土,自是神不知而鬼不觉。

    “静静,你看!杜家人已经被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扛走了,这十三把腰刀,我一个人拿不了那么多!”

    “静静,你看!要不就这样,我吃一点亏,你六我七怎么样?”

    陈旭嫦觉得,身为幽嫣谷墨家谷主,况且确实因三剑流而起,多拿一把腰刀,那也是应该的!

    陈静见势,眉头一皱,摇头叹气道:“嫦嫦呀嫦嫦,嫦嫦呀嫦嫦,要我说你什么好呢?要你这觉悟,只怕有朝一日,你我小命都不保!”

    陈旭嫦闻言,先是觉得莫名其妙,毕竟赫连不亢与细封拓拔就是这样干的!他们能这样干,为何我就不能这样干?完全没有道理啊!

    除了莫名其妙之外,更觉得不可思议,相处这么久来,还是第一次听陈静如此说话,实在不解!

    “静静,为什么呀?静静,为什么?这都是为什么呀?你六我七要是不成,那么你五我八怎么样?”

    “又或者是你四我九?要实在还不行,那我就只有跑两趟咯!”

    陈静自是一声长叹一阵闷雷,缓缓又道:“嫦嫦呀嫦嫦,现在身边已经没有一众师兄相助了,可得多长一回心眼!要是一个人纵马江湖,还像你这般,真为你担忧!”

    “你要记住,得用心去看这一个世界,得用心去听这样一个世界,你觉得,你现在用心了吗?”

    陈旭嫦听得云里雾里,一边拾起腰刀就往胳膊肘下放,一边镇定又道:“静静,你说这话有几个意思啊?你看,我这不是用心着吗?”

    陈静一时摇头叹气,越女剑一张一弛之间,剑鞘指着高头大白马的马鞍,疾声又道:“你看,那这马儿是用来干什么的呢?”

    陈旭嫦一边忙着拾刀,一边随口又道:“骑的!”

    “只能骑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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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负轮回剑介绍:
借三尺明月,衔两袖青龙。轻剑快马恣意,携侣江湖同游。天地变成了江湖,每一步都是刀光剑影。人间悲观离合,从何时起只是缘分不同?错负轮回剑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错负轮回剑,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错负轮回剑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